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
「只是小发烧而已。这是常有的事情。只要用湿毛巾放在头上降温,睡一觉起来就好了。所以,不要紧的。」
「由乃………」
由乃的眼眸中开始泛出了泪光。那不是因为身体不舒服而流下的眼泪。而是遗憾自己的软弱被其他人察觉而流下的悔恨的泪水。
「你说这是常有的事?」
佑巳跪在床边探头看著由乃的脸。由乃虽然是轻轻地,但却是非常坚定地点了点头。
「只要冷敷一下额头就可以治好?」
「嗯」
这次确实地发出声音来了。
「我知道了。那就这麼办吧。」
佑巳说完就先到浴室把水龙头给关上。接著帮由乃把行李中的睡衣取出让她替换,以便让她睡得舒服一点。
「湿毛巾用饭店里最小的一条就可以了吧!」
「那个,麻烦你在我行李的夹层里找一条小毛巾来打溼。」
「行李的夹层吗?」
按照指示,佑巳找到了一条雏鸡花样的小毛巾。
「……这看起来颇有年代呢!」
褪色的相当严重,缝补的痕迹也到处都是。虽然只是条毛巾而已,却看得出缝补者重视的用心。
「嗯。不过这是条魔法的毛巾喔。不管何时都能够帮我退烧。我小时候只要没这条毛巾就睡不著觉呢!」
「原来如此。那这次又要拜托它帮忙罗!」
佑巳到洗手台把毛巾给打溼,轻轻地扭乾之後放到由乃的额头上。
「谢谢你。感觉舒服多了。」
「是吗?太好了。」
佑巳把椅子拉到由乃床头附近坐下。也许是心理作用吧,总觉得由乃的样子精神多了。
「虽然心脏的毛病不会再发作了。不过一但疲劳过度,果然还是会引起发烧的症状。可是这种发烧的次数也会慢慢地减少的。」
「嗯!」
「抱歉」
由乃终於坦承道
「如果让老师知道的话,我又不能跟大家一起行动了,我讨厌这样子。」
「原来如此。」
一向体弱的由乃,每次在校外教学时都会受到特别的待遇,不管是行动或是住宿都是跟老师一起,一些激烈的游戏也只能在一旁观看,也不用跟大家一起分担工作,这些都让她感觉跟班上同学有疏离感的样子。
「在班会讨论房间分配的时候,我不是一再强烈要求想跟佑巳你同房吗?简直就像是硬拉著大家同意似的」
「有这回事!」
说著佑巳便想起当时的情形了。『请务必要让我跟佑巳同一个房间。』被人这样直接地要求,老实说令人感到非常欣慰。不禁想著难道自己有这麼讨人喜欢吗?不过倒是没想到按照由乃的性格,她应该是有什麼目的才会这样做的才是。
「就是这麼一回事。我当初就是想到说不定会有像现在这种情形发生。出乎意料之外地获得班上同学们的谅解,应该也是为著同一个理由。」
虽然两人都是从小就在莉莉安就读,不过佑巳却是第一次跟由乃同班。不过有不少同学仍然记得由乃手术前的情形。考虑到旅行中身体不适的情形,果然还是把由乃安排在信赖的人身边会比较好。
「给佑巳你添麻烦了。」
感觉像是生病年老的父亲跟自己女儿说的台词似的。而女儿的台词一定是『我们不是约好不说这种话的吗?』
「所谓的朋友,就是为了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而存在的啊。所以你就不要太介意了。」
这是以前,前红蔷薇大人水野蓉子说过的话。在黄蔷薇革命的那一阵子。
「不过那也是客观性的说法而已。因为对我来说,我一点也不觉得照顾由乃是一种负担。所以说,这果然是朋友之间所应该要做的事情。」
「谢谢」
「不要再说话了,睡吧!」
佑巳把房内的电灯转暗。
「不过,如果明天早上还是没退烧的话,我就得告诉老师罗。」
「我知道了。」
虽然佑巳也躺到自己的床上了,不过因为太过在意由乃的情形睡不太着。虽然身体很疲累,精神上却松懈不下来。偶尔还是得帮由乃换一下额头上的毛巾才行。还是先做好今晚不能好好睡觉的觉悟比较好。
(明天起得来吗?)
