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袋,也不管身边熙熙攘攘的人,搂过奇扬的脖子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莫言歪头看着,看他眯着一双桃花眼,笑得很淫荡的样子,觉得好笑。话还没说完,奇扬的脸嗖的黑里透着红,暴喝一声:“唐赫,你要是真敢,我就……”就什么,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又能把他怎么样呢。小唐蹿到莫言身边,嘿嘿冲奇扬笑说:“老子是告诉你,不是征求你意见,你要是敢不听,以后别他妈的和我睡一个床。”声音很大,路人纷纷侧目看他这话冲谁说,看到是对着个膀大腰圆皮肤黝黑的英俊青年后,神色各异,表情纷呈。奇扬脖子上青筋暴起来了,瞪着眼睛,一转头,自己往前走。莫言对小唐说:“小唐哥,奇扬哥好像真生气了。”小唐嘻嘻笑说:“不用理他,哼,说什么以后都听我的,我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就这样就不乐意了。”莫言感觉和那耳环有关,便劝他说:“算了小唐哥,奇扬哥要是不喜欢带耳环也正常,男人耳朵上带这个,总有点儿那什么。”小唐用肩膀撞了他一下说:“瞎说什么呢,谁让他带耳朵上了,快走吧。”莫言不明白不带耳朵上带哪儿呀,也不再问,跟着他往前溜达。接近黄昏,成千上万的藏民涌向八角街,进行晚间转经活动,小唐抻着头看见奇扬从前面挤过来,手里拿了两瓶水,往小唐怀里扔了一瓶,递给莫言一瓶。
有小唐在,根本不用莫言说话,他一切都安排好了。吃喝玩乐,到哪儿都是小唐的强项。
跪在这院子里看天上的星星,居然一片片,一堆堆,闪亮的像黑丝绒上的钻石。连誉想起一个朋友说过的话,在西藏的夜晚,你抚摸天空,一只手可以抓住二百颗星星,再一只手,就是四百颗……夜居然这么的冷,暗红色的围墙慢慢的隐在黑暗中,膝盖有些酸痛,晚间的时候,仲康仁波切过来劝他,连誉一句话也没说,他有种感觉,那个人在注视着他。连誉的腰挺得笔直。一夜的风刮得旌旗乱摆,眼睁睁的看着天亮了,地上的影子一点点地从长到短,从短到长,只是想他。也许是见得太多,进进出出的几位喇嘛微笑着看了连誉一眼后,就再也没有过问,也许以为又是一个发大心愿的人吧。又过了一天,期间仲康仁波切把水和食物亲自端出来给他并劝说,连誉摇头拒绝,神色冷冷的倨傲,盯着暗红色的围墙,琉璃的屋顶反射着阳光,金灿灿夺目。仲康仁波切微微笑笑,没再劝解,只是将一杯清水放在连誉面前。
又是一夜,连誉感觉膝盖以下没什么知觉了,嗓子里干干的痒,胸口和肩膀上的伤疼得厉害,衣服穿得少,夜晚的风直直的吹进毛孔里,整个人像是赤裸的待风干的羔羊,楼上隐隐传来诵经的声音,抑扬顿挫。早上仲康仁波切把那杯蒙了尘的清水换了,嘴里诵着经走了。连誉垂着头,地上的石板上吹过来一片落叶,一顿一顿的飘到膝盖底下,青翠的叶子上脉络鲜明,锯齿的叶边上还有绒毛,象那个死小孩的耳朵。手撑在身旁,想伸手拿起来却一点儿力气也没有。鼻腔里涩的发疼,轻轻的咳,牵动着伤口锥心刺骨得疼,想他在自己胸前哭鼻子的样子。
