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离沉默片刻,道:“去丁护。”
林曦先回教室找晓宣,没见着人,于是又回宿舍,果然在洗衣服,遂上前和她一起洗。
晓宣倒奇怪:“你怎么这么有空儿?你的事做完了?”
林曦笑:“我不正在做事吗?我跟你打个招呼,和解的事交到我头上了,你要再打抱不平就是打我了,咱们挚友一场,没功劳也有苦劳,没苦劳也有勤劳,你看着办!”说着,硬从她手中将最后一件衣服抢过来洗。
晓宣瞅着她,绷不住发笑:“真受不了你!这样吧,你明天请我吃面条,我就不计较了!”
林曦打唉声:“明天?你把我锯两半吧!至少得到下周,噢,不行,下周都完不了,下下周吧!”
晓宣苦起脸:“想跟你说个话都没时间……”
林曦好笑:“什么话?现在不能说?”看她不出声,脸色怪怪的,心里一动,但也不点破,只笑:“等我凯旋归来,咱们把面倾谈,如何?”
晓宣又要笑。
林曦也笑:“我得找闻静去,你赶紧收拾一下,吃饭吧。”
晓宣想喊她一起,看她一阵风儿似的走了,只得叹气。
严隽将一叠稿纸递给林曦:“你再看看,行的话,早点去给姜烺。”
林曦草草一翻,笑道:“真厉害,常骐不愧是常骐!”
听严隽又道:“学生会,包括团委的相关人员都提过醒了,前期工作应该差不多了,后面这台戏你们好好唱!”
林曦端着脸回:“钧座请放宽心,属下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严隽面不改色,立回:“钧座的属下从来是死而后已,但从未鞠躬尽瘁!”
林曦见他不上当,忙回:“非也非也,汝非鱼,焉知鱼之乐?”
严隽接:“汝非鱼,焉知鱼之不乐?”
林曦听他已得诡辩精髓,再辩下去也没意思,遂一笑,转身便走。
陈翰在四楼阳台等着,看林曦上来,便迎上前笑:“林部如有差遣,尽管吩咐!”
林曦瞅瞅他,亦笑:“只要陈部常对女同胞们展露这样婴儿般的灿烂微笑,就是帮我的大忙了。”
陈翰笑容更深:“一定一定。”
林曦看他站着不动,似还有话说,便候着。
陈翰顿了半晌,忽道:“那我先走,你有事随时说。”
林曦看他背影纳闷,但又似有点明白,因杂事一堆,也顾不上细想,直往教室去。
晚自修,林曦请姜烺到文学社。
姜烺亦带了生活部的人来,林曦便安排秋离等跟他们一起坐下交换信息,自己将常骐的稿子交给姜烺:“你手还没好,所以我就做主请人写了,你别介意。先看看行不行,不行再改!”
姜烺本对写文章就不是很通,先前还一直愁这个事,如今看林曦居然全弄妥了,还说得这么客气,心想:她还真是有过人之处!难怪秋荻和她那样好!于是笑着说声“谢谢”,低头看稿。
林曦候了约十分钟,才见他抬起头:“很好!肯定没问题!”
林曦微笑:“那就好!”又问:“你看明天下午就开始行不行?”
姜烺点头,还是一句“没问题”。
林曦便起来,想往那边去,就见姜烺还坐着,似有些发怔。她遂笑:“我们再跟他们说说去?”
姜烺应声“好”,紧握着稿纸慢慢起身。
晚上,林曦抱枕头往410去。
睡下,秋荻道:“赶紧完了就好了,我看你这几天累狠了!”
林曦打个呵欠:“可不是!我又压苏哲的信了,连方毅的信都压了,他们又要急了。”
秋荻好笑,便轻叹:“唉!一边是江山……一边是美人……愁死人了!”
林曦翻身就掐她。
秋荻又被她掐得喘不过气,后捂着脖子万分惊慌:“迟早要被你掐死……”
林曦拉个鬼脸:“不给你点厉害不知我是谁!”
