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部长钱一秀询问是否有不懂的地方或是不同的意见。
林曦知道这是针对新生班级问的,静候片刻,见无人讲话,当下起身道:“我想问一下关于评选稿件的事。算成绩时,是以总量为准还是取平均量?”
钱一秀道:“学校规定各班每学期必须达到200份。当然是越多越好。”
林曦点头:“这么说是取总量了。我大概了解过,班上的人数以普医和药剂两个专业为多,平均都在50人以上。护理、助产比较少,平均在四十左右。这样看来,取稿件总量时,学生多的班级会占优势,所以我建议评选稿件应取平均量为好。连同入选校刊的文章,也该取平均率。”
钱一秀笑笑:“这个建议不错,我们也想过,等时机成熟,我们会考虑具体操作的事。好,如果没有其它问题,我们就散会了。”
林曦不理旁人,放好椅子,快步走出会议室。进了教学楼,就听身后有人愈跟愈近,回头去看,却是刚才一起开会的女生,坐她旁边,叫宋玲好,好像是乙助产的。
宋玲好冲她微微一笑:“跟你说两句话可以吗?”林曦点头:“请说。”宋玲好一指正对楼梯的宽大阳台:“去那里吧。”
“我们刚来的时候,也很想扭转女生班级不被重视的局面,但是很不幸,我们做的并不成功。今天你提的建议很好,也是帮我们出了一口气。”
林曦微笑:“我想你误会了,我们并不想扭转什么,只是提个合理的建议,没有要出气的想法。”
宋玲好愣了一下,似乎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学生会和团委的大部分干部都是普医和药剂班,他们自然会维护他们的利益,相对来说,我们要维护自己的利益很难。”
林曦不支声,只淡淡笑着看着她。
宋玲好也笑了一下:“不打扰你了,我的教室在你的楼下,有空下来聊聊。”
林曦稍一点头:“需要的话会去打扰。”
秋荻正擦着手上的粉笔灰,见林曦进来,上前道:“都好了,什么时候抬出去?”
林曦又仔细检查一下,确认均已妥当,遂笑道:“等一下就抬出去。1班也快好了,刚才从她们窗外过,只剩上彩了。今天可真麻烦你!”
秋荻笑了一下,摇头道:“别客气,应该的。”神情坦诚,毫不做作。
林曦抬腕看表,已近五点半,想到浴室已放了很长时间的水,现在去也来不及了,遂道:“先去吃饭吧,等会儿拎桶热水去洗澡。”秋荻应允,拿好饭票,两人直奔食堂。
这二人洗完澡,搓了衣裳,回宿舍晾好,往教学楼来。刚到阳台,就见晓宣奔过来埋怨:“到哪儿去了?叫我好找!我替你买的饭都冷了。”
林曦“啊”了一声:“我早就吃过了。先吃饭,后洗澡的。”
“那怎么办嘛?明天肯定坏了!”晓宣口气不善。
秋荻在旁见两人皆不自在,便提议:“晚上当霄夜好了,你们可以分着吃!”
林曦点头:“也对,自修一下就饿了。晓宣,你说呢?”
晓宣应了一下,转身走了。林曦隐隐亦觉得有些不快,又不好说什么,也进了教室。
闻静已将板报摆了出去,过来告诉林曦,又谢了秋荻,彼此说了几句话才散。
林曦想起前几日苏哲的信还未回,急忙找出信封信纸,开始写信。写了不到半张纸,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喧哗,抬眼望去,见是五六个人倚在阳台上说说笑笑,有晓宣、于锦华、陆萧、跳跳,还有肖娴。林曦暗自诧异,自从于锦华顶了肖娴做文艺委后,肖娴一直是冷眉冷眼的,连带着自己也被她瞥过几次,怎么如今又成了这许亲热模样?
