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岑一僵,忽然掩着嘴冲出包厢,子白起身便要跟出去看,却被同学一把拉住:“有小阮在就行,你跟出去做什么?”
又向微凉摇摇手:“小阮,快去照顾程岑啊”微凉楞了一下,慌忙跟了出去。
包厢的洗手间便在门外转角,待微凉推门进入,程岑正掬起水拍在脸上,洗手盆的水开至最大,如珠四溅。
微凉轻抚程岑背脊:“没事吧?”
程岑抬头,眼圈微红,声音低哑:“没事……”
微凉微微颦眉,抚上程岑脸颊:“怎么喝成这样,我去买些解酒药来”转身要走,却被程岑自身后抱住,微凉惊疑:“岑岑?”
程岑俯身在微凉耳畔低语:“宝贝,你爱我吗?”
微凉只觉不妥,却只脱口而出:“岑岑,我喜欢你,但那不是爱……”
程岑叹息:“你以前不是这样说的……宝贝长大了……那你爱子白吗?”
微凉羞涩垂头:“爱……爱的……”
程岑手臂一紧,似欲将微凉镶入怀中:“那我将子白打包送你当作生日礼物,好不好”生日派对至深夜方散场,将微凉送入家门后,程岑转身向子白扬扬下巴:“小白,我们再去海边喝酒吧”子白微微皱眉:“你刚回来,应该好好休息”程岑伸臂搂住子白的肩膀:“一句话,喝不喝吧”“……”子白无奈揉揉眉间:“喝”在便利店买了一袋啤酒驱车驶至海滩,程岑随意将啤酒一扔,翻身滚在细沙上:“Z市,我终于回来了”子白整整衣衫,优雅坐下:“英国的月亮没有特别圆吗?”
程岑又翻了一圈,懒洋洋的挪至子白身旁,靠在子白背上:“有,月亮特别圆、空气特别好,但我还是喜欢Z市”因为这里有微凉,还有你。
摇摇头,将发间细沙蹭进子白衣领内,子白也不恼,只由着他孩子气的恶作剧。
漫无边际的聊了许久,不觉已是凌晨,沙滩上空无一人,分外静谧。
程岑一口一口饮着啤酒,偏头似仔细聆听海浪拍岸的声响,沉默许久,忽然问道:“你很难过吧,为什么不动手抢?”
子白微微挑眉:“若我不了解你我会以为你在向我示(葱)威”又道:“若是你,你会抢吗?”
程岑笃定:“我会”子白轻轻摇头:“你不会”程岑猛然转身将子白压在沙滩上,深深望入子白的眸:“我会!我真的会!”
一字一顿,似用尽全身力气:“你为什么不抢!宝贝对你而言难道不是最重要的吗?你他妈的为什么要顾虑我!你总是这样左右计算要我怎么放心将宝贝交给你!”
子白面色一凝:“什么意思?”
程岑颓然倒下,躺在子白身旁,呐呐道:“小白,我希望宝贝对你而言是最重要的,无论她发生什么事,你都要第一时间陪在她身旁,若是有谁想要抢走她,你都要不顾一切的抢回来……”
声音破碎在风中:“无论是我,或是任何人”一片沉默,许久,才听见子白微哑的声音:“你说清楚”程岑微微敛眸:“小白,如果我说,那张相片是我故意发去骗你的,我与宝贝并没有在一起……你会怎样?”
子白声音一凝:“……揍你!”
程岑清浅低笑,摊开手脚大字型躺在沙滩上:“你揍吧”子白转身,狠狠一拳砸过去。程岑也一跃而起,与子白扭打作一团。
这一架直打得天昏地暗衣衫凌乱,待两人都用尽力气倒在沙滩上,子白才沉郁道:“你真的很不愿我与微凉在一起吗?”
程岑撇撇嘴:“管我做什么……如果我说我不愿,你会放开微凉吗?”