秋荻又低笑:“我真替苏哲忧心呢!我的天呀!”说完拿被子紧紧裹住脸。
林曦倒没继续施暴,躺平了,幽幽叹一口气。
秋荻半晌不见动静,又把脸露出来,正要问,就觉眼前一黑熄灯了。再等会儿,听林曦呼吸匀稳,她支起胳膊凑到她脸上看看,竟已睡着了,遂压下疑问,合眼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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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台
周日一早,苏哲匆匆忙忙从学校里跑出来,不及去找方毅,先溜到一院去看康永的脸,见 他面颊上那一道伤痕还是红红的,醒目得很,当下极是沮丧,遂皱着眉往既定的茶舍去。
方毅也到了,微笑着歪在沙发上,颇是高兴。
苏哲便道:“我看过了,他那脸还是老样子。看来要留疤……他们怎么回事?这么点事都做不好!你就认识这些饭桶?”
方毅笑:“我问了,不是他们打的。他正好跌到碎瓶子上,划了一下,是他运气不好!有什么办法?”
苏哲回:“他们不打他,他就跌上去了?打人也不看看地方,一群废物!这下怎么办?”
方毅好笑:“什么怎么办?反正我给妹妹打过预防针了,妹妹肯定不会认为是我们干的,那不就行了?管他留疤不留疤,关我们什么事?”
苏哲想想,还是不安,茶送来了也不喝。
方毅站起身踱步,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苏哲不耐烦:“你走什么走?要走别处走去,别在我面前胀眼睛!”
方毅便笑:“你看我这皮带好不好看?”
苏哲闻言忙去看他的腰,果然也是金利来的牌子,当下道:“曦子也送我了……”
方毅便要看。
苏哲从背包里拿出来,打开盒子给他。
方毅看还不一样,仔细瞅瞅,还是喜欢自己的,又看他还把包装纸叠得齐齐的压在盒底,颜色跟他的也不同,但他还是喜欢他的颜色,遂将盒子一合,复还给苏哲,笑:“妹妹送我的好看!”
苏哲又瞅瞅他的腰,不屑:“曦子给我的好看!”
方毅不理,笑着坐回沙发喝茶。
苏哲想想,又叹:“她哪有钱买这个?肯定又是东省西凑的。压岁钱舍不得花,全搭进来了!”
方毅一听,端着杯子发怔。
坐了好一会儿,方毅笑:“我想起来了,你上回用的那个药膏不是好嘛,你再要点来,叫他涂,肯定能好!”
苏哲早也想到,但总觉得别扭,今听他也提,便不支声。
方毅又笑:“有什么?大不了就跟他实话实说!这小子不仅犯嫌,还死皮赖脸,咱们就跟他点明了,叫他趁早死心。别毕业了,他自己想法子留下来,那才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苏哲被他一点,突的回过神来,当下点头:“我马上就去拿,你在这儿等我。”
康永打个招呼,要去食堂吃饭,一出来,就见苏哲和另一个男生坐在过道的椅子上,看见他了,都悠悠的站起身。康永知道走不了了,遂干脆站着不动,眼睛直看着他们。
方毅瞅瞅,心里好笑,也盯着他,一眨不眨。
苏哲总有些不耐烦,等了一会儿,便想上前,但又不愿搭理他,遂在后轻咳一下。
方毅缓步过去,脸上笑笑的:“你叫康永吧?我是方毅。我们见过。跟我们出去喝杯茶怎么样?你敢不敢?”
康永微微一笑:“今天我值班,没空!”
方毅笑:“没事儿,那就等你有空!不过你还会拿错药,就在今天下午,你信不信?我先跟你打赌!”
康永脸上不变,心里却是一跳。
方毅又笑:“要是你跟我们走一趟,你非但不会再出差错,你先前出的还能抹平。这个交易如何?”
