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爱拖一天就是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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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爱拖一天就是错一天-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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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有知觉吗?你会说话吗?」

  讲话需要极大力气,之珊没有回应,她只点点头。

  她闭上双目,昏睡过去。

  醒来时觉得剧痛,她呻吟,急忙去看手臂与腿,发觉它们仍然与躯体连接,知道没有失去一肢,不禁安心。

  她记得每一个细节。

  但是她情愿像一些人说:「不记得了,完全不知道那件事曾经发生过。」

  周元忠第一个进门来。

  他握住之珊的手,默默流泪。

  之珊轻轻说:「我杀死了人。」

  「他没有死,仍在急救中。」

  之珊诧异,他明明倒在地上,胸插利刃,动也不动,怎会有救?

  「他比你还早苏醒,已经可以落口供。」

  之珊为自己冷酷吃惊,她希望他死?

  她浑身颤抖起来。

  「之珊,别害怕,我再也不会离你半步。」

  之珊身体突然痉挛,医生连忙进来诊视注射,周元忠被请了出去。

  之珊觉得前所未有的孤寂恐惧。

  “元忠,」她叫他名字:“元忠。」

  医生告诉周元忠:「她伤势并不严重,复元后需做物理治疗,但是肯定受到极大惊吓。」

  「她怕那人会回来加害她?」

  「那将是无可避免的持久恐惧。」

  周元忠内疚。

  「你尽量开解她,给她一点时间。」

  警务人员到了。

  「真令人讶异,两人伤重至此,却又都活命。」

  他带着一只微形无线电视,让周元忠看新闻报道,记者说:「杨子律师行频频发生惊人意外,今次一男一女二人浴血,传说是情侣关系——」

  有人伸一只手过来关掉电视。

  他是杨汝得。 

  他镇定地进房去探视女儿。

  接着,之珊的母亲也赶到了。

  中年的她乘搭长途飞机后疲态毕露,由飞机场直接来到医院,已经耗尽力气。

  她走近女儿,与前夫一人站病床一边。

  之珊昏昏入睡,看不到父母如同陌路。

  周元忠发觉他们两人完全视对方透明,不抬头,目光也不接触,当然也不招呼。

  周元忠过去问候。

  接着,之珩也来了。

  接飞机的显然是她,见到周元忠,她说:「母亲住我处。」

  谈女士坐倒在沙发上,默默流泪,极度疲劳的她已失去自制能力。

  之珩并不与继父说话,自顾自与医生交换意见。

  杨汝得握住之珊手,轻轻扫她头发,见到女儿无恙,便静静离去。

  只得元忠送他到门口。

  他朝女儿的男朋友点点头,了然一人离去。

  回到房中,之珩正在整理带给之珊的衣物,又斟热茶给母亲喝。

  元忠心想,这始终是女人的世界,一直以来,她们狡黠地给男人一个错觉,以为他们才是统治者。

  谈女士忽然轻轻说:「老多了。」

  在说谁,杨汝得?