正思忖间,就听自修铃声响了,室内室外的学生迅速归位。林曦见于锦华拢着晓宣的肩头咬耳朵,不晓得是怎样的秘密事件,又见晓宣似有意似无意的瞟向自己,遂收了目光,摊开书本。
课间,林曦回头跟跳跳说话。晓宣端了饭盒过来,也不支声,“啪”的往桌边一放,扭头就走。林曦听见声响忙跟着转身,她原本将胳膊肘搭在桌上,顺势一转一挪,只听“咣”的一声,桌边的饭盒立时被推翻到地上,连饭带菜洒了一大片。
晓宣回头看见也愣了。
林曦忽的着恼,再看不少人皆望向这边,惊奇的样子,遂不去理晓宣,径自拿了扫帚、簸箕来收拾。
晓宣本想过来帮忙,却见林曦薄面含嗔,既不敢又委屈,干脆奔回座位:好像我是故意似的,桌上堆的都是书,让我放哪儿好?想着愈发委屈,坐了半响,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下课铃声响过,林曦慢慢的收拾课本,她也不知道该怎样做?是和晓宣一如既往的相携而去,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还是互不理睬,各奔东西。
“不知道她怎么想的?”林曦悄悄的偷眼去望晓宣。
晓宣也正矛盾,想上前又怕林曦仍在嗔怒不理她;不过去吧,倒是自己先肯定了原先不快的想法。正左右为难,就听于锦华直着嗓子叫她:“晓宣,等我一下噢!”“噢!”她心不在焉的应一声,再去偷看林曦,见她已独自往门口去了。
林曦强压着莫名的怒气踏入黑夜,微微的凉风迎面扑来,渐渐的,心里又平静了。
天上一轮明月皎如玉盘,她把手一背,闲庭散步起来。
大多的学生已匆忙忙的赶回宿舍,不远处的宿舍楼里开始陆陆续续的亮起灯光。喧嚣的说笑声经过夜的过滤、风的挥散,传入耳时倒成了一片模糊的浅唱低吟。墙外高大的梧桐俯身过来,朦朦的树影间银光跃动,枝叶碰撞着,时而哗啦高歌,时而窸窣私语。
林曦屏息倾听,不觉心旷神怡,遂轻轻吟道:“秋风清,秋月明,叶叶梧桐槛外声。难教……”想着下面伤感,忙收住不念了。再想起从前和他们在一起,什么好玩的事没有?如今只剩自己对影成三人,不觉长长叹了一口气。
忽听第一声尖锐的就寝哨响起,她忙收了感慨,匆忙往宿舍去。
苏哲抬腕看表,正要皱眉,忽听头顶上有颇重的枝叶磨擦声,他慢慢起身,低笑:“你跟称砣似的,要不是这么晚了,不给人抓住才怪。”
方毅笑,声音还不小:“真当你们是土匪,这上面全是铁丝,乖乖,我的暇步士!哎,你搭我一下!”
苏哲跨两步到墙角,贴墙站直:“快点!还不如我出去呢!几个来回了!”
方毅从怀里取出红酒,又从背包里翻出林林种种的吃食:“行行行,下回别指望我给你带东西。”
苏哲一手握住瓶身,一手到处乱找:“酒杯呢?”
方毅一扯嘴角:“少爷,你将就将就吧,你以为在哪儿?金陵饭店璇宫?还要酒杯?你就着灌吧!”说着递开瓶器给他。
苏哲低低叽咕,也不知说什么,再看食物,先皱眉,后拈两片吃吃,倒又津津有味。
方毅看他半晌,好笑。真是到哪步说哪步的话,看从前挑的,没啥合他的味儿,如今,席地而坐,开怀大嚼,跟饿鬼似的。
苏哲下去半瓶酒,抱怨:“我到现在还没吃。这学校的饭哪是给人吃的?你看向哪个部门反映反映,这么吃下去,不死人才怪。”
方毅嗤笑:“你省省吧,你们吃得还不好,一天贴你们两块!你去我那儿吃吃看,你能活到现在我服你!”
苏哲满嘴鸡肉,口齿不清:“你还能出去吃……我呢?”
方毅笑:“活该!我告诉过你这儿严,进了就别想出来,你不听,这下晓得了?你慢慢熬吧。我要是心情好,就送点来,要是心情不好,你拿石头砸天去!”
