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哲叹了一口气,慢慢道:“如果我喜欢你,没人可以改变;问题是我不喜欢你,也没人可以改变。”
简芳妮看他脸上有说不出的茫然,一时又怔住,便抽噎一声:“慢慢你会喜欢我的……”
苏哲一摇头,口气冷下来:“不可能!”
简芳妮忽的又恨起他来,直着嗓子叫:“你会遭报应的……”
苏哲倒笑了,回身坐下:“我不怕!”
简芳妮把泪一抹,恨声道:“到时你就知道了!”
苏哲看着她,目光温和起来:“你真是挺好的,又漂亮,又有个性,将来会有配得上你的人,比我好!”
简芳妮一听这话,又哭起来。
苏哲愣了一会儿,起身往阳台去,一边说:“你走吧,别来找我了。”
简芳妮哭了一阵,拿了小包起身要走,想想不舍,又折回阳台,见苏哲立在窗前,呆看星空,侧面如剪,周身笼着一股郁气。
简芳妮忽觉柔肠寸断,便轻轻唤了声“苏哲”。
苏哲一转脸,冷冷道:“游戏结束,不要纠缠!”
简芳妮深吸一口气,点头道:“好,我不纠缠!但游戏却没结束!”说罢转身出去。
苏哲听着门一声巨响,嘴角轻扬,淡淡笑起来,但眼中却寒冷如冰。
林曦躺下一会儿,嫌热睡不着,便又起来,开了台灯,随手拿了一本书看。没看一会儿,总觉有事似的,遂起身一掀窗帘,就见苏哲一身白衣,慢慢的从那棵槐树下往这边来。
她便笑看着,待他近前,屈起两个食指,伸出窗外一晃。
苏哲扬脸一笑,将右掌放在心口,然后拿开,伸食指朝她虚空一点。
林曦捂嘴而笑,苏哲亦笑着,又平伸双手做了个擀面的动作,后拍拍肚子。
林曦做了个吃惊的表情,又伸右手点着月亮,划一个弧至地;再伸左手指着东方,慢慢上升,然后右手一拍胸口,再伸出食中两指,交叉着,前后前后,临空走起来。
苏哲先笑着,后看她半个身子探出,忙抢前一步,脸上显出不安的神色,又双手成掌上推,示意她退回去。
林曦便指指他,又合掌往脸旁一放。
苏哲遂笑着倒退,至那棵槐树下,这才一转身,去了。
林曦看到他身影消失,倒觉不那么热了,遂打个呵欠,倒下睡觉。
次日,从菜场回来,林曦问:“这几天方毅到哪儿去了,怎么也不见来?”
苏哲叹:“他现在不比从前了,他爸升得那么高,他也少不了应酬了,前晚十一点才打个电话给我,这些天都没空儿。”
林曦奇怪:“他爸当官,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应酬什么?”
苏哲听着一笑:“权力大了,求得人就多了,什么花样没有,见不到正主,旁主也是好的;再说了,他爸一门心思要栽培他,好的场合都带着他,能不忙?上学期里我都没见他几面。”
林曦闷闷的,半晌道:“那以后他也不跟咱们玩了?”
苏哲便笑:“不会,这一阵子他们有个要紧的聚会,他爸带他认认人,到月底就完了。他说了,八月份,咱们可着心玩。”
林曦放了心,又笑问:“怎么也不见芳妮来了?还是那天她不高兴了?”
苏哲便打唉声:“可不是,觉得我太凶了,跟我分手了。”
林曦不信,但看他神情又不假,便道:“我看她挺好的,你别后悔。”
苏哲笑而不语,又叉开说别的。
林曦有数,只得在心里叹气,想她送的那个小水晶球一定不便宜,这下也没机会再还人情了。
苏哲看着她,叹了一口气。
林曦忙问怎么了,苏哲便道:“咱们若是亲的就好了。”
林曦开始还没听明白,后来笑道:“还熟的才好呢!”
苏哲笑笑:“将来你喜欢上别人,就不会这么对我好了!”
