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哲哭笑不得,忽发觉林曦不见了,忙丢了这边,四下去找。
一会儿方毅也到了,三人便换衣拍照。
开始都觉得好玩,个个兴致勃勃,时间一长,被摄影师左一个姿势右一个造型,摆来摆去,说去说来,还要补妆,弄三人很不耐烦,渐渐无精打采。
韦七郎仍是不放他们,左一张右一张,拍个没完。直忙到六点,才收工清场。
林曦打个唉声:“累死人了,简直是受罪!还有人花钱拍这个?”
韦七郎笑道:“小姐,等看到照片你就会明白,任何付出都是有回报的!”
林曦瞅瞅他的脸,好笑,跟苏哲咬耳朵:“你看你看,他的脸象什么?”
苏哲仔细看看,也跟她咬耳朵:“笑时像猫,不笑时像老鼠。”
林曦捂着嘴咕咕直笑。
方毅凑上来问说什么,苏哲问:“你看过《十八春》没有?”方毅摇头。
苏哲便笑:“那跟你说了也没用!”
方毅很是郁闷,林曦忙拉他道:“回头我跟你说。”
何燕兰请吃饭,待回来已是九点多,林曦累得要命,倒头便睡。
直到临走前一天,照片才全部出来,林曦一张张的看,啧啧赞叹:“那人还是挺有水平的,怎么把我拍得这么好!弄的我都不敢认了!”
苏哲好笑:“可不就是你嘛!就多了一点眼影。那些婚纱照才恐怖呢,根本认不出人来,全是一个模样!”
方毅从前往后看了一遍,笑道:“你看咱们的表情,从喜到乐到烦到愁到苦,一应是全的,到底不是装出来的,耐看的很。”
林曦忙叫:“我先挑我先挑!”说着把照片全抱到胸前。
苏哲笑:“有底片,要多少洗多少。”顿一下又吞吐道:“我妈非要……非要放几张做橱窗。你们……你们有没意见?”
林曦立时道:“这有什么意见?”又加道:“我拍的不好的不准放。”
方毅也摇头,随即又跟苏哲低声道:“咱俩没什么。秦姨那儿得打招呼。”
苏哲点头。
林曦忙着挑照片,不亦乐乎。
苏哲方毅看着好笑,便一唱一和的演双簧:“哎呀!累死人了!简直是活受罪!”
“受罪也值啊!青春永驻呀!”
“也是!拍照日当午,汗滴镜下土。”
“谁知芙蓉面,张张皆辛苦。”
“……”
林曦一张张比来比去,眼睛都看花了,哪还顾得上理他们,只当失聪,埋头忙自己的。
那两人调侃半天,见她没啥反应,很是没趣,遂总结道:“女人的本性永远存在,小女人也不例外!”
林曦最终选了五十张,插了满满一大本。
方毅便道:“就妹妹挑的,我也来一份。”又问林曦:“我看我哪张拍得最好!”
林曦翻出一张来:“当然是这张了!”
方毅看看,却是自己极不耐时拍的,略歪着头,眼睛半睁不睁,当下摇头,不满:“你这不是破坏我光辉形象嘛!”
林曦笑:“你看看你那眼神!朦朦胧胧、影影绰绰、含含糊糊、混混沌沌,真是眼波如丝!”
苏哲凑上来看,不觉要笑,又听她继续道:“跟加菲猫有的比,要多好看有多好看!”
方毅初听就知她要编排自己,竟还这么损,想板脸,禁不住又先笑了。
晚上三人回林曦家吃饭。饭后,苏哲又捧着初选的十张照片给秦怡过目,询问能不能在其中挑选五张做橱窗,只放一个9月。
秦怡看看,见有单张的,也有合影的,衣服上没什么,造型上也没什么,张张出色,自己也爱不释手,遂点头。
三人又坐着说会儿话,本来还有些伤感,好在方毅打打浑,苏哲又想到不久还会过去,离别之情便淡了不少,倒也有说有笑了。
待到八点,两人出来,想着两天没见杜雷了,便往车铺去,又拉他到苏哲这儿聚聚。
杜雷喝了两听啤酒,硬着头皮开口:“你们别看我笑话了,好歹跟她说说去,她整天往我这儿跑可不是事。”
苏哲道:“马上她开学了,想跑也不容易!”
