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簟 匪我思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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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簟 匪我思存-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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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抓住了她的手,又吓了她一跳,他低低的,梦幻一样的声音问:“圣歆,你爱我吗?” 



微波炉在他们身后嗡嗡的响着,像是一个熟睡了打着呼噜的人,灯光那样暗,厨房里一色的暗红,暗红的地柜、暗红的吊柜、暗红的流理台,光线不是暗红也成了暗红,她让他箍得透不过气来,她熟悉的他的味道,还有她不熟悉的酒气、烟草的味道、别的女人的脂粉香,扑到她的脸上,她难过起来,可是笑了:“你说过叫我不要爱你的。” 



他生了气,她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生了气,难道说为她说的这句话?这句话可是大实话,他早在纽约对她说的。也许他一喝醉了就有些反常,上次他不是想掐死她吗? 



“你没有良心!”他喃喃的说着,她有些害怕起来,于是笑着哄着他说:“好啦,好啦,是我不好,炒饭就要好了,放开我让我拿给你吃好不好?”他放了手,她去拿饭,手还没有触到微波炉的门,他突然一伸手又将她抢回了怀中,像是老鹰扑住了小鸟一样,牢牢的,把她抵在了冰箱门上,他的呼吸喷在她的脸畔:“圣歆!” 



她也像一只小鸟一样挣扎起来,上次只是撞了头,这次会怎么样,她刚刚从医院里出来,并不想再回去,他的样子有些可怕,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就好象随时会把她一口吞下去一样。她一动,他就箝制的更紧,她只好不动了,他似乎有些满意,搂着她,吻着她的脸颊,继续的、昵喃的:“圣歆……就这样……不离开我……” 



她震动的伏到了他的肩上,他松了一口气似的,抱着她,哄着她,口齿并不清楚的说:“我爱你。” 



他突然的醒悟过来,醒悟过来自己正在说什么,在对谁说。他猛然的推开她,怔怔的看着她。 



她也呆呆的看着他,他强笑着,说:“我真是醉糊涂了!我去洗澡。” 



她不吭声,他走开了,微波炉里,一阵一阵的饭香透出来,“叮”一声铃响,那黄黄的光灭了,厨房里只剩了那暗红的小灯,远远的浴室里有水声传过来,像是梦一样,是她恍惚的做了一个梦,也许他是在说醉话,可是——她紧接着问自己,他说的要是真的呢?可是,就算他说的是真的又怎么样,他们现在的样子,他们现在的关系——又怎么样…… 



第二天早上起来,她若无其事,他也若无其事。昨天的事只是一场梦境,她做了个梦,他说了几句梦话,只此而已。 



她去上班,自从她住了院,公司交给蔡经理打理,他年纪大了,精神不济,听说她回来,很是高兴。李太太见了她也高兴,问长问短,又说还好没有留下疤痕。积下来的公事并不多,她就手处理了几件,直拨电话响起来,这个电话不通过秘书转的,一般都是家里人打来,她没有在意,拿起来接听:“傅圣歆。” 



没有声音,她怔了一下,又“喂”了一声,还是没有声音。她的手心里濡出汗来了,不会是易志维,他这会儿在上班,肯定是忙得恨不得有三头六臂,没功夫来和她玩躲迷藏,他打电话也是架子十足,一般都由秘书室代拨好了才听,也不会是家里人,家里没人这样来打扰她。除此之外,知道这个直拨号的人数得出来。 



听筒里的呼吸声细微可闻,她怔了一下,不太确定的、迟疑的问:“是……你……?” 