林曦回:“不会的。”
苏哲扯着嘴角,不出声。
林曦看着他,又笑:“就是亲兄妹又怎样,还不是一个要结婚,一个会嫁人,也不能一直住一个屋檐下。”
苏哲便道:“那不一样,至少还有回来的机会吧!”
林曦好笑:“再过两年,我还不是回来了!”
苏哲笑笑:“万一你跟那个康永走了呢?”
林曦“吓”的笑起来:“你什么时候都帮我订亲了?礼金呢?不准私吞!”
苏哲想想又嘀咕:“还为他踢我,腿都肿了!”
林曦便嗔道:“是你先打我的。”又指着胳膊:“你看,还有印子呢!”
苏哲叹口气:“不说了不说了,一提就生气!”
林曦好笑,忙道:“煮饭了煮饭了。”
探看
中午,田园遣人送了一大盆黑鱼汤,并六样精致的菜肴,四人吃毕,坐下来吃水果。
林曦忽想起一件趣事,便道:“其实做医生护士也挺难的,万一碰上精神兮兮的,真是倒霉得不得了!”
那三人皆望着她等她说下去。
林曦遂笑:“我们学校里出了件极其搞笑的事。甲护不是有人在当地实习吗,有个女生做了一台手术助手,结果那个病人好了后居然跑到我们学校里来,骗值日生是她表哥,居然还进了宿舍,然后大模大样的躺到她床上。那女生晚上回来,吓得要命,撵他还不肯走,只好跑到生活部,找了一拨子男生来,拼命拖,那人死抱着床架不放,结果把胳膊也拉脱臼了,那人还是不走,后来只好叫警察,好容易拖走了,直闹了半夜。之后连着好几天,那人还到路上拦截她,非要跟她结婚,把那女生吓得再不敢上手术台了。”
方毅好笑:“那女生很美吗?做个手术就要跟她结婚?不至于吧!”
林曦回:“长得一般般。”又叹气:“是手术特殊嘛!”
方毅便笑:“怎么个特殊法?哪天她给女人做手术,女人也要跟她结婚了?”
林曦一皱眉,嗔道:“你这人怎么这么笨呀!有的手术只能在男的身上做,女的身上又没有,怎么做?”
话一出口,忽觉房里一静,就瞥见方毅直看着她,左嘴角一个劲儿的往上跑;再看苏哲一脸错愕,却又隐着一抹笑意,表情十分怪异;最后看到杜雷,见他倒一本正经的样子,但一碰她的眼光,便低了头,忍不住什么似的。
林曦原本没觉得什么,看他们这样,忽感失言,立时大窘起来,尤其是当着杜雷,不比他们两个,遂忙站起身,急急道:“我买冰棒去!”。
方毅听门一关,便将右手握成拳抵在鼻下,闷声发笑,越笑越要笑,连带着肩膀直抖;苏哲先是摇头,想想又绷不住,“哧”的呛出笑声来;杜雷想装不明白,见他俩这样,忍了一会儿,终于压不下,也跟着大笑了。
这三人笑了半晌,好容易停下来。
方毅想想,拍着床边又笑:“妹妹可真是个宝贝!说她明白吧,她又不明白;说她不明白吧,她还明白点!有意思之极!”又叹了一口气:“不知将来便宜哪个有福气的小子呢!”
杜雷听了这话,有些奇怪似的,便看看那两人,若有所思。
苏哲又道:“等曦子回来,咱们可别笑了,她要不好意思的!”
方毅一听,又笑,指着苏哲:“你别提好不好,存心引人笑!”
过了约大半小时,林曦才进来,拎了四只雪糕,挨个儿发一根,杜雷从不吃这个,本想不要,方毅道:“妹妹好容易买来的,尝尝看。”
正吃着,忽见杨松健进来,跟旁人打个招呼,直奔杜雷,俯耳说了几句话。
杜雷愣了愣,说了声“不好吧”,杨松健便搔搔头,脸上讪讪的。
方毅看着好笑,便问杨松健:“趁他不在,你做了什么坏事了?”
杨松健忙笑:“我敢做什么坏事?应该是好事吧!”
方毅“哦”了一声:“那说来听听!”
