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所谓洗尽铅华,方知人生真谛。
这句话,放在简书达身上,也许再适用不过。
如今没有了荣华富贵,没有了高官厚禄,有的,确是另外一种真情。
简妈妈看着自己的丈夫,又哭又笑,几乎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简白默默地整理好一切,端出饭菜,看着父亲一口口的吃下。
盼了许久的合家团聚,如今是终于实现。
灯光并不太亮,只是特别的温馨。
吃完饭,简妈妈紧紧坐在简书达身边,象在做梦,拉着他一直说话,生怕停下来简书达就不翼而飞了。
简白坐在一边笑着,笑着看着妈妈,看着爸爸。
直到深夜,在父母都已熟睡后。
简白走上阳台,在黑夜中看着远方。
朦胧中,仿佛有个人在她耳边说:“等你父亲出来后,我们换一种方式。我们交往吧。”
那么的亲切,就像在耳边。
在没有这样的像交易一样的道德束缚之后,在她可以堂堂正正生活之后,在她可以慢慢淡忘之后,也许,事情可以换一种方式生活,或是存在。
二十一
唐菲拿起手上的照片,一边听着私家真探的报告。
“温晓秀,女,16岁,现在十二中学读高中一年级。父亲是吓岗工人,母亲WU业。独女。成绩一般。二个月前偶然间认识了江海源,一个半月前两人开始有亲密来往。一个月前温晓秀的父亲进入了东?#65308;殴ぷ鳎敫鲈虑拔录野崃诵路孔印!?
唐菲笑了一下,细细的看着照片:“你下去吧,继续给我跟紧点。”
再看照片。照片上的江海源看上去心情很不错,搂着旁边的少女给她喂冰淇淋吃。
那个叫温晓秀的女孩,眉目间,有几分像简白,或者说,是高中时候的简白。
只是,就是她唐菲,也看得出这少女不过眉目间略有相似罢了,简白的气质,哪里带着一点半点?
不过就这点相似,江海源就可以公然的养了她,还公器私用,把她父亲安排进了东?#65308;拧?
原来他还这么大方?!
唐菲冷笑着。
一个十六岁的还未成年的女孩子,他也不怕噎着了。
以前还是只是有点一夜情之类的,倒是越来越过分,她唐菲费尽心机,就为了得到这么个男人?
只是付出了那么多,现在放弃,太不甘心。
唐菲拿起一张照片,慢慢的用打火机烧了。
小姑娘,想和她斗,太嫩了点。
天气渐渐有些冷了,北京的冬天总是来得很早。
自从简书达回来后,简白更忙了,而与许承安见面的时间,也更少了。
那天晚上许承安同往常一样开车到了简白楼下。她的房间没有亮灯。
是还在医院吗?还是在实验室?许承安想着,出了神。
听见有人在敲车窗。许承安转头一看,是她。
那个心爱的女孩,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说:“这么冷,不请我喝杯水吗?”
许承安忙拉开车门,只觉得手都微微有点发抖。
简白上了车。
他在这楼下已经等了很长时间了。其实,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只是一直迈不过心里的魔障。
这么几个月的等。
爸爸妈妈回老家去办点事,这几天只有她一个人在家。也只有在这种时刻,她才能鼓足勇气,去敲那扇车窗。
上了车,两人倒不知该说什么了,只是相视而笑着。
“冷吗?”许承安忙开大空调,又说:“最近还好吧。”
“还不错,挺顺利的。”简白穿着件浅红色的毛衣,努力让自己心境平复正常。
到了一家咖啡馆,简白捧着咖啡,说:“你,你别在下面等了,这么冷。”
许承安的心像是被扎痛了一下,却装着无所谓的样子:“我情愿。”
简白静静的看着他。
她到底是欠了他吗?
“烟别抽太多了,对身体不好。”
许承安突然笑了,笑得有着两分孩子气,像是赌气的说:“你到底关心我。”
说着,又去拿烟?#65308;虬咨焓秩ダ梗阒苯痈堑叫沓邪驳氖稚稀?
