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指控令赵容微笑起来,她觉得他是在调侃自己而不是在责备她,“对不起嘛!我又不是故意的。”她倾身在他脸颊印下一个安抚的吻,这荒谬的结局让她觉得好笑,终于忍不住枕在他颈项间咯咯笑了出来。
“夫人,我到今天才发现,‘最毒妇人心’这句名言真是他奶奶的对极了!”高戡双手将她紧紧搂抱在怀,天杀的!他该感到生气,但却直觉地微笑。
她的笑声听来好快乐。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赵容欢乐的笑声,而且是真心欢喜的声音,他的妻子终于渐渐走出阴霾,展露出开朗的一面,老天!他真喜欢她回荡在耳际的笑声。
“好了,别笑了。同情同情你可怜的丈夫吧!”高戡暂时放开她,拉着她的小手往密道深处探勘。赵容仍是嗤嗤地笑着,“嘘!安静。”他一边小心的将她紧贴在身边,一面回头要她噤声。
在淮南王府的期间,高戡每天看似漫不经心地和赵容到处乱闯,其实他是为了降低王府侍卫的防备心,好暗中观察情势;没想到这回却因两人的偷情行为,而一举查获此重要的秘密通道。
赵容开始感觉到紧张,她第一次参与这种冒险刺激的行动,尤其身陷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只能紧紧贴着高戡的身躯,好像这样才能让自己安心。
她在黑暗中颤抖着、恐惧着。
“别怕,一切有我。”高戡感应到手中传来的战栗,连忙回头在她耳旁安抚着。
她轻轻捏着他的手,像是相信他的笞覆,然后跟着他走过幽静又带着潮湿味的通道,时间在诡谲的氛围下过得缓慢而难熬。
这时,高戡忽地停下来,并轻轻将她搂抱在怀里。“安静。”他在她耳畔轻声细语,赵容的呼吸一紧,双手牢牢环着他的腰杆。
高戡听见远处响起一个轻微的声音,全身警觉得绷紧起来。在黑暗中听来,像是某人在通道疾走的摩擦声,接着声音愈来愈小终至无声,他知道这人已经由密道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王府。
他没有移动,除了为确认是否还有其他人之外,也在沉思当下的处境。他实在不应该把赵容牵扯进这么危险的情况,万一不小心遇到来人,在黑暗中要保护她是难上加难。
“我们先回去。”高戡轻轻转过赵容的身子,要她走在前头。
刚才在惊愕和必须全神贯注的行动中,他轻忽了隐藏在暗处的危险,现在暂时安全了,便有时间想到自己的愚蠢行径。
赵容紧抓住他的手,虽然是在惊恐当中,但还是注意到高戡许多细微的动作,现在她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还有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那想法让她开始不安,她深深吸口气然后转过身,倾身附在他耳边问道:“相公,你是不是打算晚上再来探索一次?”
“别担心,这不是件难事。”高戡用力抱着她,为她自然显露出的关心而高兴,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我知道。”
她也知道这是他的责任,但她还是忍不住为即将到来的事实而恐慌,大哥是不是个背叛者,或许在今晚就能得到答案。
这个让她用一生幸福换来的答案,希望是值得的。“大哥,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不对?”她不觉轻轻呢喃出声。
赵容的声音微弱到几不可闻,但高戡仍然听到了,事实再明显不过,她的心永远把她大哥放在第一位。
该死了!现在他已经是她的丈夫,出嫁从夫,她应该把他放在第一优先才是。想到自己刚才的得意忘形,高戡满心不是味儿,黑暗中他的脸因强烈的嫉妒愤怒而扭曲起来,抱住她的手也不知不觉地渐渐箍紧。
第六章
她丈夫的脾气就像是此地三伏天的庄稼——一天变个样,高戡可以在他想要的时候随时变脸。自他们在密道谈完之后,不知为了什么事,紧扣住她的手腕转身就离开,至此不曾回过头再看她一眼。
高戡在花园的小径快速转个弯,赵容应变不及绊了一下,赶紧稳住自己好跟上去。
“相公,你能不能走慢一点?我快要跟不上了。”看着前头始终不发一言拉着她走回寝房的高戡,赵容除了加快脚步跟紧之外,也开始为自己的命运忧心起来。
高戡闻言,终于回头看她,然后眉毛紧拧起来。使他皱眉的并非是她笨拙的步伐,而是从她身子传来的战栗和眼中熟悉的恐惧,她真以为自己是要把她拖回房处罚吗?