杨松健看看杜雷,见他不制止,遂道:“我们没请会计,一直都是我在算帐,我不懂这个,一到月底头昏脑涨,还理不出来。现在有人愿意帮我们代帐,她也不要钱,只要我们帮她修车就行了!”
方毅一听便笑:“真是好事!能成交!”又看着杜雷:“你也真能迫害松健,逼他做会计,还不给两份工资,赶得上周扒皮了。现在有人愿意帮忙,正好!”
苏哲立时就明白了,冲杨松健笑:“他要是不答应,你叫他自己算账去,别揽这苦差事!”
杜雷见这两人一唱一和,不好再说,遂道:“你自己看着办吧!”
杨松健得了这句话,脸上便放松了,又说了两句闲话,匆匆去了。
林曦看苏哲方毅偷偷互笑,知道这里面有文章,不好当面开问,只得先憋着,再看杜雷先怔了一会儿,后又如常,静听他们说话,偶尔接两句。
那三人东拉西扯,直说了一个下午,个个精神十足。
近晚,秦怡下班顺道过来看看,见苏哲竟能自行走动,大为惊喜,也坐着说了一会儿话,带林曦一起回来。
饭后,林曦洗了澡,正想回房去,就听秦怡唤她,遂跟着一同到阳台。
秦怡递一把扇子给她,缓缓问:“那天是怎么回事?好好的,苏哲怎么会摔成那样?是不是他骑得太快了?”
林曦忙道:“不是,他骑车不快的……”
秦怡便问:“那是怎么回事?”
林曦吱唔一下,半晌道:“有辆车开得靠我们近,他想让让,结果前面也来了辆车……没避开。”
秦怡看看她,好一会儿问:“他妈有没回来了?你们没问问看?这事不好瞒着的!”
林曦忙道:“这倒忘了,明天就打电话!”
秦怡点头,又道:“问他想吃点什么,现在可以吃了。”
林曦忙笑:“今天你给方毅做的,他馋得很……”
秦怡便笑:“不算什么,材料还有,明天就给他做。”
林曦抿嘴而笑,忙拿扇子给她扇风。
秦怡想再问两句,想想又作罢,遂笑:“你去忙你的吧,早点睡。”
次日一早,林曦拉方毅出来,皱眉:“有件事我一直想问,忙忙又忘了。那天那人为什么撞我们?”
方毅忙笑:“没事的,一点小磨擦,我们已经摆平了。”
林曦很担心的样子:“是不是他得罪人了?”
方毅心想不告诉她实话只怕她不能放心,遂道:“那人你也认识,就是信水的男朋友,不就为了那天的事嘛!他只想吓吓你们的,谁知出了那样的事,他自己也吓得要命,信水也不好意思过来。”又笑:“他现在脾气好得很,能得罪什么人?你少气气他就行了!”
林曦一听原来根源竟是在自己这儿,很不自在。
方毅又拉她手笑:“别想了,现在他都要好了。这事别提了!”又笑:“你引我说话,把好东西给他吃,也不能这样偏心吧!”
林曦好笑,忙和他一起回来。
等一切妥了,林曦问苏哲要何燕兰的电话,苏哲直摇头:“我都好了,还告诉她干吗?又引她骂我,你别害我了!”
林曦想着不好办,便去看方毅,方毅一时也不出声,杜雷却道:“不告诉不对,今后总会知道,那会儿反而不好了!”林曦一听在理,又盯着苏哲要。
苏哲死活不说,闹了好一阵子,听方毅道:“你别问他了,我有号码。”苏哲皱眉急喊:“你是不是兄弟呀?”
方毅冲他笑:“不是兄弟!是弟兄!”拉着林曦就走。刚到门口,见门忽的一开,险些打到他俩,方毅忙紧往后拽林曦,一面要开口喝斥,抬眼一看,立时哑了,忙笑着喊了声“阿姨好”,再看后面那人,跟着又喊“叔叔好”。
林曦吓了一跳,正也要叫人,见那两人一阵风似的从身边擦过,忙咬着嘴唇直拉方毅。
方毅冲她强笑笑,两人慢慢转身,贴在墙边看。
杜雷闻声一回脸,立时明白来的是谁,心想难怪苏哲长成这样,他这父母真是少见得很,虽是有些年纪了,仍是金童玉女一般,叫人瞧着移不开眼;再看两人均是眉头深锁,满脸怒气,遂慢慢放下手里的水杯,缓缓向门口移。
方毅林曦一看他也过来了,忙轻轻开门,三人一个接一个跟着溜出去。
苏哲先怔了怔,随后望着何燕兰干笑两声:“妈你怎么这么有空……我想你忙着呢,也没敢打扰你!”