苏哲哼一声:“就凭这道墙?拦得住我?”顿一下又叹:“要是不答应曦子就好了……”
方毅忍着笑:“你最好也老实点,我听说这儿刚出事,查得紧,你别撞枪口上。你那脾气,有苦头吃!”想一下,又道:“我还是跟金打个招呼吧,让他照应照应?”
苏哲接过手帕擦嘴,紧着摇头:“别别,我最不自在这种事。除了吃的太差,别的也没啥不好!”
方毅看酒瓶里还有些,遂拿过喝了一口:“妹妹好吧?我真是烦写信。有十天了,我没再写。”
苏哲应声“好”,眼神黯一黯:“就是不好,她也不会说……”
方毅一啧嘴:“我们带出来的,还能叫人家欺负去?你放心吧,她不欺负别人就好!”
苏哲想笑,心思郁绕,只动一下嘴角。
方毅心里叹气,遂拍拍他:“本来我想去看看妹妹的……”
苏哲发急:“我也去。你哪天去告诉我!”
方毅好笑:“你听我说完!那天去看秦姨,还没提,就听她说什么那个学校是军事化管理,校律森严,哎呀说了半小时,我还不明白她什么意思,所以没敢去。前两天我寄了一包吃的给她,给她解解馋。妹妹不是从前了,她堵我们我们都没法儿,你愁什么?”
苏哲想说话说不出来,又伸手要酒。
方毅一缩,不给他:“我知道你想什么。放心吧!她们那班没男生,秦姨说了,那儿男女生说话都不带的,整个儿一中世纪修道院。再说妹妹跟咱们处久了,什么人还能看得上?正好,让她好好想想我们!叫她不听话!”说着,想到一点,笑:“咱们的警花怎么样?你有没打包收圆?”
苏哲朝后一仰,倚着树干:“花?二百号人里能出来花?你自个儿掂量!”
方毅一歪嘴角:“好歹是警花!我当然力挺!”
两人又说些闲话,言之不尽,忽听东边隐约的有脚步声,闪闪的,似是手电光影。
方毅忙道:“你快走,过些天我再来!”
苏哲点头,又叮嘱:“悄悄的来。”而后轻轻跃起,绕几下,没了踪影。
方毅简单收拾一下,藏在树后,想等那执勤的走。谁知那几人竟立在路边,手电直打过来:“谁在那儿!出来!”
方毅施施然的拎起包,甩到背上,双手一摊:“我走错路了!”
进了值班室,方毅不等人问话,笑:“金齐明还在吧?帮我打个电话给他。”
那几人互相看一下,都怔着不动。
这小孩不一般!刚才抓住时一点不慌,不象是本校的学生,还不准人拽,现在又直呼校长的名字。
领头的示意一人打电话,脸上堆了笑:“小朋友贵姓?”
方毅微微一笑,并不搭话
那人眼神不定,正思忖,就看电话已接通。
方毅接过电话:“金伯伯,你的学校好看,我不知怎么的就进来了,耽误几个叔叔睡觉,你帮我求个情!”又压低声音笑:“您老替我遮着点,别叫我爸知道,不然,他拿大板子打我!”说完,将电话往领头那人手里一塞,直往门口去。
靠外的一人想拦,手刚伸出,旁边一人喝住,又冲方毅笑:“稍等等,这儿大,路不好走,一会儿我们开车送你。”
戏弄
转眼到了11月底,学校团代会也将召开。林曦秋荻两人加班加点的出“迎团代”板报,时时同进同出。
这天午后,林曦无事,搬张凳子坐到阳台上晒太阳。正昏昏欲睡,就听晓宣的声音“你的信”,睁开眼,见她将信放到自己身上,转身回了教室。
看来我们谁也不想再说什么了!这已成了一种习惯!林曦暗叹,去看信封。一是苏哲的,一是家里的。
“想什么心事?”林曦听出是刘巧文,也不回头,淡淡道:“没什么。天冷了,树叶落了,大雁向南飞噢。”
刘巧文半倚着栏杆,偏着脸笑:“跟做诗似的。”又举起手里的团刊:“难怪文章也写得好,每期都有你的。”
林曦道:“骗骗人,值什么?”
