五月天来了。
我睁大双眼,却仍然感到眼神涣散,视线无法集中,额头上的汗水还在向下流淌,身上的衣服粘糊糊的。我还没能从刚才的巨痛中缓过劲来,难怪政府都提倡只生一个好。我好想吃芬必得。
“小姐!小姐!是个小少爷!您快看啊!”好像是翠微的声音。
我扭过头,想看清那团正在哇哇哭叫的东西,但疼痛和疲倦只把我拽向昏睡。最后的清醒时分,我仿佛看见一张又红又皱的小脸,看不清五官。
后来听说,昏睡前我低声喃喃“怎么这么丑……”
这就是龙城璧来到人世间听到他娘亲说的第一句话。
龙城璧,《快刀浪子》里那个快意江湖,笑指江山,对朋友赤诚,对情人柔情,对敌人无畏,对自己洒脱的浪子龙城璧,也是我的偶像!虽然后来知道他并非古大亲手打造的人物,仍然无损我对他的喜爱,尤其是他与唐竹君之间如水一般漫长、如酒一般醇厚的爱情更是让我羡慕不已。
“阿璧,你长大了可要对得起这个名字,要像你家龙大叔那样做个顶天立地的真男儿。所谓真男儿,就是说会有好多好多姑娘喜欢你,但是你只能喜欢其中的一个。当然,我们是现代人,要有现代精神,如果那个姑娘不喜欢你了,你也没必要吊死在一棵树上。但坚决不允许劈腿,更不允许有了媳妇忘了娘!”
我是有点担心,不知花心会不会遗传。谁花心?当然不是我!
京城第一美男的名号在丰宁也可以听闻,如今他的绯闻已经从三角恋发展到四角恋,除了原有的苏大美人、十八公主,又多了个花魁玲珑。别小看这玲珑姑娘,虽然身份卑微,做不了正房夫人,但却是三人中唯一与龙大将军有实质关系的人,实力不可小视,君不闻妻不如妾嘛。
想那苏大美人都快二十了,十八公主都奔十九了,在这个时代都是大龄女青年了,还要接着耗下去?会不会最后因势所逼,握手言和,与龙大将军和玲珑姑娘展开一段NP生活。
那我家阿璧岂不是会有好多娘?
我赶紧对着我家阿璧说:“阿璧,你要记得,你只有一个娘,就是我,如果别人要你叫她娘,不管是威逼还是利诱,你都要顶住!听见了吗?你倒是表个态啊!”
也许是感受到了我的威胁,阿璧终于睁开了他的小墨玉眼,瞥了我一眼,然后头一歪,小嘴咂了两下,又呼呼大睡。
干嘛!嫌你老娘啰嗦?十个月大的娃娃也学会了瞥人,哼,和他爹一个得性。
我恨恨地看着那张小脸,那张小脸已不再又红又皱,而是又白又嫩,像是加多了富强粉的白面馒头。小墨玉眼像他,笔直的鼻子像他,菱形的小嘴像他,白玉般的肤色也像他,就连刚才瞥人的样子都像他,只有两条眉毛暂时像我——因为目前比较稀疏。
这龙大将军也太黑了!二八开都不成,非要来个独吞。
我有些不甘心,“翠微,你说小少爷长得像不像我。”
“像!当然像!”
“哪里像?”我满怀期望地看着最忠心的小丫环。
她刚要开口,我忙说:“眉毛不算。”的
翠微犹豫了一下,仔细地端详着两张脸,然后肯定地说:“小姐,额头像。”
我听见翠浓压抑的笑声。
十成十的长相最大的坏处便是——秘密就要保不住了。
当初给孩子取名龙城璧,就让人狐疑,而后龙大将军居然堂而皇之地把每个月的抚养费派人送到揽月山庄来,更是让人怀疑。他当真不怕被人知晓阿璧是他的儿子。而现在,仿佛一个模子里雕出来的长相,熟悉如美人师父、变态师祖,甚至悦悦宝贝,不可能还看不出来,就连迟钝的翠微也曾傻呼呼地问过,“姑爷是龙大将军的亲戚吗?”
