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的话?”
“傻瓜,见礼啦。”忘忘在父亲臂弯内冒出小脸,提醒这精明了一世却糊涂当下的人。
“咳、咳、咳,”看戏了多时的上官自若总发挥了媒人本色,“阎堡主,你该见过你的岳父大人。”
岳父?阎觐凤眸半眯,和抱着他心爱小女人的男人四瞳相对,“你许我娶忘忘?”
“莫再废话,做你该做的。”明清寒倏然发现,这个结果也许不错,今后,这厮但有不逊,他大人只肖将女儿接回家来住个十天半月,管保某人乖乖前来提耳受聆。想那明亮无限的日子,嗯……过瘾。
“……”阎觐暗里咬牙,前行两步,垂下首去,“在下拜见——”
“不,不行!相公,不行啊,他的儿子比忘愁还要年长,这传出去,是个笑话,是个笑话啊!”凌水烟忽似疯了,冲出两个小姑的圈围,抓扯住丈夫衣襟,“相公,你欠的情债,莫拿我女儿来还,忘愁是我的女儿,不是你的旧情人转世,我不许,我不应!……”
凌大小姐何曾如此失态?
明清妍、明清月姐妹搀住了昏晕过去的嫂子。心里叹道,忘儿的话的确有理,外面看上去郎才女貌风光体面的婚姻,少了当事者的认同,的确也只是外人看到的表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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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下午;镜子再传一章节;也好开开心心地去写番外喽。
[第四卷:第十六章(下)]
春日明媚好风光,女儿出嫁忙。
明家小小姐,今日出阁。
明老太君爱孙心切,允婚的条件之一,即是曾孙须在娘家完成婚仪,再归北去。阎觐自当求之不得,成了婚,他名正言顺,可以理直气壮的拥有小人儿,何乐不为?
在明园许久不曾如此喜艳热闹过的喧嚣中,明清寒将女儿的小手交到了另一个男人手上。
拜见高堂的唱和中,明夫人凌水烟座位空悬。明家人都道:明夫人玉体欠安,闭门休养。而宾客中人传,实是因为这位娶了杨柳城所有年轻世家公子心头之梦的幸运者,年纪竟与明父相若,明夫人难受其堪,闭门拒礼。
有难咽心头气的世家公子找着了明定瑜,尚未求证风闻,先教明少公子的脸给吓个不行,“定瑜兄,你这脸上的伤……”
“被狗咬的。”明定瑜说得恨恨,语气表情却是轻描淡写。
“那,定瑜兄,听说贵妹婿是个……”
尚待拿捏措词,明定瑜已道:“是个比我父亲还要长几岁的糟老头,如何?”
“啊,当真?”
“当真。”明定瑜失了耐心,“我还有事需忙,告辞。”
“喂,定瑜兄,这如何使得?令妹国色天香,当寻一个……”
“寻一个什么?你这样的么?”明定瑜上下扫过这人弱不禁风的身板,“你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能做什么?怕是歹人来了,你还需我妹子挡在你面前代你受难!”
“话不是这么说,定瑜兄,所谓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明定瑜发出鼻音,掀步疾去:该庆幸妹子不是俗人,否则找一个这样的软货,也实在不足为取。不过……那混蛋在哪里?!
“喂,混帐,找我么?”阎如笑的脸自他头顶的树上探下,上面也有着不输他的精彩。
“混蛋,找个地方,再打过!”
“走就走,怕你啊!”
“不怕你不走!”
“混帐先走!”
“混蛋别想溜!”
两个少年,纠打着,在这大喜之日,失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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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女儿要走了。”忘愁红妆喜裹,退了众人,一人来到母亲门前。如她所料,不见回音。叹一口气,“娘,这里没有旁人,忘愁有几句话要和你说。”
顿了顿,“你前世欠下了我的一笔债,你该记得罢?”
门内“砰”地作响,似是有人惊状之下,将什么东西不慎给撞翻了。
“你伙同他人,设计过我。那对于一个女子来讲,是什么样的污辱,你不会不晓得。自我会语时,你这一声‘娘’我便喊得并不情愿,是以,和你并不亲近。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的名中有个‘忘’字,而我,偏偏不时在你前以‘忘儿’自诩。你若细想,我是自十岁才和你有了寻常母女间的厮磨,自称亦改成了‘忘愁’,那是因为,十岁生日的那晚,梦中有人责我,道,身体发肤既受于人,就该尽人子本色。”
门内,哭声压咽。
“娘。”这一声,道尽过往恩怨尽消,“今世既作母女,这缘份便当珍惜。今日,女儿违拗你的意愿出嫁,就当是那笔债的消亡。”
“忘愁!”门内,有人哭抑,“你是我的骨肉,是我的儿,连你的容貌也是像了我,你怎能如何待你的母亲?”
