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地方离烈风国跟殷鸿国交界处不远,有可能你是从烈风那边过来的。”
看着梅非雪有些担忧的眼光,她不禁想起刚到这个世界时见到的惨状。那是尘封已久的记忆,如今想起还会起鸡皮疙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梅非雪轻轻握住她的手,柔声道:“画儿,别担心,一切有我!”
简短的话语里却有无比的力量,他的手上的温暖一直传到她的心里,入画抿唇微笑着点点头。
“哦,对了,我听人说子瑶出事了,梅大哥听说了吗?”入画忽然想起这件事。没办法,西府的人只有西子瑶是她不想去忘记的。
梅非雪眉头轻皱,说:“是的,听说是有人在她食物中下药了。在这个节骨眼上,朝廷上的两股势力为了最后的目的,无不暗下功夫,任何手段都能使得出来。据说子瑶平时饮食慎之又慎,但是还是被伤害到了。”
以前西子瑶曾说过要和自己一起游玩天下呢,如今却无可奈何的卷入这些充斥着阴谋与血腥的漩涡中,曾经心高气傲、心怀美好的少女就这样毁了!入画黯然,低下头看着红彤彤的炭火半晌不语!梅非雪看她那样,连忙说道:“画儿,过两天有友人要来拜访你,你可要好生准备待客之理。”
“有人要拜访我?!”她抬起头,狐疑地望着笑容可人的梅非雪。
他点点头,“没错,这次我经过蓉城,特地去谢他在你最困难的时候收留过你。”
入画闻言,欣喜地张大双眼看着梅非雪,“是罗奇麽?他要来我们这里?”
“是啊,你可知在商集戏台倒塌后,寻不到你他甚是着急。如今听到你在此处,便想来看看你。”
入画心里感动万分,一是为了罗奇,原来他一直没忘记自己;二是为梅非雪,自己不知道是什么福气,能让他为了自己特地去感谢帮助过自己的人。她又笑了,而且眼睛还湿湿的。
见到罗奇是在几天之后,当梅非雪说罗奇到了之后,入画几乎是飞奔出去的,也不管婢女们讶异的眼光、梅非雪带笑的眼神,没办法,在罗府的生活实在太让人怀念了。在被软禁的那段日子,她经常想起罗府的人,连罗奇的弟弟妹妹都不止一次想起过。
此刻罗奇正坐在客厅上,很快就要见到非弟了,心里难免有些紧张。那日的离别是那么恐惧与无奈,本以为再也没法相见,但是那日梅公子登门造访后,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才落下来。
耳边传来咚咚的奔跑声,他连忙站了起来,尽管有些心理准备,罗奇看见来人还是忍不住张大嘴巴,眼睛也圆了。
笑容还是跟以前一样灿烂,只是此刻跑过来的人却是绿裙婆娑,珠钗摇曳的清秀丽人,不再是以前那位身影单薄,却坚毅如一的优雅公子。
“罗大哥”她那没有刻意掩饰的嗓音也甜脆了许多,罗奇愣了!
入画高兴地跑向他,差点给他一个大拥抱。还好注意到罗奇诧异的表情,为了不给他更大的刺激,入画适时的用双手抓住他的手臂。然后摇动着他,喊:“你怎么傻了,不认识我吗。”
是他不是他,不是他是她……罗奇好不容易才对这个脸上带着某种调皮神色的“非弟”反应过来。“你你……你是非弟?!”
