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婶闻言不由笑道：“原来是白术和参香的亲事啊，这自然是好，正好让老爷高兴高兴！只是这究竟按哪里的规矩办？”白术与参香只是赵家的下人，按说定个日子就行了，只是瞧赵小姐的语气似乎不准备草草了事。
赵菲自然明白她话语间的意思，微微思索之后便笑道：“白术与参香并非是下人而是家里人，只是具体如何操办我也不清楚，春婶您觉得呢？”
“那就按着村里的规矩吧。”春婶热络地笑道：“一来，算是入乡随俗；二来，赵老爷还病着，也不适合太过热闹。”
赵菲想着也是这个道理，便答应了一声，两人商量之后便定下了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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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菲回到家之后便寻来了白术与参香，她瞧着两人淡淡地说道：“春婶子说良辰吉日方可毕姻，我想着也在理便和春婶查了查黄历，十二那日宜嫁娶，是难得的良辰吉日，你们的亲事就定在那一天了。”
乍听到这件事情两人不由微微愣住，相视一眼之后，白术说道：“小姐，我们自然是要等到您出阁之后再成亲，再说，现在老爷还病着，我们两人怎么能在这时候添乱。”
赵菲放下茶碗，轻轻地叹了口气：“你们也不小了，既然两情相悦何苦耽搁……趁现在老爷尚在，你们办了也好，好歹让老爷能喝上你们的敬茶……”
这话说得已经很明显，白术与参香自然明白其中意思，两人的脸色都变了变，心底沉重却都没有再说话。是啊，赵老爷的状况已经很差了，究竟能撑到什么时候也说不定……
第55章 喜事临门
赵菲的话再明白不过，白术与参香听罢也不由想起了赵老爷的状态，心情顿时也沉重起来，两人神色黯然沉默无语。
半晌，白术握起参香的手安慰地捏捏，然后拉着她走到赵菲面前跪下，抬头认真地说道：“这些年我和参香蒙曲家养育，如今又能走在一起，这是小姐与老爷的怜恤，我们二人感激在心。”
“你这话可就生分了，我和老爷可没将你们当外人。”赵菲拉起两人，微微笑道：“想想你们这些年也不容易，如今能走到一起了是你们的福分，日后好好过日子吧。”
白术与参香相视而笑，两人想起那些过往的日子心中都有些唏嘘。
“行了，你们两人也去忙吧，家中人手不多，你们就多担待了。”赵菲笑了笑说道
两人答应了一声，便携手转身离去了。
赵菲瞧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心中想着如果爹知道这件事情大概会很高兴吧。白术与参香自幼一起长大，白术性情沉稳，参香活泼急躁，如今修成正果，日后也不用替他们两人操心了。
等两人出去之后，屋顶上方忽然投进来一束光线，这光在略显阴暗的房间中分外的醒目，赵菲抬头瞧去，瞧见一个人正探到洞口往下看，映着光那张脸如一副山水画一般，美得令人惊奇。
洗去了艳丽的妆容，换了身华丽而低调的衣衫之后，他看起来倒有了几分江南水墨的风流。
怜君清如水，卓冠亦可妖。赵菲心中默默地想着。
那人对上她的视线立刻眼睛弯弯，调笑道：“上面风光正好，飞飞，你可要上来坐坐？”
赵菲只觉上面的风景实在是太过耀眼，她垂下眼轻悠悠地说道：“屋顶的瓦片可有些年头了，你仔细瞧瞧你那一身华丽的衣服可有沾上脏污……”
她的话音未落，上面立马传来一声惊呼，然后就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用看就知道那人肯定在翻看衣衫。
这人倒有些像那爱惜羽毛的鸟儿。赵菲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唇角不自觉露出几丝笑意。
很快那张清丽中带着些微妖异的脸又从洞口探出来：“飞飞，你胡说，这上面哪里有脏污！”
