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菲却只是低头翻过一页纸，淡漠地回答：“随他去吧！”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她真的难以分清楚了。李昭这个人，她不想见也不想再想起。
参香心中隐约也明白些许，她想起了邱先生，不由微微叹了口气，若是李昭别无他心，那么现在赵家会多么热闹啊。
正想着的时候，一个俊秀的男子抱着一个棋盒走了进来。参香不用看就知道来人肯定是刁洛，她撇撇嘴，对于刁洛，她一直很讨厌。
不过，平心而论，刁洛现在与往日有了些不同，虽然依然刻薄轻佻，但是乍一眼看去，却多了几分俊朗的感觉。
也许是因为他已经很少穿那些太过艳丽的衣服吧……
虽然眉眼间不经意间依然流露出妩媚的风情，但是整个人看上去倒没有了往日那般不正经。
“参香，你笨手笨脚，还是出去吧。”刁洛笑吟吟地说道。
参香本欲如同往日那样没好气地斥责几句，但是看了刁洛和赵菲一眼最终只是撇撇嘴走了出去。
第53章 语笑嫣然
参香瞧见刁洛来了，神情虽然有些不甘，但是却没有多说，看了他一眼便离开了。
刁洛微微一笑，走到赵菲身边。
赵菲抬起头平静地看着刁洛，没有言语。
刁洛神情自若地笑了笑，放下怀中抱着的棋罐：“飞飞，陪我下盘棋吧！”
“……嗯……”赵菲轻扬嘴角，伸手将桌案上的东西移到一边，挪出空让刁洛把棋子放下，她正好心情烦闷，能有一样转移心情的消遣也不错。
两人没有再说话，都安静地下着棋，房间中只听到棋子落下的声音。
赵菲看着棋盘微微皱起眉头，连输了两局，纵使她不在意输赢也不得不认真起来。她低着头，沉思着下一步该如何走。
刁洛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女子，忽然笑了笑，笑容艳丽得令人移不开眼。可惜，赵菲低着头没有看见，她皱着眉沉思着，乌压压的头发垂在耳边，露出娇嫩的脖项。
刁洛视线滑过的时候眼神不由微沉，却只是不动声色地伸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微凉的茶水让他的心情平复了一些。对于喜欢的女人，欲望在所难免，更何况他也曾日日笙歌，现在却将近一两年都没曾与人相好……
只是若是为了这点念头就失去了喜欢的人，不免得不偿失。
“那是我的茶杯。”赵菲手中的棋子落在一处，她抬头看了刁洛一眼。
刁洛笑道：“我知道。”
赵菲无语，片刻之后才说道：“每日熬的药记得喝。”
刁洛只是微微一笑，柔声说道：“好，我知道了。”
“你的手……我也不知道是那次救我伤到骨头，还是什么缘故。”赵菲抬起头，心中想起这件事情也有些不忍，她微微皱起眉头，说道：“……这应该会影响到你的武艺吧。”
“没关系，虽然偶尔颤抖，但是并不碍事。”刁洛却并不在意，他似笑非笑地摩挲着棋子，漫不经心地回答。
在杀人的时候，是割断敌人的脖子还是隔断了他的脑袋，这点差距并没有不同。
赵菲放下最后一粒棋子，望着棋盘上局势明朗的情形，淡淡地笑了：“刁洛，你输了。”
刁洛瞧了一眼胜输分明的棋盘，好脾气地笑笑，说道：“嗯，我输了。”
赵菲撇撇嘴：“你的话让我觉得你是在让我。”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伸出纤瘦的手搭在刁洛的手腕上，半晌才将手收回袖中，神色微沉。
“如何？”刁洛托着腮轻轻地笑，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身体的状况。
“你根本就没有喝药。”赵菲轻轻地叹了口气，语气中不知道是无奈还是难过。
“通过把脉，你竟然能够发现我没有喝药？”刁洛哑然地笑了。
“当然不是，我只是发现了你窗外的一片药草都死了。”赵菲淡漠地答道：“那些都是适合干燥地方生长的药草，每日三顿药汤的灌溉，不死才怪。”