待要缩回,已是来不及。
许承安一把抓住她的手,握得很紧,贴在他的脸颊上片刻,眼里全是那样的几乎不能掩饰的火光。
简白手一动,便要缩回去。
却听见许承安说道:“别动,让我握一会,好吗?”
他很少有这样带着点脆弱的时候,几乎从没在她的面前表现过。
他的声音有一点哑。
”你春节在家吧。”良久,许承安说着。
“在。”简白突然有些不忍心。
“那好。”许承安把她的手放下来,放在唇边,突然深深地吻了吻她的手指。
笑着放开她的手:“抱歉,失态了。”
只是,他努力压抑的情绪,他身上每一处都紧绷着的肌肉,告诉他自己,这不是失态,完全,不是。
简白笑着,看着他,只觉得心里某处地方,象有钝刀在慢慢的划。
可是,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注定没有结果的两个世界。
温晓秀因为考试作弊,被十二中开除了。
她沮丧的回到家中,便接到了陌生人的来电。
她的情况,目前要在北京继续上学,是有些困难的。
陌生人的电话便提出可以安排她到外地上学,只不过离家甚远,又是全寄宿制的军事化管理。
温晓秀放下电话,心中已经明白了许多。
这次作弊的事,本来就是一次陷害,这样的开除,一切都在某人的计划中吧。
只是,偏偏不让那个女人得逞。
夜幕降临时,温晓秀像只小猫一样,温柔的蜷在江海源的身边,一脸深情的看着他。
江海源问道:“晓秀,要不我另外安排一个学校给你上学?”
温晓秀温顺的任他抱在怀中,轻声说:“海源,我不上学了。我要每天陪着你,只要陪在你身边,我便知足了。我爱你。”
江海源温柔的摸着她的头发;犹豫地说:“只可惜,我有婚约了。”
“我不在乎那些。”温晓秀义无反顾的说,“那些名分什么的,我全不在乎。我只要爱你,其他的我都不要,都不在乎。”
江海源凝视着她,长的真是相像啊,透过她,仿佛看到了另外一个女孩,那个年少时最美丽的回忆,在他的记忆中破空而来。
那个女孩。
从没有这么他梦寐以求的顺从的时候,总是那么骄傲着聪明着,总是那么事事都是那样的出色,总是那么独立着,甚至连他江海源在她面前也找不到多少男性的自尊。
那个曾经最美好的梦,那个粉碎的梦。
江海源叹了口气,不愿再想,只是低头吻住了温晓秀,慢慢的进入了她。
江海源和唐菲一同陪着江父吃完晚饭,两人一同出来上了车。
从房间里出来,两人立刻又是那种彼此淡漠的表情。
江海源一边开车,一边说:“我送你回家后,我还有点事要办。”
唐菲看着前方,冷冷地说:“是去急着见你的小情人吗?”
江海源突然停下车,黑暗中看着身边这个女人的脸,说道:“唐菲,你不准动她。她还是个孩子。”
唐菲几乎想大笑。孩子?她带着笑声说:“江海源,你现在倒想起温晓秀还是个孩子呢,你和她上床时怎么没想到你是在和未成年少女发生性关系呢?”