“我说过,不准你再怕我,听到没有?!”高戡的怒吼响彻云霄,他对妻子刚才显露出的恐惧深觉是天大的侮辱。
天杀的!她的恐惧是真的,这使得高戡非常生气,难道这些日子里他的努力全是白费工夫的?
这声惊天动地的怒号令赵容畏缩,不懂自己根本没有做任何惹他不快的事,但他的确是一副想掐死她的模样不是吗?
“你变脸就像变天一样,我当然会为自己担心,这是人之常情嘛!”她深感委屈的为自己辩白,“还有你生气的样子,确实是很可怕,要我不怕你是不可能的。”
赵容选择诚实的告诉他,毕竟他如果希望她不要怕他,就必须知道她怕他的原因何在。
“你为什么对我生这么大的气?我做错什么了吗?”她真的很想了解自己到底哪里惹恼他,这样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老天!她完全不明白!高戡的反应像是头顶被人狠狠敲上一记,这一刻他是真的气得抓狂。
他没办法回答她的问题,因为一开口准会对她大吼大叫,高戡转身继续拉着她往前走,想在和她说话之前先把脾气控制下来。
偏偏老天爷好像认为这些刺激对他还不够似的,所谓冤家路窄,在花园的另一个三岔路口,好死不死的又碰到大“情敌”——赵煜。
“站住!你不知道规矩吗?见到我也不招呼一声,像个见不得人的缩头乌龟似。”赵煜一见到高戡就火冒三丈,看他对自己视若无睹,还故意横越他扬长而去,连忙将他喝住,不假辞色的厉声斥责。
这番话让赵煜身边围绕的姬妾登时嗤嗤笑起来,不过在高戡投来一记凶狠的目光后,都忍不住躲到赵煜的背后,这个连皇家公主都敢施以酷刑虐待的男人,她们还是怕怕。
他凶目终于转向赵煜,“我的眼睛只看得见值得尊敬的人,对那些披着狼皮的奸佞之徒,向来是视而不见,免得被弄脏了。”高戡也不甘示弱地反击回去。
谁怕谁?要不是他是赵容的亲生大哥,他还懒得理他呢!
赵煜脸上的肌肉因明显的怒气而抽动,最迟钝的人都知道他的脾气即将爆发,“混帐东西!我才不像你,就只会欺凌手无寸铁的妇孺,简直是个大懦夫、衣冠禽兽,是天下男人的共同耻辱!”他咆哮的声音极尽冷嘲和讥讽。
这些攻讦都挖出了他们心底的痛处,使原来就彼此看不顺眼的两人都肝火上升,像是两头愤怒的公牛,誓言要把对方击倒为止。
赵容眼见和自己有相当密切关系的两个男人,偏像有深仇大恨的死敌,正用尽每一分力量对彼此做致命的攻击。就在两人唇枪舌剑、火花四溅,危机一触即发之际,赵容一声尖叫抢了出来,伸手拦在两人之间。
“不!你们不行打架。”她的声音焦虑惊恐,睁着惶惶不安却带着柔情的美眸凝视她亲爱的大哥,“王爷,驸马爷最近心情不好,所以才会口无遮拦,还请王爷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高尠紧皱起眉头,看着赵容说话时眼底那股浓浓的情意,心中的怒气更有如火上加油,“我不需要你为我说情,更不要你插手管这档子事。”说着,探出十足占有意味的手将她拉回自己身边,然后才恨恨的瞪着赵煜。
要不是高尠异乎寻常的举止吸引了他的目光,赵煜还不会将视线放在一个大胆的丫头身上。
其实当雯华告诉他,高戡当晚要了谷绵之时,他就很讶异,这个平时对扶助弱小不遗余力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对一个小丫头伸出狼爪,逞一时之快?