“哈哈哈……”入画高兴地大笑起来,“如假包换的非弟,要是罗大哥不习惯我这样,我这就去换衣服。”尾随而来的梅非雪笑着摇摇头,对罗奇说:“这丫头女扮男装已经上瘾了,罗公子万万不要见怪。”
罗奇心中有喜悦也有酸涩,现在他才知道为何非弟比未婚妻柳小姐更让自己牵挂了,当“非弟”失踪时,自己对几月后大婚的事一点兴趣都没有了。
梅非雪找个机会离开了,好让这久未见面的朋友叙叙旧。经过一番言谈,入画才知道当天罗奇也被掉下的木块砸晕了,是店里的伙计们把他抬回罗府的。
当天罗奇醒过来后,不理会手臂上严重的伤口,立刻冲回现场的废墟中寻扎入画,直到再次晕倒在地。而在次晕倒后,很长时间才能再爬起来。
后来当他们说没有在废墟上找到非弟的尸体,他才又稍微放下了心头大石,他固执的认为非弟是让人救走了,养好了伤一定会回到自己身边。于是在牵挂与忍痛中,盼到了一位陌生人送来的非弟亲手写的平安书。那书信写得简单明了,是非弟在报平安与询问自己的状况,虽然字少,但是已经让他欣喜不已,当即挥笔写了回信叫那人带回去。然而自此以后,再也没有收到非弟的书信,让他郁闷不已。
入画叹了口气,她当然知道是什么回事了,当她拿到罗奇的回书时当然也兴奋不已,但是后来就断了音讯,是西子清不愿让人跟她有任何来往的。但是这些她自然没有跟罗奇明说,只说是自己的一个仇家软禁了自己,后来才被人相救到此地的。
见她似乎有难言之隐,罗奇也没仔细问,只要她还平平安安站在自己面前就好,别的都不重要了。看着她秀丽的脸庞,罗奇暗笑自己,以前只要跟非弟一起做什么都很有心情,还曾一度担忧自己有断袖之癖呢,如今看来情有可原。
要是可能的话,他很想把她带在身边,好好保护她,但是这种可能性是很少的了。且不说明年开春自己要迎娶柳小姐,就是他也不可能让“非弟”留在自己身边的。当梅非雪登门拜谢自己曾经收留过“非弟”时,自己还诧异不已,因为非弟从来没提过殷鸿国有名的梅公子竟然是他自己的“至亲”。
梅非雪比自己更有资格照顾她,虽然心头酸楚,但罗奇也很欣慰。
罗奇第二天就离开了荒城,入画送了他很远,等他的马车在城头消失了才依依不舍的跟梅非雪一起往回走。入画摸摸怀里的青丝,那是梅夫人的,等过两天梅大哥会带她去找这青丝的主人。罗奇来探望她的时候,顺便把她遗留下来的东西给送过来了,当然还包括那支藏了有银票的钗子与那片奇怪的竹叶。
“画儿,你很舍不得罗公子吧,放心,等他大婚我一定带你去参加他的婚庆。”见梅非雪雅笑着望向自己,入画喜悦的点点头,心里充满温馨。
永不相忘的爱
荒城顾名思义;是个土地贫瘠、荒漠遍布的地方。这里远离殷鸿国繁华中心,没有高楼林立,多得是土砖瓦房,繁华二字似乎与此地沾不上边。到了冬天,此地更是苦寒之地,因此一般的生意人都不会到此地做生意。
这里是殷鸿国最佳的流放犯人之地,也是那些为了躲避仇家,逃债隐匿的最佳场所,在殷鸿国颇有名气的梅公子竟然能在这里居住甚久,有些出乎入画意料之外。
梅非雪的住所在三教九流之地,入了密密麻麻的街巷左拐右拐才能进入,入画连走三次都还认不出回家的路。虽然地处复杂,她却发现住在里面一点也不会担心吵杂喧闹,跟戒备森严的豪门府邸一样,时时都很静谧安详,更没有哄骗偷抢之虞。害得入画一度以为住处方圆一百米之内都没人住,直到第一次随梅非雪踏出大门她才惊异的发现其实周围都住了不少人。
此时入画跟梅非雪一起坐在马车上,要去探访必见的一个人。入画掀开车帘望出去,路上行人也不多,见到的都是缩头缩脑在寒风中行走的人,没什么有趣的东西看,她只好放下车帘,看向梅非雪,道:“这天太冷了,虽是大街,都没多少人做生意!”
