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忘好幸福喔,有清寒公子这样的美男子捧在手心疼着,好幸福,好……”相熟的女伴两眼憧憬,一脸羡慕。
“哼!”另有一位满面妒意遮不住的女子啐道,“大不了只是做个小,有什么可神气的?”
“做小?”另有人诧然搭话。
“你们不知道?”女子对自己的人前先知不无得意,“那清寒公子自幼便与湘水城的凌家订下了亲,听说啊,那位凌家小姐有‘湘水城第一美人’之称,岂是忘忘那个涩果样的小丫头能比的?”
“啊?”
“噢!”
“哈!”
有人担忧有人恍然有人幸灾乐祸。
“我们大家都不知道,你又怎会知道?”与忘忘交好的女伴出声置疑。
“我家姑姑是明家的厨房总管,她在明家做了可是二十几年的工,明家的哪桩事她不清楚?”言者洋洋自得,仿佛她口中所说的姑姑,做得不是厨房总管,而是大内总管。
“噢。”不少喜欢忘忘的女子难掩失望担忧之色:做小?忘忘肯吗?
不知道为何,虽然忘忘不曾跟她们说过誓不为妾之类的话,但她们就是隐约知道,忘忘是断不肯为人作妾的。
[第一卷:第一章(下)]
“臭少爷,讨厌少爷,小人少爷,无耻少爷,以大欺小,以强凌弱,不成体统,不成方圆,不伦不类……”
一路上,明清寒忍受着魔音贯耳,将精力异常旺盛的小人儿逮进明家大宅。司空见惯的佣仆下人对此情形见怪不怪,各做各事之余只一副暗看好戏的模样。
君家姑娘更觉脸丢到家,“少爷是个败类少爷,下人也只做无胆下人,见死不救,见弱不扶,丢脸,丢脸!”
有下人对着老天爷翻白眼:君家小姑奶奶,您和少爷这笔帐从小算到大都没算利落,又岂是咱们做下人的能插手的?
“明清寒是恶少爷,劣少爷,坏蛋少爷……”
明家老太君,那位曾在商场运乔迁帷幄多年、如今随着长孙年纪渐长而退居幕后的南国传奇人物,此刻,正由丫环搀着立在后园望烟阁上凭栏观望了这一切。一双不因岁月而褪却精明的深眸漫过一丝笑意:忘忘这丫头,骂得倒也顺口,不知她是否想过,若清寒那孩子真如她所说的恶劣,哪容她放肆如斯?只是因为上一回点了她哑穴后五天没与清寒说过半句话,他便只敢点她麻穴任由她小嘴自由,宠她到这种地步的,世间除了清寒,怕找不出第二个了吧?只是……唉,儿女自有儿女福,万事随缘,端看上苍的安排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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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言思忠,疑思问,念思难,见得思义。”
明家长孙专用的精致书房内,上等桧木书案后,粉纱裙衣的君家忘忘正襟危坐,朗朗诵音尤如大珠小珠落玉盘般悦耳,清寒公子俊雅面容上浮起笑意。
“忘忘背得很好,是不是?”眨着黑宝石般的猫溜大眼,有几分讨好地巴巴望着一刻钟前自己尚骂得不变乐乎的人。
“不错。”明清寒颔首,不吝褒奖。
“那么,”大大的眸眨啊眨,直把鬼警的猫儿眨成了无辜的小鹿,“我可以——”
“不可以!”
猫眼倏然回归,且眯成一条细细的线,“为何?”
“默诵差强人意,可瞧瞧你写的字,扭曲颠倒,毫无章法,今日抄这篇《论语》五遍方可出这书房。”
五遍?好说好说,一百遍都给你,嘿嘿。
“不必有书圣书仙之风,只要你一笔一笔写得端端正正,即算过关。”
一笔一笔?端端正正?还书圣书仙哩。
“如果这次出来的还是你一早交给我的那几幅鬼画符的模样,罚你闭关在书房五天不得外出。”
五天不得外出?不如要了忘忘的命!猫眼火花熠熠,双腮绽出两朵艳丽桃花,忘忘气了:“我知道自己的字丑,可怪得了谁?自小你便和爹爹抢着教我写字,三天模仿你,五天模仿他,所以忘忘的字到现在怎么也写不好,你误人子弟在前,还敢怪忘忘写的字丑?”
