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千祐抬起脸来瞪着他,一脸恼火。
“我只是想逗你笑。”他干笑一记。
“一点都不好笑!”她气愤地说,然后又哭了起来。
在父亲死后,一向被保护着的她为了追查父亲的死因及樱花的下落,便下定决心要成为一个强悍又坚毅的女性。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光是戒指的遗失就将她打回原形。
“小千,我刚才是在开玩笑的,马不会吃掉你的戒指。”他拍抚着她的肩膀,安慰着:“现在三更半夜的,恐怕是找不到了,明天一早再找吧!”
“要是被捡去了怎么办?”她大声地说。
“他们会把捡到的东西交出来的。”他说。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占为己有!?”也许是一时情急,她冲口而出,一点也没有考虑。
他微顿,“占为己有?熊太他们不会……”
“谁说的?”她任性、主观地说:“谁知道他们手脚干不干净!?”
他们这些跟在他身边的人,全是一些黑道分子。黑道的人就算不全是“小人”,但也绝不会是“君子”。
听见她这些话,武次脸上的笑容尽失,代之而起的是凝沉、严肃。
他不悦地望着她,眼底有极度的不谅解。
熊太他们都是他非常信任及自豪的部属,即使他们全是黑道出身,但他们手脚可干净得很。
他对她说出这些话感到非常地不谅解,因为怀疑熊太他们的人品,就等于是怀疑他一样。
“就算你真的急了,我也不准你口不择言。”他沉声地道。
睇见他眼底的阴鸷愠恼,她不觉心惊。但,她没有表现出来。
她当然知道自己话说得太快、太不经大脑,可是他们是黑道啊……
“熊太他们都很干净,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直视着她,语气虽还算平缓,但眼神是严厉的。
“我不知道你的偏见从何而来,但我绝不许初来乍到的你随意批判他们的人格。”
迎上他锐利的眸子,她不觉心虚。
“我……”咬咬唇,她一脸不甘。
“别忘了上门来求职的是你,要是你看不起熊太他们这些在牧场工作的粗人,就别进驹岳来。”说罢,他站了起来。
在她冲动说出那些话之前,他是温良且温暖的;但在她不小心说出那些话后,他则笑容尽失,转而变成一个冷酷严厉的人,这前后的落差,在千祐心底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当然,她知道这都是因为她讲了那些伤人的话。
尽管她心里还是因为他们的黑道出身,而对他们的人品有几分的不信任,但她也知道在没有任何证据之前,她这样的言辞根本就是污蔑。
“我……”忖着,她不觉心虚愧疚。“我不是……”
“你不是有意的?你只是心急了?”他语带揶揄地嘲讽着她,“你父母是这么教你的吗?他们教你可以随便践踏别人的人格吗?”
“我……”她已经知道自己说错话,也有心向他道歉,他还想怎样?干嘛口不饶人,连她爸妈都要扯进来?
“你干嘛……”
“在这里的人都是粗人,如果你觉得格格不入,我建议你明天一早就离开。”他无情地说。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火大,但听见她以那种口气说着那种话,他就觉得她好像连他都骂进去了一样。
在熊本,他是鸦会会长,是个黑道头子。如果她对黑道有意见,他能接受她那样的“主观”想法。
但是在这儿,他只是个养马的。假使她对他们这种整天在马厩里出出入入的粗人有歧见,当初为什么选择这样的地方落脚打工?
“我一时嘴快,你何必……”对于他的强势及咄咄逼人,她也开始有意见。
“我对你算客气了。”他直视着她,声线冷冰冰地,“要是换了别人,我会叫他立刻走路。”
“你……”走路?噢,不,她现在不能走路,她还没放弃找寻樱花呢!
她可以明显地感觉到他真的生气了,但她知道……即使她再不满,也不能现在惹他生气,要是他一气之下真的赶走她,那她这一趟岂不是白来了?
“抱歉,我……”为了“大局”着想,她放低了姿态。
武次睨着她,神情丝毫没有缓和。
他气恼,而在气恼的同时,他也惊觉到自己似乎有点小题大作。
这不是他的行事风格,但不知为何,他心里就是介意,他在乎千祐所说的那些话……
“你的戒指在牧场里不见,我赔给你。”他傲然坚决地道,“不过,你也可以走了。”话落,他旋身走出了马厩。
望着他仿佛喷着怒焰的背影,千祐的脑子一片空白。
赔?噢,那才不是钱的问题呢!那……那是感情的问题!
那只戒指是她用来回忆她母亲的东西,也是她爸爸宝贝了许多年才交到她手上的,对她来说,那戒指里有她爸妈的爱,也有他们一家人共有的回忆。
赔?他拿什么赔!?
“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骤然想起他刚才的决绝无情及严辞厉色,她忍不住又心火沸腾,“那是我的宝贝,你拿什么赔!?”