他对高戡脸上的表情也感到十分震惊、困惑,那像是一个丈夫发现妻子感情不贞时才会现出的嫉妒、愤恨模样。
妻子?不会吧?赵煜让这个揣测惊愕得深吸口气,好稳住自己混乱至极的情绪,接着两眼直直盯着眼前渐趋熟悉的身影,在那双柔情似水的眼眸中得到了他的答案。
“这算什么?身为一个王爷,就可以对个丫头露出贪婪的眼光吗?”高戡用满含酸意的口吻严厉指控,一面将赵容轻轻推到身后。
“她是王府的丫头,我爱怎么看就怎么看,你这个‘外人’管不着。”赵煜意有所指、一语双关的话,惹得高戡怒目相向。
“她既然已经拨给了我,现在就是我的人,你这个‘自家人’就无权过问。”高戡说着,一把抓住赵容的手,深怕她又再次逃出他生命似的,立刻带着她离开花园,远远将赵煜抛之脑后。
“高戡!你给我好好的待她,否则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赵煜对着那迅捷离去的背影恶狠狠地丢下恐吓之言。
“相公,你干嘛非要跟大哥过不去?人家好不容易见到他,都让你的坏脾气给搅得一塌胡涂。”赵容仍不知死活的提出抗议,当高戡转头凶狠地瞪她,并吐出一句诅咒后,她才知道自己又不知如何惹恼了他。
然后她得到一个结论——他不来管她,日子真的会过得比较好。
回到别馆后,除了对每个靠近的仆人大吼大叫之外,高戡就一直闷声不响,直到用完晚膳。
他焦躁得就像头发情的公猪,在房间里不停地走来走去,视线还不时移到正在缝纫的妻子身上。
赵容当然也感受到那股灼灼的目光,但她仍一迳低着头忙手中的女红,不敢招惹他,直到听见他忿忿地发出一声闷哼,她才放下手边的针线活抬起头。
“相公,有什么事要吩咐吗?”她没那么笨,显然高戡逸出的声响是针对她而发。
“这么晚了,忙碌了一天,你该上床歇息。”他指指她手上的女红,要她不要再做了。
“我怎么睡得着?每天不用做事尽是休息,就算是我母后也没我这么闲。”说着,她又拿起放下的袍服开始扯动针线,“再说光担心今天晚上大哥是否有叛逆的事实,就足够让我寝食难安,还怎么睡得着?”赵容觉得他的话真是无聊。
高戡再度为她显露出的感情火冒三丈,粗暴地诅咒出声。
他显然不同意的低吼令赵容再次放下针,抬头睇向他。高戡正狠狠瞪着她,而他脸上生气的表情更让她一头雾水,摸不着头绪。
“天杀的!叫你睡觉哪来这么多理由?!”他的口气愤怒得可以杀人,抓起她手中袍服的边缘一把扯下后,将她拦腰抱起,往床榻走去。
赵容必须用两手捂住耳朵,免得被他的吼声震聋,“你今天到底是怎么搞的,老是一副我欠了你什么似的,为什么都对我横眉竖目的?”闷了许久的火气终于爆发,抬起头怒视丈夫,表情看来不只是普通生气而已。
高戡一副惊愕的模样,眼前柔弱的妻子可一点也不胆怯,老天!他发誓还看见她眼底闪着火花哩!明知自己正为她所展现出的胆识而高兴,但他反而更皱起眉头。
“你现在敢跟我争辩了?”高戡费尽一切力量控制自己不笑出来,她生气起来的模样可真美,温驯羞涩全不见了。
他兴奋得差点吼出声音来,赵容一定是开始信任他了,如果她还害怕他,绝对不敢如此待他的。
赵容也为自己的凶悍惊红了脸,好不容易武装出来的勇气立刻惨兮兮地败下阵来,“相公……那是因为……”她挨着他的脖颈,拚命想要找出解释自己大胆行为的说辞。
“容儿,我不需要你的解释。”高戡坐在床沿抱紧她,并吐出一口满足的叹息。