夜里诵经的声音越来越大,像是在耳边,连誉冷笑说,诵什么经,念什么佛,自欺欺人,能求得世界和平,还是能求得社会大同,却只看见嘴唇在蠕动,听不见声音。地上,身边,周围一片漆黑,挤挤眼睛,还是黑,想看看星星,却不想抬头,头垂的更低。风好像没那么冷了,吸一口气直接到了肺里。脸上,身上,一阵阵的紧。胸口疼得像是穿透到后背了。早上,看着一只手把眼前的杯子拿走,又换了一杯,杯子有些晃来晃去的,不时有脚步声从身边传过,看到他们的穿的鞋子虽然很旧却很整洁,不知是谁的鞋子从眼前走过居然还打着补丁,想起小孩有一次穿着自己的鞋子跑下楼,差点儿绊倒,连誉笑。
夜里手不知不觉地撑在身前,额头靠在手背上,一阵阵法号在耳边喝(he贺)道,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不能让那个人看见,咬着牙,将肩膀撑起来,头却抬不起来,一点一点的扬起头,却猛地向后倒,自己支撑住,跪坐在地上,笑说,我说了我会跪到你见我为止。慢慢的跪正了身子,扬起的头看天。为什么这夜这么的亮,天上还有太阳,穆郎,你快看,日月同辉,是不是在这个地方才能看到,呵呵,穆郎,快来,快来看。
莫言的心跳了一整夜,像是缺氧的感觉,大张着嘴喘不上气来,翻来覆去睡不着,站在窗口看星星。过了四个晚上了,他在干什么,这人,伤还没养好,就急着来,说要和自己一起来玩儿的,来了就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了,搞什么鬼。在那个地方有什么好谈的,难道真的贩卖文物?也用不了这么长时间,不就是接个货,给个钱什么的么。为什么让我离开时,他脸上会有那么奇怪的表情,像是恋恋不舍的。搞什么鬼?心疼得厉害,摸一把脸,又是湿的,这眼泪是越来越不值钱了。想想今天终于忍不住问小唐他在那儿干嘛,小唐支支吾吾的也说不清楚。看着外头繁星满布的天空,渐渐出现他轻笑的脸,叫着自己,死小孩,快来,快来看。
我要去找他。
天还没亮,莫言冲出去砸小唐和奇扬的门,奇扬出来开门惊讶的看他,莫言冷冷的说:“我要回去找他。”小唐裸着上身从奇扬身后探出头来急说:“别去。”一眼看见莫言眼里的寒光,自己心里抖了一下,还是说:“老大说让咱们等着,他办完了事就回来,很快,你再等等。”莫言点点头说:“好,你们不去,我自己去。”撒腿往外跑,两人愣了,小唐猛地踢奇扬:“傻了你,赶紧追啊,谁知道老大现在谈到什么程度了,别再让他搞砸了,快追。”两个人套上衣服,奔出来。莫言跳上那辆破吉普,蹭蹭的发动了,掀起一阵尘土开走了,两人在身后喊,小唐急得喊:“赶紧找车,追。”可天没亮,又到哪里才能找到车?
天灰蒙蒙的,一辆破吉普开在崎岖颠簸的路上,疯了一样开着。越靠近,心里越慌乱,到底怎么回事。莫言紧咬着嘴唇,不自觉地咬出血来了,一股血腥气在嘴里弥漫开,油门踩到底,突然,“砰”一声,顶上一处延伸出来的土沟,莫言在座位上被撞得弹起来,磕在车门上,一阵疼痛,手底下狠打方向,倒车,车却不行了,莫言一脚踢开车门下来,看了一眼,这车是不能再开了,心里恨它这时候捣乱,狠狠地踢了一脚,却踢的自己脚疼。一瘸一拐的跑,一股液体顺着脑门缓缓的流下来,糊住左眼,也顾不上,用袖子一蹭往前跑。
