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娘?芩淑的额娘?”
对啊,四哥哥,还有额娘。
“会吗,她……她会像额娘一样爱我吗?会像爱芩淑那样爱我吗?”
四哥哥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着我。
会的四哥哥,我向你保证,额娘会很爱你的。
我环着四哥哥的肩,再一次地向他保证。
芩淑口述,祈筝代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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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故事的发展不断更新的日记
出征
棉质的软甲上纵横交错着金累丝,硕大的东珠和晶莹剔透的金刚石散布在这层层金色的脉络中,象征着主人的权力、财富和威严。偌大的屋中除了金属相碰发出的“叮当”声外就只剩弥漫在空气中淡淡的离别哀愁。
“祁筝,胄甲你系得太松了,再紧一点没关系,朕还受的住。只是一定要让朕显得有气势,朕的肩上肩负着天下子民的信任啊!”
“是,臣妾知道了。”
眼中感觉一阵热,手上却不敢耽搁,微微地又使上了几分力。
“呜……”
他有些不适地微微皱了皱眉,可却没有抱怨半句。见他这么强撑着,我的泪是再也忍不住地落下。
蠢蠢欲动了多年的噶尔丹终于在六月开始了他对清廷的侵略。不但在乌兰巴地区烧杀掳掠还向清廷叫嚣要求将土谢图汗等人交出。阿喇尼经不起噶尔丹的挑衅贸贸然开战,结果被准备充分的噶尔丹打个正着,清军首战即告失利。奏报到京,朝中是一片慌乱。清朝自入关以来已经多年没有吃过如此大又令人尴尬的败仗了。虽说同三藩和台湾也打了有十年,可那毕竟是内战。关起门来打狗难道还有打不着的道理吗?可这次却不同,敌人是骁勇善战又野心勃勃的蒙古人,而战场也是清军所不熟悉的漠北蒙古,该让谁去?该派谁去?
咬着唇忍住呜咽,弯下腰抬起他的一只脚,取过早已备在一旁的长靴,从脚趾到脚跟,缓缓地,一点一点地替他套上。
岳乐死了,杰书老了,费扬古还年轻,难当重任。谁又想得到,以戎马见长的满人竟然一时间陷入了青黄不接的尴尬境地。现如今,放眼皇室亲贵,满、蒙、汉八旗将士中,能担此重任的也就只剩下他了。
“皇上,都弄好了。”
哽咽着回着他,无奈地转过身去,飞快地抹去脸上的泪,再也顾不及什么君前失态,我只想着藏起自己满眼的担忧。没想到在短短十多天间,我竟然要亲自送走他们两人。
随着他的移动,胄甲上的金属丝相互摩擦发出阵阵“咔咔”声,接着我就感到他那令我安心的气息包围着我,而那熟悉的叹息也几乎同时在我耳边响起。
“筝儿……”
这一声喊将我好容易才止住的眼泪又重新逼出。低着头,转过身去,将自己深深地埋在他的胸前,我不想让他看见现在脆弱的自己。
“明天……明天就要走了吗?”
“筝儿,你还记得那晚御花园中朕让你准备家宴替二哥饯行吗?”
