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冬 作者:苏格兰折耳猫(晋江vip2014-03-03完结)》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长冬 作者:苏格兰折耳猫(晋江vip2014-03-03完结)- 第11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冷?”
  一个宽厚温暖的手掌突然覆在了她的手上,何筱心头蓦地一跳,而后摇摇头:“不,不冷。”
  “手都凉成这样了还不冷?”程勉起身从包里取出了作训大衣,让何筱套上。何筱犹豫了下,接了过来。
  一米八几的人穿的衣服,套在她身上格外显大。何筱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缩里头,低头看看自己,不禁笑了出来。程勉正帮她扣下面的扣子,一抬头,四目相对,何筱眼中盈盈的笑意尚未褪去,温暖而明亮。
  一瞬间,两人都停在了那里,仿佛时间凝滞。直到一辆列车忽的从窗外驶过,何筱才似是被惊醒一般,飞快地移开了视线。程勉还保持着弯腰的姿势,他看了看自己半张的手,摇头轻笑。
  “笑笑,你知道我想起什么了吗?”
  何筱正心跳微快地盯着窗外,某人已坐回了原位,声线平稳地问道。
  “什么?”
  “我想起来有一年你放寒假的时候,我跟你一起去老大院的事了。”程勉侧过头,目光越过何筱,落入窗外寂静的黑夜。“那时候也像现在这么冷,还下着大雪,也是这样一辆绿皮车。”他说着,笑了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她当然,不会忘。
  那是她第一次听到老大院要被拆的消息,好几天晚上都没睡好觉,唯一的想法就是回去再看一眼,因为以后可能再也看不到了。
  找老何肯定不行,那时候老何正带着自己的兵在山沟子里忙着发射导弹。田女士觉得她一定是没睡醒,也不搭理她。于是何筱只好找程勉,那时候,他们已经成为朋友了。
  程勉那时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还成功地把父亲程建明的军官证摸了出来,到火车站军人窗口买了开往老大院所在城市的火车票。趁着两家大人都不注意的时候,两人简单收拾了行李就直奔火车站。
  两人就像是脱了笼子的鸟儿,一路上都欢快兴奋极了。聊了一夜的天,将近凌晨的时候才睡着。结果乐极生悲了,等何筱睡醒,发现自己发烧了。
  体温直冲四十度,身体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程勉当时也有些慌张,下了车就抱着她去了就近的医院,打了好几瓶点滴,才将体温降了下来。
  何筱记得,自己当时难受的哭了,而他就一直抱着她,在她模模糊糊神志不清的时候低声笨拙地哄着她。她就那样慢慢地睡着了,等她再醒来的时候,看见了老何和程建明。去老大院的事就这样灰溜溜地作罢了,两人都觉得丢人,以后谁也没再提过。
  “我一直没有问你,他们是怎么知道我们去的老大院?”程勉问道。
  “我给我爸妈留了张字条,怕他们担心。”想起那时,何筱不由得多问了一句,“我也忘了问你,回去之后挨训了吗?”
  程勉不大自然地扒了扒头发:“训了。”程建明以为是他把何筱拐跑的,罚站一晚上的军姿。
  何筱有些愕然:“你怎么不告诉程伯伯是我让你陪我去的?”
  “那罪名可就更严重了。”他说,“程副司令员从小训导,做男人,得有担当。”
  何筱几乎都有些感动了。可是小时候见惯了太多程建明训他的样子,想象着他们爷两儿谁也不服谁的场面,又有些想笑。
  “笑笑。”他突然叫了她的小名,又握住了她的手。何筱下意识地想抽回来,却被他紧紧地握住,五指收拢在他的掌中。两人的视线都落在交缠的双手上,他低声说,“看在从小到大我也为你挨过的打的份上,你能不能,原谅我?”
  作者有话要说:  
  原不原谅捏?