“承袭于你的血肉,我不会忘。但我未喝孟婆汤,我的灵魂,自我降世始,便是二十几岁的高龄,恨你怨你,也是人之常情罢?不过忘愁十岁时,已接受了你是我的母亲,今世我会永远尊你为母,也望你能永远当我是你的忘愁。”跪下,三个叩首谢骨血赐予之情。“至于容貌……这张脸,曾跟随了我五世。”
“啊——”门内,悲声哭号。
“忘愁再次拜别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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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儿。”明清寒的身影自柳荫里闪出。
忘愁回眸,父亲的表情告诉她,适才她在母亲门前的话,俱入了他的耳。“爹。”
“这一世,你会喝孟婆汤么?”
“会。”
“为何?”
“上一世,我不喝,是……”她不能透露太多罢?“实则,灵魂载负着前世的期待,并不轻松,来世,我寿终正寝,过得必须是全新的人生,我不会再拿过往的一切使她受累。”
“忘儿,忘儿,忘掉的人,会更快乐,对么?”
“是,所以爹,你也忘掉罢,不管是今生的果,还是前世的因,俱忘了罢。”
“……我会试试看。”
“爹,女儿也在此拜别爹爹。”伏下身,又是三个叩首。
明清寒遥望那娇小身影姗姗远去,终感到,所有过往,当真该去了。
[第四卷:番外之上官自若]
“你今世的阳寿,原本还余数十年。但是因了他逆天而行,使你阳寿折损,如今的你……仅有不到半年的寿命了。”
“……我死后,他呢?笑儿呢?他们会活得很好罢?”
“通天镜,可虚拟人之后世。你亡后,他一心行恶,造下的血水可比忘川之河。而笑儿,生长在如斯父亲身旁……”
“既这样,我便不要死。你说那阴间的鬼差不敢有人索人的魂,他阳寿绵长是不是?我便时时呆在他身旁,他们,是不是连我的魂也不敢动了?”
“……但如此逆天而行,你会长年病恹,累弱床榻,而他则游走在善与恶的边缘,只要一个不慎你被索去了魂,他的恶在长年积压之下的暴发,只会更盛,届时,谁也不知道会出现何样的情形。”
“那我该如何做呢?你既然对我说了这些,是上官哥哥心头早已有了打算,对不对?”
“我与阎王达成协议,以你的安心离世,和他的安心等待,交换你们十五年后几十年岁月不离不弃的相守。”
“真的能交换么?真的有几十年的相守?”
“上官哥哥不会骗你。”
“十五年后,当真可以?”
“十五年后你的及笄日,我会带他去接你。”
“你说过的话,你要记得哦,不然,我会拿痒痒粉给你当作三餐来用,还会以心幻散使你自己剥了自己的皮做成皮衣……”
……
老天,我一个翻身,迅即又稳住了下滑的身躯。看清了四周情势,我在树上,睡了过去,而且,梦回若干年前……好一个不令人喜欢的梦呢。
“上官哥哥,你在哪里?”
天,又来了。这世间,掰指算算,有谁比在下命苦?忙活一场,为他人做嫁衣裳不说,竟还要在此受尽欺磨,啊呀呀……
“上官哥哥,我知道你在上面,滚下来,我有话说。”
树下,小人儿……呸呸呸,这是那家伙恶心叭啦不嫌肉麻的昵称,我跟着起哄什么?更正,那家伙的小妻子,正仰着小脸,以一双大眼瞪我。
我气不打一处冒来:前世欠你的,我也该还清了罢?“你——你……做什么?”气恼啊气恼,为何这气壮了半截,就径自给消了?
“我还没有想出法子,你帮我。”
凭什么?“你是他的心肝宝贝,你都没有法子,我又从哪里想?”
“上官哥哥,你该不会以为我找你,是因为你玉树临风卓尔潇洒风采绝代人见人爱罢?”
不是么?“……”
“你完了。”小东西竟是叹息摇头,好似我已经病入膏肓,“事由你起,当然由你解决,要不然,我找你做什么?难怪你都年纪一大把了还讨不着老婆,你对自己的评估严重失准呢。”
喂——!“明忘愁,还是君忘忘,我警告你,若不是因为有玉树临风卓尔潇洒风采绝代人见人爱的我……”好喘,这丫头一口气下来怎是面不更色?难道,真是因为年纪大了……呸呸呸,“你和你那个糟老头相公如何相守?还镇日不怕别人长针眼的表演恩爱的恶心戏码?”
“说到这里了,上官哥哥,你不会忘了忘忘走前说过的话罢?”
“……哪一句?”这丫头,不会想起来了罢?
“你说,你会在我及笄日即携他来寻我……”
明明名字中“忘”字不绝,记性那么好做什么?很好,要算是不是?当下,我便和你一起算个清楚。我一时气血上涌,跳下树来,俯视这忘恩负义的小东西:“说到这里,你怎不想想?没有我当日的苦心周旋,你们会有今日?是我,不怕折损元神,跑回阴界翻你的寿簿;是我,劳动三寸不烂之舌,和当任阎王达成了协议;是我,替你好生照顾你的老头夫君,还在你们婚事遇阻时力挽狂澜……”
小东西,一对眼睛长得好看是不是?这么瞧人做什么?……“我似乎言过其实?”