赵菲抿唇笑道：“你这话可有些傻，我又不像你能飞檐走壁，何曾去过屋顶，左右不过是玩笑话罢了，哪曾想着你竟然还当真了。”
刁洛轻悠悠地笑了声，干脆趴在手上，眼睛望着下面：“飞飞，家中是不是有喜事了？”
“你不是都听见了么？”赵菲忽然想到什么，立刻又补了一句：“你喜欢热闹我管不着，但是你可不许在白术与参香的喜事上生事。”
“难道在你心中我就是这样恶劣的人？”刁洛忽然敛了笑容，认真地问。
赵菲笑吟吟地点点头：“是啊，你在我心中一直都是无风也要掀起三尺浪的人。”
刁洛的脸顿时就垮下来了，他一脸委屈地叹道：“好吧，我发誓这次绝对会安安分分。”
“你的话我可不敢信。”赵菲坐在椅子上喝着茶，随口说道。
刁洛神色微变，眼中涌现出无数的痛苦之色，他凝视着赵菲半晌才勉强笑道：“你放心吧。”
赵菲并未抬头自然没有觉察他的神色，她轻快地放下茶碗，站起身来笑道：“好了，我可要去忙了，你下来之前可要将屋顶补上。”
刁洛应了一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神色黯然地趴在胳膊上遮住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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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术与参香的亲事就这么定下了，赵菲请来了村里的春婶操办亲事，虽然有些仓促从简但是也算合情理。
筹办喜事的时候，赵菲才发现成亲需要准备的东西太多，鸡蛋茶，子孙桶之类的东西都得有人操办，而赵家的下人本就不多，如今既要为赵老爷的病张罗，又忙着这桩喜事，一时杂乱难清。
赵菲想了想，找到春婶问道：“村里人成亲时候的人手是哪里来的？”
春婶子知晓她一个姑娘家对这些事情懂得不多，便笑着解释：“我们村多是穷人，家中也没下人，哪家有喜事都是村前村后的妇人来帮忙。”
两人一商量也就干脆让村里的妇人们来帮忙，每人给点喜钱也就是了。
于是，赵家开始热闹起来，妇人们凑在一起说笑着准备成亲要用到的东西，下人们抱着一堆堆的东西忙前忙后。
赵宅很快便染上了喜气，墙上贴着大红的喜字，院子里张灯结彩，那红灯笼在青翠的蔷薇架边，红的艳红，青的碧绿，响应着煞是好看。等那厚厚实实的红缎龙凤喜被买来之后，西厢的喜房也被布置妥当了。
赵菲服侍赵老爷喝完药，出门瞧着外面的事情被青婶子打点顺利，她便朝西厢走去。
前一日村里老嬷嬷已经给参香行了梳头开脸的修容礼，今日正在为她梳妆打扮。参香穿着红色嫁衣，坐在梳妆台前神色已经有些不耐烦。
老嬷嬷正拿着木梳给参香梳着发髻，瞧见她毛毛躁躁的样子，便唠唠叨叨地说道：“ 别这么急躁，这一辈子不就盼着这一天么？丫头，耐着性子，成亲之后可不能这般任性了……”
参香只是翻翻眼。
赵菲站在门口听着老嬷嬷嘴里念叨着：“一梳梳到头，两梳梳到尾，三梳梳到白发与齐眉。……”
赵菲心中默默想着，每个女子大概都想着能够寻到能够相伴的良人，从此白头到老，只是世事无常，人心难测，天下几人能共白首呢……
“小姐。”参香从铜镜中瞧见赵菲的身影，便龇牙咧嘴地嚷道：“您陪我说说话吧。”
赵菲走了过来，望着妆容精致的参香，也有些意外，平时见到的参香太过豪爽利落，如今装扮之后倒有了几分妩媚娇柔。
赵菲忽然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她抿唇笑笑，瞧着老嬷嬷给她戴上凤冠霞帔盖上红盖头，便说道：“嬷嬷，您先出去谢谢吧，我和参香说说话。”
瞧着老嬷嬷离开之后，参香立刻一把扯下红盖头蹦起来，笑嘻嘻地伸手去桌上拿糕点，一边嚷道：“幸亏您来了，要不然我会被老嬷嬷念叨死的。”
“嬷嬷可没说错，一辈子也就只有这一次，就算耐不住也得忍着。”赵菲坐在一边，轻笑道：“……你长大了，终于要嫁人了。”