☆、14、

  何筱一怔,使劲把手抽了出来,把头转向一侧。
  程勉看着空空的掌心,有些颓然。
  一时间,整个车厢都寂静异常。
  列车在这种寂静中缓缓驶过一个小站,没有停留,隐约只可见一个穿着大衣的士兵在向这辆军列敬礼。只有路灯落在他身上,被一地茫茫的白雪映衬地格外澄亮。
  看着那个身影,何筱感觉像是有人在她心尖上扎了下一样,瑟缩着一疼。
  “程勉。”她突然开口,声音很低,“小时候你犯错,程伯伯罚你站军姿后,总对你说的那句是什么?”
  程勉愣了愣,猛地抬起了头。惊喜的视线与何筱的相遇,她不自然地轻咳一声撇过头去。
  以观后效。
  她对他说以观后效?!
  程勉使劲握了握放在膝头的双手,压了又压,还是起身离开了座位。
  何筱正不解着,不远处卫生间里传来了捶门声,压抑却又充满了激动。何筱脸颊有些燥热。
  忽然又听到咚的一声响,何筱急忙探头一看,发现程勉正侧对着她,一边揉着额头一边瞪着卫生间的门。
  很明显是兴奋过度,磕到脑袋了。
  何筱终是没忍住,笑了出来,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何筱的老家,在这个北方小城一个偏北的县城。
  前两天下了场大雪,下了火车之后大伯开车来接她,开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回到家。
  何筱提着行李下了车,此时不过刚刚七点,天蒙蒙亮着。她站在原地,打量着眼前几乎有七、八年未见的院子,一时间,有些恍惚。
  “好几年没来,快认不出了吧?”大伯在她一侧感慨道。
  何筱笑了笑,点了点头。
  老何转业之后,他们确实回了老家,不过那是母亲的老家,与这座小城有两百多公里的距离。即便如此,她们也从未回来过。再后来,老何去B市做生意,他们一家搬到那里,回来的机会更少了。
  何筱转过头,跟着大伯走近了院子。
  奶奶是前天出的院,这几天正躺在床上静养。
  怕打扰奶奶休息,经过她屋前的时候何筱特意放轻了脚步声,然而没走几步,就听见奶奶敲着窗户问:“是笑笑回来了吗?是笑笑吗?”言语间颇为急切。
  何筱与大伯对视一眼,推开了奶奶的屋门。
  老人家正半起着坐在床上,见何筱进来,掀开被子就要下床。何筱连忙扶住了她,奶奶顺手抓住了她的胳膊,一双有些浑浊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全身颤巍巍的。
  何筱怕冻着她,扶着她让她躺回了床上:“是的奶奶,我是笑笑,我回来了。”
  老人家一直抓着她不放,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脸,不一会儿,竟拉着何筱的双手开始呜呜地低泣:“奶奶对不住你啊,笑笑,奶奶对不住你。”
  何筱一愣,赶紧安抚她:“您别这么说奶奶,是我不孝——”
  她这边手忙脚乱着,大伯在那头苦笑着解释:“老太太这段时间都是这样,提起你来,就老是哭着说对不住,怎么劝都不行。”
  何筱听了,再看看呜咽着的奶奶,顿时有些难受。
  劝了好久才将老人家劝住。
  何筱微微有些倦,原本准备哄老人家睡下之后去跟大伯吃个早饭的,却不想就躺在奶奶的一侧睡着了。再醒来,天已大亮。
  身旁的奶奶早就起来了,还把她盖的被子全搭在了她的身上。何筱摇头笑了笑,翻出手机来看时间。
  屏幕显示有两条未读短信,点开来看,都是程勉发的。
  ——再嘱咐你一遍,到家了给我发个短信。
  ——我们已经到东北了,就在山脚下。
  看时间,最后一条是二十分钟前发的。何筱想了想,还是给他回复了一条:注意保暖,注意安全。
  短短八个字,差不多用了两分钟才发到程勉的手机上。
  程连长反复看了两遍,想拨个电话过去,结果一看,手机的信号格空了。电话怎么打也打不出去。
  程勉低声咒了句靠:“信号怎么这么差?”