“是。” 



她的心又乱了,只说:“谢谢。”是谢谢他把自己的东西用速递还了回去。他们太相互了解,所有的话只说一部分都可以领会,他们毕竟交往了十几年,熟悉得就像对自己一样。他知道她谢什么,他说:“应该的。”停下来,沉静就成了无望的死海——黑黑的静,一点生命都没有…… 



她咳嗽了一声,问:“有事吗?”其实她明知道他为何打电话来,可是现在这样子,她总得装作不知道。 



果然,他说:“听说你出院了……” 



他其实问的是她的伤势,她说:“没什么,一点外伤。” 



他“哦”了一声,话又说不下去了,两个人沉默着,她想着,这样总不像话,他到底是杀父仇人,于是,她客气的问:“简先生还有事吗?” 



这话是在提醒他,他现在的身份,和与她之间的距离,他当然不会不懂,他说:“那再见。”就将电话挂断了。 



她也将听筒放回原处,心里只是模糊的一片,父亲出了事后,她只是悲愤欲绝,从来没有想过简子俊为什么要这样做。或者他是想吞并公司,事后他也的确有这个意图,可是如果和她结婚的话也达得到这目的,父亲一直特别的欣赏他,曾经暗示过在他们结婚后要把公司交给他管理,也许他不想和她结婚,可是他一直并没有表现出来,直到父亲出事的前夕,他还对她一如既往。 



他们是青梅竹马,几岁的时候大人就在开玩笑,说长大了叫他们结婚,在他家里,她去玩简太太就会笑(被禁止)的说:“歆歆别走了,给我们子俊做媳妇吧。”在她家里,父亲会乐呵呵的对他说:“子俊,我把歆歆嫁给你好不好?”稍长大一点儿,他们再开这样的玩笑,她会脸红,躲到窗帘后头不出来,简子俊却将头一昂,很不以为然的样子:“不用你们说,我知道。歆歆是全天下最漂亮的女生,我一定会娶她的。”大人们哄堂大笑,再长大一点,他们就真的谈起恋爱来了——水到渠成,顺理成章,好象天经地义就应该一样。 



他们的恋爱一帆风顺,从来没有红过脸吵过架,因为彼此太了解,对方在想什么都知道,往往一个眼神就心领神会,国中一年级就有人追求她,简子俊根本不当回事,他自信的说:“那个家伙追不到你的。” 



她撅着嘴:“为什么?” 



他大惊小怪的反问:“为什么?你如果让他抢得走,你就不是傅圣歆!” 



今天呢? 



她对自己摇摇头苦笑:初恋的海誓山盟,不过是一场风花雪月的往事罢了。 


晚上出席一个慈善拍卖会,这种场合最无聊,好在熟人多,不会闷。因为易志维的关系,她这几个月一直是社交界的宠儿,进场签名时一大帮的记者拍照,她只得耐着性子让他们拍个够。 



“傅小姐!” 



又是那些笑容可掬的银行家们,她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叫了声:“徐世伯,晚上好。”徐董说:“怎么一个人来,志维呢?她含笑说:“世伯,我和易先生真的只是普通朋友,现在是私人时间,我怎么会知道易先生在哪里?” 



“哈,在伯伯面前还不好意思说实话?” 



她笑而不语,这种事情都是越描越黑,天下皆知她和易志维同居,那又怎么样,否认一下事实会刺激情节发展,易志维说的。 



最近她入院,稍长时间没有出席过这种场面,熟朋友纷纷的打招呼,离不了那一句:“易先生呢?”见到一位同学,也是世交的朋友范晓钰后,她就叹息:“我应该写个告示:本人今天单独出席此拍卖会。易志维的下落,请勿相询。”范晓钰宛然一笑:“亏你想得出来这样的笑话。” 



拍卖会开始,这是为慈济孤儿院的义卖,拍卖品都是捐出来的,拍卖所得也全部捐给孤儿院。拍卖品种类甚多,字画珠宝古董一应俱全,她向来不爱在这种场合出风头,只不过当个观众,一件件的名人字画拍卖完毕后,就是珠宝古董了,她不懂行,更加的没有兴趣,只碍着主办人的面子,不好提前离场。坐在范晓钰身边,和她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闲话,把那份拍卖说明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 



