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5]最远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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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5]最远的距离- 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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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明威得了消息,也急忙过来探望,三人都没心思说话,闷坐到十一点。
  秦怡看苏哲还不出来,正要起身过去,见何燕兰过来:“他们睡着了……秦姐,你看,好容易睡着了,他们就差一张纸了,就别叫醒了好不好……我在旁边打个地铺,照应着。”
  秦怡心神俱碎,知道这两人元气大伤,就是睡一起也是真睡而已,再说何燕兰又这个话音,怎能不点头,想着不放心,又过去看看,见林曦缩在苏哲怀里,泪痕斑斑,苏哲手臂护着她,如抱珍宝。她蓦的伤心,忍着泪,快步出来。
  林曦睡到凌晨,忽然惊醒,不停的叫方毅的名字,痛哭不止。苏哲秦怡何燕兰忙围着她,哄半天;好容易睡去,不到三点又惊醒,还是呼唤方毅;此后她再也不睡,只睁着眼睛流泪。
  第二天绍韩来过一趟,送那两只猫,引得秦怡喷嚏不止,只得又抱回去。他看林曦只脸色发白,别的还好,心里放了不少,也不久留,悄然而去。
  接下来,林曦白天还好,由苏哲搂着坐在阳台上,静静的,偶尔流泪,但到了晚上,便精神恍惚,一惊一乍的睡不了,渐渐的饭也吃不下,水也不怎么喝,眼见人就瘦削下去,只剩一双眼睛有点活气。
  苏哲衣不解带、日夜守护,任谁说也不离寸步;饶他身体强健,也禁不起这样折磨,三天下来,面颊就刀削一样的减下去。
  秦怡从医多年,看着情形不对,请同事来看看,什么毛病没有,诊断下来就是悲伤过度,也用药也挂水,但不起作用。
  杜雷本想瞒着静熙,只说出了小车祸,不碍事,后来被小五说漏了嘴,引得静熙大哭一场。她本体质孱弱,妊娠反应又重,几乎就是硬撑着度日,如今再伤了心,越发不好,当晚就开始轻微见红,送进医院,说是先兆流产,得住院保胎。杜雷两头挂心,真跟在地狱里一样,好在他大风大浪经历得多了,临事还不乱,将车铺的事交给杨松健,遣小青去苏哲那边照应,他白天和岳父岳母守在医院,晚上,再抽空去苏哲那儿绕一下,宽慰些话。
  这天头七,杜雷陪着方正田园去墓地回来,拉苏哲进房:“小妹为什么晚上睡不好,你听她说了什么没有?”
  苏哲摇头,半晌回:“她只叫方毅的名字,问她怎么了,她不说。”
  杜雷沉吟片刻:“我想起小翔以前说过的风俗,咱们试试看,你去拔小妹的头发,要九根。”
  苏哲这两天也听秦怡何燕兰嘀咕,还看她们做些匪疑所思的事,如今见杜雷也这样神秘兮兮,心里悲怆,大叫:“不会的,方毅就是变成鬼,他也不会害曦子……”
  杜雷一阵心酸,忍着,回:“我知道,他是舍不得……我们试试,叫他放心。”
  当晚,苏哲取了林曦送给方毅的围巾,将那九根头发拧成绳,和线缠到一起,与杜雷直奔紫霞湖。
  苏哲站到湖边,看水面异常平静,他忍着眼泪,慢慢蹲下身,取出打火机将围巾点燃:“方毅,曦子天天睡不好,她想你。我知道你也想她,这么多年,你对她怎么样我最清楚,你不能见她受一点儿委屈,不像我,心胸小,有时还会给她找气受。这些天,看着曦子难受,我恨不得换你回来,你比我有办法,每回都是你逗她才行。但我换不回来你,你这一生过完了,你回不来了,而曦子还没过完,她得活下去……之前你就放心把她交给我,现在你该更放心,我不会让她再受一点儿委屈,我也不会再给她找一点儿气受,你相信我……”