  一旁正在协助战士们扎营的江海阳提醒他:“连长,咱们这是在山里。”
  程勉不死心地把手机举到头顶晃了晃。
  徐书记站在他身后,也警告他:“见好就收啊,能收到短信就不错了。”
  江排长听了不禁揶揄道:“指导员,体谅体谅咱们连长,人老人家据说七年没谈过恋爱,今年再不嫁出去,那都快赶上抗战了。”
  战士们一片哄笑。
  程勉背对着众人把手机收好,转过身给了江海阳一脚后,恢复严肃地站在全连面前下达命令:“赶紧把帐篷给我扎起来,就地埋锅造饭,下午正式开始训练!精神好的,可以全副武装跑个五公里,胆敢非议上峰的,十公里!”
  好嘛。
  众人不敢胡闹了,赶紧低头干手里的活儿。
  徐沂站在一旁听着,忍不住问:“我说,你这算是公报私仇,还是激将?”
  程勉很正经地说:“老虎不发威,他们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徐沂失笑。
  这不是他们第二次来东北拉练了,前年程勉带兵来过一次,但是在3月份,带的还是新兵,所以在拉练科目上有所照顾,还好说一些。
  这一次来的最起码都是穿过一年军装的人了,所以师里的作训科在安排上也就下了狠手。投弹,射击,对敌侦察、长途奔袭,时不时的更要解决小股敌人偷袭,还有可能会进行高压环境下的野战生存训练,总之,怎么折腾怎么来。
  几天下来,战士们像是被拔掉了一层皮。师里也终于大发慈悲,放了战士们半天假,但也不能完全歇着,拉歌、摔跤、俯卧撑,各种比赛轮番来。到了晚上终于消停了下来,却又临时加了一堂政治教育课。
  原本这是徐书记的事,可他老人家从昨天起嗓子就哑的说不出话,于是这堂政治教育课就由连长担纲主讲。
  程勉领了任务之后,双手背在后面,神情很是轻松地在战士们面前溜达。
  “这几天感觉怎么样?”寂静的夜晚,他的声线也显得很低沉。
  战士们腰背直挺,目视前方,没一个人吭声。
  程勉笑了笑:“我知道你们很累了,但能把这个字揣肚里忍住不说,那就值得表扬!今天政治教育咱们不谈政治,也不教育,大家随意发挥,想说点儿什么都可以。我和你们指导员,都在这儿听着。”
  他这话一说出口,徐沂搁后面就笑了。他们这程连长可真是聪明,偷懒还偷得这么平易近人,冠冕堂皇。
  程勉也听见了,他扬扬眉,点了个人名:“张立军,你先说。”
  被点到的张立军神情先是一愣,而后唰地站了起来,扯开嗓门说道:“报告连长。当兵不习武,不算尽义务。武艺练不精,不算合格兵。我们侦察连,不怕苦,不怕累!”
  这番慷慨激昂的话成功地把大家的斗志激了起来,战士们使劲地给张立军鼓了鼓掌。程勉没说话,只是压压手让他坐下了。随手又有几个兵站起来说了说,主要还是表决心。因为在这种靠本事吃饭的环境里待久了,争这个字深入到了每一个人的人心。
  程勉站在最前方的正中间,开口道:“先给大家讲个故事。”说着他笑了笑,视线在战士们之间扫视了一圈儿,“八四年的时候,咱们还在跟南边的越南打仗。正好那一年我父亲刚当兵,三个月新训结束,就跟一群新兵上了一辆军列。虽然任务保密,但这闷罐车是往南边走的,不用猜也知道是去打仗。我刚才也说了,这群人都是新兵,穿军装不过三个月,想想你们新兵连训练结束的时候都在干什么?用我老爷子的话说:毛都没长齐。”
  估计是都想起来自己刚下连时候的样子,战士们都笑了笑。
  “一群十□岁的人上战场——什么心情?激昂?兴奋?豪情万丈?”说到这里程勉自己都笑了,而后慢慢道,“其实是恐惧,包括我老爷子在内。许多人默默流了一路的泪,还有人听到打仗的命令之后直接喊娘,更有人后悔穿了这身军装——那种感觉,没有亲身经历的人,是永远无法体会到。”程勉顿了下,抬眼打量了兵们,才接着说 “但同样也是这样一群人,上了战场,打了胜仗。原因无他,只是身边战友流的血,就能抹平所有的恐惧。”
  夜色渐深,呼啸的北风猎猎作响。程勉站定,看着他的兵,眼睛明亮:“我们平时训练很苦,可咬牙也能坚持过去,所以我们习惯表决心,不容退缩——说到这里大家应该明白我在说什么了?”
