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就以目光询问。
阴动天道:“若动天真的进那‘天狩阁’中,若无法如张兄之愿,成为‘西楼’之主,试问?张兄如何自处?”
张就心中大震!答不出话。
阴动天单刀直入,荡气迥肠,再道:“且当时‘三堂’、‘二牌’早已置立,动天加入於事无补,更有令张兄遭妒之嫌。
还有,东方狩如此现实不义,动天早感不满。看看他对付故旧的残暴手段,比起刑部恶吏委实狠上万分。
人不可能不犯错,他竟可为了一点小事,将创阁元老施以‘万剐极刑’,一刀一片地割下皮肉,叫人活活痛死。
还弄甚麽连坐法,一人犯过,全员受殃!东方狩那颗脑袋,动天可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张兄明叫动天一道加入‘天狩阁’动天前思後想,与其迟早被他害死,不如海阔天空活得自在得好。
张兄,你说动天这话可对否?”
“唉……”张就叹息,更加无言以对阴动天这文情并茂之言。
“离开吧,张兄。”阴动天诚心道。
“这……”
张就迟疑,举棋不定。
阴动天见他心意已动,再加把劲道:“现在时机已至,张兄该把握得住,重新为自己打算。”
一旁默不吭声的庄六郎适时说道:“张兄何不想想,此间行事早已败露,回去难免一死!有道是良禽择木而栖,张兄慧敏,当知谁是明主”
阴月也帮腔道:“是啊,张兄当早下决定,免得自误误人。”
阴动天听这话中含有胁迫意味,忙瞪了阴月一眼,不悦道:“妹子,怎可如此无礼?”
张就苦笑道:“可是,张就怎能丢弃随我多年的部下不顾呢?”
三人一听,俱松口气。
庄六郎笑问道:“这些……可是你东楼的人。”
张就一叹道:“我东楼所属全在这儿了。”
庄六郎心中一动,“哼”然道:“没想到‘天狩阁’竟然如此无义!”
张就一愣!说道:“此话何解?”
庄六郎开门见山,喝道:“今时今日之景,张兄还看不出来吗?那东方狩摆明儿是叫东楼做替死鬼!试问一句,此次寻‘盟君令’是否西楼俱出,独留那‘三堂’‘二牌’?”
在场者闻及此话,齐心头一震!庄六郎口气一转,道:“东方狩的态度很明显,存心把旧人汰换掉,我想此时‘天狩阁’里必然有四个实力与张就相仿的高手在里头。”
张就的睑色一时之间变得很难看。
他激动大叫,道:“老匹夫‘东方狩’你也太狠了吧!”
阴动天拍著他肩膀道:“张兄,事实摆在眼前。”
庄六郎笑容可掬道:“前後都是死路啊,为何不开路?”
张就眼中杀气未减,道:“愿与阴兄共事,报此深仇!”
第十一章 焚琴煮鹤
白影跌落地上。
风月斋运足目力望去,是一只异种罕见的雪山银貂。
空气中尚有一丝清新香味,如同处子幽香。
不由得狠狠嗅了一下。
它长得娇小玲珑,可爱之至,任是所有女孩见著,仍难免有一拥而抱之亲之的冲动。
不幸!。
这貂竟遇上风月斋。
他专做焚琴煮鹤,大杀风景之事。
才吃饱的风月斋,无视那貂儿眼中乞求惊惧的神色,风月斋似苍鹰搏兔,猛虎扑羊般,虎视耽耽的紧盯著。
生怕一不小心给它逃了。
怎可放过一尝这天下美味的机会?脑子里尽打转著二个字。
“宵夜!”
