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里一定对我很不以为然吧?」
煖铮赶忙摇头,「没有、没有!小的怎么敢呢?」
赫介看着她无比闪烁的眼神,嘴角有丝笑意。府里的仆人、女婢见到他个个诚惶诚恐,面对他时,他们通常只有一种表情,从他们的脸上,他看不出他们心底真正的想法是什么。
除了自家兄弟外,这样的表情他看太多了,似乎他也习以为常,然而……他头一次遇到眼前这个从脸上就能一眼望穿心思的女孩。
人竟然也可以这样单纯,单从她一个眼神及细微的表情,就能数出她肚子里有几只蛔虫,这种感觉像是回到了最干净的最初,令人感到舒畅愉快,像是自己也被洗干净了。
煖铮看着他没有动作,只是盯着她看,她赶紧走上前,「我是真的没有这样想,你少诬赖我喔!休想拿这个当借口赶我出去,我不会让你白赚一百万两的!」
赫介看着近在咫尺的煖铮。怎么会有人的眼睛能这么清亮,就好像炽热的太阳那样热力奔放,这样的眼睛看久了,连心都不自觉的要燃烧起来……
煖铮说完这些,见他还是没有动静,只是静静凝望着她,不明白地对他挥了挥手,「喂!东少爷……」
她的手被他瞬间握住,手腕霎时变得热烫不已,望着他莫测高深的黑瞳,像是一潭深水,直把她往里头拉,令她莫名心跳加速……
就在两人的眼睛似乎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拉着、愈来愈近时,望着她酡红的双颊,他猛然觉醒。
他在干什么?这种无法控制的感觉让他感到陌生又悸动!
他放开她的手,力图镇定地清了清喉咙,「你要试试看吗?」
这一句话有如当头棒喝,煖铮支吾着,「啊?不……不好吧?」
接着赫介走到定位,拉满弓,眼神对着前头数尺的箭靶,认真的表情、专注的眼神,令人移不开视线。
煖铮这才发觉到从他的侧面,可以看出鼻子尖挺、眼睛深邃,紧抿的唇弧度优美,看上去俊逸又挺拔。
想到他刚刚曾用那双深邃的双眼注视着她……她不禁口干舌燥、心跳异常快速……
她到底是怎么了?在想些什么?竟然会觉得他射箭的姿势好帅气……啊、啊、啊!他是混球耶!她竟然对着一个处处欺负她、空有皮相的混球流口水?她怎么能忘记他之前对她的种种虐待呢?她是不是疯了?
赫介手中的箭离弓,正中红心,此时他又看着她,「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被他吸引的煖铮哪里知道要回答什么,「什……么……」
「过来!」
煖铮一脸戒备。叫她过去干什么?他该不会真要她摆个苹果在头上,当活靶吧?
赫介不等她回答,直接勾住她的腰将她拉过来,让她站在他的身前,拉起她的手,一起握住弓身,再轻握住她的另一只手拿起箭,架在弓弦上。
他低沉好听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热气让她的脸颊更加红艳,「脚要打开,下盘要稳才行。」
接着他的一只脚跨站进她两腿间,分开她的双脚,虽说是在射箭,但姿势却暧昧不已。
「看着前方的红心。」
他几乎整个身体靠着她後背,煖铮感到头晕目眩,哪里分得出什么东南西北,什么红心,眼前早就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见,只觉得自己就快要融化了。
他握住她的手,轻放掉箭矢,又是正中红心,「你到底有没有在使力啊?手指头软绵绵的?」
她何只是手指头软绵绵,她还全身力气不知何时被抽光了。煖铮赶紧跑到一旁去,「我……我……果然不适合射箭……」
赫介若有所思地凝望着她,「我想也是!」
煖铮站在一旁,完全不敢抬起头。奇怪……初春的夜晚怎么会这么热啊?她里头的衣服几乎湿透了。
赫介继续拉弓射箭,却一连三次都没有射中红心,虽然只有一会儿,但如今他的鼻间充斥着煖铮的淡淡体香,他甚至还有点回味。
他轻叹了一口气。他一向讨厌女人身上有香水味,而煖铮的身上没有香水味,只有淡淡馨香,这味道却更混乱他的心绪。
一直自认没什么事能难得倒他,没什么事不能解决,所以无论面对再大的难关跟危险,他从来就是从容面对,难道一向沉着冷静的心不再平静了?