梅非雪靠在一个软垫子上,淡淡笑了,一双凤眼温润的看着她,道:“这里冬天虽冷,但是还算好的,要是到了春天,正是沙尘漫天飞的时候,画儿要是经历过,保管很喜欢这个冬天。”
“哦,这里还会有沙尘暴,不会吧!”入画想起曾经在电视上看过沙尘暴的报导,满天满地都是黄黄的灰尘,一呼一吸之间呛得满喉都是,她傻眼了。
梅非雪轻轻的笑出声,入画惊讶的看着他,记忆中的梅非雪像谪仙一样,笑的时候他从来都是抿嘴轻笑,优雅而拒人与千里之外,让人欲近而不能。这次他在自己面前笑的如此率真,毫无隔阂,倒令人惊喜。于是入画也笑了起来,尽管不知道他笑什么。此时,外边天寒地冷,还有雪花飘落,但小小的马车里却人面如花、温暖如春。
欢笑过后,梅非雪把手撑在脑后斜靠在软垫上,望着笑靥还未隐去的入画说:“画儿,还记得我曾跟你说过的一句话吗?”
入画一下子来了精神,她双手扶在膝盖上,坐直了看着他无比肯定的说:“当然,我记得罪清楚的就是你说过要带我游遍天下。放心吧我忘不了的!呵呵~”
“你记得就好,我说过的话一定会做到的!”梅非雪哑言失笑后,字字钢珠,掷地有声。让入画欣喜不已。
马车叽叽嘎嘎的经过了一条又一条高低坑洼的街道,终于转出大路,拐上了一条泥路。又走了一段路,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入画跳下马车,看见一片泥砖砌成的低矮土房,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跟上了梅非雪的脚步。
他在一个有着破旧木窗的房子停了下来,入画听到了丁丁当当的声音。梅非雪抬起手来,敲了三下木门,不一会儿,门吱呀一声开了,露出一个中年男子,那男的看见是他,连忙把门打开了。
入画随他们走进院子,她看到不少石头雕刻而成的塑像,有人物的,也有动物的,堆放在角落里。耳边叮叮当当声音不绝。他们在院子里站定了,入画发现一个身材高瘦头发灰白的人聚精会神地在院中雕刻着什么,未理会身后一帮人。
看向梅非雪,他朝自己点点头,入画忽然觉得一种莫名的酸楚涌上心头,这个人与西玉山的年纪相当,正值壮年,如今却头发如霜了。
开门给两人进入的人走上去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他终于停住手中的活点点头,慢慢放下手中的东西,然后从旁边的凳子里拿起一件衣服,小心地披在刚才雕刻的石像上,然后转身欲走过来。
那披在石像上的衣服没挂稳,掉了下来。在衣服掉下来的一霎那,入画终于看清了那个石像的面貌,是个妙龄少女,一双凤眼活灵活现,就好像一直在注视着自己。那娴雅温婉的样子,不是梅夫人是谁呢!那位白发苍苍的“老人”
感觉到了什么,回过头一看,连忙捡起地上的衣服再次仔细的披上石像,然后把衣服上的带子系稳。
不是特别多愁善感的人,但是入画不知道为什么,泪水不受控制的流下来。
他又走过来,梅非雪恭恭敬敬的向他作了个揖,入画连忙施了个福礼。他的脸上布满风霜的痕迹,一双眼睛给人感觉是虚无飘渺的,似乎对什么都不上心,点了点头,往屋内走去。
进了屋内,入画发现了无数尊梅夫人的石像在里面,有站着的,坐着的,连斜卧的也有……
大家一起坐下来的时候,入画忽然发觉他的眼睛忽然明亮如星,盯住自己手腕上的玉珠镯子,她连忙说:“这是梅夫人送我的镯子。”他点点头,看入画的神情缓和了好多。
梅非雪问候了绍辰几句话,然后代简单的叙说了梅姨娘过身的消息。入画注意到当绍辰听到梅姨娘过身的时候,他流露出一种非常特别的神情,似悲哀,又似愤怒,更似是~欣慰!
