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下来头发。”
何筱浑身发烫,干脆闭上眼别过脸,任由他擦拭着她的头发。
慢慢地,程勉的动作越来越轻缓,何筱几乎都感受不到了,全身心地放松下来,已经快要睡着。恍惚间她感到程勉把她挪了个位置,猝然睁开眼,对上程勉略显促狭的眼神:“睡着了?”
“没有。”她低下头,小声回答。
“睡吧。”程勉摸摸她的脑袋,“头发已经干了。”
何筱迷迷糊糊地嗯一声,想起什么,踢了他一下:“你也快走吧。”
都快睡着了还不忘撵他走?程勉失笑地弹了弹她的脑门,侧躺在一旁,看着她睡觉。
洗过的脸就像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白皙粉嫩,长长的眼睫毛时不时地颤动一下,呼吸也渐渐均匀了。程勉视线往下,不自觉地又落在平缓起伏的胸前。
这种能看不能碰的日子,程连长发现自己真是过到头了。
心有灵犀一般,一直没睡沉的何筱唰地一下睁开眼睛。四目相对,距离又是这样的近,程勉感觉呼吸一滞。
何筱一眼就看透他的想法,刚动了动嘴唇,话还没来得及说,就被他钳住下巴,吻住了。
这不同于他们之前的任何一次接吻,从一开始程勉就处于明显主导的位置,将她的双手扣到头顶上方,吻住她的唇滚烫而炽烈。
何筱喘不过气来,眼里很快就浮出一层水光,胸前起伏也越来越剧烈,程勉感觉到了,松开了她。何筱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还没缓过劲来,就感觉程勉握住她的腰,沿着下颚慢慢向下吻去。
她终于有点儿害怕了,带着颤音叫他:“程勉……”
程勉不为所动,她只好使劲推了推他:“程勉!”
程勉有些泄气地抱住她,将她紧扣在怀里,用沙哑的声音说:“何筱,我想结婚,从来没有这么想,从来没有。”
一直以来他都想慢慢来,可是当现实的阻碍越来越多的时候,他这个念头就变得越来越迫切。
何筱听到这句话,眼泪刷刷就流下来了,透过一层夏常服,沾湿了他的胸膛。
程勉不知何故,正要安慰她,就被她给捶了一下:“你怎么能这样?”
程勉没说话,只是抱着她。
“你先松开我。”何筱见他没反应,只好瓮声瓮气地又说了一句。
这回程勉倒是松开她了。何筱坐了起来,内衣和短袖都错了位,她侧头看了一眼,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一直手已经伸过来了,替她理好了衣服。
何筱看向程勉,许久,才低低说:“我,我不是不愿意,也不是,非要结婚。只是还没准备好。”
程勉手一顿,抬眼看她。
何筱越发显得不好意思,低头小声解释:“我怕疼。”
女孩子第一次都是很疼的,这点儿程勉虽没实践过,但部队里混那么多年,该知道的卧谈会的时候都知道了。
听完何筱的话,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压在程勉身上的重量突然消失了,浑身都轻巧了许多,好像困扰他的问题都已经不在了。
“我知道了。”他抱住她的头,在额前留下一个吻,“都是我不好,我站这儿不动,你随便打。”
何筱嫌弃地瞥他一眼:“皮糙肉厚,打你我还嫌手疼。”
程勉嘿嘿笑了两声,又很快恢复严肃:“赶紧躺下睡觉,熄灯号响了,要严格遵守我军的内务条令。”
“你先滚蛋吧你!”
何筱拿枕头扫了他一下,程勉也没躲,挨了一下才心安理得地走人。
听到关门声,何筱又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才关灯躺下。许久,还能感受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
☆、29、
第二天一早,何筱坐最早一班公交回了家。
昨夜睡得不太好,何筱脑袋有些沉,悄悄地打开家门,正准备溜回房间去睡觉,却看见母亲田瑛和父亲老何表情严肃地坐在沙发一侧,面前的茶几上摆着的正是老何的手机,上面有何筱昨晚发给他的一条短信——爸,今天太晚了,明天一早我再回家。
何筱有些意外地睁大眼:“怎么起这么早?”