参香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的笑容淡了，她神色闷闷地把糕点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小姐……”
“你说什么呢？”赵菲嗤笑：“吃东西的时候别说话。”
参香咽下糕点，说道：“我说……成亲后，小姐莫要与人参香生分了才好。”说到这里的时候，参香的神色带着几分认真。
赵菲瞧着参香的神色，忽然觉得这些日子中不只是她，就连参香也长大了。
“你和白术永远是我的家人。”赵菲放柔声音：“今日可是你的好日子，可别多想了，你好好地和白术过日子我就放心了。”
参香神色放松下来，她坐回床上笑道：“若是我是男子多好，那么就轮到白术坐在这里闷着了。”
“若你是男子，白术娶的可就是别的姑娘了。”赵菲站起身来，笑道：“好了，傻姑娘，我出去了，你在这里受着吧。”
“小姐您别瞧我的笑话，日后你出阁之日，自然也是要受着的。”参香嘻嘻笑道。
赵菲在门口处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她笑容中带着几分狡黠：“傻丫头，你觉得我到时候会用这些累人的繁文缛节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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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末夏初，天空湛蓝高远，青草茵茵。红彤彤的灯笼挂在庭院的树上，大大小小的喜字张贴在赵宅四处，映得人们的脸都带上了喜色。村里的小孩子拿着糖块欢笑着从人群中窜来窜去，酒香味伴着菜香已经从后院传了出来。
赵老爷坐在上座，旁边站着一袭青裙的赵菲，她瞧着新人一步步走来，脸上不由带上了几分笑容。
小孩子欢呼着：“新娘子，新娘子来了。”
白术穿着红色的喜袍牵着绸带那头的参香，一贯平静的脸上也露出几丝抑制不住的喜悦。
小时候，他们两人是小姐的伴读，小姐学了一段时间的诗文之后便专心泡在药草中，于是只余下了他与参香。那时候他喜欢待在屋内习文练字，要不就是陪同小姐一起学习药草，而她则是疯疯癫癫地整日野在外面。
曾经他也瞧不惯这个毛毛躁躁的女子，同为小姐身边的人，他能够妥当地安排每一件事，而她则多是添乱生事。只是相处久了，忽然很想知道同为下人，为何她可以没有那么重的背负，为何依然保持着最真的笑容！
十多年的相伴中，渐渐地读懂了她，也爱上了她，如今他们终于走到一起……
第56章 祭拜邱师
“一拜天地。”
白术与参香在人们的喧闹中弯下身子，艳红的喜服在春日中分外的醒目。
“二拜高堂……”
两人转向赵老爷的方向，认认真真地跪拜下去。他们自幼长在曲家，蒙受赵老爷的恩情才没有流落在外，在他们心中赵老爷与邱先生便是他们的亲人。
赵菲低头看向坐着的赵老爷，他神色茫然地瞧着面前喧闹的人们，在两人下拜的时候他依然波澜不惊，似乎根本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赵菲转开视线，心中微微黯然。
“夫妻对拜……”
白术抑制不住脸上的喜悦，他转了个方向对着绸带那头的参香深深地拜了下去。
刁洛原本正坐在一旁悠闲地翘着腿手中把玩着酒杯，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心中一动，他转头看了看那边穿着艳红喜服的新人，颇为留意。
这一句话听起来似乎很不错啊……
等到他与飞飞的亲事，别的事情都可以省去，这一句话可绝对不能少。刁洛心中琢磨着，脸上露出几分笑容。
赵菲抬头看见刁洛一直都乖顺地坐在一边，心中也松了口气。眼见一切都顺利进行，赵菲心中担心赵老爷身体受不住，等到白术和参香拜堂之后，交待了春婶几句便扶着赵老爷先行离去了。