她的吼叫,他似乎是听见了,但他充耳不闻,迳自离去。
绣芙蓉2003年10月25日整理制作
一路回到住处,武次越想越不妥、越想越不明白。
看她因为找不到戒指而哭,他就该知道那戒指对她来说有多重要。
既然是那么重要的东西遗失,她难免会比较心急,人一急了,什么话都可能说出口,也许……她并没那种心。
他因为一时冲动而严厉训斥她一顿,甚至要她走路,会不会……过分了一点?
虽说她讲那些话实在不能原谅,但他是真心想赶她走吗?
不,不是这样的。
他一点都不希望她走,他还没好好的、真正的了解她……
他从不想费心思去了解任何女人,而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让他动了念头想了解的女性。
这样的一个女孩,他怎么会笨得去赶走她?
“该死!”他低声咒骂一句。
他刚才实在是气极了,不然他不会那么“幼稚”的跟一个女孩子使性子、耍脾气。
是什么戒指让她那般心急紧张?又是什么样的戒指教她哭得泪眼汪汪,像只小花猫似的?
那戒指对她一定有着相当特殊的意义吧?是……是谁送给她的?
不知怎地,他打从心底介意起来,甚至有一种干脆让她再也找不到戒指的冲动。
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有这种想法,更不能这么做。
毕竟对她来说,那戒指是“重要”的。
而在这同时,他也惊觉到一件他认为不可能的事,那就是……她在他心里居然也是“重要”的。
因为她的重要性,让他不得不在意她的心情。
既然她那么在乎那戒指,那么……他就替她找出来。
忖着,他抓起手电筒走了出去——
第三章
尽管丢了戒指,又在第二天晚上跟黑川武次起冲突,惹他生气,千祐还是准时的出现在翌日早晨的餐桌上。
丢了戒指固然伤心难过,但该做的事还是要做,她可没有忘记自己此次的目的。
她祈求黑川最好有健忘症,能够忘了昨晚他们的冲突及不快。
要是他记性好、又容易记仇,那她这回铁定会被踢出牧场。
“黑川先生怎么还没到?”负责煮饭的欧巴桑疑惑地问。
“他昨晚不知道在忙什么,可能爬不起来吧!”熊太说。
“是吗?”欧巴桑一脸怀疑,毕竟她来这儿煮了这么久的饭,这种情形还是第一次发生。
就在欧巴桑纳闷地将大伙儿的早餐分配好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倏地传来——
不必回头,大家也知道是谁来了。
武次脸上没有太多表情,稳稳地踩着步伐走到餐桌旁坐下。
因为他就坐在千祐对面,使她不自觉地心跳加快、不知所措。
他睇着她,一脸的若无其事;她不知道他何以能如此平静,好像昨晚的不悦争执从不曾发生过一样。
“你的。”突然,他伸出手,将一只戒指搁到她面前。
看见那只珍珠戒指,千祐不禁一震。“这……”
这确实是她遗失的珍珠戒指,但……他是从哪里“变”出来的?
“是这个没错吧?”他问,脸上还是没有太多的表情。
“是……是的。”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是一脸迷惘。“你……你在哪里找到的?”
“不重要。”他淡淡地说,然后开始吃起他的早餐。
此时,熊太也觑见了那只戒指,他一边吃着煎汉堡肉,一边问着:“黑川先生,昨晚您找了一晚的东西就是那个啊?”
武次斜睇了他一眼,似乎在怪他的多嘴。
他讷讷地低着头,一脸“我知道错了”的表情。
不过,这些话及他们的眼神交会,可都落入了千祐的眼底及耳里,而那……让她非常吃惊震憾。
他为了帮她找戒指,一晚没睡?
“呃……”她想跟他说声谢谢,但他并没有看她,只是低头专心地吃着早餐。
她心情一沉,因为他的模样就像是不想跟她再有交谈似的……
这一餐她食不知味,心里老是挂着坐在对面的他。
好不容易等到大家都吃完了早餐各自离开,她在他即将离席之前抓住了跟他说话的机会。
“黑川先生……”她叫住了他,一脸歉意。
他睇着她,冷冷地说:“带着你的戒指离开。”
“呃?”她一怔,惊疑地望着他。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声音却冰冷得教她心寒——
“你听不懂我的话吗?我要你离开。”说完,他转头就要走。
一急,她伸手拉住了他,“黑川先生,我……”
“你还有什么好说?”他眉心一皱,有点懊恼地。
“谢谢你帮我找到戒指,我……”她不安地望着他,“请你别赶我走,我知道昨天是我不对……”
看着她一副可怜的模样,他没有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睇着她。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知道他为了找她的戒指而一夜未曾阖眼,她的心不知为何地感到激动。“你……你真的一晚上都在找戒指?”
“是。”他直视着她,目光锐利,“不过你不必谢我,我只是不希望你认为戒指是被某人捡走却占为己有。”说罢,他甩开了她的手。
他不是有心这么说,却还是莫名其妙地说出了口。
听见他这些话,千祐当然不敢回嘴,毕竟昨天先说出那种伤人的话的是她。
现在他反过来讽刺她,就算刺耳不中听,她还是只有乖乖挨刮的份。
“抱歉,我……我昨天是急了……”她尾随在他身后,小跑步地跟着,像只小狗般。
他没搭理她,迳自往前走着。
“我知道说那种话太过分,但我真的不是有心的,你……”她一脸担心地,“你不会真的要我走吧?”
