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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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间-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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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

  曼芝的生意始终半死不活的延续着,她找了个时间好好盘了盘帐,居然亏损了不少钱,顿时有些坐不住了。虽说家里不等她拿钱回去,但她总认为既然做了,就要想办法做好。经过一番考虑,她决定发展绿色植物租摆的业务。
  曼芝的父亲苏金宝曾做过几年花匠,认识几个苗圃老板,曼芝便由父亲领着见了见他们,又来回谈过几次,总算敲定了一家可以长期合作,价格也是一议再议,才在双方都认为可以接受的基础上签下了购买协议。她又辗转打听到安镇可以搞到出口转内销的便宜套盆,那些陶瓷花盆烧得都很漂亮,只是因为出口检验的标准高,稍微有点瑕疵就被当作次品退了,曼芝去看过,很满意,亲手挑了一批拉回来,找了个简陋的仓库堆着,这下就万事具备只欠东风了。
  曼芝在邵氏工作的时候做过外联,她待人温厚,结识了一批职场的朋友,如今虽然不当差了,到底当年的情谊还能靠的上几分,加上邵氏的蒸蒸日上,谁不卖几分面子给她,这么一来二去的,短短两周的功夫,也拉到四五家单位。
  原来以为是个简单的业务,真到实施了,才发现很多准备工作都不够细致,要兼顾的细节太多。虽说生意是到手了,可那些公司管事的行政人员都是不熟识的,要求也高,又不统一,曼芝只得一家一家按着他们的意思做布局,记录下他们订下的维护的时间。
  可问题还是不断,一会儿花匠没按时去了,一会儿植物出虫了,一会儿肥料味道刺鼻了,折腾得人仰马翻之后,才渐渐入了轨道,这一忙,一个半月就滑了过去。
  这天是和苗圃的曹老板结帐的日子,曼芝隔夜取好了钱款,第二天一早出门就带在身上,曹老板说九点钟会过来。
  曼芝这一向都起得早,花店的门面生意和外面的租摆都得担着心,她不得不提前去店里做些准备。临走的时候,萌萌还没醒,曼芝亲了亲她圆嘟嘟的面颊,悄无声息的关上房门。
  申玉芳已经把早餐摆好在桌上,曼芝进去时,邵云正好用完了餐出来,两人擦肩而过时,他阴郁的目光扫过曼芝的脸,曼芝觉着了,对视过去,他却又将眼光调开了,头也不回的说了声,“妈,我走了。”
  申玉芳在厨房里应了他一句。
  到了小区,曼芝在地下车库泊好车子,从出口转出来,正好是一条狭长的小道,两边是两栋小高层的墙身,褐色的仿古建筑,置身其中望天,有点一线天的感觉。曼芝每次走过这里,心总有些惴惴,不能不说,这是小区设计上的一个缺陷,即使没有发生过意外事件,心理也会有不安。
  仿佛有轰轰的马达声由远及近,她加快步伐朝转角走去,过了那里,就是通向花店的直道。
  当那辆拉风的摩托车拦在她跟前时,她还侥幸想绕过去,可是面前银光一闪,一把一尺见长的匕首已经抵到她胸前。
  车上坐了两个人,戴着头盔,隐约能看到虎视耽耽的眼睛,灼灼的闪着光,跟她一样紧张。
  “把包递过来。”后座的那个飞快的喝道,声音很年轻。
  曼芝在意识到危险的那一刻起,已经本能的将包藏在背后,身子死死抵住墙,徒劳的做出防御的姿势,她一想到那一叠崭新的票子,心就抽搐起来,都是自己的血汗呃。就这么一迟疑,刀子已经指向她擎着包的胳膊,耳边响起一声不耐烦的吼叫,“快点!”
