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他,我失望地看了看天花板,那种华丽而严谨的装饰绝不是医院,也不是我的宿舍。
“我怎么了?这是哪里?”我用力想从身下软绵绵的床上撑起来,却发现浑身酸痛,别说从床上起来了,就连一丁点力气都使不上。
“这是我的房间,你感冒了,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他用另一只手重新把我按回床上,再将丝被拉高掖在我下巴下面。
我毫无反抗之力地跌回去,被他包得只露出脑袋,颓然地扭过头望向窗外,我明明在风清扬的背上,怎么会到了这里?风清扬又在哪里,他有没有被范流银怎样?
“你是不是在找什么?比如说一个人?”范流银突然压迫性地倾身下来,用力扳过我的脸,眼神冷冽审视着我。
“什么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倒抽了口凉气,不敢想象他到底对风清扬做了什么。
“是吗?你真的不记得是谁送你去医院的?”他神情显得有些诡秘,脸上维持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不记得了。”我淡淡地回了他一句。
“那……送你来的那小子白挨一顿打了。”他冷笑了一声,满不在乎地说。
“他怎么了?”我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
下一秒,范流银已阴寒地看着我,浑身散发着凌厉的寒气,扳着我下巴的手猛然收紧。
“你关心他?”
“关心一个在我昏迷后送我去医院的人是人之常情,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会晕倒,连一个小感冒都可以让我昏迷一天一夜。”我已经太累了,跟范流银的这场拉锯战似乎永远都是同样的模式,永远都没有结束。
“这样最好,否则,背叛我的下场你应该知道。”他冷冷地放开扳着我脸的手,眼睛却没有离开过我的脸。
十四
什么下场,我早就知道了。像范家这样不可一世的大家族,势力早已渗透政、商、黑道三界,曾经范流银带我去过范家幕后控制的黑道组织——黑曜会,看他怎么处置会中叛徒,那些残忍的手段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叩叩叩……
门外突然传来一急促的敲门声。
“进来。”范流银紧紧地握着我的手头也不回地说。
门开了,走进来一个身穿灰色西装的少年。
“银少爷,这是我父亲要我交给你的黑曜会在日本的拓展资料。”少年对他深深一鞠躬,必恭必敬地递过一叠资料。
是他,徐晖!
对于徐晖,我多少有些印象,他是黑曜会会长的独生子,第一次见到他时就是在黑曜会那个处置叛徒的囚刑室,那时的他因为年轻气盛心高气傲而不服范流银的管制,被锁在囚刑室饿了两天两夜,吃了不少苦头。我趁范流银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塞给过他一颗身上仅有的糖果,他当时凶狠的目光我至今仍然记得。他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糖果,一边恶狠狠地瞪着我,沙哑的声带说对我说:“不要以为我会感激你,总有一天……”
后来,他被他父亲送到国外学习了半年,如今成熟内敛的摸样跟当初的叛逆凶狠真是叛若两人。
范流银翻了翻手上的资料,表情甚是满意。
“徐晖,这次你做得很好,看来你父亲送你去日本没有白去。”
“这是我应该做的,银少爷。”徐晖还是面无表情,必恭必敬地说。在他鞠完躬直起身时,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有一瞬间,我看到他的眼睛有意地扫过我。
那个眼神我很熟悉,就是我第一见到他是那种凶狠的眼神。
我的身心都微颤了一下,范流银立刻紧张地转过来看着我,把手伸进了被窝。
“你干什么!走开!”看到他突然伸进我被窝的手,我吓得连连往后退,双手并用地推他靠过来的胸膛。
他冷俊的脸上闪过一丝受伤的表情,原本握着我手的那只手反过来死死压住惊慌失措的我,另一只手试探性的在软绵绵的床垫上辗动了几下之后抽了出来。
不知道他到底意欲何为,我惊魂未定地看着他。
“我只是想看看电热毯是否保暖,”他看了我一眼说道。
我松了口气坐起来,徐晖还在房间里,刚刚那一幕他都尽收眼底,此刻正站在一角带着一丝隐隐的嘲弄眼神看着我。
在他那丝嘲讽下,我感到自己几乎无地自容。
“我要回去了。”我避开他的眼神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不行,医生说你需要多休息。”范流银不容置否地又将我压回去。
我铁了心地又坐起来。
“让开,我要回学校,我跟你不一样,我没有多余的时间生病,你即使整年不去上课都没人敢说你半句,但我不行。”
说完,他沉默地看我,手还是紧紧抓着我的手,但态度明显没有刚才强硬了。
我趁机翻下床,鞋都没来得及穿就跌跌撞撞地想往外走。
范流银抓住我手的那只手轻轻一带,我又一屁股跌坐在床沿上。
“你……”我有些气恼地瞪着他。
他却笑了,蹲下身去捧起我的脚:“至少要把鞋穿上吧,连走都走不稳了还想跑,你这固执的脾气什么时候才能改啊?”