  “不知为什么,我一直觉得我们还在一起的,只是你的空间和我们不一样,有一天,我们还会相见,还会和以前那样,在一起吃饭下棋,那时,我们再不会分开……这是曦子给你织的围巾,你戴过,你喜欢,我刚在里面放了她的头发,下一生里,你顺着这个,就能找到她。”
  杜雷也蹲下身,扶着苏哲的肩:“方毅,我们三个是兄弟,我听说人死后七天内灵魂不散,今天你头七,是最后一天,有些话我就敞开来说说,让你走得安心,苏哲活着也安心。”
  “你们对小妹都好,我一直挺担心,但后来我听你说,你知道小妹最喜欢苏哲,而苏哲也最喜欢小妹,他们都是你的亲人,你不恨他们,你希望他们过得好。你就是有点怄气,怎么他们把你一人丢下来,他们跑了。其实你知道他们去上学是对的,他们还会回来,但这么多年在一起,不能一下子放开。但后来你也想过来了,小妹高兴你就高兴。你也不想让小妹做护士,你想让小妹做更喜欢的事,小妹去学画画,你赞同,你说小妹就是该做那些雅事的。”
  “我问过那些人,他们都说你走直线走得直得不得了,他们不知道你喝醉了,不拦你,反而怂恿你和孙庚比赛游泳,你是被那群酒肉朋友害死的。这些天你都看着,苏哲小妹只剩了半条命,都是想你想的,哭你哭的,他们是你最亲的人,永远都不会忘记你,你要保佑他们一直好好的;松健他们什么苦都吃过,眉头也不皱,但一提到你就掉眼泪;静熙还没出院,信水那天嗓子都哑了,有这么多人念着你,你该安心了。”
  “我送那么多人走,你最叫我难过,因为想不到。我总觉得咱们兄弟能一起喝酒喝到老,看着我们的孩子长大成人……”
  苏哲听杜雷哽住说不下去,忙拿手背擦擦脸,慢慢接:“田姨那儿我会托我妈照应,等我和曦子回来,她也是我们的妈。”
  杜雷拧开瓶盖,喝一口,递给苏哲,苏哲也喝一口,随后手一点,倒一些入湖,再给杜雷。
  一瓶酒喝尽,杜雷豪气又起,拍着身旁的石头大笑:“方毅,咱们兄弟还不是照样一起喝酒?一起聊天?还不是跟从前一样?苏哲说的对,总有一天,我们还会相见,一起喝酒,一起较量,再也不会分开!”又拉苏哲:“走吧,方毅催我们回去了,他也挂念小妹,他也挂念静熙。”
  苏哲看湖面起了一点风,青黑的浪一波一波的过来,拍在岸边,“啪啪”作响,但声音温和悦耳,如歌如诉;不自觉的,他微笑:“我们先走了,等曦子好些,我带她来。”

  了了

  小荷抱着一捧百合,沿着一排排的墓牌慢慢走,她觉得应该在高处,但她还是从最低一层开始。
  看着那些陌生的名字,她的心飘在云端,会有一个是属于他的,那个她日日夜夜思念的人,也到了这一片寂寞中,尘归尘,土归土。
  她知道他遥远,她永远也够不着,但从没想过,他还会更远,远得让她看都看不见,听都听不见,上天怎么可以这样残忍?连她最卑微的幸福也要剥夺。
  她一直忍着不来。
  没看到,那就是假的,是谣言是蜚语是胡编乱造,他怎么可能死呢?他不总是含着一抹笑,三言两语,弄得你要么喜上眉梢,要么哭笑不得。她爱死这个小孩子了,从前,她没资格,她得远着;而今,她能够了,回头却找不着岸。
  她不奢望她能得到什么,她只想她能看到他,替他泡壶茶,看着他喝完,他朝她微微一笑,右嘴角轻轻一弯。
  走着走着,她一眼瞥见上一排的一座墓前有个石制的花瓶,一大束百合竞相怒放。她一颤,怀里的百合瑟瑟发抖――是这儿,他还是在这儿了。
  她突的一急,迫不急待般的跨过去。她看见他嵌在汉白玉的碑上,右嘴角弯着,似嘲讽似微笑。她缓缓伸出手,抚上他的脸;她心里好似有种喜――她离他又近了,从未这么近过,今后永远都这么近!