这样是不对的,从小,父亲便不断告诫他,他也被训练成一个没有情绪的人,但此刻为什么他却有种活着的感觉,生平头一次听见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他转身走出练习场,「把火熄了,我想回房就寝了!」
煖铮闻言,如释重负,「是!」
整理完後续後,煖铮拖着近乎虚脱的身子回房。
虽然身体疲倦不已,她却怎么也睡不着,整个晚上只是重复作著恶梦,梦见她掉进一潭深水,怎么也爬不上来……
赫介回房时,已经有一个人在房里等着他。
「东少!」
「夜影,你会出现在我面前,表示事情都查清楚了吧!」
夜影拿出几张纸,「这些人像是我特别去请大丘师父画的。」
赫介看着栩栩如生的画像,「就是这四个人涉及城里的命案?」
「他们是朝廷通缉的要犯,都是一些亡命之徒。」
赫介挑眉,「这一招借刀杀人还挺不错的,只可惜他谁不好惹,惹到罗刹之家。」
「东少,要出手吗?」
赫介沉吟了一会儿,「不要,我有更好的想法。」
「属下还有查到一件事。」夜影说完又拿出一幅人像。
赫介看着那幅人像,愣了一下,「这是……」
「天算会师南宫括到边疆去了。」
赫介勾起唇角,「我还真没想到……」
「这件事要属下处理吗?」
「不用!我另有做法……对了!西刹平安到达新罗国了吗?」
「已经平安抵达,不过……新罗国王却出了道难题给西少。」
「难题?」
「属下近日会跑一趟新罗国,详细了解後会再向东少回报。」
「嗯!」
「属下告退!」夜影说完後,身子便无声无息没入夜色中。
赫介拿着画像若有所思。
他真没想到,是他第六感退步了?还是已经被另一种更强大的感觉所取代?而这到底算是好还是不好呢?
邪东少 2
喜欢一个人、想一个人
爱一个人、需要一个人
哪里是问为什么可以得到答案的……
第四章
「煖铮!快起来了!」
煖铮揉着睡眠不足的双眼,「不要吵我……我还要睡……」
「要是平时就算了,今天不能睡了!」
煖铮张开沉重的眼皮,看着可人,「为什么?」
可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因为今天表小姐要来。」
这又是哪一号人物?「表小姐?」
「那个表小姐最喜欢找婢女的碴了,每次过来,还要我们列队欢迎她。」可人说道。
煖铮皱眉,「她难不成是公主?这么伟大!」
可人捂住了她的嘴,「你小声一点!她可是未来的夫人呢!」
煖铮闻言,瞪大了双眼,「什么?!夫人?」
这时采灵站在房门口怒喝,「表小姐就快来了!你们还在磨蹭什么?还不快出来!」
闻声,可人一脸的慌张,「马上就出来了!」
采灵则是一脸的怒意,「快点!」
煖铮不以为然,「嗟!一早就吃炸药了呀!大呼小叫的……」
「每一次表小姐来,最不高兴的人就是采灵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采灵很喜欢东少爷。总之你快点出来,我先出去了。」
煖铮想起昨夜自己也因赫介的眼神心头小鹿乱撞,不争气得整晚没睡好。
想到这里,她心头就不屑的冷哼,这个长相俊美的东少爷确实有蛊惑人心的本事,弄得四周围的人芳心大乱,就连她都差点着了他的道,连自己来这里的目的都快忘记了。
不行、不行!煖铮用力拍打自己的脸。再这样下去,怎么得了啊!她恐怕连自己姓啥名啥都会忘光的,要振作,一定要振作才行。
煖铮赶紧将衣服穿好,洗把脸後走到内庭去。
一到内庭,她就看见所有的仆人、女婢全放下手边的工作站成两排,其中轻摆着腰肢、穿得非常花俏、板着脸用鼻孔看人的女人,想必就是可人口中的表小姐吧!煖铮也赶紧排进可人的身边。