子白极淡漠道:“不会,但你对我也是最重要的”程岑抽得脸上伤口一阵疼痛,呲牙咧嘴:“小白,你对个大男人说这些话你寒不寒啊……”
我并非不愿你们在一起,我只是嫉妒,很难过。
明明是三个人的游戏,为何到最后却要我出局。
你总不能残忍的让我祝福你,对吧……
我又不是圣人,我只是程岑。
小剧场:英国,初冬。
露露跪坐在程岑床上,无措的望着程岑收拾行李,声音中已是带了哭腔:“你真的要走吗?可是Sam他们都还没有毕业啊,为什么你要提前回去?”
程岑瘦了许多,容色疲惫,声音沙哑:“宝贝的生日就要到了,我想给她一个惊喜”露露忿忿:“可是你做了那么多,她都不知道!你为她打架受伤她不知道,你为了她连续两个月熬夜写论文她也不知道,她是个笨蛋笨蛋!你为什么还要喜欢她?”
程岑摸摸露露毛茸茸的小脑袋:“照你的说法,大众情人就该是爱因斯坦而非玛丽莲梦露”似安抚小兽一般拍拍露露,转身将零碎杂物收入行李箱中。
程岑的衣物书籍并不多,行李箱中更多的是他与微凉的回忆,露露跳下床,蹲在行李箱前翻拣许久,抓起一张微凉三人少年时的合影,懊恼噘嘴,“她究竟哪里好嘛”水眸流转,凑到程岑面前:“你看她以前都没有我漂亮,等我长大会比她更漂亮的啦!”
程岑低声浅笑,抽过相片小心夹在书中,放入行李箱:“小露露,我喜欢宝贝,无论有多少人比她聪明比她美貌,都与我无关,我只喜欢她”露露纠结:“可是……可是……”
程岑将行李箱拉好锁上:“好了,我去学校交论文”露露急急跳上前搂住程岑的脖子:“若是这次通过了,你就要回去了是不是?”
程岑扯下露露的手臂,浅浅勾唇:“嗯,小露露听话”露露呜咽:“可是她不爱你啊,我爱你,你留下来好不好?”
程岑轻叹:“我爱她,与她无关”稀薄的阳光透过浓雾浅淡的洒在古堡斑驳的石墙上,湿冷压抑。
程岑深吸一口气,整整衣领,拘谨敲门。
这已是他第十三次被到时单独唤至办公室,也是他第十二次修改论文,程岑懊恼的甩甩头,推门进入:“教授,下午好”英国籍教授白发苍苍,从半月型眼镜后淡漠的向程岑瞥一眼:“程先生,请坐”屈指轻敲桌上宗卷:“你的论文……”
程岑屏息以待,导师唇角勾出一抹极浅淡的笑意:“不错”程岑夸张的长长呼出一口气:“谢谢谢谢”导师被他逗得抿唇一笑,语气也和蔼了许多:“事实上,是非常好!程先生,你很聪明,而且你的勤奋让我十分感动,若你愿意,我可以向学校推荐你继续攻读博士学位”程岑微微敛眸,沉吟许久方道:“读博士……很抱歉,恐怕我要拂逆您的好意”导师惊讶:“为什么?恕我直言,一般中国的留学生听到这个消息都是欣喜若狂的……程先生,你的反应和我想象中不一样……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你也许不知道你放弃的是什么……”
程岑浅笑:“但我有更重要的事”不知后悔弥补,是否来得及。
小白、宝贝,对不起,其实我也极不愿让你们难过。
婚礼
子白微微挑眉,许久方道:
“对不起”
程岑撇撇嘴,嘟嘟囔囔:
“没有什么好对不起的,若宝贝喜欢的人是我,我早就将她吃干抹净了”
声音中一抹低哑的忧伤,瞬间被海风吹散。
子白缓缓敛眸。
程岑,对不起。
但唯有微凉,不能让。
程岑长叹一声,无赖的拽过子白的手臂枕上:
“小白,你觉得对不起我吧?”
子白:“……”
程岑:“你内疚吧?”
子白:“……”
程岑:“如果你内疚的话,那我们来玩个游戏,你不许与宝贝说,看看宝贝还敢不敢向你表白,好不好?”