“……”刁洛微微一愣，然后笑道：“好吧，不过你刚开始为什么不责怪我？”
“如果你的身体有所好转，喝不喝药又有什么关系，可是你的脉象并不能够让我满意。”赵菲抬起头，眼神中带着一丝冷意：“为什么？”
“我不想治。”刁洛倒也没有反驳，瞧了赵菲一眼老实地说道。
“早日痊愈不好么？”赵菲淡淡地问：“难道你想将自己折腾成废人？”
“我的身体痊愈之后，你是不是就要赶我走了？”刁洛面容上带着宠溺的温柔笑意，话语中却透露出些许叹息：“飞飞，让我留下就那么困难吗？”
赵菲垂着头，将棋子一粒粒地放进棋罐中，半晌才轻轻一笑，语气平静：“我懂你的意思，也无意故作姿态……只是，刁洛，留下你不难，让你留下一辈子却不容易。”
室内半晌寂静。
刁洛眼神黯然，最终轻轻地叹了口气，伸手搭在赵菲的手上，软语道：“不急，终有一日你会释然……我的命总会长过你的伤痛。”
赵菲微微一愣，却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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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洛出了房门之后手扶着门柱，坐在檐下轻轻地叹了口气。一着被蛇咬，三年怕井绳。飞飞与他分开又经历了李昭的纠葛，心中已经有了畏惧心，让她放下芥蒂接受他也许不容易，不过好在李昭已经没有威胁了。
半晌，刁洛站起身准备回屋，忽然他停顿住脚，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然后转了个方向朝门外走去。
那人果然还在，他正狼狈地倚在赵宅门外的院墙上，胳膊上缠着纱布，血迹映出来，衬得整个人分外的憔悴。
刁洛悠悠然地走到李昭面前，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李昭，商铺的事情如何了？”
李昭听到脚步声猛然回头，见到是刁洛神情顿时失望起来，他冷冷地说道：“多谢你的资助，但是飞飞我不会让给你。”
刁洛轻轻地笑了笑，声音中带着几分不屑：“让？你觉得我会稀罕你的退让？李昭，我只会抢不会让呢！”
李昭瞪着刁洛，神情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厌恶和鄙夷：“你以为你是谁？菲菲怎么可能喜欢上你这种人？”
刁洛噗嗤笑了一声，他凑近李昭，眉眼间带着一丝风情：“哦？我是哪一种人？”
近距离地看着刁洛的面容，李昭不由微微失神。
“呵呵……”刁洛后退了几步，妖媚地笑了笑：“你在嫉妒我的美貌？你死心吧，这辈子你都比不上我。”
“你……”李昭怒道：“你这不男不女的娘娘腔！就你这恶心的样子也配和菲菲待在一起？”
“也许我的容貌比较阴柔，但是我绝对比你值得依靠。”刁洛却是毫不在意地笑，眉眼间带着几分轻蔑：“何谓可靠，有心保护有能力保护便是可靠。依能耐，你及不过我，依对飞飞的心思，你更是比不上我。李昭，你拿什么和我斗？”
李昭秀气的脸上因为气愤而带着几分红晕，他咬咬牙，冷笑：“你伤害了菲菲，还谈什么真心？菲菲如果愿意原谅你，就不会选择接受我，你以为她还爱你吗？！”
“我与飞飞之间的事情还没有轮到你来置喙。”刁洛神色中露出几分杀意，伤害菲菲是他一直以来最追悔莫及的事情，而飞飞接受李昭则是他一直耿耿于怀的事情。
李昭望着刁洛微微愣住，
刁洛蓦然一笑，身上的杀意消失一空，他放低声音：“李昭，你还是想想自己吧！害人性命原该以命相偿的，飞飞没有报官已经是对你最大的宽容。我错了，你也错了，不是吗？”
“……是啊，我杀了人，她却没有报官。”李昭神色黯然，他缓缓地蹲下，笑得比哭还难看：“我们谁也比不过谁。”
刁洛不屑地笑笑，没有言语。
李昭苦笑了一会，忽然抬起头：“你为什么要帮我？为什么要借钱于我？”