可既然没人说破,我也就继续装聋作哑。我原以为变态师祖看出端倪会去找龙大将军逼婚,他当初不是很想这样吗。可现在看来,他对这样的结果越来越满意了。
又过了两个月,祥瑞六年的五月天来了,娇儿阿璧来到人世间一年了,令人激动的抓周大会就要开始了。
在民间,抓周可是件大事。阿璧生日这天,我和翠微、翠浓一早就给阿璧梳洗,我坚持自己带孩子,没有找奶妈。梳洗完了,就给他换上新衣新鞋新帽。衣、鞋是她俩做的,我的得意之作是那顶帽子,其实是一块海盗头巾,戴上它,阿璧可神气了。
穿戴完毕,就要拜祖先。先问候了金家的列祖列宗,又问候了龙家的列祖列宗,毕竟阿璧姓龙。
我并不相信这一抓就能决定孩子未来的一生,可还是迫不急待地想知道我家阿璧会抓个什么东西。
抓周仪式就在扰梅斋的厅堂里举行,两张颜色有些沉的檀香木方桌并排而列,桌子的一端呈半弧形摆放着十二件俗称抓周乐的物件,这都是大人们对孩子的殷切希望和祝福。
一件银串铃,是仙子师娘拿出来的,这是医家行医时的标志,她希望阿璧将来也能医行天下。我心想,阿璧你可别像师奶奶一样,只知道悬壶济世,什么时候才富得起来。的dc6a648964
一个漆雕木盒,这可是美人师父的宝贝食盒,美人师父总说能吃是福,希望阿璧也能像他一样找个厨艺高超的老婆。呵呵,看来我的调教很有效果。
一本薄薄的小册子,是玄天宗的内功心法,变态师祖想让阿璧继承玄天宗。我是不会答应的,难道让阿璧拜在悦悦宝贝的门下,悦悦宝贝可是阿璧的师兄。
一支小竹笛,是悦悦宝贝小时候他的父亲亲手做给他的。不知我家阿璧能不能像他师兄一样善音律,只可惜这时候的文艺工作者地位不高
狐狸商融送来一把玉算盘,说是送给未来干儿子的生日礼物。玉算盘只有巴掌大小,晶莹剔透的玉算珠真是让人垂涎三尺,就不知阿璧识不识货。我希望他能抓这个,这代表着他也能成长为一代奸商,赚得万贯家财,三世吃穿不愁。
还有一件事物是头天晚上才送到的。当我打开那个精致的小木箱,里面竟是一个幼儿尺寸的银色将军盔。那式样我很熟悉,就是两年多前出征北昱国的白袍小将戴的那个。龙大将军是想来个上阵父子兵?哼,我只知“古来征战几人回”,决不会让我家阿璧冒险。
剩下的东西,是我让庄里的管家帮着准备的。
一本当代文豪的著作,老管家对我说:“这位先生是中过状元的,小少爷若是抓了它,将来定然也能考起功名,高中状元。”我一看,呵呵,竟是我前任大哥宋书语的大作,序也是我前任姐夫周瑜写的他现在已是大诗人,京城第一才女的风头似乎已被他盖过了。
一个墨斗,暗示阿璧可能会成为一个能工巧匠;一口小铁锅,暗示阿璧可能会是个家庭主夫;一只陀螺,暗示阿璧会是个贪图玩乐的主;一个行酒令时用的筹筒,暗示阿璧喜好交际,行遍天下。
最后一件,便是我这个亲娘特意准备的,一个乐呵呵的财神爷玩偶,经商虽然也不错,但奸商不易啊,我更希望阿璧能做个富贵闲人,做个快乐的小米虫。
我们把阿璧放在桌子的另一端,桌边围满了人,包括昨晚送来将军盔的人,他还等着给龙大将军报信。
阿璧趴在桌子上,看看周边的大人,又看看前面五花八门的小玩儿意,然后在一片欢呼声中开始摆动他的小胳膊小腿,小屁股也跟着一扭一扭的。
阿璧爬向宋大人的《国策论》,两只小手抓住了书的封面,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嘶啦”一声,封面上只剩下个“国”字,纸张撕裂的声响把阿璧逗得格格直笑。
阿璧扔下已经破损的书,我的心才放下来,又因为他爬向了陀螺而再度紧张。陀螺被阿璧的小胖手拨弄得在桌面上滚来滚去,又把他乐了个够。
美人师父先沉不住气了,他捧着食盒对阿璧说:“阿璧,师公这个食盒可好了,有了它,保你一辈子吃香喝辣。”