  她侧脸贴上墓碑,抱紧,慢慢滑下泪来。
  “为什么,你留在冰凉的墓穴里?为什么,别人却躺在温暖的鸳帐中?”
  绍韩坐到床侧,垂头看黑斑马;真像猪,吃饱了就睡,晚上也不动。他轻轻抚摸它的毛,柔软油滑,就像她的头发,带着香,沁人心脾。她的身体也柔软,他抱着,都不敢用力,怕把她抱变形。他回想她裸露的手臂,在他的掌心里,在他的颈项上,凉凉的,嫩得无法形容,就像现在手中的黑斑马,诱得人恨不得用力揉一揉才好。
  绍钥端杯牛奶,趿着鞋慢悠悠的晃过来:“还是家里舒服,洗澡水的温度都刚刚好。”一眼瞥见他捏黑斑马的前腿,忙叫:“几天没见呀,你别这么施暴,它胳膊给你拧下来了!”
  正好黑斑马也醒,“喵喵”叫两声,绍钥赶紧伸手,想把它抱过来;不想绍韩反手就扇他,力道挺重,打得他手臂发麻。
  绍钥一愣,他连骂人都不屑,怎么开始动手打人了,又不为个事?
  绍韩抱起黑斑马,淡淡的口气:“你不是累了?早点睡。”
  绍钥去卫生间漱个口,再回来,笑:“你舍不得让我抱黑斑马,你就说,你打我干吗?我跟你跑来跑去,都不如一只猫?”又唤黄斑马:“喵喵,过来,哥哥喜欢你。”
  绍韩看他不走,倒也没法子硬赶,遂自己翻书看。
  绍钥逗会儿黄斑马,抬眼望望绍韩,开口:“你真要挤垮他们?你不怕她以后知道?”
  绍韩翻一页,头也不抬:“不会知道。”
  绍钥想叹气叹不出来,半晌,他又问:“那天你看到了,要是这一个再出事,你想她能不能受得了?”
  绍韩微微一顿,后回:“我会对她好。”
  绍钥轻叹一声:“韩……我谁都不关心,我只关心你,我怕你将来后悔!”
  绍韩许久不出声,后放下书,走到绍钥面前,坐下:“她会喜欢我的。你刚来的时候我也不理你,后来我知道你对我好,我就愿意跟你说话了。我会一直对她好,她也会对我好的。”
  绍钥从未听他一口气说这么长的话,用词还这么笨拙,他看着他的脸,心潮起伏。
  绍韩低下头,不习惯似的,但他还是继续说:“我就想她在我身边,我就喜欢她……哥,你帮帮我,我不相信别人。”
  绍钥大震:他从未叫过他哥,他最多直呼他的名字,他真是情根深种了。他吸口气,点头:“我帮你,弟弟。但有句话你一定要听哥的,你千万别弄死他,到那一步,就麻烦了。”
  田园轻轻的将协议书放到方正面前:“我先走,律师马上就来。”
  方正盯着那五个黑字,手指发抖,他从牙缝里挤出六个字:“我不会同意的!”
  田园先一低头,后又抬起来:“她年轻,让她再给你生个孩子。”
  方正一下起身,横过桌子抓住她的手:“园园,你别走……”
  田园看着他的脸,依稀还能看出年轻时的模样,浓眉细目,他们父子俩很像!她的眼泪线一样的掉下来:“不,我不想再看见你……我会想起毅儿……他是被你害死的!”
  方正仿佛被烙铁烫到一般,“唰”的缩回手,他瞪着眼,用力地摇头。
  田园泪眼模糊:“是你!就是你!你要记着他,你别害死下一个毅儿……”
  方正木木坐着,忽觉眼前黑了,他缓缓站起来,摸索着打开灯。
  “晚上吃什么?”他扬声问。
  没人应声。
  他又问一遍。还是没人应声。
  他觉得要发脾气,遂抬腿往主卧去,路过儿子的房间,他无意识的一侧脸。
  空的!
  桌上、床上、书架上、衣柜里……都是空的。
  他的儿子呢?
  他轻轻的唤一声:“方毅?”墙壁上弹回“嗡嗡”的回音。
  他的儿子呢?那个聪明伶俐、懂事听话的好儿子呢?