  语气这样平淡,像说一个不相干的人,那样斯文的太太,那样无情,真是奇异对比。

  之珩说:「只要之珊无恙,还计较甚么。」

  「真是,」谈女士说:「叫我爬过大西洋去挡这两枪我也愿意。」

  「那人残暴似野兽,想逐寸打杀之珊,叫她吃尽苦头才甘心。」

  「呵,不要再说了。」

  之珊仍没醒来。

  「妈,我送你回家休息。」

  「我双脚都肿了。」

  之珩替母亲换上拖鞋,扶她起来。

  谈女士把手臂搁大女肩上,借力站起,由她扶着离去。

  只有母女才会那样亲贴。

  她们一走,周元忠听见之珊轻轻说:「大姐终於扬眉吐气。」

  她一早醒来,不想抢注意力。

  周元忠微笑。

  「我也想站起来。」

  「现在还未能够,伤重,骨上打了钢钉。」

  之珊问:「你们怎样知道我进了医院?」

  周元忠不敢说,他惭愧到极点。

  连之珊都失望。「可是看晚间新闻?」

  「是。」

  他与之珩洽谈生意,讲得十分投契,决定在杨子行成立侦查部门,丝毫没有预感?女友正遭残害。

  「有无心惊肉跳,打烂茶杯?」

  没有,见之珊没电话进来,还以为她午睡。

  之珊全凭机智逃得一命。

  他赶到医院,她已经做完手术。

  医生同他说:「她虽受重创,但可盼完全复元。」

  「你已同意替杨子工作?」

  「那会是一份可以发挥的工作。」

  「我很替你高兴。」

  周元忠没有发觉她的语气已经冷淡。

  重伤之后,之珊有力讲话已经很好,语气怎样,他分辨不出。

  有人敲敲门。

  「杨之珊,醒来了?我是心理医生伍尚勤。」

  之珊点点头,「伍医生请坐。」

  周元忠立刻说:「我稍後再来。」他松口气。

  医生穿便服,像一个朋友般闲闲说:「是男朋友吧。」

  之珊想一想,不出声,过一会才说:「有很多时,是我一厢情愿。」

  「最近生活中发生许多事?」他问得轻描淡写。

  之珊轻轻说:「九死一生。」

  「父母男友都在身边,算是不幸中大幸。」

  「以后不知可否正常步行。」

  「我同主诊医生谈过,不会有问题,但是在飞机场经过海关的金属探察器,会啪啪响。」

  「玩火者终遭火焚。」

  「甚么?」

  之珊同伍医生说:「我玩弄感情,引致灾难。」

  「不是每个失恋的人都会杀人泄愤,你不必内疚。」

  之珊轻轻说:「我的表现特别坏,使人难堪,下不了台,我可以处理得好些,他几次三番要与我理论,我只是拒绝。」

  “这也不能开枪杀人。」

  「我伤害他至深。」

  「换了是我,」医生说:「我会找一个更漂亮的女友,带她在大庭广众走来走去出这口鸟气。」

  之珊苦笑,「伍医生你真幽默。」

  「我们接到医生指引,他需经过精神科详细检查,才能决定是否适合接受审讯。」

  「甚么?」

  「用白话说,即是该人精神一直有病,根本分不出对与错,真与假。」

  「不不,他聪明机智,日理万机,怎会是疯子。」

  「那就要看医生的报告了,都会中许多人有病不自觉,不求医,你留意一下,许多还是商界及社交界名人,行为异常。」

  之珊嚅嚅问:「我呢,我有否狂躁症?」

  伍医生微笑:「我看没有。」

  他穿便衣,态度可亲,脚上一双球鞋,病人乐意同他谈心事。

  他轻轻说:「奇是奇在发生那么多事,仍然无人知晓王晶晶下落。」

  之珊叹一口气。

  把杨子搞得天翻地覆,面目全非的正是这个女子,甚么仇都报足。

  之珊露出极端疲倦的神情来。

  伍医生说:「我明日再来。」

  之珊说:「替我带两件软壳蟹寿司。」

  伍医生一怔,「医院有食物供应。」

  「我嘴巴淡。」

  伍医生看着她,「杨之珊,有无人向你说过不?让我做第一个,不,之珊,不可以,明天见。”

  之珊满以为这是举手之劳,甚至可以缩短医生及病人之间的距离,没想到被和颜悦色的他一口拒绝。

  伍医生出来遇着阮督察。

  「怎样,杨之珊可以录口供没有?」

  「再隔两天。」

  阮督察说:“当心这个女子,我们一位英明能干,大好前途的同事竞为着她辞去职务以便日夜相伴。」

  伍医生诧异,就是他刚才见到的那个人吗?

  不过,他未有及时保护她。

  阮督察说:「那边报告出来了,疑凶精神不正常,不宜接受检控。」

  「啊。」

  「他将长期接受精神治疗。」

  伍医生点点头。

  第二天,他在日本馆子午膳,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阿伍,你是她的心理医生,需划清界限,不可像追求者那样替他办小差使。

  那女子有一股腻人骄纵的神态,十分可爱,必需小心。

  他到了医院,发觉她正在录口供。

  他有点恼怒,连警方都不听从他的意见,急急来催促病人。

  只听得杨之珊说:“…他是要毁了我四肢,像肉球般听他摆布,我昨夜噩梦,他潜入病房,用枪轰得我脑袋开花,可是仍然撕裂我衣裳……」

  那女警耸然动容,双手发抖。

  看护进来说:「杨之珊做物理治疗。」

  这一单大新闻,像所有大新闻一样,三五七天就淡下来。

  只除出王家偶然还出来见记者:「他女儿还活着,我的女儿已经消失。」

  之珊对伍医生说,她仍充满恐惧,怕黑、怕走廊、怕高大人影。

  她又怕无人真正想听她的心事,母姐来探访,她也装作若无其事,表示正在康复中。

  她同之珩说:「叫母亲回去吧,否则早些时候吃足苦头拉紧的面皮全部报销。」

  「有点可怕呢,你有无发觉,无论拉紧何处,另一处又立刻松下来,救亡一样,割完这里切那里,没完没了。」

  「嘘,别叫她听见。」

  之珩静下来。

  隔一会之珊问:「周元忠已在杨子上班?」

  「是,工作进行得很好,他没向你报告?」

  「他来的时候,我正做身体检查。」

  「好几宗案子交他手中,他会找旧同事帮忙。」

  之珊不出声。

  「怎么了?」

  「没事。」

  「可是疏远了?」

  之珊答:「我躺病床上,无暇与任何人温存。」

  「怪他没有及时救你?」

  之珊不知怎样回答。

  「他也十分内疚。」

  「是我自己大意,加把电子号码锁已可避开此劫。」

  「事情已经过去了,别再去想它。」

  「公司怎样?」

  「业务正常。」

  「之珩,你终於以长女身份掌了大局。」

  「可惜不是长子。」

  「子女都一样,女儿岂不是更好。」

  「你又不是生我那人。」

  「公司里有现成侦查组,你要寻根。叫周元忠动手好了。」

  之珩心动:「你赞成?」

  「不,我反对,好端端翻旧账做甚么,那如果是个坏人,见你现在好了,眼红,你多烦。」

  「如果是个好人呢?」

  「好人又怎么会抛弃幼儿。」

  「也许,是母亲离开他。」

  「那么,他一定不值得她留下。」

  「你当然站母亲一边。」

  「之珩,她也是你生母,试想想,一个廿岁年轻单身母亲,滋味可好受,车亏外公爱惜谅解,才能存活。」

  「他可知道我这个人存在?」

  「之珩,你应忘记过去。」

  「你不会明白。」

  「咄,我的父亲亦不是一个体面人物。」

  「他活着,他在你身边,你受伤,他来看你,他自己有事,立刻把股份写到你名下。”