莫言知道自己记忆力好,决不会走错,一路上有人看到他露出惊讶的神色,他也不理,果然,太阳高高升起的时候,看见那个寺院,忍不住想停下来歇一歇,咽了口唾沫,还是忍住了,远远的朝着寺院奔去。冲上高高的台阶,迎面一个小扎巴,张大嘴巴看着他,跑过来叽叽呱呱的不知道说什么,莫言抓住他问:“四天前来的那个人,和我一起来的那个人在哪儿?在哪儿?”他着急,小扎巴更着急,莫言用英语又问了一遍,那个小扎巴也不懂,莫言推开他,在寺里乱窜喊:“大叔,大叔,你在哪儿,你在哪儿?”“大叔,你出来,大叔,你在哪儿?”寺里朝圣的人,还有喇嘛们都被他惊动了,前后都没有,看见后面那高高的塔顶,想起最后见到连誉的地方,撒腿就跑,心快跳出嗓子眼里了。拐来拐去就看见通往那个院子的狭窄的台阶,抬眼一望,院墙里露出阳台一角,莫言三步并作两步蹿上楼梯,冲进院子,慢慢的,慢慢的站住了。
眼珠涩的快转不动了,深深地吸口气,却只吸进来一丝,全身都没有知觉了,人常说永恒的是思想,就是这个意思吧,连誉笑,果然还有比我更狠的人,你放心,我说了我会跪到你肯见我,就决不会让你看见我躺着,连誉挣扎着要跪直了身子。这几夜过去,连身上的伤都感觉不出疼来了,原来这个神圣的地方还有这个作用,早知道那天就早点儿从那里杀出来,不过是多挨两枪而已,还可以早点儿看见小孩心疼得眼泪,连誉又笑。
他就那么匍匐着歪跪在地上,头呛在石板上,身体轻微地一动一动,那头发根上冒出来的花白很刺眼,身上的衣服居然还是那天的那一身。你到底在这里干什么?这就是你要谈的?莫言的挤挤眼睛,眼睛又被糊住了,还是用袖子擦了擦,轻轻走过来,跪在连誉身旁,将他抱起,靠在自己怀里,一脸风霜,嘴唇干裂的全是血口,呼吸轻微,莫言低头轻轻在唇上亲了下,嘴唇碰到他干硬的唇,终于哭着喊出来:
“大叔,你的脸脏死了,为什么不换衣服,为什么不刮胡子,不要因为我说你长络腮胡子帅,你就不刮了。我是哄你的。”
“待在这个破地方有什么好看的,用不了半天就转完了,一堆喇嘛没有一个长得帅的。”
“我不是跟你说了么,他们都是骗人的,什么光明智慧,什么轮回善道,什么普度众生,都是骗人的,统统都是骗人的,你怎么还信呢?”
“你到底来干什么?贩卖文物,拿了东西扔钱就走,还待在这里干什么,看蚂蚁吗?蚂蚁哪有我好看。”
莫言一边儿哭一边儿把连誉撑起来,背在背上,驮起来往外走。那个楼梯口站着一个喇嘛,风尘仆仆的样子,也不知道站在那里看了多久了,莫言背着连誉往前走,左边的眼睛又被糊住了,歪头在垂在自己脸前的连誉的胳膊上蹭了蹭,把他往上一驮,往前走,背上的连誉含糊的说了句:“放…我…下来。”莫言不理,连誉又说,这次说得比较清楚些,声音嘶哑:“乖,你…别管,把我…放…回去。”莫言咬着牙,背着他往前走,到了楼梯口,站在那个喇嘛面前,也不抬眼,冷冷的站着。那个喇嘛一侧身让开,莫言刚要下楼梯,背上的连誉说:“这…一走…,就…再也…没…机会了。”莫言站住了,站了很久,一转身,吃力得走到刚才连誉跪倒的地方,把他轻轻放下来,自己跪下,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在连誉耳边说:“好,咱们回来了。”低头抱着他。
那个喇嘛走过两人身边,进了院子。
连誉在莫言怀中迷迷糊糊的闭着眼,莫言不停的用袖子擦眼睛,声音有些哽咽说:“这次不算,这算什么旅游啊!不算,得再补我一次。”连誉像是笑了。
“大叔,你不准睡,天还没黑呢。”
“大叔,你不和我说话,我咬你了哈。”
“大叔,你别睡,我给你唱歌好不好?”