脑海中一闪过这种念头,佑巳马上就起身。糟糕。闹钟还没设定。
正当佑巳要设定闹钟时才发现找不到饭店附设的闹钟。一般而言应该都是设置在床头柜附近的,没想到房间里却没有这种东西。没办法,佑巳只好硬著头皮打电话请饭店人员morning call。跟对方进行一连串艰苦的英文会话後,终於顺利完成要求。
不过後来却发现房间的闹钟是在电视上,就像是预约录影一样的东西,时间一到电视就会自动开启,不过这些都是後话了。
佑巳在休息之前,帮由乃把头上的毛巾再弄溼ㄧ次,感觉比平时还要长的八个小时终於结束了。
佑巳是被雨声给吵醒的。
昏昏沉沉中,佑巳终於想起昨晚的情形。转头一看却不见由乃的踪影,床上的棉被就像是蝉儿脱壳一样,维持著有人躺在里面的样子,造成了一个空洞。
「是在厕所吗?」
不过就在佑巳伸手摸进由乃被襦探测温度时,全身突然僵硬了起来。床铺是冷的,感觉应该是离开很久的样子,至少也有五分钟左右了。
该不会是病情加深,跑到厕所去吐了吧。如果在佑巳爆睡的期间,就这样昏倒在厕所里该怎麼办才好呢?
胡思乱想的佑巳马上跑到浴室门口前面打算开门。结果门是从里面反锁的。
身体不舒服的时候,进去厕所是不可以把门反锁的。难道岛津家没有这一条规矩吗?
越想越不放心,佑巳开始敲门呼叫由乃的名字。如果被呕吐物塞住喉咙而导致窒息的话,那可就回天乏术了。早知如此,就算是由乃再怎麼拜托也不应该听她的话才是。
而就在佑巳准备出去寻找援手时,佑巳终於注意到一件事。
窗帘的缝隙微微透进了一线阳光。
(咦?)
也就是说,从刚才一直持续不断的雨声是从浴室里传出来的。
「由、由乃?」
仔细一听,雨声里面还夹杂著哼出来的歌声。
不会吧。
佑巳瞬间呆立在浴室门扉前面。没多久雨声停止,门也从反方向开启。
「抱歉,佑巳。你要用厕所吗?」
「——」
对著一头溼发的由乃,佑巳的嘴巴一张一阖,最终还是什麼也没说的摇了摇头。
「是吗?那抱歉罗,先让我把头发给弄乾吧。」
佑巳目送著由乃回到浴室,接著便跌坐在原地。
真是令人不敢相信,明明几个钟头前还这麼不舒服的人,现在居然已经生龙活虎到可以去冲澡了。
总之,先回到床上去镇静一下心情吧。
(真是白担心了)
只要由乃的身体没事就好了——能够把所有的事情都往好的一方面去想的十七岁女生,那个人早就不是福泽佑巳而是圣人了。也不用在莉莉安学园接受耶稣基督的教诲。
「啊-爽快多了。让你久等了,佑巳。」
对著心情舒畅从浴室里出来的由乃,佑巳冲动地想说几句抱怨的话
「我说你啊」
结果,有所警觉的由乃则是抢先一步回答道
「我不是说过这是常有的事情,只要冷敷一下睡觉起来就好了吗?」
「是这样没错」
不过虽然是这样说,还是会让人担心啊,普通来说。
「我在淋浴之前已经把制服拿出来了,应该是不会有溼气的。」
由乃一边说著一边把电视给打开,放送出来的节目理所当然的是流畅的义大利语。
接著,她没对著佑巳,而是对著电视画面说道
「让你担心了。在人前示弱的样子,同级生里只有佑巳一个人看得到喔。」
听到这种近似於讨好的甜言蜜语,佑巳也只好想著『已经无所谓了』。
已经无所谓了。
总觉得有一点点了解被由乃耍得团团转的令大人的心情。
佑巳也没对著由乃,而是对著电视说道
「我是真的真的很担心你。」
在全体吃完早餐之後,今天的预定行程是前往梵蒂冈。先到美术馆,之後再参观圣彼得大教堂。
当导游问到同学们的精神好不好的时候,比谁还要来劲的竟然是由乃,而且她还像幼稚园生一样举手回答。
「……怎麼了。导游又不是在问昨天晚上?」