这小妮子不知道她每一回强辞夺理时双靥娇红的样子有多醉人是不是?明清寒压仰住澎湃在心臆里的一股长久以来的冲动,冷静自持地道:“所以我是在为自己的做过的孽恕罪,好么?”
哼。君家姑娘伸伸懒懒小蛮腰,小嘴撇撇:“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你要恕罪,忘忘就不奉陪了,好么?”
明清寒啼笑皆非:“忘儿,何时你的手底功夫能及上你嘴上功夫的一半?莫再净耍嘴皮偷懒,快些练字,如果完得早且完得好,本公子考虑带你到福顺街吃忘儿最爱的桂花熏鱼。”
桂花熏鱼喔……这样一来,需要想想,口福与自由哪个重要?君家小姑娘大大猫眸转起了思量,终于,勉为其难道:“唉,看在少爷你满腔诚意份上,帮你恕罪也就好了。唉,忘忘实在是善良呢。”
这个小妮子啊。明清寒手不自禁,捏了捏了她嫩滑香腮,又捏捏她尖巧鼻头:“你呀,莫不是我前世的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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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顺街,杨柳城的食肆、酒楼、摊吃云集所在,君忘忘平时最喜盘桓留连的宝地。但凡美食,君家姑娘多来者不拒,而其中,又以桂花熏鱼为个中最爱。
“忘忘,昨日怎未来?大婶还给你留了一碗百合云吞呢。”
“忘忘,吃不吃串烧?”
“忘忘……”
见得粉衣纱裙的君小姑娘跳跃登场,福顺街相熟的商家莫不面露笑意。熟识她,是因为她在这条街上出没得委实勤快;喜欢她,则是因为了那张人见人爱的甜美笑颜。
“忘忘,今天的脆皮果子很入味哟,外焦里嫩,咬一口,满嘴汤汁,要不要尝尝?”果子张托着盛满了焦黄酥脆的脆皮果子的木盘,殷勤地递到了君家姑娘眼前。
忘忘先是耸起小鼻子嗅嗅,当即笑逐颜开,探出食拇两指捏起一角,放进嘴里细细咀嚼,幸福猫眼浅眯,险就要“咪呜”出声,“好吃,好吃喔。张大伯,你的手艺是越来越妙了,忘忘喜欢。”
明清寒在她身后五步处负手而立,清眸温柔如杨柳湖水,唇畔笑意暖如三月春风。那副三千宠爱在一身的姿态,又使得忘忘羡煞了一干怀春少女心。
对于众人的侧目,他并非全无所觉,只不过,心神内只有一人而时,也就全不在意了。所以,他自然也不曾察觉,在他左侧酒楼二层包厢的一临街轩窗处,两双秋波正盈盈相注。
“小姐,那位便是未来的姑爷清寒公子了,果然如传说中的一表人才,配小姐刚刚好呢。”唇红齿白的小丫头喜孜孜地道。
坐在她对面的小姐,透过面上薄薄的轻纱,妙目轻转,看窗下的人长身玉立在夕阳中,丰采如玉,俊逸出尘,不禁丽颜薄红,螓首低垂,娇声道:“喜娟不得胡说。”
小丫头掩嘴一乐,“小姐害羞了呢,这里可没有别人。才听到二夫人说要在端午节前完成小姐的大婚时,小姐还偷偷落泪,这下该是转悲为喜了罢。”
“喜娟,你……”小姐欲语还羞,只得对利嘴丫鬟轻颜薄斥,“讨打。”
“嘻……”小丫头恃着主子和气,没一毫怕意。主仆两这厢正其乐融融,忽听得:
“无耻小贼,看本姑娘的无敌鸭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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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君姑娘眼皮底下不远,一位平日最喜欢替人消财免灾的仁兄“不小心”撞走了一位正埋头细鉴猪头肉的主妇的腰间荷包。原本那忘忘也不是时时喜欢管闲事的,偏偏,她看那位主妇大婶比她忘忘还要穷困潦倒的模样,定是如何也看不下去的。一大包才拿到手的椒盐鸭掌就恁般劈头盖脸抛掷过去,口中还不忘了以声助威:“无耻小贼,看本姑娘的无敌鸭掌!”