刁洛明白他指的是商铺回笼资金的事情，便微微一笑，似真似假地说道：“你费尽心思想让立足于平阳城，我让你得偿所愿，不好吗？”
李昭冷笑：“我还没有天真到相信你的地步。”
“你害死邱先生，不就是想得到宝藏吗？”刁洛笑容嫣然，语气和善：“反正我不缺钱，成人之美，这可是善事！”
“你……”李昭瞪大眼睛，猛然醒悟：“你想让飞飞以为邱先生的宝藏已经落到我的手上！”
李昭为了钱财害死了邱先生，而现在李昭的商铺越做越大，这自然会让赵菲以为他已经得到了邱先生的财富。 赵菲不会去争夺财富，但是却更加无法忘记邱先生的死。
建立在邱先生鲜血之上的财富，更是令人触目惊心，痛入心扉。
李昭怒极，挥起拳头冲上去。
刁洛轻飘飘地挥挥衣袖，将李昭甩到一边，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倒在地上的年轻人，淡漠地说道：“李昭，你也是明白的，我可没有算计你，不过是给你需要的东西罢了。”
李昭不敢置信地看着刁洛艳丽的脸庞，心中只觉寒冷——菲菲，你招惹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你真的知道吗？
第54章 相思难忘
在两人拉扯的时候李昭胳膊上的伤口又被扯裂，血很快染红了衣袖，他倒抽了口气，脸色苍白地看着刁洛，也不知道是因为痛还是为刁洛说的话，咬牙好半晌他才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算计如斯，不就是想让飞飞恨我入骨吗？”
谈笑之间，满是算计，纵使他费尽心思，只怕也只是无谓的挣扎吧……
刁洛在李昭面前蹲下身子，瞧着李昭绝望的神色，微微笑道：“早在你做错事的时候，你就失去了机会，为何不认命呢？”
“每个人都有软肋。”想起了这件事情，李昭不由苦笑，他望着刁洛的眼睛认真地说道：“当诱惑足够多的时候，人是没有办法拒绝的，不是吗？”
他相信刁洛亦并非良善之辈，在这一点上面肯定也会犯下错误，所以他并没有输给刁洛。
刁洛神色不明地盯着他，半晌才抬眼看着赵宅的方向淡淡地笑了笑，漫不经心地说道：“你说得对，人都有软肋。”
“所以，你我都是一样的。”李昭喃喃说道，仿佛这样说才能让他觉得安心，他与刁洛站在同一个位置，对于飞飞来说，他们都是一样的。
“不，我和你不一样。”刁洛站起身来，脸色带着嘲讽的笑意，语气却很轻柔：“对于我来说，软肋不是复仇，不是活命，也不是名利权势，而是飞飞……经过这么长的折腾，我想要的只有飞飞，其他的可有可无，所以我可以做到为飞飞放弃其他，而你只会为了其他放弃飞飞。”
李昭微微愣住，片刻之后冷笑：“你以为你真的能够做到？如果让你众叛亲离，一无所有呢？或者容貌尽毁？”
刁洛煞有其事地想了想，然后笑道：“无所谓，在遇到飞飞之前，我就已经对这些毫不在意了。至于容貌……”
刁洛笑了一声，摸摸姣好的脸：“你说得对，人都是有软肋的……”
“我真的很爱我的美貌，但是飞飞是我的软肋，所以我只能为了软肋放弃容貌了。”刁洛遗憾地捧着脸。
李昭愣愣地瞪着刁洛，心中震惊，半晌无语。
“所以你还是认命吧。”刁洛的惆怅转瞬变为和煦如春风的笑容，他挥挥手朝李昭告别之后变转身走进赵家。
李昭看着赵宅大门缓缓地关上，终于止不住捂住眼睛。曾经，他站在门口，下人们忙不迭地将他迎进去。那时候，他可以随意地进出这扇门，去寻找那个清雅的女子。
后悔吗？
李昭不知道，这么多年支撑他的动力就是复仇，不仅是复仇，还有他的责任，爹娘千辛万苦挣得了家世却落入了别人的手中。这些都是他无法推脱的啊，已经深深地刻入他的骨子中，无法舍弃。
而菲菲是什么……
菲菲是他喜欢的人，是能够给他一个家的女子，他在她身上有着太多的执念和眷恋，这亦是无法舍弃，
舍弃她，他也舍不得。
孰轻孰重，他无法分辨，所以他只能瞒着菲菲去胁持邱先生。