康永看他眉宇间一股傲气,跟先前的那些人差不离,说话口气也是高人一等,想想必是一路的;那些人闹来闹去,连院里领导都惊动了,却不敢怎么样,只是一味儿赔小心,完全不是对普通病人的态度,估计这人也是不小的背景,遂回:“有这么好的事,下刀子我也得去。”
方毅扯着嘴角:“这就好!”说罢回身和苏哲一起出去。
康永又回药房打电话,叫雷达替他个班,怕他罗嗦,匆匆挂断。
再出来,见那两人坐在出租车内等着,他便上前开了门,抬脚迈进去。
三人坐下。
方毅微笑着,道:“我们不请你的客!你自己点!”
康永看是一家西餐厅,人很少,猜得出价格不菲。他出来的匆忙,身上只有医院的饭票,遂一言不发。
方毅对着侍者报了一长串,又问苏哲吃点什么,苏哲扫一眼康永,摇头。
不一会儿,食物便陆续上来了,香气扑鼻、引人垂涎。
康永先有些气愤,想他们是故意馋他,后看方毅从容不迫,认真吃他的,根本不看人,动刀举叉间,娴熟优雅,几乎没声音。
而苏哲单喝葡萄酒,别的一点不沾;他的手指修长洁净,托着精致的大杯,姿势简单随意,却透着说不出的美感。
他的视线始终定在窗外的某点,时有飘忽的微笑,整个人温文尔雅,超然世外。
两人一动一静,各有千秋,却又恰到好处,别具一格。
康永一向也是被人仰视惯了的,他虽性情低调,但多少有点优越感,如今再看看这两人,忽的有些憋闷。
正一径儿发愣,听“叮”的一声,方毅放下了叉,扬手叫侍者撤走。
方毅慢慢呷口茶,看着康永,慢慢的笑:“我们就开门见山吧。不错,那些人都是我们找来的!理由很简单,我们看你不顺眼。本来想自己动手的,想想不好,曦子会说我们,她心肠软,街上看见个没人管的阿猫阿狗,也要难过半天,我们不想她难过,所以我们就叫别人来打打你算了。反正我们也没动你一根手指头,不管我们的事!”
康永看他一本正经,大模大样,简直不知该想什么好,忽记起林曦也曾有过这种表情,如出一辙,暗道:原来师傅在这里!思及此,禁不住微微的发笑。
方毅心里有些纳闷,但仍继续笑:“今天为什么来呢?主要是看你脸上的这道疤不好,我们只想你身上肿两块就行了,没想过要你毁容,所以送盒药给你,你好好的涂,几天就好了!”说着将个透明的小盒子放到桌上。
康永看也不看,回:“我为什么要用?”
方毅笑眯眯的:“你不要急,我正要告诉你!第一,脸上有道疤是很丑的!第二,在你和我们之间,曦子永远是相信我们,绝不会相信你!第三,如果你不介意有一条疤,那还可以再给你多弄几条,前提是,我们绝不亲手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你认为呢?”
康永看着他的脸,觉得没任何必要开口。
方毅接着笑:“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我们原先以为曦子喜欢你,所以替你把工作都安排好了,你想去哪家医院都行,只要曦子喜欢跟你在一起。结果是我们弄错了,曦子并不喜欢你,你顶多算她的小朋友,所以我们帮个倒忙,白花了一大笔钱!可能你不信,那我表示遗憾!其实我挺喜欢骗人的,但今天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呵!我都不习惯了!”
康永听着,每个字都印到心上,不知怎么回事,他毫不迟疑的相信那每一字,而且竟不觉得悲伤,不知是悲伤过了?还是悲伤得过了?
心成了死海,浮得起任何重物。
他微笑着,拿起那个小盒子瞅瞅,后抬眼看看苏哲方毅:“我身上没带钱,要不你们跟我回去拿?”
方毅苏哲听他这句话,心里都有些诧异,但脸上均是如常。
方毅笑:“这是送给你的,反正也没花钱。”一指苏哲:“是他顺手摸来的!”
康永笑回:“那就不客气了!”说着揣进兜里。
方毅看看他,笑问:“想喝点什么茶,我请你!”
康永亦笑:“最好来份饭,我饿得很!”
方毅立时叫人。
康永不看点餐的册子,只道:“捡你们最好的来一份,不是我付钱!”