他的声音在我头顶上响起,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却反过来问了我一句,可这句话更是让我的心如翻江倒海般的难受。我怎么会忘得了?那一夜,他脸上那如壮士断腕般的绝然和看向我的眼神中的诀别久久地徘徊在我的脑海中。我知道他的打算,我一直都知道,他根本就是想要以身殉国好借此彻底了断祁筝和他之间的羁绊。而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他笑着饮下康熙赐给他的饯行酒,只因为我不是祁筝,我不是他心中想着,念着,爱着的那个她。更何况,早在生下芩淑时我就已经失去了求他为我活下来的资格。
“‘获丑宁遗类,筹边重此行。据鞍军令肃,横槊凯书成。烟火疆隅堠,牛羊塞上耕。遐荒安一体,归奏慰予情。’这首诗不仅是送给二哥的,也是朕送给自己的。朕的肩上肩负着万民的期盼,所以这次朕绝对不能输。朕知道二哥已经做好了战死沙场的准备,他是我们爱新觉罗家的骄傲,也是朕的骄傲。朕也愿意为自己的江山,为自子的子民,更愿意……”他顿了顿,带着些铁锈味的手沿着我的脸颊而下停留在我的下巴处,缓缓地抬起我的头,让我清晰地看到他眼中的坚决,“朕更愿意为了保护你而战。”
“不要说了,皇上,臣妾求您不要再说了。臣妾没有那么好,不值得皇上……”
看着他眼中对我的情义我只觉着心中泛起阵阵痛楚,他对我的好让我感到沉重更让我感到愧疚,因为自始至终我爱的都不是他。可他的手指却点上了我的唇,挡住了我接下来的话。
“值不值得朕最清楚。万事你都不用操心,朕已经为你打算好了。胤礽的额娘死的早,若是朕在前线有了变故,皇太子即刻在京即位,你就是他的皇额娘。朕的打算皇额娘都知道,若是真的到了这天,她会帮你的。”
眼中是一片炙热,颤抖着声音我对他说:“皇上……您和王爷一定要回来,臣妾会在这里等您的。”
靠在他的怀中,放开束缚已久的心,将自己完完全全交给他,因为他的话,更因为这是最后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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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五,七月十六,七月十七,桌上摆着三封信,是他每日写了再差人自往前线的大军中给我捎来的。信中见不到远征的辛苦,只说者将士们是如何的士气高昂,而他自己是如何的确定一定会打赢这场仗。心里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空空荡荡的感受,那份空虚感让我提不起精神处理那些杂事,每日每日我所做的全部只是在等待他的那封信。只有当拿到那封信,只有在看到那句我已经反反复复看过了无数次的“朕甚躬安”时,我那颗悬了一天的心才终于能够放下来。
“今天的信,还没有到吗?”
哄着芩淑和怡康睡着了,我抬起头看了一眼心荷,有些心不在焉地问着。
她愣了愣,随即飞快地点了点头说:“是,娘娘,奴婢这就去看看。”
看着她向外跑的身影我的心中却起了一阵不好的预感。出什么事了吗?为什么今天都这么晚了他的信还没有到?平日里刚过了晚膳时间传信的侍卫就该到了。紧紧地揪着手中的帕子,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也许是今日他贪着赶路写的晚了,也许是传信的人路上耽搁了,也许……我拼命在脑海中搜索着各种可能就是不愿意去想那令我不安的“也许”。
“来了,来了,娘娘,皇上的信到了!”
心荷拿着信一脸高兴地跑了进来。我一把夺过信,抖着手打开信封拿出信纸,飞快地展开,开头就是那句让我心安的话。
“朕躬甚安,此番出师,诸事咸合朕心,甚为嘉悦,故身体与颜面俱好。且风土水泉皆佳,行营事简,日多暇豫。今日已至古鲁富尔坚嘉浑噶山。”
虽说那句“朕甚躬安”让我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可是我却还是隐隐的觉着有些不安。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他今日的笔韵中少了几分力气。
也许是刚才心荷进门时声音大了点,原本睡着的芩淑和怡康醒了过来。芩淑揉着眼睛爬到了我的背上,而怡康则撒娇地钻到了我怀里好奇地看着康熙写给我的信。
“额娘,皇阿玛到哪里去了?还有大哥哥呢?最近连大哥哥都见不到了。大家都去哪里了?”
芩淑在我耳边咕哝着,我叹了口气刚想告诉她,外头就传来了一阵骚乱。
“德妹妹!出事了!出事了!”
一抹红色的身影跌跌撞撞地闯入了我的视线,原本美艳的脸上布满了泪痕,而向来整整齐齐的发髻也显得有些凌乱,一双丹凤眼中竟是慌乱与不安。
是宜妃!