田瑛硬梆梆地甩给她三个字:“没你早!”
何筱看了她一眼,换了鞋就要进房间,被田瑛跟着叫住了。
“你给我站住!我话还没问完你就着急走,怎么这么没礼貌!”
何筱无奈地回头:“那您问。”
田瑛站在何筱面前,梗着脖子问她:“昨晚去哪儿了?”
何筱眼神也没躲闪:“我去程勉他们部队了,昨晚有庆祝节目。”
“看节目能看一夜,当你妈我是傻子?”
“他们部队在郊区,那边远,那么晚,回来路上不安全。”
田瑛哦一声:“你住在他们部队就安全了?谁知道那小子对你安没安什么好心!”
没安好心四个字一下子就触动了何筱的神经,想起昨晚上那差点儿失控的一幕,脸色不受控制地涨红,田瑛看在眼里,不禁脸色大变。
“你跟我进来!”说着拽着何筱的手进了她的房间。
何筱被她弄得生疼,皱纹说道:“您干嘛呀?”
“坐下!”
田瑛一把把何筱按到了梳妆台前,将她裙子的拉练拉了下来,何筱被她这动作吓了一跳,惊叫一声就要躲开,却被田瑛死死地按在椅子上,将裙子扒下,前前后后打量了一番才放下了心,松开了手。
何筱飞快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站到一旁,浑身的血液一下子都涌到了头部。她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田瑛,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样的侮辱,更让她觉得难过的是,给予者竟然是她的母亲。
田瑛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可被女儿这样瞪着,她说不出来软话:“没有胡来最好,否则吃亏的永远是你自己!”
“我还没那么不要脸!”何筱大声喊回去,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此刻她内心由衷地后悔一件事,那就是为什么昨晚会让程勉停下。
“说的什么话!”田瑛的气性也上来了,“我告诉你何筱,就是你跟他那样了,我也不答应。没得商量!”
何筱四肢不受控制地打着哆嗦,看着母亲,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外面轻轻地响起了老何的敲门声:“行了行了,大清早的不要动气,让邻居听见了笑话。”
田瑛喘了几口气,瞪了何筱一眼,转身拉开门出去了。老何站在门口,看着妻子的背影,叹了口气。之后他进入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看着和蔼的父亲,何筱感觉前所未有的委屈。
“爸——”何筱开口叫他,止不住地哭声,“我没那样,我知道分寸,我——”
“好了。”老何将她的长发揽到背后,拍拍她的肩膀,“你妈就是这样个脾气,说来说去,她是为你好。你们还没结婚,没定下来,真要出了什么事,那吃亏的还不得是你?”
“不是这个。”何筱摇了摇头,“她根本就不同意我跟程勉,她不会让我跟程勉结婚。”
老何也是有口难言,望着女儿,好半晌才说:“好了,不谈这个了,你也累了,先休息会儿。”
何筱擦干眼泪,缓缓地点了点头。
之后几天,何筱都没怎么跟母亲说过话。一来是田女士根本就不理她,二来是何筱心里也有气,虽然不能像母亲那样摆在明面上,但冷战总是避免不了。老何夹在其中,左右为难。
周末的时候,何筱去诸恬家过,为免田瑛起疑,她让老何亲自送她过去,出发前特意给田瑛说了下,田女士闷在屋里头,没说话。
诸恬现在是不敢轻易接收她了,盘问了老半天:“怎么回事啊?说不清楚了不让住啊。”
何筱白她一眼:“怕你一个人太孤单,我来陪陪你还不行?”
诸恬揶揄地笑:“怎么,我又失恋了?”