方毅大笑,转脸看苏哲:“你也吃点吧!”也不等他应声,自己做主帮他点。
康永用不惯刀叉,便要了一双筷子,夹蔬菜色拉吃,因那块牛小排太大,不好夹,便拿手抓着啃,神态自若,一派自然。
苏哲吃东西也是毫无声息,但很香,大口大口。
康永先不解他为什么之前不吃,后来心思一转,就明白了,心里倒有说不出的感慨。
两人吃完,方毅另加了一壶铁观音,三人慢慢的喝,皆不说话。
康永喝完两杯,起身道:“走了!”也不停顿,随即转身而去。
方毅盯他背影看一会儿,忽的笑,又叹:“妹妹到底跟我们处久了,真是有品味!你看看,随便一个小朋友,都这么风度翩翩!嘿!”
苏哲吁一口气,不出声。方毅瞅瞅他,笑。
到五月底,各班的成果展接近尾声。林曦眼看出头之日来了,心情大好。
这天文学社课后,她正想好好回去歇歇,就听祁秋离提高声音问:“你们谁去吃豆腐串?我请客!”
其楷郦宛皆是一怔,后又各做各的,不回话。
林曦赶忙接:“我们都去,你钱够不够?要不先回去拿点来?”
这些日子,这祁秋离仍是犯古怪,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莫名的发脾气,下巴抬到天上去,看谁都不顺眼,逮谁冲谁。
林曦习惯了,也不在意,他好嘛,就搭两句话,不好嘛,便不出声。
其楷开始还好,两次一过,便和郦宛统一战线了,一起霉他。他好,不理,他不好,更不理。
祁秋离闷了两天,没意思,便想和缓和缓,于是要请客。
林曦也不知怎么回事,反正对他也真的生气,但气气就忘了,总存不下来;今看他主动低身段了,便想拉拢拉拢。
其楷郦宛听她开口了,不好不听,遂一起出来。
林曦最喜欢吃这豆腐串子。晒干晒透的大油豆腐,中间划了斜斜的痕,四周是完整的,一根竹签当中穿过,放进卤汁慢慢的煮透,沾上辣酱,咬一口,又韧又香,要多好吃有多好吃!南京从没这种小吃,林曦隔三差五的总要弄串吃吃打牙祭。
其楷郦宛心里有气,便狠狠的吃。两人一口气各吃了五串,不过瘾,还叫再拿。
林曦看这架势,真替祁秋离的钱包担心,遂偷偷瞥他一眼,看他什么动静他一旁站着,视而不见。
郦宛看林曦不吃了,忙劝:“再吃点,今天的特别好吃!”又叫那小贩子拿。
就听祁秋离哼着笑:“当然好吃,反正不是自己掏钱!”
林曦本来还不好意思再吃,一听他这话,反倒放开了,遂笑:“真是!反正不是我掏钱!不吃白不吃!”于是大模大样的继续吃。
其楷郦宛被他噎惯了,丝毫不脸红,又见林曦都那么说,更变本加厉,疯狂大吃。
最后一结帐,三人共吃了三十二串,加上祁秋离吃的,共三十六。
郦宛看祁秋离付出十八块钱,心里舒坦极了。
几天后,轮到林曦他们换橱窗。
其楷郦宛早早来了,挤在一起嘀咕。随后祁秋离也到了。四人一齐开橱窗,撤旧换新。
正忙着,忽听郦宛道:“你怎么弄的?这么歪!眼睛长哪儿去了?”
祁秋离冒火:“哪儿歪了?我看是你的眼睛斜!”
郦宛便叫其楷看:“歪没歪?歪没歪?死鸭子嘴硬!”
其楷点头:“是歪了!”
祁秋离记着郦宛的话,一径儿瞪着她:“你这赖抱鸡!”
郦宛听他骂出这句话,来气:“你才是鸡!瘟鸡!”
祁秋离还想回,林曦忙过来看:“还好还好,只一点点。已经锁上了,不管!反正不要紧!”
郦宛小声叽咕,其楷跟着打岔。
林曦装听不见,扬声叫秋离去开前面的橱窗。
隔了一日,恰是既定的聚会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