春婶是个能干的妇人，张罗着热热闹闹地将两人送进喜房之后，她吃了些喜酒拿了赏钱也就告辞离去。
夜色中，赵宅中灯火通明，酒菜味道浓郁。村里人与赵家尚有些生疏，因此也未曾想去闹洞房，吃完喜宴之后村里人便三三两两地散去，余下赵家家仆去收拾残局。
赵菲服侍赵老爷睡下之后，就默默地坐在这间没有点烛火的房中，外面灯笼的光淡淡地透进房内，那远处的热闹声透过房屋传过来，莫名地让人有些恍惚。
一直到外面的人三三两两地散去后，赵菲才猛然从思绪中醒悟，她揉揉额头走了出去，顺着花廊径直走到厨房，让下人准备了几样饭菜放进提篮中便一个人趁黑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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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稀月明，夜风吹过山林发出沙沙的声音，偶尔从树枝见传来几声沙哑的鸟叫声，在这黑漆漆的林中倒有几分可怖。
此刻，邱先生的坟前摆着几碗饭菜与白酒，赵菲有些疲倦地坐在旁边的草地上想着自己的心思。
“下次出门叫上我吧。”身后一人走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静静地说道。淡淡的酒香味传来，赵菲没有转头便瞧见了一角华丽的浅墨色衣裳。
赵菲轻轻地说道：“你酒喝得可不少。”
刁洛转头定定地瞅着眉清目秀的女子，忽地笑了：“你放心好了，我喝不醉的，你可听过哪个勾栏院里的人会喝醉……”
他的神色带着几分自嘲与苦涩，赵菲不知道刁洛是从哪里受了刺激，不由仔细地看了他两眼，轻声说道：“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你还想这些做什么。再说了，你并不是……”
刁洛垂下眼睛，声音低了下来：“有什么区别呢，还不都是那种地方。”
赵菲叹了口气：“你说你啊，怎么好生生地做出这幅西子捧心的模样……而且你的手放错位置了。”
“……”刁洛噗嗤乐了，放下捂着胸口的手，干脆躺倒在草地上，眼睛望着黑漆漆的树顶说道：“我这不是在逗你开怀么。”
赵菲神色平淡地看着邱先生的坟墓：“你啊，真是什么都能拿来用，连自己的往事都可以拿来利用么？”
刁洛沉默了一会，笑容中带着几丝难以发觉的苦涩：“我本是这样的人，想改也改不了，在你面前装得了一时也装不了一世。”
赵菲听到这话倒是笑了：“我眼中的你本是这般模样，你何曾装得了。”
刁洛语塞，只得笑笑。的确，从第一次见面，他似乎就未曾给她留下好印象。
“小姐。”不远处有人清脆地叫道。
赵菲看向山路，白术与参香正牵着手走了过来，两人尚穿着红彤彤的喜服瞧起来艳光照人，甚是相配。
赵菲瞧见两人微微诧异，他们两人才被送入洞房不久，这时候他们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不过转瞬一想，她也就了然。
“春宵一刻值千金呐！”刁洛瞧见总是阴魂不散的两人不悦地撇撇嘴，阴阳怪气地说道：“莫不是，新郎官突然发现新娘子是个男人了？”
参香怒气冲冲地瞪着他：“狗嘴吐不出象牙！”
刁洛坐起身来，倚在赵菲身边笑吟吟地说道：“哎哟，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我可没说是你……”
赵菲看了刁洛一眼，刁洛立刻气馁地闭嘴保持安静。
赵菲望着两人，神色微柔：“你们两人来了也好，快到邱先生坟前拜拜。”
两人点点头，走到邱先生坟前认认真真地磕了几个头敬了几杯酒水，然后便有些伤感地站在那里。
瞧着两人伤感的表情，赵菲开口说道：“邱先生若是知道你们有今日，自然是欣慰的。你们来这里拜拜也就行了，夜已深了，一起回去吧。”
两人应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