要搁往常,何筱被这么说肯定是会有些不好意思地。可跟某人时间长了,脸皮厚度也见长:“恬恬,要想失恋,你得先谈恋爱,你谈了吗?”
看着何筱笑盈盈的脸,诸恬克制了半天才没捏上去。
大热天的,两人一起出去酣畅淋漓地吃了顿火锅,回来之后洗了个清爽的澡,躺到床上,一身轻松。
诸恬不由得感叹:“想想单身生活是真他妈好啊,我决定,这辈子都不结婚了!”
“那徐沂怎么办?他也打一辈子光棍?”何筱悠悠地问诸恬一口气喘不上来,憋在了那里:“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何筱扭过头来,看着她笑。
诸恬被她笑得发毛,却犹是嘴硬:“我是说真的,笑笑,我现在明白了一个道理。也许,跟一个徐沂那样的军人在一起,会很累。”
“为什么?”
“心事太重了。” 诸恬轻轻说,“他会是个很好的听众,有时候也会跟你说两句,但有关他自己的事,从来都是闭口不谈。其实我也不想知道太多,只是这样,让我感觉不到被他需要,很糟糕。”
何筱静静地听着,不知道要怎样安慰她。
“对了。”诸恬突然兴致勃勃地扭过头,“我曾经去过他家,在他的房间里看到他收藏有一屋子的飞机模型!”
何筱看着她的神情,乐了:“你都上人家里去了,还说没关系?”
诸恬撇过脸含糊其辞:“那是偶然巧合,而且你知道么,他自己一个人住。”
何筱说:“我听程勉说过,他跟家里关系不太好,所以一个人住也不奇怪。而且,徐指导有个哥哥,曾经在空军,后来因为事故意外牺牲了。他收藏飞机模型,大概也是因为这个。”
诸恬用极其古怪地眼神看了她一眼,之后泄气地趴了下来:“你看,你比我还了解他呢。”
何筱失笑,两人头碰头安静地趴了许久,她握住诸恬的手:“恬恬,不要轻易放弃,徐沂是个好人,也值得你爱。而且,他是喜欢你的,我能感觉出来。”
诸恬听完,愣了下突然把手抽了回来,脑袋埋进枕头里,过了一会儿,声音暗哑地说:“我知道。”
自八一节之后,何筱就没见过程勉了。只听他说要演习,其余的没有多说,看了电视才知道,这是一场跨军种的演习,邀请有外军观摩团,地点就在内蒙古朱日和合同战术训练基地。
新闻播出时老何就坐在一旁,看到那场面时忍不住嚯地感叹了声:“程勉他们部队还是挺不错的嘛。”
田瑛瞥一眼:“也就一个连,能有多大本事?”
“田瑛同志,你可不要小瞧一个成建制连在战斗中的作用。别说一个连了,就是一个班、一个兵,那也是不容小觑的。远的就算了,咱就说老山——”
“行了行了。”田瑛不耐烦地打断他,“一说这个你就来劲,难不成你还真上过战场?”
“嗨,还真别说,我要是当兵第一年就走了,就去程勉他们军,那我真可能就去南边打仗了!”