“不用吗?为什么?”赵容睁着疑惑不解的眼睛仰视他。
“不为什么,等你脑袋瓜子开窍了,自然就懂。”他在她额头印下一吻,大手温柔地轻抚她的背,“现在好好听话,闭上眼睛睡个觉。”
“相公,人家是真的睡不着哩!”赵容无奈地枕在他的肩臂上,但她已经不想和他再争辩,她不认为自己的意见对他会有多大作用。
“别说话,相信我。”他轻轻帮她推拿按摩,以十分有耐心的方式软化她的意志。
赵容不懂他在说什么,遽变的态度更令她深深迷惑,此外她也不习惯这样坐在丈夫的腿上,不过只有片刻她就将这种忧虑抛开。赵容打了个大呵欠;没想到自己会这么爱困,接着闭上眼睛沉入梦乡。
高戡低头看着她,就这样定定凝视她好长一段时间,“该死!”他已经无法离开她了。
让他丢盔弃甲的不是她的美貌,而是她甜美温柔的个性,女人的外表只会随着年龄而褪色,但赵容心灵的美丽却与日俱增。
是的!他爱上她了。就在今天他彻底地了解,为什么他对赵煜会有这么不可理喻的嫉妒。
那是因为他太在乎她,以至于对本应属于他的柔情让赵煜享用感到愤怒;如果他不在乎就不会如此生气,不是吗?
而且他对她的在意程度愈来愈重,他竟然爱上一个他当初发誓要报复的女人,这事从他最近的行为看来似乎毋庸置疑了。
他时时刻刻都逗留在她身边,她的一颦一笑、每一个触摸都令他爱得无法自拔,而那让他自觉像个彻底的大傻瓜。
她再也不是刚嫁到此地时,供他发泄性欲还有报复的对象,他已经完全将她视为今生唯一的妻子,更重要的是他发现她是自己生命里的真爱。
意会到此,高戡将她除去外衣轻轻放在床榻时,暗暗下了决心,他必须也要赵容彻底解放她心底的秘密。
老天!他可不要独自陷落这种不堪一击的脆弱,如果他必须置身在水深火热之中,那也要赵容一起陪着。
高戡悄悄地步下回旋的密道,沉思着这条地道到底通向哪里?为了怕火光引来注意,他摸黑走在狭窄险峻的通道上,快到早上发现的岔路时,忽然感觉有人自旁边的地道匆匆走出,他登时呼吸一窒。
那人手持火摺子转入一条密道去,一点也没发现他的存在,而那再熟悉不过的背影,教他呆愣在当场动弹不得。
“天杀的!赵子楚,你到底在给我玩什么把戏?”过了好一会儿,高戡咬牙切齿地低语。
接着,心中一动,闪入旁边的密道小心地往前摸索而去。如此蹑手蹑脚的走了有十多丈,忽然前头反映出火光,高戡更加小心的放轻脚步缓缓靠近。
是赵煜?!他躲在一个转角处,只将头稍微往前倾,待看清楚情况后,随即吃惊地马上缩回。
他只是存着好奇的心,并不以为真会发现惊天动地的大事。刚才见到赵子楚的瞬间,他也只是臆测这条密道可能原本就存在,那么如果要掌握王府的秘密,这个情报头子由此进入暗中探索,就不足为奇了。
却不想会看到令人如此惊愕的事,由此可知赵煜和赵子楚之间早有密议,只是把他蒙在鼓里,不!正确的说是把所有人都隐瞒了。
为什么呢?赵子楚没道理不相信他们几个兄弟,那么唯一要考虑的就是他要瞒过一个人——查旭。
为了“以假乱真”,看来他们严密监视王府的举动只是要做给一个人看,而他也成为一颗棋子被利用了。
赵子楚!这笔帐等完事后不找你要回来,我就跟你姓!高戡在心里恨得牙痒痒的。
姓赵?如果真是那样,自己不就成了入赘皇家了吗?他一想不对,赵子楚也是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