刘巧文翻了翻,念:“‘庸人自扰哗众取宠’,你这题目好吓人的。”又看左右无人,低声道:“是不是针对班上某些人写的?”
林曦吃惊:“有这必要吗?”刘巧文把嘴一抿,也不说话,只笑笑的看着她。
林曦看她这样,就不问了,又见人陆续的上来,自己坐在路中不便,于是回教室。
从没有过这么舒服的下午课,没有任何人的打扰,高兴干什么就干什么,真是度假一般悠闲。
林曦先用一节课回了信,之后再看团刊,里面有秋荻的一篇文章――《秋风一度》,文字行云流水、清灵通透。她细细读两遍,齿颊留香。
还有一篇《惘然》的也很突出,曲折变幻、光怪陆离,有苍凉沉痛之感。林曦看看作者,叫冥天,定是笔名无疑,又想起之前也见过这个名字,是个好手,只是不知为何真人不露相。
剩下的时间她全用来画卡通,许久没有画了,手痒之极。不一会儿,便引得前排后排的同学伸着脖子看,排起队来讨。她来者不拒,众人皆大欢喜。
下课铃一响,林曦直冲浴室。团代会有的开呢,今天洗澡的人肯定少。
果不出所料!
林曦霸着水笼头舍不得走,正舒服着,就见秋荻进来,东张西望,她忙招呼她过来一起洗。两人先聊小说,后又谈文章。林曦夸秋荻意蕴深美感发幽微,秋荻赞林曦清俊旷达波澜层叠,虽都是真心话,但彼此又都有些好笑。
林曦笑:“行了,别自夸了,叫人听了,说咱们是王婆。”
秋荻低笑:“我想起还有一个人的文章写得好,不知你注意了没?”
林曦忙道:“你说的是冥天?”
秋荻点头:“正是!”
林曦笑:“这人真是‘犹抱琵琶半遮面’,死活不现原形!”
秋荻道:“不要紧,能读读好文章也是幸福的!我们喜欢《红楼梦》,并不一定非见到曹雪芹!”
林曦笑回:“人的好奇心永无止境呀!”
秋荻亦笑:“如果是个丑八怪,不看反而好!”
林曦便笑:“又不是相亲,管什么美丑?如果真是美男子,你就爱看了?”
秋荻笑回:“你别拿我寻开心,我知道你有美男子哥哥,别寒碜我!”
林曦故作惊奇:“呵,你也会盘舌根,感慨感慨!”
秋荻笑:“许你州官放火,不许我百姓点灯?佩服佩服!”
两人说说笑笑,一直等水完了,这才出来。
林曦穿好衣服,见晓宣站在落地的镜子前梳头发,她走上前,还未说话,晓宣见了镜中的她,转身低头走了。
林曦微微皱了眉,拿着梳子发呆。
秋荻看到这一幕,遂靠后站着,后看林曦要走,忙道:“我还有些事,待会儿再回宿舍,你先回去吧。”等林曦走了,她才有一梳没一梳的,过了十来分钟,拎起桶往宿舍去。
林曦晾好衣服,刚靠上床,就听跳跳的大嗓门从楼道里传过来:“晦气晦气,晦气死了!八辈子的晦气全在这儿了!”
石凡冷笑:“本来没晦气的,全给她招来了。”
朱萍忙开了门。跳跳一头撞进来:“你们知道新任的生活部长是谁?我们这下惨了!”
青眉放下笔:“康永?”
林曦心里一凉,微微皱了眉。
石凡倒冲吴靓挤眼睛:“小美人,以后可以常见白马王子了!”
吴靓红了脸,啐道:“他算什么白马王子?丙普医的男生更帅气。”
“呦,”刘巧文笑道:“移情别恋了!”
朱萍苦着脸,提高声音:“算了算了,以前的事也是我们不好,以后小心点,别惹他了。还有一年呢,这可怎么过呀!”
任舍友七嘴八舌,林曦只一言不发。
她气得没心思说话。
那一篇颇费心思的文章是想激他去竞争团支部书记的,为此引得班上某些疑心病过旺的人记恨她,不想如今他照旧干他的生活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