他一直不出声,直到梅非雪说完。沉默片刻,他才说:“若冰终于随了自己的心愿,离开那个笼子了。我知道的,当时我就感觉到了,她现在一直陪在我身边。”说完他闭上眼睛,嘴角轻轻上扬,眼角一滴晶莹的泪水悄悄滚了下来。
这一刻,当年那个绝代风华、温文尔雅的绍辰公子终于回来了,入画等人被他震撼了,都无语看着他,看着他那凄美的微笑。
“绍辰大叔,这是梅夫人给你的。她说,这一生亏欠你太多,惟愿这缕青丝能伴在你身边。她当时是笑着走的,她的心愿跟你想的一样,西府厚厚的棺木根本隔阻不了她 ,我想她在天之灵一直在陪护着你。”入画强忍着泪水,终于忍不住打断了绍辰的回忆,把梅若冰留下的一缕青丝递给他。
接过青丝,绍辰喜不自禁,嘴里喃喃说道:“我知道的,我一直知道的。”他低下头吻了一下青丝,脸上流露出一种醉人的温柔,然后小心地把青丝放入怀中。
“姑娘,非常感谢你把她带到我身边。”他说完这句话,又走到院子里,解开衣服拿起工具,叮叮当当的雕刻起来。
看着那执着的背影,入画释然了,这种爱情可以让人羡慕无比,不管在哪个时空他们的爱一如往日,坚不可摧。
手被轻轻的握住了,入画看过去,是酷似梅夫人的佳公子,他的眼里有种安慰,她甜甜一笑,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离开了这座房子。
寂静的夜晚,墨蓝的天空分外澄净,只有淡淡的一层薄雾遮住了半边明月。今天是十五还是十六,把地上的雪都照得晶莹发亮。入画深吸了一口冰冷的气,让自己更清醒了些。她想起今天回程的时候梅非雪跟她讲话的情景。
马车里,入画好不容易平伏下心情,才注意到梅非雪在温柔的看着自己。这时梅非雪说话了:“画儿,谢谢你。”
她有些莫名,一直以来需要道谢的不应该是自己啊。
“当年他被人陷害,差点死在荒城的路上。不过被衷心耿耿的家仆救下来了。当年我还小,只记得爹跟他一起被陷害,不过在流放在荒城之前,爹已经平安无事的回到家,这是姑姑为了救他们两人嫁到西家后的事。然而绍辰叔叔却免不了厄运。”梅非雪眉头紧蹙,回忆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入画认真地听着,以前听梅夫人的贴身婢女香儿说过一些,现在听梅非雪说起来,更为那命运坎坷的情侣而感慨。
后来梅非雪告诉她,绍辰叔叔在流放的路上不断被人追杀,最后是他的一位贴身侍卫代替他被人杀死,才得以留命到达荒城。而梅非雪经过劫难后的爹原本在官场有职位,西家欲提携他再提高他的官职,但梅家人查到整件事的始作俑者就是西玉山时,拒绝了西家的提携,梅家人从此退出官场。
待所有的事件都水落石出,梅若冰从此视西玉山为路人,此后她的生命如笼中鸟一般。而绍辰在被人追杀的时候受了重伤,只能在荒城里一边养伤一边躲避。从此两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恋人只能在无尽的相思悲苦中度过。
如今梅若冰终于得到解脱,而入画终不负她的嘱托,把有她一缕幽魂的青丝转交给绍辰,而且还说了那番话,使绍辰在得到她最后遗赠的青丝时,知道自己一世的相思不是空白的,自然是悲喜交加。
让两个苦恋的人得到最后的安慰,所以梅非雪自然是对入画心怀感激。
世间的爱情很奇妙,明明不可触摸,但却能穿越生死,化作永恒。望着窗外的明月,入画苦笑了一下,为何自己“曾经”的爱情却经受不了考验,那么快就夭折了呢?!
此时心中烦乱,她毫无睡意,于是披了件披风,去院中走走。
意外相逢
宁静简朴的小院中,积雪在墙角处、树根下在月光的照射下,泛着白白的光芒。两个身影颀长的人在月下私语。
梅非雪把玩着手里的玉箫,原本他是睡不着,想藉着月色吹箫来排解心中莫名的烦忧,然而来人却打乱了他的计划。他望着眼前的人淡淡笑道:“你好不容易来一趟,也不去见见她么?”
那人身长玉立,眼睛深邃难懂,他略为思量了下,轻轻摇头道:“事已至此,见了又能如何!如今她心境平和,在大敌未破之前,我想要的,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