  曼芝无法,只得不情不愿的放松身子,将包现了出来,立刻有只手凶狠的伸过来抢,慌乱间,刀子滑过她的手背,飞速的拉出一道口子,曼芝只觉一阵微麻,一瞬间包已到了对方手上,她咬了咬牙,开口道:“钱你们拿走,把包还给我。”包里还有她的许多证件,丢了都是麻烦。
  后座的那个闻言似乎愣了一下,飞快的瞥了她一眼,不顾开车的催促,拉开包,见到一沓齐整的票子,眼里一喜,抓出来,就把包往地上一扔,车子突突的两声,已经象箭一样射了出去。
  前后不过五分钟,曼芝简直疑心是自己的幻觉,但是很快,她就感到手上有热辣辣的痛传来,低头一看,地上已经滴了一小滩血,那只被划伤的手也象恐怖片里女鬼的手一样染着一道红,继续滴着零星的血,她终于感到了恐惧。
  曼芝跌跌撞撞的朝前走,心里还能思量是先报警还是先处理伤口,有人似乎在身后叫她,她懒得回头,只想赶紧回到店里,她现在这个样子哪里见得了人。
  但那个人执着的跑了过来,拦在她面前。
  “你这是怎么了?”那人骇然的问,同时抓过她的手来细看。
  曼芝疼得嘴里直嘶气,眼前花了一花,才看清是常少辉。
  “刚才,那边,有人抢劫我。”她有点语无伦次。
  常少辉看看她的脸色,显然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也不多话,直接架着她跑到路边去拦的士。
  曼芝忽然就乖顺起来,由着他张罗一切,有个人替自己作主真好,她可以什么也不用想,尤其现在,她正失魂落魄的时候。
  在医院包扎完伤口,曼芝已经恢复了常态,才想起来对常少辉道谢。他没有客气,只是朝她笑笑,仿佛她说得多余。这之前,他已经替她报了警。
  他们在椅子上稍事休息,常少辉忍不住提醒她说:“要不要通知你先生?”
  曼芝摇了摇头,淡然道:“也不是什么大事。”
  常少辉的眼神流露出惊诧,半天才说:“我没见过比你更坚强的女人。”
  曼芝低头笑笑,有些涩然。
  领完药,依旧出去拦了部的士。两人并排在后面坐着。
  常少辉的身上有一种异常镇定的气质,虽然不说话,曼芝坐在他身边却觉得很安心,潜意识里,一下子跟他拉近了距离。
  常少辉不知怎么说了句:“可惜,这样好看的一双手,以后也许会留下伤疤。”
  曼芝举起那只缠着纱布的手,端详了一下,竟超然的说道,“无非是多刻了一道痕迹。”
  常少辉正为刚才贸然的一句话后悔,此刻听了,立刻接口道:“幸亏这痕迹不是刻在脑门上,女人似乎最害怕皱纹。”
  曼芝笑说:“害怕也没用,该来的总要来,最多花些心思企望它晚一些来罢了,可是如果一个四十多岁的人有一张二十多岁的脸,想想也是件恐怖的事。我倒宁愿随它本来的面目,相貌和年纪总是相称了才更能理直气壮些。”
  常少辉轻轻一笑,说:“能象你这么想得开的女人可不多。”
  到了花店门口,曼芝下车前又诚心诚意的谢了一回常少辉,“耽误了你许多时间,改天一定送份大礼给你。”
  常少辉笑道:“药还得认真的用,没疤总比有疤好。”
  曼芝也笑,“放心,我不是自虐狂。”
  回到花店,苏金宝也在,曼芝简单的说了一说,倒把他唬得一跳,几乎就要不许她继续开车。李茜也把一张小脸吓得煞白。
  曼芝打了电话给曹老板,钱只能改天再给。警局又打电话过来,让她尽快去录口供。生意上的事不会因为她今天的特殊遭遇而绕道,依旧让她忙得马不停蹄。
  苏金宝到底心疼女儿,到了五点,死活让她回家去,情愿自己和伙计多留一会儿。
  曼芝没有推辞,她的确累得很了。
  谁知那警局的办事员老杨和邵家是熟识,早一个电话打回去报信了。曼芝到了家,还没开口,申玉芳已经准备了一箩筐嘘寒问暖的话等在那里,连一向不见人影的邵云今天竟然也鬼使神差般早早出现在了家里。

  十

  用过了晚饭,申玉芳对曼芝说:“这两天萌萌跟我睡,你可以放心休息。”
  萌萌腻到曼芝怀里,张了小手勾住她的脖子,俯在她耳边轻语,“我跟奶奶睡,妈妈好好养身体。”
  曼芝确实觉得乏了,便没有反对这个建议,揉了揉萌萌细软的头发,跟她对亲一记,便将放她下。
  萌萌跑过去缠着邵云看故事书,邵云将她举过头顶,坐在自己的右肩上,乐呵呵的向她的“娃娃家”走去。