“hiding from the rain and snow 藏身于雨雪之中
trying to forget but I won't let go 努力忘记,但我怎能就这样离去
looking at a crowded street 看着熙熙攘攘的街道
listening to my own heart beat 却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so many people 这么多的人
all around the world 在世界上
tell me where do I find 请告诉我在哪里可以找到
someone like you man 像你一样的人
take me to your heart将我留存心间
take me to your soul与你的灵魂相伴
give me your hand before I'm old给我你的手,在我老去之前
show me what love is 问情为何物
haven't got a clue 在我们彼此离开前
show me that wonders can be true 问奇迹上演
they say nothing…… 他们说没有什么……”
“别…吵,像…鬼叫,以后…你说去哪儿…都行。”连誉含糊的说。
第十五章、
(十五、)
踱步到阳台上,从这个角度可以看见那个孩子跪在那里,怀里是那个固执的男人。看着他不吃不喝跪了四个夜晚了,看着他笔挺的腰慢慢的垂下,无力的匍匐在地上,却还是不肯回头。那个孩子满脸是血,却还对着他一脸泪水的微笑,再跪下去两个人都会坚持不住,可是两人一身的杀孽看得清清楚楚。为了爱,为了两个人的爱,所做的一切到底是对还是不对。莫言感觉头顶有一道目光在注视着,这感觉让他不安,抬起头来,这个方向的阳光正刺进眼睛,和连誉一样,阳台上的人只看到一身的光环。
唉,又一个堪不破的痴人。z
仲康仁波切走过来在阳台上那人的身后恭敬的躬身说:“贡西闭关回来了。”慢慢转过身来,楼梯出现了那个风尘仆仆的喇嘛,走到近前,跪在脚下。
“看得出疲惫的是你的身体,晚课之后再来吧。”那人说。
贡西仁波切还是跪在那里,叩首说:“下面跪着的那个人,那个头发有些花白的男人,请您见见他。”
“你都看到了?我的主意已定,该承受的始终还是要承受的。”那人说。
“您还是见他吧,因为,您欠他一个承诺。”贡西叩首说。
“哦?”y
连誉还是迷迷蒙蒙的,想睁开眼睛,眼皮却有千斤重,动动手指,手被握住,被稍有些冰凉的手轻轻摩挲着,微笑。莫言看着怀里的连誉,轻轻抚摸着他的手,修长的手指,有些干裂,那么温暖的手,怎么现在比我的还要凉呢?
走过来几个人,莫言垂首看到那绛红色袍子的角,冷笑,怎么?在这个慈悲为怀的地方,还是看不得人死吧。抬头看,仲康仁波切走近了说:“答应见你们了,请跟我来。”示意身边的喇嘛把连誉扶起来,莫言伸手挡开说:“不用,我可以。”自己起身将连誉扶起来,趴在自己的背上,对仲康仁波切说:“怎么走,你带路吧。” 跟在几人身后,背着连誉往前走,没想到这个院子里别有一番天地,走过长廊,一步一步的蹬上楼梯,来到一间屋子里。连誉听到说*可以见自己了,还以为自己迷糊做梦呢,被莫言上楼梯时踉跄的脚步蹭到伤口弄得有些清醒了,趴在莫言有些瘦弱的背上,狠狠的咬了自己舌尖一下,刺痛让神志清明些,慢慢的睁开眼睛。
房间里透着阳光,弥漫着淡淡的藏香的味道,简朴而又整洁。站着几个喇嘛,看着自己和莫言,其中一个怎么有些面熟呢?那榻上坐着的就是*了吧。他果然只是个孩子。
*面前侧放着一个长长的木匣,盖子打开,黄色的锦缎包裹着一沓有些泛黄的长条形的纸,写满了经文,正在看着。脸很稚嫩,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带着淡淡的微笑,嘴角轻轻上扬,一看就是个孩子,面容可以用非常英俊来形容,如果是个普通的男孩子再过几年不知道要迷死多少人。他的眼神从那些经文上挪开,看着连誉和莫言。
连誉很多年没见过比自己气势还要强的人了,没想到,只一个眼神,就让自己把本来侥幸得胜的心收了。有些不相信自己看到的,*的眼神不像是个孩子,像是一个几千岁的老人坐在一个少年的躯壳里,从他的眼神里能看到智慧、光明这些抽象的东西,洞悉一切。一瞬间,连誉更坚信自己这次来的信念了,他知道,他知道自己来的目的,而且,他能解决一切,一定能。
莫言呆了,看着这个比自己年纪还要小的*,不由得张着嘴巴。大叔,就是来求他的吗?他,他能干什么?一时忘了把连誉从背上放下来。*笑笑向身边的人示意,两个喇嘛过来把连誉扶下来,让他斜靠在地上的蒲团上,连誉这才看到了莫言的脸,额头上一寸多长一个口子,左半边脸都被血糊住了,粘粘的,正在用袖子擦,袖子上全都是血。
“你……”连誉看着莫言心里一疼,莫言忙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