我从未见过她如此的手足无措的样子,到底出什么事了?
一步错
“宜姐姐,出什么事了,你倒是说话啊!”
她进了门,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哭。我被她哭得心烦意乱的,只巴望着她能够早日哭完把该讲的话给我一口气讲出来。
“皇上他,皇上他出事了……”
她好容易才稍稍止住了哭声,抽噎着说着,却让我的心猛地一沉。
“宜姐姐,你胡说什么呢!”
我心下一慌这话就跟着脱口而出,只是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这句话是说给她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是真的,你看,这是皇上今儿个派人给我送来的信。”她抬起手,我这才注意到她手中抓着一封信。她颤着手打开信纸,一行一行地指给我看。没错,内容确实和康熙寄给我的大同小异,只是开头那一句不太一样。他给我的信里写的是“朕躬甚安”而给宜妃的信里却清清楚楚地写着“微恙”。
“德妹妹,我们侍奉皇上这么多年了,他的性子你我都再清楚不过了。皇上是个要强的人,不到最后关头是决不会认输的,这信中所写的虽是‘微恙’,可我知道,皇上必定是着了大病了。皇上也应该给妹妹你寄信了吧,难道信中没有写吗?”
我的脑袋早在见到那“微恙”二字后就一片空白,思维仿佛停止了运作,整个人迷迷茫茫的只当她又问了我一句我才反应过来。
“没有,信刚到,我,我还没来得及看。”
随口敷衍着她,我拿着信纸的手却不觉微微地用力收紧,渐渐地感到那信在我的手中缩成一团。脑子里是乱成一团,为什么他要瞒着我,为什么他不让我知道?我反反复复地思索着就是猜不透也想不透。我不知道我发了多久的呆,直到芩淑的哭声才把我拉回现实。
“额娘,皇阿玛怎么了?额娘,你告诉芩淑啊!”
她跳下了床,拉着我的袖口哭着问我,而一旁的宜妃看到她这样更是连连落下泪来。
“没事,你皇阿玛洪福齐天,他一定会没事的。”我爱怜地抹去她脸上的眼泪,随即转过头看着宜妃道,“姐姐,现在这会儿子我们一定要冷静,我这就去找太子问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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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子胤礽已经十七岁了,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只是自小受尽了康熙的疼爱,不免有些骄纵和孩子气,反而还不如小他几岁的三阿哥胤祉还有我的禛儿成熟。这次康熙派了大阿哥作为福全的副将出征他的心里难免有些个不高兴,听传闻毓庆宫这几日一直都不时地有因他发脾气乱摔东西而产生的骚动。我和他之间过去并无太多的交集,见面时多有康熙在场,彼此之间也只不过点个头行个礼,维系着表面的客套罢了。所以今日他见我来找他倒是异常地惊讶。我知道就这么贸贸然地去找储君非常不妥也不合规矩,可是现在情况紧急我也真的是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太子,刚才皇上的信也到了我那儿,信里头说‘微恙’,可这‘微’到底微到什么程度,这‘恙’究竟是什么病?”