  曼芝望着他们的背影,心里有些异样,那是久未有过的感觉。邵云三十二岁了,很多结了婚的男人在这个年纪都开始发福,只有他,依旧那样瘦,也许她今天真的太累了,思想的武装就变得松懈而模糊。
  进了房间,待要去洗澡,才想到自己的手不方便,于是在抽屉里摸索了一会儿,翻出来一个塑料袋,将那只伤手小心的包进去,扎紧,然后到浴室囫囵冲了个澡。
  等洗漱完毕,看看时间,才七点半,她从没睡这么早过。
  她没下窗帘,只是关了灯,卧在床上,一歪头就可以看到窗外昏暗的暮色里,有一群小小的飞鸟不停扑棱着翅膀飞来飞去,她瞅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那是蝙蝠在捕食。
  她想起小时候,晴朗的夏夜,和姐姐曼绮挤在露天的春凳上,那时也曾有蝙蝠飞过,还有如今早已绝迹的萤火虫。姐妹俩无事可做,就开始嘻嘻哈哈的数星星,巨大的夜空象只无边无际的黑漆盘子,奢侈的盛着漫天的宝石,哪里能够数得清,数着数着就迷糊了,到底从哪一颗起的头,又是按着哪条轨迹开始的?
  “重新数吧。”曼绮总是这样说,她是个什么都无所谓的人,连容貌也似乎就是那么随随便便的一拼凑,却成就了一种惊人的美,而她对此只是漫不经心。如果有人夸她漂亮,她总是会先“嗯?”一声,仿佛没回过神来,倒给人造作的感觉,只有曼芝知道,她是真不在乎。
  曼芝却与她截然相反,事事都要把个子丑寅卯弄清楚,她不喜欢随波逐流,相信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道理。曼芝也美,但她的美要严谨得多,五官无论是拆开还是合拢,都很耐看,然而也因此而有些拘着了,反而缺乏了姐姐那种行云流水般的灵动。爸爸总说曼芝聪明,曼绮傻,可是曼芝在很久以后才明白聪明未必是好事,聪明反被聪明误。
  数星星,那是她们物质匮乏的童年里最浪漫的游戏了,边数边噼里啪啦的互相拍蚊子,尖叫和欢笑隔着十多年的距离还遥遥听得见。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什么都没有,回忆起来,却尽是快乐。
  如今她只能一个人这样怔怔的翻阅记忆,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仿佛就在眼前的人和事。她清晰的看到自己错在哪里,错的那样明显,也只能徒劳的看着,就像现在去翻开小学的作业本,大红叉叉下面的答案如此可笑,可是就算去改了,还有意义吗。
  不能想,不能想,手上传来一星星的痛,零零碎碎的折磨着曼芝的神经。她啪的开灯,翻身起床,在抽屉里找出一叠旧杂志,坐在梳妆台前读起来。
  她努力迫使自己静下心来看书,看了半天,却仍然字是字,她是她,怎么也融入不进去。
  房门毫无征兆的被推开,她微扬着眉回过身去看,以为是萌萌想耍赖,又来缠她,却不料进来的是邵云。
  他不说话,目光虚空的扫了曼芝一眼,边解衬衫扣子边朝里间的浴室走。旋即有水流的声音传来。曼芝愣了一会儿,又将目光调回书本上。
  邵云有多久没跟她单独在房间里她已经记不清了,他们长期的分居着,只是因为有个萌萌,才给这种局面提供了一个正当的理由,而这理由对申玉芳来说是重要的。
  曼芝不知他今天是怎么了,猜测也许是申玉芳逼的,这样想着,心里冰凉的滚过两声冷笑。
  水声乍停,邵云在里面用不小的声音对她说:“我的浴衣忘拿了。”
  曼芝迟疑了一下,恼恨而无奈的开了衣柜,摘下一件浴袍,走了过去。
  推开浴室的门,邵云赤身裸体的笼罩在薄薄的雾气中,坦然的擦着身上的水渍,脱去衣衫的体魄一点儿也不瘦,反而是健硕而性感的,尤其那古铜色的肌肤和匀称的身形。
  曼芝的脸微热了一下,让扑面而来的湿暖空气浸润的,她飞快的把浴袍搁在衣架上,转身就走,再回去看书,就有些心神不宁。
  邵云终于穿戴齐整的走了出来,手里变戏法般多了盒烟,他走过去,径直往床上一靠,手习惯性的从烟盒里掏出一支,待要点上,想起什么,竟客气的对曼芝扬了一扬,“可以吗?”