仙子师娘显然不同意美人师父的吃喝教育,她不擅长甜言蜜语,便把银串铃拿在手里摇,清脆的铃声一响,果然把阿璧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了。
我可不能让阿璧变成个赤脚医生,赶忙一手抓起玉算盘,一手抓起财神爷,“阿璧,宝宝,来,来娘亲这里。”
本来因为《国策论》的悲惨命运而有些紧张的变态师祖也坐不住了,但那本薄薄的小册子玩不出什么花样,变态师祖一着急,干脆在桌旁耍起了拳。
“小姐!司徒先生!不能这样!要让小少爷自己抓!”管家和翠微在一旁跟着着急。翠浓和其他的丫环、仆从都笑得前仰后合。
悦悦宝贝没有加入我们,只是站在一边看着,目光温柔,脸上的酒窝若隐若现。
阿璧坐在了桌面上,看着这几个手舞足蹈的大人,神情有些像我小时候去动物园的猴山看猴子。
他先是被逗得格格大笑,然后眼神中逐渐有了些无趣的感觉,最后撇了撇嘴,双手撑着桌面,又开始扭动他的小屁股。
“小少爷开始爬了!小少爷开始爬了!”几个小丫环兴奋地叫着。
我们这几只“猴子”也停止了手舞足蹈,屏息以待。
阿璧显然成功地抵制住了我们的干扰,没有爬向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人,而是爬向那个银光闪闪的小小将军盔,并把一双小手伸了出去。
我不担心,小孩子最没耐性,发觉拿不动就不会再理了。
啊!惨绝人寰!
我家阿璧居然把将军盔抓在手里,而后套在头上,再抬起头,对着我来了个阳光灿烂的笑容,将军盔还是有些大,遮住了他的小墨玉眼。
我望着他灿烂的笑容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变态师祖也闷闷不乐,美人师父唉叹着“果然是将门虎子。”悦悦宝贝仍然温柔地笑着。早就等候在旁的那个灰色身影则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去。
抓周大会以龙大将军的全面胜利而告终。
ya_rainbow 2006…10…13 18:39
第二十一章 重返京城
时间过得真快,阿璧已经两岁半了(我坚持用实岁),那个只会趴在地上扭屁股的小子已经能跑会跳了;那个只会用眼睛瞥我的小子已经会用语言表达他的不满了。
“不要!猫咪,不要!”阿璧正在和我奋斗,一只小手紧紧抓住头上的将军盔,另一只小手挥舞着一把小木剑,不让我脱下他的头盔。将军盔现在的大小刚好合适,已经遮不住那双带着一丝倔强的小墨玉眼。的
“好,妈咪不脱,妈咪只是帮阿璧擦擦汗。”虽然已是秋天,但他成日戴着将军盔跑来跑去,跑出一身汗,很容易着凉,我确实很想脱下来。
“你的剑打到妈咪了。”那把小木剑也是他亲爹送的生日礼物,据说还是亲手所做,这小子喜欢得不得了。我当时嫌他小气,人家狐狸可是打了副纯金的长命锁,这会儿便遭了报应。
阿璧不是不讲理的孩子,听到这话忙停下手,但嘴里却还不依不饶,“猫咪骗人,猫咪骗阿璧。”呵呵,怪不得现代儿童教育学说不能骗孩子,因为他们会记住的。
“好,妈咪不骗阿璧,妈咪不动手,让翠微姐姐给你擦,好不好?”
翠微已是个十九岁的大姑娘了,却依然单纯,连阿璧也明白。所以他不再挣扎,任由翠微给他打理,我则站在一旁哀悼我可怜的信用度。
擦完汗,刚才因为挣扎而有些发红的小脸也恢复了本色。我故作哀怨地看着他,“阿璧嫌弃妈咪了,阿璧不要妈咪了,妈咪好伤心。”
听我说这话,阿璧立马扑了过来,用两只小手围住我的脖颈,小木剑也扔在了地上,“猫咪不哭,阿璧要猫咪,阿璧好爱好爱猫咪。”
“阿璧怎么爱妈咪?”