我呆呆地看着他轻柔地帮我套上棉绒质地的袜,接着又换上舒适的鞋,语气里的宠溺任谁都听得出来。
这真的是范流银吗?我迷朦地看着眼前这个微微笑着的男人,他正做着很多年前我父亲为我做的事。清晨,迷迷糊糊地起床,爸爸总会细心帮我穿鞋和袜子。
十五
范流银温暖的手指和亲昵的动作不禁让我脸上发烫,徐晖嘲笑的意味更浓了。
“好了,我送你回去吧。”他很满意地欣赏着自己杰作,白色的休闲鞋上赫然顶着两个小巧的蝴蝶结。
我刚用力想站起来,浑身的酸痛无力让我脚下一闪,整个人重心不稳地往前扑。
范流银眼疾手快地揽住我,一把把我抱起来。
“这次可是你自己扑上来的。”他一脸笑意地我抱在怀里就往外走,浑身的酸痛无力容不得我多作反抗,我索性随他去。
“银少爷,如果没什么事,属下也告辞了。”徐晖站在门口说。
“你走吧。”范流银对他颔首示意。
三人刚走出房间,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对着范流银行礼。
“少爷,老爷找你有急事,要你马上去趟书房。”
“知道了。”范流银冷冷地回他完全没有过去的意思,那人杵在那里也不敢离开。
“少爷,老爷要您现在就过去。”
“我说知道了,你没听到吗?”他愠怒地扫射了那人一眼,轻轻把我放下来。
“可是……”那人还想说什么,却被范流银阴寒的眼神吓得马上收声。
“你在这里等我,我一会就来。”他握着我的手叮嘱道。
“我自己可以回去。”我已经不能再等了,对风清扬的担心让我心绪不宁,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我只想快点见到他。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走。”范流银强硬地坚持,手用力地抓着我,捏得我的手腕隐隐发痛。
“我已经没事了,你……”我扭着手还想跟他争辩,一个声音打断了我。
“银少爷,我正好要出去,如果你不放心的话就让我送林小姐回去吧。”站在旁边一直冷眼旁观的徐晖突然开口说道。
范流银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从徐晖的眼睛里搜索出任何感情。
就在这时,不远处又跑来一个人,同样到范流银面前行了个礼。
“少爷,老爷叫您过去。”
范流银沉思了片刻,再看了看徐晖终于点头同意了。
“路上小心。”他嘱咐过徐晖后,才恋恋不舍地放开我的手,跟着那两人走了几步又倒回来,手抚上我有些凌乱的发丝。
“不要再碰冷水了,知道吗?”
这次我没有避开,无言地点点头。
范流银走后,我没有理会徐晖独自向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车早已在门外等候,我坐进了后座,徐晖亦步亦趋地跟过来跟着我钻进了后座。
“你干嘛?到前面去。”我瞪了他一眼。
“放心,我不是范流银。”他冷笑了一声,声音里满是嘲弄。
冷漠地瞪着他,我没有再反驳,撇开头往里坐了坐,尽量离他远点,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潜意识里就是想避开他。
车缓缓开动,我的心一直风清扬身上,这样平稳的速度对于我来说太慢了。
“可以开快点吗?”我有点焦急地问司机。
“不必了,银少爷吩咐过,林小姐现在的身体不适合做快车。”徐晖不愠不火地对司机说,似乎有意跟我唱对台。
“你到底想怎样?”我收起情绪冷冷地看着他。
“不想怎样,不过,这么久没见,你不想跟我说声好久不见吗?”徐晖扯动一边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企图,但我至少可以确定的是这个人绝非善类。
“呵呵呵呵……”他锁着我脸看了半天,突然诡异地笑起来。
“林慧,没想到许久不见你还是老样子。”
“我是什么样子不关你的事。”我看向窗外,语气冷淡地对他说。
“那你那天就不来该管我!”他恶狠狠地伸手来抓我的右手,手指不经意地抚到我的尾指,我条件反射地用力甩开他惊叫。
“别碰我!”