得手的小贼仁兄正暗里爽兴,迎面忽有粘腻腻油糊糊余温犹存的物件扑上来,自然是羞怒交加,抹了一把脸,看清了眼前人,恨意更盛:“君忘忘,又是你!”
不料想,他霉气未尽。遭窃的主妇大婶发现财款遭窃,一声怒吼辅之一个虎跃扑上来,圆胖的身形压住那瘦弱小贼的躯体,又踢又捶又拧又咬又唾又骂:“你这兔崽子,敢偷老娘的钱,看老娘不剥了你这个兔崽子的皮!也不打听打听老娘是谁?老娘剥了你这张贼皮!”
忘忘大张美目,食指点着红红小嘴,不无羡慕:主妇大婶好勇猛哦。
小贼跌跌爬爬从主妇大婶庞大身躯下挣出身来,鼻青脸肿外加内伤外伤,扫见一旁看得满脸趣味的君忘忘,一时恨起,抄起一边肉摊上的剁刀直朝那张小脸劈砍而来。
“啊——”围观诸人只及半声惊呼,一条淡蓝身影已如电而至,不但将那柄剁刀抄获手中,顺便也将那胆大包天的小贼踢出丈远,于是诸人的惊呼的后半声也就变成了“好——”
“哇,姑爷好功夫呢!”楼上的喜娟丫头欢欣雀跃,“小姐,你好福气,喜娟恭喜小姐,贺喜小姐!”
“你这丫头,没大没小……嗯?”
“嗯?”
主仆俩音量不同却异口同声的一声讶异。楼下,明清寒于众目睦睦下掳起了一个粉色人儿的小小腰身,且不管那人儿的挣扎吵闹,径自扬长而去。
“她是谁?”小姐懵然问。
“是啊,她是谁?”喜娟也满脸迷茫,突然扭头向包厢外大喊,“小二哥,来一下。”
[第一卷:第二章(上)]
忘忘住在明家,虽是出于明老太君的执意挽留,但君小姑娘不愿吃人白食,平日晨起后,明老太君的漱洗捧茶侍膳洒扫全归了她,过后,帮助几家大丫环忙完一天的铺陈安排,才会想尽法子逃脱明家公子的监管,出门逍遥一回。
这天,早早到老太君房里,梳了老太君最喜欢的福禄双全髻,再甜言蜜语地逗老太君畅笑了一气,才要下去喂饱咕咕多时的小肚子,不料早膳已一一呈上,老太君握她小手:“鬼丫头,好长时间没陪我老太婆一起用饭了,今日可要罚你多吃些才好。”
虾仁馒头松软香甜,八宝粥熬得火候绝佳,几碟小菜更是清爽可口……可惜,忘忘嘴里食不知味,里唯叨叨念念地盼这场早膳早一刻完完,又为诸位美食叫屈不平:那老管家的晨报怎恁久不衰?
只因为,这太君老人家早膳之时,亦是处理一日家务之际。别人怎样她管不着,她忘忘在享用美食时要得可是绝对的专注专情专一,试想耳旁总有老管家那只破锣嗓子搅局,如何能使这般精髓发挥?
终于,老管家将例行事务一一禀报完毕,静待主子示下。老太君简要地点出几个要目,其它也就随老管家处理了。言讫抚额摇首,又道:“唉,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了,等清寒成了亲,我这老骨头也该正式地功成身退了。”
“呀!”老管家拍额惊叫:“还说呢,老太君是老当益壮,老奴可是该给扔了。昨个午未相交之时,湘水城凌家有人来访,因老太君正值午歇,少爷又外出巡铺,老奴将帖子接下,不成想一时忙得过了,竟忘了回禀太君。”
“湘水城凌家?”老太君不经意瞄了在旁拧眉苦吃的小人儿,“说了什么?”
“是凌二夫人,询问是否依约在端午节前完成两家的婚事?若没有变动,他们要着手准备凌家小姐的嫁妆了。”
“想不到这嫁女的凌二夫人竟比我这要娶孙媳妇的老人家还要着急。”老太君笑意晏晏,宽厚的大掌忽地拍了忘忘的脑后一记,“忘儿,你倒说说,我该如何回复凌家?”