“阿璧爱妈咪,就像老鼠爱大米。”说完,又用小嘴在我唇上压了两下。呵呵,不用说,都是我教的。
见我开心了,阿璧撒开手,俯身去拾地上的剑。
“唉,”我哀叹一声,“阿璧,你好好玩,不要老是跑,很容易摔倒的。”
“我在追敌人,我不跑,敌人就会跑掉,追不上的。”
完了,这么小就迷上了官兵追敌的游戏,难道真逃不出将门虎子的命运。
我也曾试图扭转乾坤,带着阿璧去帐房里培养奸商的感觉,但通常都是我最先倒下,帐房先生的算盘声实在太容易催人入眠了。
这一来二去的,奸商没能培养出来,翠浓和帐房先生的爱情树倒是长出来了。
翠浓和我同岁,今年也是二十一,是个老姑娘了。她幼时曾定过亲,但未及过门未婚夫就死了,翠浓不但成了望门寡,还被说成有克夫命,以后也就很难有好的姻缘。她本是个有骨气的女子,又跟了我几年,也沾染了些现代精神,不愿糟蹋自己,竟有了终身不嫁的想法,单身母亲倒还不敢。
那位帐房先生年近三十,早些年也曾娶过妻,但却因难产而死,孩子也没能留下。帐房先生一时心灰意冷,几年也没再娶,却没想到会在揽月山庄觅到第二春,对于翠浓的过往也一点也不在意。
看到两个曾经的伤心人又找到了幸福,我这个客串媒人也很高兴,就筹划着给他们办喜事。但翠浓是狐狸商融送给我的,这行政隶属关系还在他那儿,所以我给他去了封信。但我想他应该不会反对,他若敢,我就和他断交!在信里我是这么写的。
照理,这回信也该到了。
“阿璧在追谁呢?”
“悦悦多多!悦悦多多!”看见悦悦宝贝,阿璧跑得更欢了。
“是哥哥,不是多多!”这一次我要纠正他,“多多”可是我的专利。
悦悦宝贝把他抱起来,抛向空中,然后又落回手中,阿璧高兴得大笑。小孩子都喜欢这个,可惜我势单力薄……
“小将军做了什么让娘亲不高兴了?”悦悦宝贝见我有些闷闷不乐,便问道。
“猫咪不喜欢我做将军。”这小子挺明白事理。但你干嘛一脸委曲样,我又没虐待你。
“男孩子小时候都会这么想的,再大些就会变了。”悦悦宝贝安慰我。
“我知道。”我也一脸委曲样,“悦悦宝贝小时候也是这么想的吗?”
悦悦宝贝沉默了一会儿,他很少提及父母过世前的事情。
“我就想着和我爹一样,做个行侠仗义的大侠客。”他淡淡地笑着说,“而现在,我只想守住揽月山庄,守住我的家人。”
他的家人里包括我和阿璧。
“你一定会守住的!”
年少时的悦悦宝贝总认为没有守住家人是他的错,所以,守护我和阿璧对他意义重大。
“大侠客是什么?”阿璧好奇地问,打破了沉默。
“大侠客就是很厉害很厉害的人,就像你悦悦哥哥一样。我家阿璧将来也做个大侠客好吗?”我乘机应势利导。
“大侠客和大将军谁更厉害?”
“这个……”这个怎么比啊!
“当大侠可以打好多好多坏人。”我继续引诱他,打坏人应该也是小男孩的梦想。
“坏人多还是敌人多?”
“啊?”我又答不出来。
“他们谁带的兵多?”
“啊?这个……应该是大将军吧……”我无奈地说,不敢欺骗他,为了保住我可怜的信用度。
“那我还是做大将军吧。”
狐狸的信来了。信里说,翠浓的事就由我做主,但这嫁妆还是由他出——他把翠浓的卖身契随信送了过来。
我把卖身契拿给翠浓,她激动地哭了。是啊,还有什么比自由更珍贵。我对她说,既然已不再是奴才,就改回原来的名,她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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