应该是感觉到佑巳的视线吧!佑巳什麼话都还没说,隔壁的由乃就抢先一步解释说道。
「总之你现在是处於最佳状态就是了。」
「就是这麼一回事」
说著由乃便做了个小小的胜利手势。这样也好,不管是身体也好心情也罢,还是处於最佳状态会比较好。
跟著老师开始解说一些连络事项跟饭店房间的使用方法,算是另外一种形式的班会。
不到十分钟就已经到达美术馆外,不过她们还是排了将近五十分钟的队才进到美术馆里面。
这麼庞大的艺术作品量,对於佑巳而言负担果然还是太重,他决定遵照鹿取老师所说,只要去看自己喜欢的绘画作品就可以了。
对佑巳来说,这座美术馆里非看不可的画作果然还是米开朗基罗的『最後审判』。
就在她看得忘我的时候,不知道什麼时候志摩子也站到了自己身边。
这麼说也不对,藤组应该是比较早出发的才是,那也就是说佑巳在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志摩子的身边。
会在这边见面是多麼美丽的偶然啊。佑巳转头对友人打了声招呼,却没想到自己会被对方的神情吓了一跳。
「——咦!?」
志摩子泪流满面。
「志、志摩子?」
「我这是怎麼了呢?眼泪停不下来」
大颗的泪珠持续不断地掉下,在脸颊上闪耀著光辉。
那是哀怜著被制裁的可怜人们所留下的泪水吗?还是因著非进行制裁不可的耶稣基督的绝望以及低头不忍卒睹的圣母的哀伤所流下的泪水呢?
志摩子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了什麼在哭泣。不过唯一可以确定的事情是,在她身上有著非常强烈的信仰。
凝视著壁画的志摩子,感觉就像圣母一般圣洁美丽。
到了藤组的集合时间时,志摩子就离开了礼拜堂,跟著由乃就靠近佑巳身边小声说道
「没什麼嘛。只不过是个中年发福的耶稣基督而已。」
短短的时间里,佑巳亲自体验了两种极端不同的反应。
不过。
不管是哪一方都是佑巳最重要的友人。
出了美术馆之後,佑巳发现由乃在附近的小商店里徘徊。原来她在考虑要不要买个用来缔结契约的念珠。
听说志摩子给乃梨子的念珠是从圣大人那边继承下来的。不过令大人给由乃的念珠则是她特地去买的样子。
「佑巳你的念珠呢?是祥子大人从蓉子大人那边传下来的念珠吗?」
「不知道」
这麼说来,好像也没去问过的样子。
「至少可以确定不是特地为了我而准备的念珠。」
祥子大人在两人见面的第一天就提出了突发性的姊妹宣言。现在佑巳身上的念珠也就是当初的那串。
「说的也是。祥子大人在佑巳之前已经先向志摩子提出请求了。」
由乃也没必要特地让人勾起这段往事的回忆吧。可能是因为要帮未来的妹妹买东西,这才不自觉地想到志摩子的事情也说不一定。……佑巳总觉得心情有点复杂。
在参观完圣彼得大教堂後,佑巳他们在下午两点左右才开始享用迟来的午餐。接著就是以班级为单位的自由活动。
佑巳她们在行前的班会上已经决定了今天傍晚的行程,以散步的方式游览西班牙广场以及特莱威喷泉。而同样是自由活动的明天,则是预定要到罗马竞技场以及真实之口。也就是说,松组的旅游题目定为『罗马假期。』
到了西班牙广场之後,佑巳也学著大家坐在阶梯上享受悠闲的情致。
茑子则是一刻也不放松地拿起相机对著佑巳猛拍,嘴里还嘟囔著『旁边的大叔真是碍眼啊。』
「佑巳,你在想些什麼呢?」
「咦?」
「你有时候会一个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呢!今天中午过後就有这种感觉。」