  众人顿时心领神会。
  这次拉练有个士兵受不了这苦,逃了,所幸没成功,走半道被班长截了回来。这是个得罪了人从机关调到战斗班里的兵,在机关清闲了大半年,猛一下训练强度提上去这么多,他适应不了。算是情有可原,可师里还是借着这个由头要求各连开会整顿纪律和作风。
  见大家各自都体会了,程勉表示很满意,因为他最不擅长的就是煽情。
  “我不想说虚的,我也相信咱们连肯定不会出逃兵,我只想告诉大家,有时候,有点退缩的念头很正常。但也别因此否定了自己,因为退缩不等于放弃,所以——”程勉看着众人,眼神陡然一变,声音也拔高了一调,“你他娘的就算是呼天抢地哭爹喊娘,也得给我穿上军装上战场,打胜仗!明白?”
  在场的百十来号人齐声喊:“明白!”
  程勉一顿,忽然又恢复了原状,摆摆手,表情很轻松地宣布:“散会!”
  原本以为是一场冗长乏味的学习会,可没想到结束的这样轻松,战士们欢呼着回了帐篷。
  徐沂淡笑着冲程勉竖了竖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程勉拱拱手,表示承让了。身在这个大环境里,很多纪律和规则他们不得不遵守,但在不违反命令的前提下,有些问题程勉喜欢按照自己的方式来处理。
  今晚的风还是跟前几天那样刺骨,程勉抬头欣赏了会儿山区里怡人的月色,从作训大衣的外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按下开机键打开一看,意外地发现竟然有两格信号。
  程勉眼睛一亮,调出了何筱的电话,拨了出去。绵长的四声嘟声过后,电话通了。
  “喂——”
  站在坡边,俯视着斜坡上的皑皑白雪,呼吸着夜间清新的空气,程勉觉得透过电波传过来的何筱的声音,格外的柔软、动听。
  “是我。”他说,“好不容易有了信号,所以给你打个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静默了几秒,才问:“冷不冷?”
  “习惯了,不冷。”程勉笑了笑,“在家还好么?”
  何筱嗯了一声,想说些什么,可看了眼一侧睡熟的奶奶,迟疑了下,对程勉说道:“先等我下,我出去接电话。”
  说着就要下床,只是脚刚刚踩到鞋子的时候,一阵钻心的疼痛从脚趾处往上猛蹿,何筱没忍住,倒抽了一口气。
  程勉透过电话也听到了,立刻问:“怎么了?”
  何筱缓了缓,等那股疼痛感消失了,才有些乏力地说:“没什么,就是老毛病又犯了。”
  关节炎,两只脚疼得厉害。
  程勉眉头不自觉地就皱了起来,紧着问:“吃过药没?实在不行去医院,不要忍着。”
  “吃过了。”何筱重新坐回到床边,轻声说,“没事的。”
  程勉还是有些不放心,只是却也不能去看她,内心略微有些烦躁。
  “我们拉练下周结束,跟我一起回B市吧,不过是军卡,路上可能会辛苦一些。”
  “不用。”如果是军卡,还要专门绕道到她这里,只为她一个人,也太兴师动众了。何筱看了眼奶奶,为她掖了掖被角,“我大伯认识一个货车司机,这两天要往B市送货,我正好就跟着他回去了。”
  “可是你的脚——”
  程勉还要说些什么,何筱语速极快地截住了:“就这样,你早些休息,我回B市等你。”
  说完挂了电话,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顿时忍不住浑身发麻。
  笨死你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