老何共参加了两次征兵,第一年是T师所在的军,老何因为身体问题没能通过体检。第二年做了个手术,身体康复之后又遇到二炮部队来征兵,这一次可算是选上了。
“那说这还有什么用?我倒真盼着你上阵杀敌立功呢,就跟老程似的,老山下来之后还能上军校进修,也不至于早早就转业了。”
老何无奈了,冲何筱挤挤眼,感叹道:“就这我也知足。”
何筱一直很佩服老何的一点,就是他生性乐观、豁达和宽容,正好和母亲田瑛的脾气互补,对她很是包容。这不仅仅是因为年轻时的亏欠所促使的,更多的,是他对她的爱。老何带给她的几乎全部是正能量,受父母这二十几年相濡以沫的幸福生活的影响,她也特别渴望一份这样的爱情,也因此,更不能理解母亲对程勉的反对。
何筱暗叹一口气:还是慢慢来吧。
八月末,B市的天气终于不再那么热了。周一何筱一上班,就接到下基层宣传的通知,这对中心许多坐惯科室的人来说算是个苦力活,大都不愿意为之。而对何筱而言,却是个放松的好机会,好不容易能在上班时间脱离张主任的监视,她巴不得呢。
几天时间,她跟另外两个同事走访了B市好几家企业。最后去的是一家文化公司,一进大厅就看到摆在正中央的一摞书,何筱停下脚步翻了翻,发现大多是军事科技类的。
随行的一个产品经理介绍道:“这是我们公司近两个月上市的新书,市场反应很好,很是畅销呢。”
“是吗?”何筱笑了笑,不由得多翻了几页。
“你要是喜欢,就拿几本回去看!”产品经理大方道。
何筱连忙拒绝:“这就不用了,我只是看两眼。”
之后放下书,快步地赶上了同事。本以为事情就这样完了,可等到宣讲结束,一行人准备离开的时候,产品经理果真一人送了好几本书。何筱推拒不得,唯有再三道谢,收了下来。
晚上下班,何筱抱着一摞书回家。刚走到楼梯口下,就听见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陌生号码,她犹豫了下,还是按下通话键,接通后传来的并不是谁的声音,而是一阵断断续续的沙沙声。
直觉告诉何筱这电话是程勉打过来的,可仍是有些疑惑,便喊了他几声,许久才终于听见说话:“笑笑,能听见我的声音吗?我是程勉。”
何筱站在原地,握紧手机,过了一会儿说:“能,我能听见。你现在在哪儿呢?”
电话那头的程勉笑了笑:“我还在内蒙。现在这里正在刮大风,听得到吗?”
电话里又传来刚才的沙沙声,时大时小。原来这是风声,何筱想。
“什么时候回来?”她低声问。
“演习已经结束了,明天就回去。”程勉说着,隔着电话线和九百多公里,十几天没有听见的声音也变得低沉阔远:“想我了吗?”
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想见到他。这是何筱的第一个念头,可她不敢说出口,怕忍不住会想哭。吸了口气,她说:“你就不能换个新鲜的台词吗?每次电话都问这一句,你不烦我都烦了。”
程连长叹了口气:“没办法,在你面前,我的安全感永远不够。所以为了让我心安,我后天到B市的时候你来部队看我吧,正好周末。”
何筱无语:“为什么每次都得我去?”
“我出不去,可不得你走进来么?”程勉厚着脸皮说。
何筱果断拒绝:“我不去!”
程勉嘶一声:“来队不积极,思想有问题!等我回去好好教育教育你。”
何筱很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瞪着手机看了好久,莫名地又笑了。她是在笑她自己,跟个厚脸皮,又爱耍流氓的无赖置什么气?上楼回家!
虽然说了不去,可周日那天,何筱还是起了个大早,简单收拾了下,坐上了去部队的公交。坐在车上,笑笑同志一直在鄙视自己的心软。某人不就是看中她这点才越发变本加厉的吗?再这样下去,她就快成他们师的编外人员了!
算了,就当是支援侦察连文化建设得了。何筱看了眼堆在脚下的那一摞文化公司送的书,在心中自我安慰道。
公交车开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才到郊外的T师营区,何筱提着十几斤的书走到营区大门口,却发现来接的人并不是程勉,而是文书赵小果。
赵小果正站在门口左右张望着,看见何筱,连忙迎上来接过她手中的东西。何筱松了口气,忙问:“你们连长呢?”
赵小果一脸歉意地看着何筱:“我们连长接到通知跟营长一起去外地开会了,刚走没一个小时。走之前他让我给您打个电话,说让您别来了,可我打了十几个了,您都没接……”
何筱取出手机一看,果然有不下二十个未接来电。有程勉的,又有赵小果的。估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