  “一个妙龄女子失踪,人人都把手指指到他身上,他始终嫌疑最重。」

  「之珊,你想想,到底发生过甚么事?」

  之珊抬起头,「那个下午,她找他谈判,他们争执,她要他与她结婚,她,也许已经怀孕,他不愿受到威胁,叫她走——」

  之珩揶揄,「支票都没一张就叫人走?」

  「他刚安置了刘可茜,手头甚紧,开出的款额被人嫌少——』

  「他也太忙了。」

  之珊说下去:「两人在争吵推撞时她跌倒,撞到某处,流血,失去知觉,他急了……”

  「为甚么不把她送到医院?也许他错手杀了她。」

  「她的遗体呢?」

  「他始终不肯承认与她失踪有关。」

  「我相信父亲没有杀人。」

  「之珊,那甄叔更不像是个精神失常的凶手。」

  过了几天,之珊可以在护理人员协助下站起来做治疗。

  她康复得相当理想。

  只是,做过手术的位置,有丑陋疤痕。

  伍医生说:「可以推介矫型医生给你。」

  之珊摇摇头,「不用,谁没有疤痕,有些看得见,有些看不见。」

  「说得很好。」

  他提来一只野餐篮子,打开,原来是日本馆子精心做的各式寿司,一瓶小小清酒用毛线手套暖着。 

  「呵。」之珊十分高兴。

  她说:「昨天我做了一个梦,一边吃,食物一边自腹腔漏出,原来中了枪,肚子穿了一个大洞。」

  可怜的女子。

  「开始做这种噩梦,会吓得魂不附体,醒后还战栗不已,整日不安,现在已经习

  惯,只觉有点讨厌,人类真是坚强,再大挫折也会忍耐下来,习以为常,继续生活。」

  「有没有想过去旅行?」

  「到任何地方都得有知己陪伴才好,否则有甚么好玩,寂寞的湖光山色,无聊的名胜古迹,……没有意思,我有一个女同学,一直说旅游最开心,那次是与当年男友坐在罗马西班牙石级吃熟狗,若果少了这个人,情况不一样。」

  伍医生微笑。

  之珊大口啖寿司,「唔,鲑鱼子真鲜美,吃药过多,唇舌像铁皮,失去知觉,到今日今时才恢复味觉。」

  她开心,他也高兴。

  他是心理医生,当然明白其中道理。

  “一出院我就去理发店做全套,你看我,人都不似人了,像不像丢在垃圾堆的破洋娃娃?」

  「你康复得很快。」

  「昨日照镜子,发现秃斑,头发一把把那样落下。」

  「重病之後,会有这种现象,毋需过虑,一定可以长回来。」

  「老了几十年。」

  「太夸张了。」

  之珊忽然哼:「爱一遍叫人老了几十年,这样的爱拖一天是错一天。」

  「你的声音十分动听。」

  之珊苦笑,「终於要出院面对这个世界。」

  之珊把食物吃得乾乾净净,用食指沾起米粒放进嘴里,又把绒线手套戴在手上。

  「另一只呢?」

  「这里。」

  伍医生自口袋取出另一只手套。

  之珊笑嘻嘻戴上。

  之珊问:「天气已经这样冷了?」

  伍尚勤医生点点头。

  他收拾了篮子说:「我明天再来。」

  他一走,周元忠匆匆进来。

  他一眼看见之珊双手戴着骆驼色手套,便问:「你冷?」

  之珊抬起头来不说话。

  周元忠打开公事包,取出一张十乘八大照片,「之珊,可认得这个人?」

  照片有点模糊,像是远距离拍摄放大,是一个穿宽身衣服的年轻孕妇。

  孕妇相貌都差不多:圆圆面孔与鼻子,动作迟钝。

  这一个算是好看,她并没有穿那种帐篷式缀蝴蝶结宽裙,身上是深灰色大衬衫与紧身裤,正自超级市场出来,推着食物车子。

  她身边有一个外籍金发男子,看样子是她丈夫。

  之珊说:「我不认得这个人。」

  「看仔细一点。」

  之珊又端详半晌,「我应该看出甚么?」

  周元忠说:「她是王晶晶!」

  之珊耸然动容,又再三研究照片。

  「不,我与晶晶熟稔,这不是她,腹大便便,时间上不对,还有,晶晶是单凤眼,照片中人是大圆眼。」

  周元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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