杜雷摇头:“她说学校离得近,还要来呢!”
方毅好笑:“得得,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信水哪点配不上你?要长相有长相,要身材有身材。你看见去你那儿的那个男生没,人家打初中就追她了,现在呢,还只能给情敌炒菜烧饭!你想想人家,再想想自己,你还愁呢!那他早就不用活了?”
杜雷苦笑:“这不一样!”
苏哲也笑:“你慢慢跟她接触接触,会喜欢她的。我们还没见她这么认真过呢,对你真不一样!她真是不错!我们什么交情,能骗你吗?”
杜雷看看他俩,直叹气。
方毅又笑:“你不会喜欢那一个吧?喝!啧啧啧!”
杜雷知道跟他们拎不清的,只得摇头,话都不想说。忽想起一事,忙将带来的背包拿过来,取出两盒饼干递给苏哲:“也不知小妹喜不喜欢,你替我给她吧!”
苏哲便冲方毅道:“明天记得带上。”
次日一早,方毅匆匆出门去送林曦。杜雷看苏哲坐着不动,倒奇怪。
苏哲便道:“我最讨厌送人的……”
杜雷看他发懒,便道:“那去我那儿晃晃吧!”
苏哲摇头,又道:“我得等电话!”
杜雷也不勉强,径自去了。
方毅送完回来,两人坐着下棋,中午简单的弄点东西吃,都有些心神不宁,等到一点四十,听电话响起来,方毅就近接起,苏哲忙按免提,听林曦的声音传出来:“我到了!好热啊!”
苏哲方毅竟不知接什么话好,一齐怔着。又听林曦重复:“我到了!听见没?”两人同时说句“那就好”。
林曦便说:“那我挂了!”苏哲“哎”了一声,话音未落,那端已是盲音。
苏哲直皱眉,不乐:“急着跟谁约会呀?都不多说句话!”
方毅好笑:“你还有什么话没说?打长途要钱的,又不是接听。”
苏哲想想也是,便道:“下回跟她定个时间,我来打过去不就行了!”
方毅瞅他一眼,好笑,随即又叹:“唉!妹妹一走,真冷清啊!”
苏哲本来就不舒服,听他一说,更不舒服,便歪着发蔫。
方毅看他这样,又笑:“行了行了,至多一个月,不是又见了!”
两人又下棋,近晚,苏哲忽想起件事来,笑问:“你上次去了怎么说的,我都忘了问了!”
方毅一愣,随即道:“没怎么说。”
苏哲又道:“你看是明天还是后天,咱们请她们?”
方毅沉默片刻,淡淡的回:“我没空!”
苏哲奇怪,抬眼看着他,半晌笑问:“怎么了?”
方毅不出声,脸上慢慢的冷下来。
苏哲思忖一下,笑:“让我猜猜看?”后直看着他的眼睛,慢慢道:“难不成……小荷还把你当点心了!”
方毅眼光一闪,半晌不接话。
苏哲一皱眉,沉声道:“天热,我看她也发晕了……”
方毅便道:“到此为止,我不想提了!”