江海源脸色铁青:“你管得太多了,唐菲。”
唐菲心中酸楚。她是小看了那个女孩。一开始,只是想给她个警告,并不想真的伤了她。可那个女孩,竟然以退为进,宁愿不读书,也要跟着江海源不放,做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守着江海源。她现在要是对那女孩做了什么,估计她和江海源原本就不安稳的关系就更加危险。
“你别忘了,江海源,我们的婚期定在明年。”唐菲微微笑着,笑意中,有着彻骨的寒意,“你别做的过火了。”
江海源狠狠地说:“我自然会和你结婚,只是,温晓秀是我的女人,你不可以伤害她。”
“你的女人?”唐菲嘲弄着说道,“江海源,你之所以看上那个温晓秀,不过因为她长的有几分像简白而已。”
这个名字,完全是江海源的禁区。
唐菲看着江海源阴沉的脸色,心中无比快意:“你不过是得不到简白,从而在另外一个女人身上找安慰罢了。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吧。你和简白交往几年,好像一点便宜也没占到,所以现在就找了个替身来填补你的空虚是吧。你不是见过简白吗?你前段时间不是还去骚扰她吗?怎么现在不敢了?突然转移方向了?喔对了,东海ji团前段时间被shen查了,是吧?许承安可是给你警告了吧。你既然没有能力得到,又没有这个胆量和许承安抢,那还做出个情圣的样子给谁看?!喔,你不是情圣,你只是心里在怀恋一个女人,怀里抱得是另一个女人,然后对第三个女人说情话的孬种罢了。”
“你滚下去!滚下去!!”江海源大怒,喝道,猛地拉开车门。
她的话,每一句,都恰好戳到他的痛处,戳到他内心不能见人的地方。
唐菲大笑着,优雅的走下车,在关上车门之前,低低的说道:“江海源,你也不过是个欺软怕硬的懦夫罢了。”
她看着他的车远去,她大笑着摇摇欲坠。
她唐菲,原来爱上的,只是个懦夫。
江海源是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她唐菲又何尝不是如此?
等得到了江海源,才知道,原来梦想只是肥皂泡,一戳就灭,干干净净。
连点念想也不给。
99年的春节很快就要到了。这是简白这两年过的最快乐的一个春节。
简书达找了份工作,收入不算高,是因着熟悉各项财政制度,做了一家小公司的顾问,但工作还算轻松,同事之间相处也甚好。
他的收入,加上简白勤工俭学的收入,再加上期末拿的奖学金,一家人也勉强可以过一个简单的春节了,倒是比以前生活重担全在简白一人身上要好得多。
虽然钱不多,可简家还是买了鞭炮烟花,远远的跑到郊外去放。
大年三十这天一家人围坐在一起高高兴兴的守夜。
到了初一,一早简白起床,打开窗户,看见外面下了新年的第一场雪。
雪很大,很快就覆盖了地面。
下午时有人敲门。
自从简家出事以来,他们家里以前的那些亲朋好友几乎都没在登门拜访过了。今天却是谁来了?
正疑惑间,简妈妈开了门,刚笑着:“来了。”笑容却突然凝固在脸上。
是许承安,提着东西走了进来。
简家父母虽然没见过许承安本人,却是在电视报纸上见过他,对他和简白的关系也心知肚明。只是看着他突然进来,心中惊愕莫名。
简白几乎有些愣住,突然觉得脸红的快要滴血。
许承安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这样的尴尬,倒是一脸的坦然和自在,有礼貌又带着亲和的说:“伯父,伯母,你们好,我是许承安。”
简书达几乎是呆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是该把他赶出去,还是该做什么。
“伯父,伯母,我带了些食品来,今天我们一起吃晚饭吧。”他说的极其自然,只是,恐怕他许承安也从没有过这么厚脸皮的事。
许承安笑了笑,又说:“今天就由我来做吧,如何?”说着,就很自然的脱下了外衣。
简妈妈完全没反应过来,只是本能地说:“怎,怎么能让你做?”