何燕兰瞪着他,胸口一起一伏,半天说不出话。
苏明威仔细端详端详,总算松了口气,遂板着脸上前:“你妈不在,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越大越不懂事……”
苏哲看看他不吱声,半晌回:“你还不忙嘛!还有女儿要养着呢!我更不敢打扰你!”
苏明威气得哼一声,转身往窗口走。
何燕兰稍皱皱眉,嗔道:“怎么跟你爸爸说话的?”
苏哲侧了脸,不理。
何燕兰坐到床头,凑近了,掀开他额上的纱布,仔细看看,气道:“这医生什么水平?缝成这个样子,将来肯定会留疤!气死我了!”
苏明威苏哲皆看着她发愣。
何燕兰小心的贴好胶布,叮嘱:“不能吃带酱油的东西,待会儿我叫人送盒药膏来,叫林曦给你天天擦,兴许能补救过来!”
苏哲哭笑不得,指着自己背后说:“这儿的疤才大呢!”
何燕兰道:“那儿又看不见,怕什么?”说罢伤心,戳着苏哲的脑门,恨声道:“你什么时候能让我不操心?昨天我夜里才回来,听香婆说打电话总找不着人,今天一早我就打到方毅家,才知道你又惹事生非了。我就不能过一天安生日子?你非要气死我!”
苏哲忙陪笑:“这次真的不怨我,不信你去问曦子,是人家撞我的,公安局里有案底,你去查查!”
苏明威又上前,沉声道:“人家为什么要撞你,肯定是你先惹人家的!”
苏哲便道:“是啊是啊,反正总是我不对,我认了!行不行?”
何燕兰回头看看苏明威,不悦:“你少说两句好不好!”又搬着苏哲的肩,上下打量,先是抱怨数落,再是嘘寒问暖。
苏哲赶紧装出可怜巴巴的样子,嘴滑舌软、连哄带骗,引得何燕兰忘了生气,母子俩渐渐说笑起来。苏明威看着摇头,又不好说什么,只得自个儿生闷气。
说了好一阵子,何燕兰想起似的,忙起身道:“他们都哪儿去了?”又冲苏明威笑:“你们再说说话,我出去找找。”
苏明威等她出去,慢慢走到床边,伸手解苏哲的衣扣,拉起,见他左后腰背处缠着厚厚的雪白纱布,注视好一会儿,又帮他将衣服理好,问:“什么时候拆线?”
苏哲回:“三天后。”
苏明威直起身,轻吸了一口气:“你睡觉时不关阳台的灯、至少十点才睡、不拉窗帘、很少看电视,在卧室看书……”
苏哲一怔,抬眼看着他。
苏明威慢慢道:“我睡得也晚,喜欢出去散散步……最近赶翻一本书,没大出来。”
苏哲不出声,接着低了头。苏明威看着他的侧脸,也沉默。
何燕兰在走道上问长问短,想留点空儿给那父子俩,但又不放心他们单独待太久,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遂笑:“走,回去吧!这儿真还挺热!”
四人重新回来。
林曦杜雷先后跟苏明威打招呼。苏明威依次点点头,又看着林曦微笑:“你长大多了!”
林曦看着那张酷似苏哲的脸便觉得亲切,遂抿嘴一笑。
苏明威又去看杜雷,并不说话。杜雷目光沉稳,与他坦然对视。方毅忙过来简单介绍。
何燕兰拉林曦说药膏的事,苏哲听得皱眉,打断道:“我又不是女人,脸上有道疤怎么了,还威风呢!”
何燕兰把脸一放,恼道:“吵什么!不准吵!要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