时间紧迫我没工夫和他进行过多的寒暄,稍微打了个招呼我就开门见山地挑明了问题。
“这,儿臣也不太清楚,听回来报信的人说皇阿玛像是受了风寒,有些发热,其余的到也没什么。”
感冒?不,没那么简单。若单单只是轻微的感冒他绝对不会在信中提及,也绝对不会没有力气握笔,他这次的病一定是来势汹汹。
“母妃怕是太过牵挂皇阿玛了吧,皇阿玛洪福齐天必定会没事的。”
太子有些呆呆地看着我,脸上露着几分傻笑。见着他一脸无关痛痒的样子,我真是替康熙感到不值。太子是他最疼爱的孩子,从小就养在他身边,起居饮食他必定亲自过问,学业功课他也是一日不落地督促着。也许就是因为才满周岁就做了皇太子,周围的人对他总是宠着,小心观察他的眼色行事,才养成了胤礽今日的孩子气,都已经十七岁了还摸不清疼爱了自己十多年的父亲的性子,难怪日后被废黜。不过没关系,好歹知道了他的近况,我也没心思继续和他在那里绕圈子,匆匆地和他告了辞就往白晋那儿去。照太子的话来看康熙怕是患了重感冒或是流行性感冒。这病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算小了。他整日里行军根本没办法好好休息,再加上中药见效慢,他又急着要好,这病怎么退得下去?思前想后也只有白晋那里的西药现在最能帮到他了,我记得上次南巡的时候福全就是用它来退烧的。
找到了白晋后他二话没说立刻就答应和我一起走,出乎我意料外的是他说前段日子他托朋友从法兰西给他捎来了一种新药,效果比上次给福全用的还要好,只是还在大规模的试验阶段。我犹豫了再三也不知道该带上哪一种,索性将两种药都带上。但就在我将一切都安排好的时候我才突然发现还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我还没有结决;没有皇帝的特许我根本就出不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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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后,臣妾有一事相求。”
没错,思前想后,这种时候也只有皇太后才能帮到我。我有了主意后当下就直奔宁寿宫,才进了门,请了安,我就“嗵”的一声跪在了皇太后的跟前,直接告诉了她我的来意。
她被我这突然之举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赶紧让周围侍候着的人拉我起来。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把德妃给搀起来。”
她皱了皱眉,对着周围的宫女太监吩咐着。两个小宫女慌得立刻就过来扶我,我却一把推开了她们,今日里来宁寿宫前我就已经抱定了主意,若是得不到皇太后的答应我是决不会走的。
“你这孩子,这倒底是什么事啊!”
皇太后无奈地对我摇头叹息着,额上的眉毛也因此而皱得紧紧的。
“皇太后,臣妾想暂时出宫,请皇太后答应臣妾。”
我重重地朝她磕了个头告诉她我的请求,她一听之下倒是愣住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只是这次向来温和的声音中带了几分严厉,眼中也浮现些许不赞同:“祁筝丫头,你平日里挺明白的一个人怎么到了现在这关键时刻反倒犯糊涂了呢?皇上不在宫里,你这时候出宫去为什么呀?”
我长了张嘴刚想说,却突然意识到康熙在前线得病这件事暂时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因此我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看了一眼周围的人。她立刻会意地让周遭服侍的人都退了下去。直到传来一声“砰”的关门声她才缓了缓脸色对我道:“好了,现在就我们娘俩了,你有什么话就尽管说吧。”
“是。”我又朝她磕了个头恭恭敬敬地道,“皇额娘,皇上自前线寄来的信您见到了没有?”
“见到了啊。”她听了我的话反倒更加得不明白了,“皇上同我说一切都很好啊,他自己的身体也很好,这和你要出宫有什么关系吗?”
我原本以为皇太后是经历了太多的大风大雨所以现在才能够如此的镇定,原来事实并非我所想的那样,而是她也根本就不知道康熙患病的事。直到此时,那我困扰了许久的疑惑才解开。这个傻瓜,我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他的傻,你以为不告诉我,瞒着我就是为我好吗,我就会不担心了吗?你知不知道万一你因此而出了事我会内疚一辈子的吗?
“丫头,到底出了什么事了,你怎么又不说了?”
我的沉默似乎让皇太后也起了不安,她微微地直起身体,有些紧张地抓着案几,反反复复地追问着我。见她如此紧张,我却有些犹豫了。原本来之前我以为皇太后根本就知道康熙的病,可如今看来她和我一般也被康熙蒙在鼓里,事到如今我到底该不该告诉她这个坏消息让她为此牵肠挂肚呢?
“丫头?”
皇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