阴动天策反张就後心情大悦,张就的加入,不只是为‘武盟’增添了一支新力军,他笑呵呵的臂拥张就肩头,拥著他道“张兄不必心急,那风神医并非坏人,否则早将大家全杀了。
况且,庄公子本身也侍奉了他六年,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对著自己未来的徒儿,谁能不心软几分?相信庄公子必能说动风神医来解除张兄一夥人所受禁制。”
这番自信满满的话,可惜庄六郎没听见,不然必定提出反驳的话。
张就苦笑,想起风月斋那神鬼莫测的绝妙功夫,心中阵阵寒凉,那到底是怎麽练的?百馀人在片刻不到,全栽了!这讯息若真传出武林,谁可信之。
且这份功夫,说不定那四帝联手,天下十大高手尽出一战,其胜负亦未可定!印象中,彷佛只有那几个高高在上,传说中的人物或可与他一敌。
例如魔门‘魔宗’,其‘极道秘术’,传闻已能令自己‘凌虚舞空’,渡山岳如履平地,过江河同跨沟溪,苍空摄鹰,溪岸挈鱼,眼眺九渊,神穿虚冥。
而风月斋与之一比,尚差凡几,但是终究是属於那一级数的人物,而这正是自己答应阴动天叛离‘天狩阁’的主因。
思想中,庄六郎已回来,还带个锅鼎等煮食之料。
他就那一堆薪火,加柴添薪,并撑起支架置锅鼎於焰上,锅中阴月打回来的一桶井水已然注满八分,庄六郎放肉骨头、葱、盐,等汤头用品在内,煮起这一锅肉。︶未及半个时辰,肉香扑鼻,使人食指大动。
︽︽︽︽如此有灵性之物,必非无主。
风月斋心神一动,稍微放下吃它之心,运起全身功力,静然一听四周动静。
“咦!”
百丈开外的密林草丛中似有异响。
风月斋知道,那绝难不了自己,凭本身的功力若立於高山巅顶朝下一看,五里内目光可及的一草一木,都避不开这炯炯灵眼。
虽然现在夜已深,视线大打折扣,不过那小小百丈距离,还放不在眼里。
因此他看。
用尽功力去看。
那视线一丈一丈放远,过了这块田地,到达密林旁,更穿过那草丛,瞠及一处空地。
他见到一个女人背对著自己,蹲著。
他瞧得非常清楚、仔细、透彻,那女人的屁股好美!然後他就朝著天空喷了好大一口血。
那该死的娘们正在滴血!而且不是普通的血。
经血!风月斋一路上不断诅咒,咒骂著,怎的天底下这等倒楣事竟让自己撞上,而且还用全身功力去看。
“娘的!”大骂一声。
“那娘们的罪恶,就是吃了她这一只貂也无法弥补。”
他怒气冲冲的一脚踢开这个距离他‘医心小筑’不到半里的猎屋大门。
此间猎屋原本是作为猎户上山捕兽栖息之用,平常并没有人住在这里,只有在狩猎旺季,又或大雪封山的时候才会有人进驻歇息。
这间屋子煮食器具齐备,独缺一样东西。
锅鼎。
倏然怒火上冲,愤愤丢下那只气息奄奄,无法行动的银貂。
“浑蛋!”
他掠出门外,眼角自家‘医心小筑’外隐然有焰火馀辉。
嘴角渐渐浮现一丝拧笑。
︽︽︽︽肉烂汤熟,庄六郎、阴月食指大动。
阴动天嘴里啧然有声,伸筷夹了块肉送到张就口中,笑道:“张兄,这涮羊肉还不错,你也尝尝……”
到了嘴边的肉,张就不吃,因为他看到了风月斋,一个想找人出气的风月斋。
只见他目光如冰,煞气隐现的抿著唇静立一旁,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些甚麽?“要糟!”
庄六一看他这副模样,心头狂跳数下,暗惊。
慌乱中讪笑前迎,轻风微拂,风月斋早穿过了自己身旁,不给任何人面子,一脚将那锅肉踢翻。
肉汤落在柴火上,嗤声大响,青烟四起,香味散溢。
阴动天被汤汁溅到,愤然起身欲斗。
阴月跃到他面前,戳指瞠道:“你凭甚麽这样做?”
风月斋嘿然阴笑,道:“在别人家门煮肉汤,不先想想自己对不对,应不应该,还反客为主来指责主人不是,你这话岂不好笑!”
庄六郎出来打圆场,帮阴月解围,赔礼道:“对不起,先生,都是六郎不对,忘了规矩。”
阴月为之气扼。
张就看在眼里,心里头一阵不舒服,这风月斋也未免太不讲理了。
阴动天为大局著想,敢怒不敢言,心中同时警觉,若与这种喜怒无常的人上‘武盟’,沿途上恐怕风波不断。
“…”
风月斋忽仰首看天。
庄六郎神色甚急,满头大汗,紧搓著双手。
“哼!”
风月斋重重一哼,贯通这整件事,必是这两派人马整合,才有煮肉兴谈之事。
庄六郎无奈苦笑。
“你干的好事!”风月斋目中神光直贯庄六郎心中,使他心脏不争气振跳。
“啪!”
他重掴了庄六郎一个巴掌後!迳自飘进屋内。
“完了!”