许承安温和的笑着,挽起袖子:“伯母,我倒也会做几个菜。”说罢,便提着东西进了厨房。
简书达慢慢才反应过来。许承安这样居家的样子,完全和他想象中不一样。收敛了霸气,多的是,平易近人的样子。
简书达缓缓叹口气,对简白说:“小白,你去厨房帮个手吧。”
简白走进厨房。
厨房的窗户很小。今日的阳光很好。阳光从窗户进来,照在许承安的脸上,整个眉眼都是十分生动。
“许承安。”简白开口。
许承安一边切着菜,一边说:“做个麻辣鱼怎么样?倒是记得,第一次给你做饭,是在吕梁的时候。”
“你不要这么做,许承安。”简白深吸一口气,终于说出口,“我们不适合。”
许承安像是没有听到,把鱼倒入锅中:“我问过厨师,这种做法味道最好。”
“许承安,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们是不可能的。”简白一边说着,一边无意识的掐着手上的葱。
许承安恍如完全没听到,继续自说自话:“煮上十分钟就好了。我配的调料。”一边说着,一边将调料加入锅中。
简白无力的说着:“我只想安安静静的生活,我们分手吧。”
许承安耐心的搅动着调料:“香味已经出来了。”
“我们分手吧,许承安。我不值得你做这些。”简白继续说着。
许承安突然转过头:“闭嘴,简白。”声音很低,却像是整个空间都凝结的冷意。
旋即他的语气又缓和下来:“我们一起,好好吃个晚饭吧。”他的声音,隐隐带着点绝望的痛楚,带着那样绝望的深情,带着那么一点请求的意愿。
那么骄傲的人。
简白不敢看他的眼,看他带着伤痛和无奈的眼,突然泪水就要从眼中涌出,只是极力的抑制住,拼命的抑制住,不让自己哭出来。
他们一起吃晚饭。
简家父母,简白,许承安。
以许承安这样的身份,可能从来没有这么放低身段过。
这么,不带着一点高高在上的感觉。
这么,平和亲近的像是执女婿之礼的人。
这么,努力的活跃着餐桌的气氛,细心的照顾每一个人。
吃完饭后简白送他出来,走到楼下,简白再次开口:“许承安,我们是不可能的。”
话还没说完,在拐角处许承安把她拉到墙上,突然就那么死死的吻住。
那样的,疯狂的,吞噬一样的吻住她的唇,往死里吻。
简白先是想推开,却不自主的松开推他的手,被他压在墙上,手放在身边,突然泪水就从脸颊上流下来,再也止不住。
再也无法止住。
不知多久,仿佛一生一世那么漫长的吻,仿佛冰天雪地里就只有他们两个,再无旁人。
许承安放开她:“我年后要离开北京,去A市。”他自嘲的笑笑,“所以,如你所愿,简白,我们可能会很久不再见面了。”
他松开她,最后看了她一眼,眼中不知是怎样的情绪。
然后,转身,大步离开。
简白看着他的车远去,心中空荡荡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的理智告诉她,他们是不可能的,完全不可能的。
可是,她为什么还要陷下去,陷在他那样的温柔里,去爱着他?
二十二
许承安去的A市,是一个副省级市,他任市长。
像他这样才三十岁的年纪,就做上了一个副省级市的市长位置,这是极少的。
他去了A市后,没再和简白联系,只是暗地里嘱咐人照看简白。
日子还是要一天一天的过,简白也是这样。
过得很顺利。
她的一篇文章发表在SCI上了,读博的事也已经敲定了。
五月时,江海源和唐菲结婚了,婚礼非常盛大隆重。
只是,在婚礼一结束之后,江海源就带着温晓秀去了日本,而唐菲,则一人去了法国度假。
让这场婚礼,几乎变成了整个圈子里的笑话,两人连表面的关系都难以维持,只是因为江唐两家密切相关的利益关系,促成了这段婚姻。
有时,简白在工作读书的间隙,会不自觉的想到许承安,只是一想起,就强行打断自己的回忆。
就这样吧,忘掉了最好。
如果忘不掉,那我不会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你,许承安。
我爱过你,直到现在。
A市。
大雨已经下了很多天,从上游到下游,水位线总是在不断的涨。
这个长江沿岸的城市有着极发达的工业,也是这个重要地区的经济核心,所以虽然有着这么大的雨,街上还是一片繁华。虽然每天都有各种灾情警报,但普通老百姓,却未必把这当回事。
只是既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