李昭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后悔，但是瞧着紧闭的大门觉得心中塌了一片，他不自觉地捂着心的部位，为什么会沦落到如今的田地。
他本不是如此很绝的人，不过是市井中挣钱的商人，会勾心斗角却也不会拿人命当儿戏，可是这次却痛下杀手，他也不想这样，只是……在诱惑面前，他没有坚持住。
这几天，他失去的不仅是菲菲，还有日后平和的日子。
其实他心中明白，终其一生菲菲也许都无法再会原谅他已经无法再见面，再也不会靠近。他们之间隔着一个死去的亲人，一个被他的贪念害死的人。
李昭伏在地上，难受得微微颤抖。
明知道他们之间很难再修复，却不甘心啊！
明明已经牵过手，明明再过段时间便会红烛添香，白首共老，可是不过几日的光景他们却成了难见一面的陌生人……甚至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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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再喝一口吧。”赵菲从碗中舀出一小勺鸡汤，耐心地吹散了热气才送到赵老爷嘴边。赵老爷还没咽下，就猛烈地一阵咳嗽，将汤水全部都咳出来。
赵菲赶紧擦去汤水，抬手在赵老爷背上轻抚着，笑着说道：“爹，你若是不想吃这些，就换些素淡的菜粥吧。”
赵老爷靠在软垫上不说话，眼神茫然似乎根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赵老爷的神智已经不清楚，赵菲也没有指望他能够回答，虽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赵老爷，可是心中还是止不住觉得悲痛，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伸手换了碗粥温和地说道：“爹，来，喝一口红豆粥吧。”
赵老爷原本茫然的视线落在红豆粥上的时候忽然凝住，他缓慢地开口说道：“红豆……。”
赵菲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欣喜，试探着问：“爹，您……”
赵老爷却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愣愣盯着红豆粥半晌，忽然笑呵呵地说道：“管虹，你又采了我种的红豆。”
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纵使已经忘记了所有，爹也忘不了与娘在一起的日子吧。赵菲神色怅然地笑了笑，喂着赵老爷吃下粥喝了药才服侍着他歇息。
将碗盘送回厨房之后经过院子，赵菲脚步停下来，她抬头看着郁郁葱葱的蔷薇藤蔓，蔷薇花已经谢了，叶子上也染上了深深的绿色，带着一丝夏日的味道。
赵菲沉思半晌便出门了，沿着小路走到村东的一户人家，正是晌午，村里的壮年大都不在家，只留下妇孺幼童。
“春婶。”
春婶正在挑拣米中的沙子，听见有人叫唤抬起头眯着眼睛看了一会才瞧清楚阳光下的女子，女子长发轻挽衣衫素淡，眉眼间带着一丝沧桑与平和，在阳光下瞧起来清雅不可放物。
春婶一怔之后忙擦擦手站起身来热情地说道：“赵小姐？来，快坐坐。”
赵菲轻轻笑了笑，摇摇头：“不用了，您坐。”
“赵老爷最近可好些了？”春婶想起了病着的赵老爷便关切地问道。
赵菲低着头笑了笑并没有回答，只是说道：“春婶，白术和参香也不小了，家父身体尚硬朗的时候就盼着他们早日将事情办了，只是因为一些事情耽搁到现在……我也不懂那些规矩，也不知道亲事有什么讲究，所以就劳烦春婶多操心了。”
春婶闻言不由笑道：“原来是白术和参香的亲事啊，这自然是好，正好让老爷高兴高兴！只是这究竟按哪里的规矩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