这会儿,她也分不清楚自己是为了找寻樱花而不想走,还是打从心底真的不想走?
“我会更努力工作,请你别赶我离开牧场,拜托……”他的步伐又快又大,而她也跟得又急又喘。
“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唉唷!”突然,他停下脚步、转过身体,她却一头撞了上去。
触及他强壮结实的胸膛,她面红耳赤、心跳如擂鼓般。
“真的很重要吗?”他凝视着她,一脸肃然。
“咦?”她一愣。
“我是说你的戒指。”他那如炬的目光直视着她,像是要看穿她似的。
她心头一震,嗫嗫地说:“是……是啊。”
“你买的?”
“不是。”
“人家送的?”
她闷闷地点着头,“唔。”
“很重要的人?”
她用力地点头,“是,是很重要的人,非常……重要。”
这一次,她迎上他的目光,而她发现他眸底有着一种不知名、微微激动着的情绪。
“是吗?”他眉心微蹙,但他并不自觉。“我明白了。”话罢,他转身就走。
很重要的人送的戒指,是什么“重要”的人?
忽地,他在意起这件事来,而同时,他也后悔自己问了那个问题。
如果他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知道,他不会因此而困扰。
“黑川先生,”她唤住他,大声地问:“我可以继续留下来吗?”
“随你高兴。”他淡淡地丢下一句,旋即不见人影。
看着他的背影,她陷入了一阵迷惘之中。
他明明很生气,为什么还一夜不睡地帮她找戒指?他大可以请她走路,根本不需理会她的……
只是为了保护下属的清白及尊严?还是……他认为那戒指对她来说非常重要,所以才帮她找的呢?
不管原因是什么,她的戒指已经找回来了,而且是他牺牲了睡眠帮她找回来的——
从这一刻起,这只戒指在她心里又添了一段回忆。
倏地,她的心猛一抽紧。
回忆?噢,不,她不需要什么多余的回忆,尤其是……他的。
为什么她会将他纳为回忆的一部分呢?他可能是偷了樱花、害死她爸爸的人;就算不是他,他也是个跟她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人啊!
他是黑道,而她……她则是个已有婚约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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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本,九州马坊俱乐部。
京极站在栅栏外看着那匹从片山手里调包而来的冠军撒拉马,不觉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这匹马价值一亿,而他却得来全不费工夫,他想天底下再也没有比这还幸运的事了。
马栏里,驯马师正在试着驯服这匹性情凶悍的马。
它不断地踢脚、嘶叫,怎么也不肯乖乖地听话;那驯马师一脸恼火,但还是捺着性子安抚。
“岛田,你怎么搞的?还驯服不了它?”见岛田满头大汗,他不耐地问。
“这只马个性好倔,它会认主人。”他说。
“它主人已经死了。”京极脸上冷酷无情,“你要让它知道谁才是它的新主人。”
“要强来吗?”岛田问。
“你是白痴吗?”京极恶狠狠地瞪着他,“要是伤了它,它还有价值吗?”
岛田低下头,一脸无奈及惶惑。
“对它好一点,想点方法讨它欢心。”京极点起菸抽着,又说:“驯服了它,一转手我们就能净赚一亿了。”
想起那白花花的钞票,京极不由得露出了满意、狂妄的笑容。
突然,他的手机响起,他拿起一看,竟是川崎谦打来的电话。
“喂,什么事?”他皱着眉头,一脸嫌恶,“什么?那小妞跑到阿苏去找黑川?你为什么现在才说?”
他原本以为只要把事情推到鸦会头上,那位自小被保护着的千金小姐就会知难而退,没想到她却……
该死,他真是低估了她。
“我不管你怎么做,总之想办法把她带回去,别让她惹出事情来。”京极气极败坏地说,“要是这件事被黑川知道了,你跟我都吃不完兜着走,听见了没!?”
说罢,他挂了电话,气冲冲地踱出了马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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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晚餐后,大家都各自回房休息的时间,千祐悄悄地溜到一处马厩门口。
经多日的观察,她发现这间马厩平时除了黑川跟熊太,再也没有别人进出。
既然这么神秘、这么严密,她就没有不去探探的理由。
因为……也许樱花就在里面。
其实她的心里是非常挣扎的,能快点找到樱花是她目前最大的心愿,但如果在黑川的牧场里找到樱花,那代表的就是……她跟黑川绝对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尽管他们两人不能也不该有任何交集,她还是打从心底不希望他就是那个偷马的杀人凶手。
马厩的门上着锁,她小心翼翼地检视着这锁头容不容易打开——
“你做什么!?”突然,熊太那低沉又粗哑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她吓得心脏差点儿从嘴巴里跳出来,“我……没有。”她心虚地看着熊太。
熊太一脸狐疑不悦地看着她,“谁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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