“我说了,我不是你的范流银,你大可不必这么紧张。”他又冷笑一声,若无其事地收回手。
十六
尽管他这样说,我还是无法不对他产生戒备。眼看车开到了学校,不等来人开门我就径直打开车门冲下去,顾不得浑身的酸痛头也不回的走,感到那凶狠的目光直盯着我的后背,我莫名的感到不安。
当我爬上校门那排长长地阶梯回头看时,徐晖并没有再追上来,车已经开走了,我总算舒了口气,向学校走去。
休息时间,校园里人来人往一片熙熙攘攘的景象,与人擦身而过,有个声音轻轻叫住我。
“林慧……”
我转身一看,是同班一女生。
“有事吗?”我语带冷淡地站在那里,记忆中很少有人对我有善意,即使没有恶意也是避之惟恐不及,像今天这样主动跟我说话的还很少。
“那个……收发室有你的包裹。”女生顿了一下小声说。
“噢,谢谢。”我感激地对她说道,随后转身飞快地跑向收发室,其实看看时节也差不多该到了,姑妈的苹果园收获的日子。只是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我都差点忘了。
兴冲冲地跑到收发室,负责收发的老师正好在。
“老师,有我的包裹吗?我是二年A班的林慧。”我满怀期待地问他。
“哦,林慧呀?有你的,是家里给你寄好吃的了吧?”老师笑眯眯的递给我一个大大的包裹。
“恩。”我淡淡地笑了一下,在领取单上签完名,心情愉悦地抱着包裹回到了久违的宿舍。
打开浅绿色的铁门,我小心翼翼地把包裹放在茶几上,拉开水蓝色的窗帘,明亮的光刹那逸满安静的房间。迫不及待撕开包裹上的封条,一股清新的苹果香味扑鼻而来。
打开箱子一看,果然是秋收的新苹果,有的已经绯红熟透,有的淡淡的青涩中带着一抹粉红,令人食指大动。我洗了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一口咬下去,熟悉的香甜流连于齿间。
眼前忽然闪过一张清秀的脸……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想到这里,我用橙色的纸袋包了几个苹果离开宿舍。走到教室一看,风清扬并没在里面,我微微一笑,想他一定是跑那去了。似乎已经形成了一种默契,只要没在教室看到他,我都会第一时间去那里。
越过熟悉的走廊,我停在那扇褪色的门前,推开门,果然看见风清扬背对着我坐在窗下,阳光在他身后拖出一道长长的倒影。
“猜我给你拿了什么。”我兴高采烈地走上前去,一只手拧着苹果放在身后,一只手捂住他的眼睛。
“我猜不到。”他转过头,唇边扯出一抹笑。
当我的眼触到他脸的那一刻,‘哗’的一声,我手上的苹果全掉在地上。
阳光下,风清扬那张原本清秀的脸上竟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淤痕。
“原来是苹果,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苹果?”他冲着我笑,嘴角却破了,一笑伤口就渗出一丝血丝。
仿佛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我心口上,看着他我难受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泪直在眼眶的盘旋。
十七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苹果?”他冲着我笑,嘴角却破了,一笑伤口就渗出一丝血丝。
仿佛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我心口上,看着他我难受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泪直在眼眶的盘旋。
他若无其事的捡起滚到脚边的一个苹果,用手抹了几下,放在嘴边咬了一口。
“好甜。”他仍是笑,眼睛明亮如星,眼睑周围青紫一片。
“别吃了!”我泪眼朦胧地冲上去拍掉他手上的苹果,果肉上还拌着他的血丝。
慧慧,谁都不能碰你,只有我……
送你去医院那小子白挨一顿打了……
耳边又响起了那令我心寒的话!
不管我怎么小心翼翼,到头来我还是连累了他,我没有能力让他不受范流银的伤害,却自私地放任他喜欢上我,看到他满脸伤痕却还微笑着的样子,我的心都快碎了。
他没有说话,倾身上前拾起已经沾上尘土的苹果又要往嘴里送。
“不要再吃了!”
我再也忍不住扑上去泪流满面地推开他,看他无防备地撞在墙上,我的眼泪流得更凶。
他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来,一步一挨地走近我,拉着我的手滑过他脸上大大小小的伤痕。
“你看,我没事的,一点都不痛,不要哭了,你哭的样子好难看。”
我悲愤得浑身发抖,歇斯底里的冲他又哭又叫:“你没事?你不痛?都伤成这样了还叫没事!?你是傻瓜吗?你不会喊痛吗?呜……”吼到最后我已经泣不成声了。
风清扬傻笑着用双手抱住我,一只手轻轻拍抚我的背。
“林慧,其实看到你我就一点都不痛了,真的,我什么都不需要,我只要有你就好。”
我推开他。
“如果你连你自己都保护不了,你凭什么来拥有我!”
他没想到我会这么说,眼神哀伤地望我。
我狠心不理会他,蹲在地上拾起那些散落在地上的苹果塞进纸袋里。
“以后我不会再到这里来了。”把纸袋递到他面前,我忍住快要奔腾的眼泪冷冷地对他说。
他怔在那里没有接,我一放手,苹果再次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声‘咚咚’的闷响。
那声音彻底敲碎了我的冷漠,我死死的咬住嘴唇夺门而出。
也许风清扬不知道,为什么他的伤全在脸上,但是我知道,那是范流银对我的警告,打在脸上让我一眼就能看到,如果我再接近他,那下次伤的就不会是他的脸了。
那天以后,我没有再去过储藏室,平时也总是有意无意的避开他。很多次,我看见他远远地望着我,好象有很多话要跟我说,可是因为我的逃避和范流银的如影相随,他根本没有任何机会靠近我。
转眼快到期末,我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学业上,还有一年半的时间,如果我能考上离这里很遥远的大学,那我是否就能离开范流银重新开始?我不止一次这样想过,即使离开的希望很渺茫我也要拼尽全力一试,因为这是我跟他唯一的机会了。
忙里偷闲的一天,我包了一些苹果想带给赵敏琳,在这个学校里,她算是我的第一个朋友。我拿着苹果到走在走廊上时,她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