  他听见一个声音在耳边。
  “爸,从小到大,我什么都听你的,没违背过你一件事,我就求你这么一件事,你就不答应我?”
  “我听了十年了,听了十五年了,我累!我不想再听了!”
  “啊……”他发出一声嚎叫,双手捂住耳,沿着衣柜蹲下身去。
  送走秋荻,苏哲携林曦上楼,今天秦怡值班,香婆回去了,他要准备晚饭。
  林曦拦住他的手:“我要去看看方毅。”
  林曦走到那个台阶前,坐下,打开抱着的包,取出那套白骨瓷的茶具。
  苏哲将保温瓶拧开,小心的倒水进茶杯。
  第一杯,林曦倒入湖中;第二杯,她捧给苏哲;第三杯,她自己饮尽。
  林曦抱膝坐着,望着湖面不动,半晌,她轻轻的说:“去年,你在这儿叫我下去……你也从这儿救我上来……但我救不上来你……”
  苏哲不忍看她的脸,慢慢伸手拥住她的肩:“曦子……”
  林曦轻咬嘴唇,好一会儿,继续道:“但我会听你的话,我知道你为什么要说那些话,我会记住。”
  她扭脸看向苏哲:“你别说话,你听我说,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这些天我一直在想,想许多问题,有的想得清楚,有的想不清楚。你接秋荻来,我们说说话,我终于理清了。你听我慢慢跟你说。”
  “那些天我天天梦见方毅,他在水里,要我救他,可我一抓住他,他的脸就没有了。我一点儿也不怕,因为他是方毅,但我心里难受。我总觉他本来不会死的,他从不多喝酒,可那天他喝醉了。之前他来找过我,问我以后是不是还一样对他好。他怕我们出去以后不回来,或者回来了也跟以前不一样,不当他是亲人。我想要是我们不出去就好了,他就不会喝醉,也不会死。”
  “这些天我天天想这个,觉得活着一点儿意思也没有,方毅不在了,我们多孤单,将来谁和我们一起下棋玩?我能给谁泡茶喝?方毅是我们的支柱,是他撑着我们过得好好的。每回我们吵架,你总那么笨,都是他帮你跟我和好;每回有事不开心,他总有办法化解,让我们从别的地方找乐趣。我从没想过他会离开我们,会这样离开我们。”
  “我觉得老天可恨,为什么把他带走?他那么喜欢跟我们在一起,我们三个是最亲的人。这次出去,我真想叫上他一起去。我没说,因为他也没说,我总觉得他如果能去的话,他是一定会去的,他不说,就是不能去。我想我们还会回来,就像我出去读书那样,三年,我们就回来了。他也会有好的女朋友,我们能多一个人,多好。”
  “我知道方毅心里怪过我们,但他不忍说出来,他怕我们难过。他对我们太好了,不想让我们有一点儿负担,让我们觉得对不起他。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他是我们俩的哥哥。在他心里,他最爱的是我们,他把我们当成他的家。你生日那天,他送我回去,他要我永远相信你,说那样我就会永远幸福。我一直想他的这句话,想了许久许久,我想我明白他的意思了。”
  林曦坐直身子,看着苏哲的眼睛:“我曾经有话想问你,我想你也知道我要问什么,但我没问出来,因为我没想好听到不想听的答案后该怎么办。这次秋荻来,我问了她,她没有回答,她反问我,如果这次不是方毅离开,而是你离开,那我还需不需要再问那个问题?”
  “我知道我再也不必问了,没有什么比你在我身边活着更重要,方毅不在了,我还有你,如果你再不在了,那我还有什么?”
  苏哲眼眶一热,握住她的手紧贴面颊:“曦子……”
  林曦原本泪光盈盈,还能忍得住,今看他泪流满面,她忽的一呛,哽咽出声,好一会儿,她抚着胸口理匀气:“方毅怕我不相信你,怕我过不好……不会的,我相信你,我永远能过得好。他无论在哪儿都能放心!”
  “我好几天没梦见他了,可是昨夜我又梦见了,他不在水里,他变成了从前的模样,就是你第一次介绍他给我认识时的模样,他穿着浅蓝的牛仔裤,明黄的衬衫,那么的帅,我都不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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