子白:“……”
程岑:“而且就算你们在一起了,我还是会叫宝贝宝贝,还是会对她搂搂抱抱,你不许有意见!”
子白:“……无耻”
程岑疲倦的阖上眼,声如呢喃:
“谢谢……”
小白,要是你不答应就好了。若你不答应,我就有理由,变得更坏一点。
微凉疑惑的发现,子白近来变得有些奇怪,经常将她拉到各大酒店试菜不说,某天经过婚纱店门口驻足许久,指着橱窗中一件婚纱,偏头略略挑眉:
“这件不错。”
微凉缓缓敛眸,仔细望去。只见那是一件珍珠色裹胸婚纱,长裙曳地,裙身笼着一层薄纱,裙上绣着圆润的粉珍珠,如梦似幻。
微凉微微抿唇:
“很漂亮……但是为什么要看这个?”
子白淡淡瞥微凉一眼,牵起微凉的手:
“结婚。”
微凉胸口一痛,轻轻挣脱子白的大掌:
“是我认识的人吗?”
子白脚步停顿、转身,拉过微凉的手握紧:
“是。”
也不顾微凉挣扎,径直将微凉的手塞进他的大衣口袋。
子白结婚的对象是YoYo姐吧,那日隐约听见YoYo姐自言自语的抱怨说即将坠入婚姻的深渊,却不想是与子白……
微凉瑟缩着一阵寒颤,将苍白的小脸埋进白色粗针织围巾中。
这个冬天还是太冷了一些。
圣诞节,子白循例忙得一塌糊涂,待终于处理完所有卷宗打电话予微凉,却只听见微凉与程岑在夜市玩疯的消息。
情人节,子白状若无意的问起:
“之前在海边,你为什么亲我?”
微凉面绯如霞,落荒而逃。
每一日,都在试探与逃避中度过,却又那样平静,平静得微凉以为,这样便是一生。
四月一日,愚人节。
清晨,微凉便被急促的手机铃声惊醒。睡眼朦胧的摸出电话,微凉呢喃如梦呓:
“岑岑……”
彼端传来程岑低缓深沉的声音:
“宝贝,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
微凉迷迷糊糊应一声:
“哦……”
蹭蹭枕头正欲继续睡,却瞬间似被冰水浇透,微凉惊惶的抓起电话:
“喂,岑岑!你你你……”
却听彼端传来戏谑的轻笑:
“愚人节快乐,你被骗了,小笨蛋。”
微凉肩膀蓦然垮下,噘起小嘴:
“岑岑大坏蛋,一大清早的就吓我!”
程岑痞痞的诱哄道:
“呐~宝贝,难得今天愚人节,要不要向子白表白啊?”
微凉耳畔微烫,斩铁截钉:
“才不要!”
挂了电话,微凉将手机塞在枕下,抱着被子便在床上打滚。程岑的怂恿话语在心中萦绕不去:
“你只当作是愚人节玩笑,说出来,心中也会好过一些。”
说出来……反正只当是愚人节玩笑……
微凉的手似被蛊惑一般挪向手机,犹豫许久,按下“2”,几乎同时,手机中传来子白的声音:
“微凉。”
微凉一惊,几欲将手机摔出去,惊慌失措语无伦次:
“啊啊啊子白,愚人节快乐!”
话音未落,微凉便纠结了。哪有在愚人节未作弄人便劈头祝他愚人节快乐的啊啊啊!微凉狠狠咬唇,再接再厉:
“子白……那个……我喜欢你!”
子白嗓音低柔沉稳:
“我也是。”
微凉手指一颤,“啪”一声挂了电话。
我也是我也是我也是……
微凉抱着手机傻笑着在床上滚来滚去。赚到了赚到了赚到了!