茑子对著照相机的光圈说道。真不愧是摄影部的王牌,对人类的脸部表情真是观察入微。
「已经开始想家了吗?还是说想姊姊大人了呢?」
「讨厌啦,不是这样子的。」
佑巳连忙摇手晃脑的否认说道。从日本出发到现在都还不到一天半呢。普通的周末假日,也差不多就是这种程度吧。成为姊妹以来,两人已经有过好几次长时间没见面的经验了。
「那是为什麼?」
茑子笑著放下照相机,坐到佑巳身边问道。由乃跟真美则是在阶梯上坐了一下就心满意足了,之後就改往旁边的破船喷泉去玩水。
「刚才我们不是去了圣天使城堡吗?」
佑巳对茑子坦白说道
「你是说那座据说是『托斯卡』的背景舞台城堡喔!」
歌剧『托斯卡』里,女主角为了爱人而犯下杀人罪,可是受到报应遭到枪杀的却是自己的爱人,於是女主角最後就在圣天使城堡俯瞰罗马中心的露台上投身自杀的。简单来说就是这样的一出悲剧。
「所以啊。听到歌剧两个字,不禁就想起蟹名静大人了。」
「黑蔷薇大人啊!」
以前曾经跟志摩子争夺白蔷薇大人宝座的歌姬。可是在升上三年级前就旅居义大利进修音乐。
「想著学姐现在怎麼了呢?过得好不好啊…之类的事情。」
「应该是过得不错吧。不是有句话说『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吗?」
茑子这麼说完,真美突然从她背後出现说著『说到信件啊……』
原来是真美刚才看见有许多樱组的学生在美术馆外面的邮局里寄明信片回日本。而且多半是寄给自己的姊姊或是妹妹。
佑巳听著也想写封明信片给姊姊了。不过就在她思考的当头,老师集合的口号也响起了。
之後松组的人马就前往著名的特莱威喷泉(许愿池)。不过照鹿取老师的说法,晚上的喷泉更是一绝啊。虽然没能看到夜晚的绝景,佑巳她们仍然是不能免俗地拿出零钱投入池里许愿。
後来在晚餐的时候,真美又爆出了一个未经确认的情报。
在方才回到饭店的时候,真美在大厅听到藤组同学们的谈话,细问之下发现原来是樱组有一位学生在自由活动的时候迷了路,幸好受到当地亲切的一对老夫妇的帮助才顺利的回到集合点。
结果记者魂发作的真美为求第一手消息,便前往该学生的房间进行采访。这才发现了一个惊人的情报。
那名女学生是因为发现了某样东西,才不知不觉地脱离原本所在的队伍。到了集合的时间才发现自己身边一个同伴也没有了。而那个令她在意的物件就是『佐藤圣大人』。
真实之口
翌日,在结束了一整天的罗马竞技场及真实之口的观光行程後,松组学生回到了下塌的饭店用晚餐。
在晚餐桌上,真美又提出了另一项有关圣大人的目击情报。据藤组学生透露的消息指出,有位貌似圣大人的人出现在米兰国际机场的样子。
这话勾起佑巳的回忆了,原来她当初在米兰机场免税店出来之後听到的『白蔷薇大人』指的不是志摩子啊。
另外也听说在成田机场也有人目睹到一个长得跟圣大人一模一样的人。
如果说是偶然的话,这也太多了点。
「为什麼圣大人要到义大利来呢?」
对於由乃的问题,真美轻轻地摇了下头订正说道
「是到罗马来。」
罗马。
三人开始咀嚼话中的涵义。圣大人现在人在罗马。总觉得心情开始亢奋了起来。
「是有什麼事吗?」
「不是来旅行的吗?」
「学校呢?」
「对了。大学现在在放温书假。」
这麼说来,课程方面就没问题了。
「可是圣大人的毕业旅行应该也是到义大利来的啊。为什麼要到两年前来过的地方故地重游呢!既然都特地坐飞机到欧洲来了,去法国或是英国不是很好吗?」
「说得有道理。」
由乃的意见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