第十四号拍卖品一件钻石项链高价拍出后,拍卖官取出第十五号拍卖品:“翡翠九连环” 



她一震,抬起头来,果然是九连环,环环相扣,剔透如意,翡色翠绿,是难得一见的好翡翠,只只相连的碧玉环,让她一下子想起童年往事来了,小时候她最喜欢玩这个,解下来、套上去,经过极繁琐的过程才可以取下全部的九只环来,她玩得极熟了,闭着眼也能把九只环取下来再套上去,她曾经有过一只心爱九连环,后来不见了,她还急得哭过,简子俊当时哄她说:“歆歆你不要哭了,过些日子我买一只一模一样的给你。” 



这样东西算是过时的老古董了,一般人家不多见了的,也没处买,过了几天,她也就忘了——小孩子……就只有这点记性。 



这一只呢? 



她有些怅然的看着拍卖官手中的九连环,这一只比她小时候那只当然要贵重得多了,可到底还是九连环,不过是中国古代的闺秀们用来消遣闺阁闲暇的玩艺,繁杂归繁杂,经过了无数的步骤取下来,最后再经过无数的步骤套上去,华丽而无聊的生命…… 



拍卖官用手指轻轻的拨了一下那扣在一起的九只连环,发出悦耳的铮铮声,他以为这是乐器吗?她有些失笑,拍卖场中有些人并不知道这是件什么用途的玉器,可是这是难得的好翡翠,竞价一开始就抬到了二十万。 



她也举了一下牌子,拍卖官立刻说:“好,二十一万,傅小姐出二十一万,二十二万,那位先生出二十二万。” 



她再举一下,拍卖官说:“二十三万,傅小姐出二十三万。”有人马上出二十四万,她迟疑了一下,还是举了牌。 



“二十五万!” 



“二十六万!” 



她有些动摇了,毕竟只是件小玩艺,范晓钰却在一旁耸恿:“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喜欢为什么不买下来?” 



她又出了价,对方却也加了价,看来是势在必得,双方把价格拉到了三十万上头,她报出三十一万,对方却不耐烦了:“三十五万!” 



看来是非到手不可了,她微微一笑,不再举牌,拍卖官喊着价:“三十五万!有没有高过三十五万?”范晓钰催她:“再举牌啊,只要喜欢怕什么,先买下来再说,回去见了易志维,向他撒个娇,叫他出这笔钱好了。” 



她笑着摇摇头,拍卖官重复:“三十五万第一次!三十五万第二次……” 



“四十万!” 



熟悉的声音响起来,她有些恍惚的转过脸去,是他! 



“好!简先生出四十万,四十万,有没有高过四十万?” 



场中响起一片嗡嗡声,范晓钰也向她笑道:“简子俊果然气盛,一开口就力压全场。” 她也笑着,心里却是一团乱麻。他买这东西做什么?难不成小时候的那句玩笑话他也还记得? 



“四十万第一次!四十万第二次!四十万第三次!”拍卖官一槌定音:“成交!恭喜简先生买得这件翡翠九连环!”她回过头去看了他一眼,隔得那样远,只看到他轻轻的点了一下头。她的脸孔顿时雪白——他的确是买给她的,他还记得那句话! 



这算什么?! 



她微微的摇了摇头,他也明白她的意思——她不要!他却转开脸去了,她知道,他这是否定她的反对。从小就是这样,他做主说了算,她的反对顶多是个提议,考不考虑全在他。





第十章



拍卖会一结束,她匆匆离场。她自己的车在台风中报废了,还没有买新车,天天是开着易志维的一部半旧的莲花在代步,今天晚上这样隆重的场合,不适合自己开车来,是易志维的司机用他那部林肯送她过来的。约好了来接,她也早早打了电话通知司机,只是还没有赶到,她只得在停车场边站着等。 



这是很好的机会,果然,简子俊的司机走过来问她:“傅小姐,简先生问是否可以让我送你一程。”他知道她不会和他同车,所以叫司机来这样问。简家的司机也是极熟的人,她于是笑了笑:“不用了,福伯,你送简先生回去吧,我有车来接的。” 



福伯似乎早料到她会这样说,拿出一只锦盒:“那好的,傅小姐,简先生说这件东西是还给你的。” 



九连环! 