  曼芝第一次见识他在自己面前显露绅士风度,于是很配合的说:“对不起,不可以。”
  邵云怔了怔,到底还是把烟丢回床头的柜子上。无所事事的拽过来一本杂志,学着曼芝翻看,可眼睛却时不时向她瞟去,手里的书被他翻得哗啦啦的响,曼芝有点心烦。
  “疼吗?”他问,口气似压抑着不耐,仿佛在应付一件差使。
  曼芝眼皮也没抬一下,依旧盯着杂志,淡然道:“还好。”
  她的态度令他有些憋屈,倒显得他是专门过来讨好她似的。他有点不甘心,于是在空中朝她伸着手,声音低沉道:“过来让我看看。”
  曼芝仍然是冷冷的,“不必了。”
  可是她并没有阻退他,瞬间,她便被他重重的拉进怀里。他虎着脸,抓起她那只受伤的手来查看,眉头微锁。
  曼芝的身子在他怀里僵了一僵,感到异常别扭,于是冷然道:“你有什么话可以直说,不必这么远兜远转的。”
  邵云听她这样讲,脸一沉,便松开了她,道:“好,那我要你明天就去把店给关了。”
  “不可能。”曼芝决绝的回答。
  邵云一反常态没有立刻发脾气,耐着性子道:“你如果嫌空可以回公司做,如果不想在公司,我也能把你弄进别的单位,何必在那种地方抛头露面?”
  曼芝笑了,“邵云,你最好别忘了我们的约定,我不插手你的事,请你也不要对我的事指手画脚,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不是很好吗?”
  邵云最气她这一点,只要两人单独相处,曼芝就完全抛开了平日里的温顺和气,变得牙尖嘴利,对他寸步不让,直如一枝带刺的玫瑰。
  邵云的眼里开始积聚怒意,“你是存心想惹我,是不是?”
  曼芝毫不畏惧的迎视他,静静的说:“是你太易怒了。”
  她眼看着他凌厉的眼神向她迫来,那是他发怒的征兆,可是她不怕,把他逼到这个份上,他通常会转身摔门而去,跟从前每次吵架一样,微一扬脖,她补上了一句,“如果你说完了,可以回自己房间了。”
  可是这次她失算了,邵云并不打算就此罢手,他俯下头直接攥取了她的唇,将愤怒化为一股侵占的力量。
  曼芝呆了呆,本能的挣扎起来,却没有摆脱他的控制,搂住她身子的手反而箍得更紧。他抱着她直接滚倒在床上。
  曼芝死命的抗拒,无奈只有一只手使得上劲,那缠着厚厚纱布的左手被他小心而轻易的压在头顶上方,徒劳的做着挣扎。于是她发了狠,拼命用右手去抵御,可是邵云似乎下定了决心要拿下她,哪容她抵抗,一双有力的手臂将她钳制得牢牢的,从容不迫的欣赏她被征服的姿态。
  灯光下,曼芝诱人的的胴体一览无余的呈现在邵云面前,丰腴而雪白,他深褐色的瞳孔在急遽的收缩,喘息也渐渐的粗起来。曼芝突然起了恨意,她感到深深的屈辱,眼眶里有湿意在堆积,她努力大睁着眼睛,唯恐有泪水滚落出来。
  邵云注意到了她的异样,动作缓慢下来,哑声道:“你想哭吗?如果你哭出来,我就放过你。”
  曼芝狠狠咬住下唇,倔强的把头一偏,轻轻的吐出一个字,“不。”
  他想起很久以前,她曾咬牙切齿的对着他发誓,“我永远也不会在你面前掉眼泪。”她真的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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