“知道便好。”小东西撇起小嘴,俨然对我失望至极。
我气啊,气啊……“你真的想不出办法?那家伙当真不买帐?”
“是嘛。”
我不解了。难道是那家伙年久日长,见异思迁的老毛病又犯了?……哈,怎可能?眼前这张小脸比花生娇,比玉生香,要说怕谁见异思迁,是那家伙的担心比较多一点。“……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嘛,既然他十五年来都那样一副德性了,就让他继续保持下去啊……”
“不行!”小东西一对眸儿睁得大大,嗯,依然像是一对猫眼。“那十五年他没有我,自然可以那样。但现下我已经回来了,自然要改变!”
“嗯……那个忘忘,你有没有发现,你现在的脾气比过去要大得多?你有没有发现,你对你的上官哥哥不够尊重?你有没有发现……”
“发现了。”她理所当然地点头,“因为以前的忘忘,十五岁时被人抛弃,十八岁时被人利用,十九岁时还让人给推出去送给别的男人,常言道,恃宠生骄,不管是男人女人,总要有人宠,‘骄’得才有份量是不是?你们男人所谓的骄傲自大,不也都是让环境和女人给宠出来的么?我现在,是江南首富的千金,是北方财阀的妻子,是官帮帮主的嫂子,是阎帮帮主的娘亲,那么多疼着哄着呵着爱着,我不骄,不是太浪费上天对我的厚待了么?”
“……”这小妮子,成精了?!
“所以,上官哥哥,你就心安理得接受我的欺负,我呢,也心安理得的欺负你,这样,大家都皆大欢喜是不是?
“我——”岂有此理!“君忘忘,还是明忘愁,你不要太……”嚣张!
这丫头的眼珠子又在溜转,我脊背冒凉,不祥预感逐渐成形中……
“上官哥哥,方才锦州城知府的千金来访……”
冷哦……“那个花痴来做什么?”
“似乎是托我这个嫂夫人,给自己的小叔做个大媒……”
嫂夫人?小叔?大媒?“你……你说了什么?”
“唉,我家相公那个样子,我实在没有心情支应,就胡乱把上官哥哥的生辰八字身家身价给提供了出去……
我听到来自本人牙根处的磨擦声,“简单!你家相公那副德性,还不是为了保有一张三十岁的嫩脸,谁让你比他小了恁多岁?还不是……”怕你有朝一日喜新厌旧。啐,这样简单的道理,这小丫头也需要我来费心提点,可见离成精还远着呢,啐……
“哦,事不关己,关己则乱呢,我都是太爱我们家相公了,竟没有想到这处,还以为他不够喜欢我,所以,即使娶了我,也没有笑过,唉,我真是爱死我们家相公了……”
冷哦,冷……“所以,那知府千金……”
“小事一桩,下次来,我只须告诉他,你爱的不是女人,她便会知难而退了……”
“……好,你便这样……”什么?“君忘忘!”我恨不能上前掐断那小东西的脖子,“你给我回来!”
谁知,她回来的是一个丑丑的鬼脸。“对不住,奴家现名为明忘愁。”
结果,我又为他人做了一回嫁衣裳。
当晚晚膳后,我闲步在园间游逛,听得那亭内的喁喁私语——
“相公,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什么?”
“……什么?”
诚惶诚恐?是怕他那小妻子又玩什么花样出来玩他?活该!
“讨厌那些毛头小子的青涩,所以,以前哥哥领了他那些朋友来,我看也不看。”
“……真的?”
有几分喜悦?啐,这话他竟然相信?弱智。
“我还镇日盼着爹爹脸上多长一条皱纹出来,因为,爹爹每增加一条纹路,我都会想亲爹爹一下。于是,爹爹平日没事,就爱咧着嘴笑,为的,就是让忘儿多亲他。”
“……真的?!”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因为每一回爹爹笑,忘了为了奖励,都会亲的……咦,相公,你在做什么?”
“……你看不出来?”
“你的表情好奇怪喔,牙痛?头痛?还是肚子痛?需要上茅厕么?”
哈哈,我闷笑,抱着笑痛的肚子,去也。
这丫头很快乐,我知道。她先前说过我真正的爱的,是南宫慧,我也记得。究竟我爱的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当下的我,也很快乐。
身后,是属于情人的世界。
[第四卷:番外之云裳]
天光未明,一盏油灯下,我已然开始了一日的劳作。
在这样忙碌的时日里,我心底很快活。一双手,早已不复过往的柔嫩白皙,我察觉了,但不以为意。想起隔壁的玛姑整日为了保护自己那一身冰肌玉肤巧动心思,想着她最大的愿望是有朝一日能进轩辕家的大宅子里享福,我便摇头。我很想对她说,金银珠宝,锦衣玉食,并不一定是“福”。尽管这是我在“那个地方”时即感认在心的体悟,但我知道,时下的她,听不进耳去。或许,她的运气会好过我呢?
于是,我没有浪费力气。
离开“那个地方”,有多久了?
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多久了呢?我竟然没有很快想出来。
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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