苏哲点头,又落子,轻笑道:“我还真是挺想小浔的,不看看她,心里不踏实。”
方毅也笑:“那你明天带她出来,咱们领她吃冰淇淋去。”
苏哲笑着应声“好”。
(上部完)
倾述
因是夏天,没什么好收拾的,林曦将席子洗洗,用开水一烫,随即晾到衣绳上;再跟青眉跳跳叙叙别后之情,看时间已过三点,而秋荻还未到,便有些着急,忙从宿舍出来,到校门口候着。忽见康永从传达室出来,直走到她跟前问:“你什么时候来的?”林曦倒纳闷,回道:“中午就来了!”康永皱皱眉:“我怎么没看见?”林曦一听他这意思,仿佛一直在这儿等她的,当下倒好笑,又看他脸晒得发红,便道:“肯定是太阳太大了,把眼睛照花了!”又笑:“新来的弟弟妹妹也太多了,眼睛也看花了!”康永一看见她便满心笑意,虽听她说话有些调侃,但也不往心里去,只微笑着,不说话。
进出的学生络绎不绝,好些老生带着新认的老乡四处乱逛,看见这两人笑模笑样的说话,禁不住又探头探脑,有人跟康永熟些,便凑上来明着招呼,暗中打探。林曦好笑,正想一走了之,就听晓宣的尖嗓子一叠声的叫自己名字,一侧脸,见她打斜里直冲过来,一把抱住她又蹦又跳。林曦见她这样,也高兴,又问:“你上哪儿去了?找你半天了!”晓宣便回头一招手:“快过来快过来!”林曦这才注意到她身后还跟着一个男生,白白净净的,看上去有些腼腆,就听晓宣介绍:“这是我老乡陈翰,丁药的。”又俯耳道:“总算有个男老乡了,回家不愁提箱子了!”林曦不觉莞尔。又听她再介绍她:“这是我的好好朋友林曦,是我们学校顶尖的才女加美女!”那陈翰忙跟着一个小鞠躬,开口叫:“林曦姐姐!”
林曦从来都是做人家妹妹的,如今居然来了一个高她大半头的男生叫姐姐,立时愣一下,回不过神来。晓宣忙又跟她咬耳朵:“开始他还叫我晓宣呢,晓宣晓宣,晓什么?比谁小?所以叫他喊姐姐。”林曦好笑,忙道:“你叫我林曦好了,我不知道怎么做人家姐姐。”陈翰一听这话,放松似的笑笑。林曦看他左脸颊上竟有一个酒窝,大奇,又感好笑。
晓宣一侧脸,忽发现康永站在旁边,她还奇怪:他什么时候过来的?于是笑着问声好,又冲陈翰道:“这是你们的老前辈,乙药的康永部长,是团委生活部的。你可要好好巴结巴结。”陈翰虽来了一天,但已见过康永数面,早知道这人是谁,今听晓宣如此说,不好不动,正要表示表示,就见康永将头一扭,直望着晓宣,微微笑着:“毕晓宣同学,你巴结我可得了什么好处?”晓宣一怔,随即回:“我可没巴结过你……”康永继续微笑:“你都不屑做的事怎么倒教你的小老乡做?这不是误人子弟?”晓宣回不出话,脸上红白不定。林曦看她受窘,忙替她挽回:“所谓一词多义便是:你见山是山,我见山不是山;我见水是水,你见水不是水。康部何必咄咄逼人?”康永听她挡驾,便一笑:“开个小玩笑!”转身悠然而去。
晓宣盯他背影看看,跺脚道:“哪天非敲光他的牙不可!”林曦笑而不语,忽瞥见那男生脸色不变,但眼中笑意盎然,觉得她的目光了,忙收了笑意,显出茫然来。林曦暗想:这小男生好像不像看上去那样的可怜巴巴!正想再问些别的,就觉两道目光远远的过来,愈来愈近,她一转脸,正是秋荻一步步的近前来。
秋荻一身月白的衣裤,脚上一双深棕的系带凉鞋,带子自脚踝处开始,左右缠绕,直到小腿,别是一番风情。林曦看着她走近,脸上笑起来:“秋卿!别来无恙乎?”秋荻也笑着:“曦卿,亦别来无恙乎?”两人互看良久,皆笑颜如花。
晓宣隐约觉得林曦见秋荻时比见自己时高兴,心里很是闷闷,就听陈翰叫她:“晓宣姐姐,你不是说还有个阅览室嘛,你带我去认认地方好不好?”晓宣点头,也不跟林曦打招呼,带陈翰去了。林曦回头找不着晓宣,也没往心里去,拉着秋荻笑道:“我有好东西给你看!你肯定猜不着!”
因行李多,那个大相册带不来,而那些照片都是八寸的,一般相册又放不进,林曦只得在书里夹了五张带过来。
拉秋荻上床坐好,林曦便将照片一把递给她。秋荻看第一张是她的独照,很古怪很飘逸的打扮,背景是水印的古罗马圆形竞技场,她的神情有些愁愁的,楚楚动人;当下抬眼看她,笑道:“怎么可以这么美!”林曦倒有些不好意思:“遗憾的是本人没这么好看!”秋荻便叹:“老天不公啊!得的越多的人越贪心!”