咦?忘忘扬起毛茸茸的猫眼。
这孩子,怎么哪都那么讨人喜欢?老太君心尖痒痒地拧了拧忘忘的下巴,说:“在端午节前替清寒完婚,你觉得如何?”
“完婚?”忘忘消化完了这一消息,随好大点其头,“好啊好啊,他有了新娘子要烦,就不会来烦忘忘了。”
唉。老太君摇头:这丫头情根未发,情花未开,要她识得情滋味,清寒怕是要辛苦些日子了。
“老太君……”老管家心虚地佝着腰:他还等着回话呢。
明太君摆手道:“你先去问问清寒的意思罢,毕竟那凌家女儿可是要与他共度一生的。”
“是,那老奴告退了。”老管家恭身撤出,临走,也给那无动于衷的忘忘投去一瞥:忘忘可会做少爷的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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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少爷,烂少爷,讨厌少爷!忘忘也不怕地底尘泥弄脏了一身粉衫衣裙,娇小的身子自掩在花草丛后的圆洞钻出明家大宅,两排小牙咬住绯红唇瓣,心底犹咒咒不休:是他硬逼问人家对他成婚作何观感的,人家也不过是说一声恭喜恭喜,他一张脸就黑得媲包公,还硬把书房门锁了罚她忘忘闭门思过,凭什么嘛?……哼,书房除了门还有窗户,明园除了门还有洞洞,一把锁哪会难倒忘忘?
嘻嘻!君忘忘姑娘脱身成功,一跳而起,同时她看清——
明园的围墙外的这道小巷,不似平常的空无一人,不止不是空无一人,且人数众多,一个、两个、三个……点累了藕节似的小指,终于查清,竟然有二十人之众。是巨人国来的么?
一个个人高马大得一眼即能看出不属于这南方水乡的人,尤其站在最前面的那个,好高喔,要把忘忘的头抬成五官向天的姿态才得看见他那一张五官齐全的脸。少爷虽然也高了,但毕竟修长单薄,不似他的肩宽背阔,只是不知道人长成这个样子,会不会比较浪费布料?所以……
“请问,”她仰起圆乎乎粉嫩嫩的小脸,眸内是充分的好奇,“这位俊公子,你需要几尺布才够做成一件衣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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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觐一双细长凤目挑起。
他们这群人,原是寻着明园而来,谁知领路的随从也非熟门熟途,七拐八弯下,把一干众人带到了这两面高墙的后巷。尚未及愠责,忽被眼前一丛茂草的窸窸窣窣给引去了注意力,不过须臾,一个新鲜粉嫩如含苞桃花的垂发少女自内向外延伸开来,且这朵桃骨朵一边忙着伸展,一边念念有词,脸上一时气恼一时窃喜一时得意,令人禁不住停下脚步,看看她脸上另样面貌。
待人儿自地上爬起,竟是个不及自己颌下的娇小娃娃,粉衣粉裙上灰尘点点,鼻头上尘泥一抹,大眸儿看着他,既无崇拜亦无惊艳,竟然是——好奇?他哪里奇怪了?
“俊公子,几尺布够做你的衣服很难计算么?那还是不要算了,忘忘最不喜人家为难,后会无期啦。”蹦跳穿过一干人等,向小巷外的世界雀跃而去。
那位正为觅出路到焦头烂额的随从忽然扯着嗓子大喊:“堡主,那女娃出来的大宅即是明园,她是明园的人!”
哦?言入耳,身已动,长阔的身形挡在了那娇小娃娃的去路上。
哇哇啊!忘忘护着鼻尖,好险好险,再晚那么一咪咪,她可爱的小鼻子就要和“石头”亲密接触了!“你作什么啦?”
“你是明园的人?”看她装扮,非婢非仆,也绝没有哪位大家小姐会钻着狗洞出门。“还是明家人?”
“忘忘不是明园的人,也不是明家人。”忘忘噘起小嘴,“让开啦。”
忘忘?或是“汪汪”?“喵喵”差不多,那一对毛茸茸的大眼,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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