即使这只是一个恶作剧,但有一句话温暖,便能安慰余生。
四月二日,星期四。
晴转阴,微凉,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微凉清晨便被子白略微清冷的嗓音扰醒,胡乱披上一件外套,恍恍惚惚走至客厅,便见子白穿一件极正式的西装,正向阮爸略略颔首:
“我保证。”
微凉揉揉眼睛,未睡醒的声音呢哝沙哑:
“子白……”
子白勾唇浅笑:
“早,去换件衣服,我们要去一个地方。”
微凉乖巧的应了一声,转身向房间走几步,疑惑转头:
“可是今天要上班……”
子白眼也未抬:
“今天你请假。”
微凉:“……”
迷迷糊糊的来到民政局门前,迷迷糊糊的下车,迷迷糊糊的看着子白淡漠的取出一叠证件交予工作人员,微凉终于很迟钝的惊觉状况不妥,慌忙拽住子白的袖口: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子白微微挑眉:
“结婚。”
微凉呆愣:
“和谁?”
子白眼角抽搐:
“和你。”
抬手掩住微凉因过度惊讶而张大的嘴,子白将《申请结婚登记声明书》递至微凉面前:
“签字。”
微凉震惊得言语不能,期期艾艾:
“可是我们……没有恋爱……”
子白一脸云淡风轻:
“谈了,昨天。”
微微挑眉:
“不是你向我求婚的吗?”
微凉无限纠结:
“我昨天……只是……”
子白浅浅勾唇截断微凉的话语:
“你昨天向我表白,我答应,于是我们恋爱了。恋爱的最终目的是为了互相了解之后结婚,我们对彼此了解已不能再深,所以我们应当结婚了。你向我表白的因直接导致我们结婚的果,所以你向我求婚……”
凤眸中流光如绚:
“……有问题吗?”
微凉瞠目结舌,头晕脑胀的在声明书上签了字。子白满意颔首:
“婚礼在五一长假,酒店婚纱花车蜜月喜帖我都已经订好……”
淡然浅笑:
“都是你喜欢的。”
微凉:“……”
艰难的从五雷轰顶中挣扎出来的微凉可悲的认识到:她刚把自己给嫁了,而且貌似是她开口求的婚……
这简直是……惨绝人寰啊!
即便领结婚证的过程实在是风中凌乱,但婚礼无疑是繁复且华丽的,白色玫瑰簇拥着围满了整间宴会厅,微凉穿着珍珠色裹胸婚纱端坐在新娘休息室中,十指纠缠。
她与子白在法律上已然结婚一月有余,子白却仍是如往常一般待她,每日清晨接她上班,下班便送她回家,周末约会亦是往日常去的地方。
但子白说,他爱她。
那日,他牵着她的手攀至海边巨岩上,潮声喧嚣间,他缓声低语:
“微凉,我爱你,很久很久了。”
他的声音那样低浅,仿佛要零碎着化入风中,她却一丝一毫,听得极仔细。他拥着她,她鼓噪如擂的心跳骤然平静,沉稳的、安宁的,应和着他心跳的频率。
她爱他,他也爱她,这世上,再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事了。
房门被猛然推开,CiCi泫然欲泣的冲进来,搂住微凉一阵揉蹭:
“啊啊啊老子的小软糖要嫁人了,老子舍不得嘛……”
尾随而至的南宫静浅浅颦眉,优雅的阖上门,向CiCi撇撇嘴:
“法律上,她已经嫁了。”
CiCi更是纠结,“呜哇”一声蹭着微凉便要哭,南宫静连忙将她扯开:
“小心她的妆!”
又细细端详微凉片刻,略略颔首:
“长大了。”
言语间很是欣慰。
微凉心中一酸,水眸蕴泪:
“静静……CiCi……”
南宫静眸中水光一旋而过,仍是清浅道:
“亲友们快到了,你要出去招呼一下。”
微凉慌忙起身,却被南宫静伸手揽住,CiCi也抱过来,将微凉围在怀中。
她们俯在她耳畔说,你一定会幸福的,你一定要幸福。
宴会厅内已只有伴郎伴娘在忙碌布置,程岑既是伴郎又是女方密友,身兼数职,忙得不亦乐乎,他却极愉悦,不住高声谈笑。
微凉略略偏头与CiCi道:
“岑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