再看第二张是一个刚睡着又被叫醒的男生,一脸无可奈何。秋荻仔细辩辩,认出是方毅,便笑:“他比以前有型多了!幸好不在咱们学校!”林曦“哧”的一笑,又问:“你看像不像加菲猫?”秋荻瞅瞅她,叹口气,表示无话可说。
第三张是林曦和一个陌生男孩的合影。那男孩长眉星目、直鼻薄唇,极是英俊迫人。秋荻看半晌,轻轻问:“这就是苏哲?”林曦嗯一声,低笑问:“如何?有没失望?”秋荻抬起头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再低头看看,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如是三番。林曦纳闷,便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有这么失望吗?”秋荻哀道:“自此后,以花喻人不再是女人的专利了!”林曦听她冒出这句话来,竟不知回什么好,只得笑。
刘巧文在斜对下铺,看到她俩在看什么,再隐约听些话语,心里痒得很,便道:“好东西大家分享吧!给我们也看看!”林曦忙道:“没什么!没什么!”
秋荻知道她不想给旁人看见,便将前三张往书里一夹,快快的看之后两张。皆是三人的合影:一张是牛仔裤白衬衫,三人席地而坐,笑得阳光灿烂。另一张是古怪的白衣,林曦居中站着,看着镜头的右方,手臂自然下垂交叉;方毅站她左侧,拉着她的右手,眼睛顺着她的目光看;苏哲则站右侧握她左手,偏头看她的脸;三人神情安静,仿佛都在想着什么;秋荻不自觉的拿着后一张,看得愣愣的,半晌不放。林曦便道:“我也喜欢这张,有种说不出的……唉,我都想不出词来!”秋荻也正是这种感觉,也想不出词来形容,末了慢慢道:“我总觉有种难过似的……”林曦听她说“难过”,倒吃惊,忙拿过来细看,一边念叨:“‘难过’?‘难过’?”好一会儿道:“我记得我没这表情呀,他们怎么照的?不会后期修改的吧!”秋荻倒又好笑,低哼道:“难怪回封信十天半个月,还一字值千金!原来是重色轻友!”
林曦顿一下,轻轻道:“你不知道,那几天我是怎么过来的!人说炼狱之火可以化骨为灰,我想我化过灰了!”秋荻听得一呆,茫茫的看着她。林曦忽觉心里一酸,转个位置面朝墙坐着。秋荻忙将床帘一拉,回手搭着她的肩,又拉她的手:“怎么了?”林曦忍一会儿没忍住,眼泪便簌簌的掉下来:“苏哲差点……差点死了!”秋荻吓一跳,急问:“现在呢?”林曦抹把眼泪,嗔道:“现在当然好了!”秋荻想笑不好笑:“那你还哭什么?吓死我了!”林曦拿起被单擦脸,缓缓道:“你不知道,那些时刻我是怎样熬过来的!我真明白什么是‘沧海一粟’了,就是那种渺小到极点,无助到极点的感觉!我不知该去求谁,不知谁能救他,我只能跟自己说:只要他不离开我,我愿意拿一切交换!任何一切……都在所不惜!每每我想起这些,我就受不了,你不知我心里的难受是什么样的!我自己都说不出来!只能化成泪!”秋荻听得眼睛发潮,勾起伤心的往事,也哭起来。
跳跳吃了饭过来,将水瓶放好,伸手去掀林曦的床帘:“热不热?还不吃饭去……”忽见两人对坐着淌眼抹泪,惊得张大嘴,赶忙把手一松,再不出声。刘巧文和石凡早就好奇得不得了,忙拽住她直指上面,一边打哑语问怎么了?跳跳直摇头,急急的往406去。
林曦秋荻看看表,见不早了,忙稳稳情绪。秋荻强笑:“本来好好的,我还有好玩的事要说呢,也不知怎么搞的!”林曦经她一提,也笑起来:“可不是,我也有好玩的事要告诉你呢!你不知多好玩,简直可以写小说了!咱们先去吃饭,晚上再说!”
两人下来,拎了水瓶去食堂。石凡看两人走了,便对刘巧文说:“她们肯定在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