那表小姐离她们愈近,她身上浓郁的香水味愈让人鼻头发痒,煖铮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正好表小姐此时走到她的面前。
表小姐彩芹瞪大了双眼,「该死的东西!你竟敢对着我的脸打喷嚏?」
该死!她站在她面前做什么?这样会害她又想打喷嚏……「哈啾!」
彩芹瞪大了双眼,「好啊!还敢来第二次,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但是她身上的香水味让煖铮喷嚏愈打愈厉害,根本无法控制自己。「我……不能……哈啾……请你……哈……哈啾——」
一旁的可人手脚伶俐地赶紧用乎绢捂住煖铮口鼻,「对不起!她生病了,身体不适,所以请表小姐恕罪……」
「谁说我生病了,是她身上的香水味太呛鼻,所以我才会……」
在场的人一听见煖铮这般老实的话,每个人虽然很想笑,但都极力憋住,彩芹的脸色当然是更加难看了。
可人赶紧捂住煖铮的嘴,「她是新来的!所以不懂规矩,表小姐千万别跟她计较。」
彩芹瞪住煖铮,「新来的……你叫什么名字?」
煖铮用手绢挡住那股可怕的香味,「煖铮!」
彩芹环胸露出冷冷的笑容,「我的香水很呛鼻是吗?」
大家用十分同情的眼光看着煖铮。
煖铮反倒一脸不在意的说:「表小姐的香水很香是没错,但是香过头了反倒令人不敢恭维。」
「你说什么?!不敢恭维?!」
哦喔!不妙了,所有有长眼睛的人都看见彩芹全身在冒火,他们从来就没有看见表小姐这么生气过。
「放肆的东西!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彩芹说完举起手,眼看就要往煖铮的脸上落下,但是在半空中手腕就被煖铮给紧紧抓住。
煖铮也不是故意要抓住,那只是反射动作而已。
「是你问我香水很呛鼻是吗?我只是老实回答,到底有什么错?难道就因为你是表小姐,就可以任意打人吗?」
煖铮这一番话让众人都大吃一惊,也包含彩芹,大家全愣住了,久久说不出半句话来。
虽说躲在墙边的赫介实在很想继续看戏,但望见大总管正从不远处走来,他逼不得已现身,轻咳了一声。
他的轻咳打破了僵局,彩芹一见到他,表情瞬间从盛气凌人变成楚楚可怜的小媳妇样,甩开煖铮的手直奔赫介身边,眼泪狂涌。
「表哥……这个婢女竟然对我出言不逊,她欺负我,人家不管,人家好委屈啦!呜……」
煖铮看得傻眼。请问一下她现在是在演哪一出戏,她怎么完全看不懂?
「没事了!你们下去吧!」赫介说完,众人便纷纷离去。
这时彩芹又叫道:「表哥……人家被欺负,难道你就这么算了?人家不依!不依啦!」说完她便靠着赫介的手臂,嚎啕大哭起来,眼泪、鼻涕全擦在他的衣服上。
面对眼前如此矫揉造作的表小姐,煖铮看得简直想作恶。
每次这个表妹来,赫介就头痛,「彩芹,得饶人处且饶人,我喜欢温柔的女人。」
一听到这句话,彩芹的眼泪瞬间收住,脸色也放柔起来,「好!我要做温柔、善解人意的女人,今天就放她一马。」接着就看见她整个人几乎挂在赫介的手臂上,用着恶心巴拉的嗲声道:「表哥,你帮我画像嘛!上次你说要帮人家画的。」
赫介于是对着暖铮道:「你也下去吧!」
煖铮赶紧离开,怕再看下去,自己鸡皮疙瘩掉满地,一方面她的心头也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闷。
什么嘛!什么女人不好选,偏选那种女人做未婚妻,她有什么好,妆扑得比城墙还厚,个性恶劣又假惺惺的,还擦那种恶心的香水,那种女人到底有什么好?最令人生气的是还那么不要脸的黏着他!