她不肯接,福伯说:“简先生说,是还给你的。你不要的话,我没有办法交差的。”说着就硬塞到她手上,这时候参加拍卖会的人还在陆续的走出来,路灯底下,她总不能和一个底下人拉拉扯扯的,只得拿在手里,福伯松了口气,似乎怕她改变主意,转身就走开了。 



第二天她还真怕简子俊又打电话来,他现在这样子算什么,想重继前缘?他又不是傻子,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了,就算没有父仇,全天下都知道她现在和易志维出双入对——他和易志维是老对手了,什么都争,从生意到名誉,年年的本岛十大青年才俊,两个人永远都是上榜热门。两家集团规模并不差太远,经营范围相仿,自然有得争,难不成因为她和易志维在一起,他又想把她夺回去? 



这也是有可能的,他们两个明争暗斗的那么厉害,简子俊又似乎比易志维在商界中的作为稍逊,或者抢回她会给易志维一个难堪? 



也许她自己把自己看得太重了,简子俊只是一时心血来潮而已,他们终归是仇人,他是她的杀父仇人,他肯定是防着她的,只是知道她拿他没有法子,所以暂时的,还在逗逗她。 



华宇现在算上了正轨了,营运逐渐的正常,她的日子好过多了,她现在可以说幸福了吧,有家杂志就说她“爱情事业都已成就”,可能有不少女人羡慕着她。连继母都问她:“想过什么时候结婚没有?” 



问得她一脸的茫然:“结婚?和谁?” 



“真是!当然是和易先生了。”继母虽然一向并不了解易志维,也没机会见他一面,但是看多了关于他的专访,兴味盎然的说:“易先生不错了,有本事人品也好,不用再挑三拣四了,你的年纪早该结婚了呢。” 



易志维肯和她结婚吗?或者,她肯和易志维结婚吗? 



也许他肯的话自己并不会反对的——起码他们现在的相处证明,他们是可以一起过日子的。问题是——他有没有打算怎么样。 



如果做情人,他们现在也算是不错的情人了,他说过爱她——喝醉的那次,不知道算不算数。她大约也是爱他的,他们天天在一起,关系会不会进一步明确却全在他的掌握。他不见得肯结婚,结婚不会比现在对他有利,一旦有了法律承认的地位,有了妻子的名份,他就得对她的一切完全负责,现在多好,合则留,不合则散。 



她也不想在他面前提,好象她想嫁给他似的,他说过不要人爱他,又说过不会养她,虽然都是半开玩笑半认真,当真的也说不定。她又不稀罕嫁给他,没事不去自讨没趣。 



继母笑着又说:“圣欹在谈恋爱呢。”她高兴的问:“哦,是吗?和谁?”继母摇摇头:“不知道,问她也不肯承认,不过看她老是神神秘秘的讲电话,又时不时出去吃饭,总是收到花。喏,今天一早接到电话又出门去了。” 



她笑:“这准是在谈恋爱了,圣欹也不是小孩子了,今年十八岁了。” 



继母叹了口气:“我总是不放心,她又不肯和我说,圣歆,你有空就问她一下吧。” 



圣歆答应了,正巧这个时候佣人说:“二小姐回来了。”圣欹走进来,她今天穿着粉色缎子小洋装,长发上也系着缎子的蝴蝶结,手里还拿着大束的粉玫瑰,一脸笑意的走进来:“妈,我回来了。”见着圣欹,不由呆了一下:“大姐。” 



圣歆笑着问:“和朋友出去玩?” 



“嗯。”她有些踌躇不安,说:“我上去换衣服。” 



圣歆知道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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