脑中又浮现昨晚赫介轻握着她的手射箭,耳边似乎还感受得到他呼出的热气。
他也会那样教别的女人射箭吗?一想到这里,她腹中就有一股无明火直往上冲。
那是他家的事,他要教谁都不关她的事,她气个什么劲,真烦!烦透了!
「表哥,人家身上的香水味太重了吗?」
煖铮听到彩芹这样问赫介。
赫介则是憋住气,尽量装作没有影响,「还好……」其实是真的快被呛晕了。
煖铮回到房里,只见许多婢女正在忙着,有的人削竹子,有的在桌上画图,这番景色她从来就没见过。
「大家在做什么啊?」
可人讶异道:「煖铮!你这么快就回来了,表小姐没有为难你吗?」
煖铮摇头,「东少爷出现後,她眼底哪有我,所以我就回来了。」
「遇到东少爷,你今天可真走运,要是以往,表小姐才不会这么轻易就饶过你。」
煖铮冷哼,「我才不怕她呢!」
「既然你回来了,就来帮忙做纸鸢吧!」
「做纸鸢……什么时候大家这么好兴致了?」她这话一说完,大伙便开始抱怨起来。
「你以为咱们吃饱撑着啊!」
「还不是表小姐的缘故。」
煖铮不明白,「怎么又跟她有关系?」
「如果表小姐这么好打发的话,我们就不会每次她来都这么紧张了。」
煖铮看着桌上的纸鸢,「难道……这纸鸢是为表小姐做的?」
「你说对了!」
煖铮搔搔头,「不对啊!只有她一个人要放纸鸢,你们做这么多做什么?」
大伙叹气,「如果真是这样那还好解决。」
可人在一旁解释,「表小姐喜欢放纸鸢,而且还要我们跟她放,但都不准放得比她高、比她远。」
另一人接口说:「而且纸鸢做得不漂亮,她还要跟我们耍脾气呢!」
煖铮觉得不可思议,「单是她偶尔来就能把东刹府搞得鸡犬不宁,要是东少爷真娶了她,不把这里给拆了。」
「所以府里上上下下的人,没人希望东少爷把她娶进门的。」
煖铮不屑的冷哼,「这个表小姐是番女啊!」
她此语一出,大家都笑了,「你这个形容词下得太传神了!」
「快做吧!表小姐明儿个就要放纸鸢了,今天做不完还得熬夜赶工呢!」
煖铮看着大伙辛苦忙碌的模样,心头实在气闷。那些做主子的人到底把不把婢女当人看啊?就这点来看,他们还真像是一对表兄妹!
这教她怎么看得下去,照她看来,他们根本就是欠人教,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过得太好命了,等着瞧好了,她会教那个什么表小姐的再也不想放纸鸢的。
隔日正好是个云高气爽的好天气,可说是放纸鸢的好日子,赫介硬被彩芹拉来,无奈的坐在一旁。
这婚事是他娘亲在他小时候擅自主张订下的,他一直是能拖就拖,他虽对表妹没有男女之情,心头却是很明白表妹对他的心思,他一直没有表明,一方面也是不想伤她的心,再者她做的大半是小奸小恶之事,只要不太过分,他也就由着她去。
婢女们站成一排,手上拿着纸鸢,彩芹则检视她们手上的纸鸢,做的不合她意的就骂两句,做的合她意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