阴家兄妹及张就齐想,这风月斋也太不尊重人了,当场打了他一个耳光上…这叫他能下台吗?只见庄六郎愣在当地,脸色不愠反喜。
忽快步掠近阴动天身旁,张手摸著红肿的右颊,低声道:“成了,先生默许了。”
张就闻言差一点要抬起不能动的手臂去摸他的额头,看看他有无发烧?阴动天听得一愕!风月斋的吼声便又传来。
“六郎,罗嗦甚麽!去猎屋将宵夜处理好,我要小睡一下,弄好叫我。还有,用锅鼎煮。”
风月斋话才说完,那二片大门业已无风自动碰然阖上。
庄六郎笑吟吟道:“阴兄,请稍待片刻,待六郎弄好先生宵夜……”
忽低头细语道:“放心吧,一切顺利,你等著吃……噢!来了。”
风月斋的暴喝如雷一般,从屋内轰出,震得门窗作响,他道:“浑蛋!你还废话…”
庄六郎打个哈哈,执起锅子,往猎屋奔去。
阴月跟在他背後,唤道:“庄兄……呃……我和你去。”一张粉脸红透。
庄六郎倒步如飞,猛摇双手道:“噢!不行,先生他只叫我去,阴姑娘莫让六郎为难。”
“可是……”阴月欲言又止。
“妹子。”
阴动天朝阴月使个眼神,示意她最好莫再强使性子。
虽说不清楚风月斋真正的脾气,但他暴躁,易怒却是事实。
再从庄六郎愿意放弃这与妹子更进一步亲近的机会看来,最好还是不要勉强,省得那个疯子不知道又会搞出甚麽风波?且,那一锅已经煮好如今四散在地上的肉汤,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阴月气唬唬回来坐在地上生闷气。
张就道:“阴兄,做得好。”也看出如果阴月强行跟去的话,不知道会有甚麽後果?阴动天黯然道:“我这做大哥的苦心,只怕她不能够了解。”
张就笑道:“放心吧,姻缘天注定,谁是谁的总跑不掉这天意的安排。”
“大概是吧!”
张就一心向往,再思而言,道:“阴兄何时与‘武盟’攀上?”
阴动天要言不烦,正气凛然道:“自二年前於川中一带巧遇‘武盟之女’‘雪山冰剑’玉柳浓玉姑娘,受她所托,这才与‘武盟’攀上。”
“所托何事?”
“盟君令”。
“呀!”张就以眼示意道:“盟君令在他手里。”
“是吗?”
阴动天开始为这件难办的事头疼。
张就道:“如今‘武盟’名存实亡,阴兄扶倾於将亡之时,情义兼重,张就深感钦佩。”
“不敢!”
阴动天豪气干云,忠肝义胆道:“正因‘武盟’式微,致使当今武林邪魔横行,奸贼当道,伪事者众。
动天不遗馀力,誓言匡复正义,化腐朽为神奇,重建盟威。
若盟威复,其令得行,必使绿林收敛,黑道慎行,魔门隐伏,令沽名钓誉,趋炎附势,欺世盗名之辈尽行毁灭。
以使正道之士安常处顺,得一施以拳脚之机。”
张就感动道:“阴兄侠义心肠,就实不及。”
这番激昂慷慨之词,同风月斋所传出的难听打鼾声恰成强烈对比。
阴月看著‘医心小筑’皱眉道:“他真是个怪物。”
张就答道:“若非是个怪物,那咱们又怎有十分的胜算?”
会意一笑,齐互相视,竟大笑出声。
风月斋鼾声突然中断。
不自然一静。
阴动天大惊!急急封住张就与阴月正在笑的嘴巴,并且紧闭己口。
三人眼中的笑意却重未停过,反而更热。
良久——风月斋熟睡的呼声才再度传出。
︽︽︽︽“小银、小银。”一身雪衣洁裳的女子轻叫著。
在月亮光华的笼罩下,她看起来美得令人窒息,仙姿玉质,朱唇皓齿,明眸善睐,滴粉搓酥。
丝裳里,火一样的身材,纤腰丰盈,柔若无骨,直叫人想一亲芳泽。
虽云鬓小乱,别有风情,耳坠步摇,随首闪烁盈亮。
她站在风月斋刚才受袭的地上。
蛾眉轻鳖,耽心道:“奇怪,小银儿跑哪儿去了?”
秀鼻中忽然闻到一股浓馥肉香。
忍不住寻味而去。
︽︽︽︽庄六郎捧著一锅肉到来。
人还未到,气味先至。锅上虽有盖子,但是掩不住四溢散发的肉香,不断随风飘送著。
浓郁中不失新清,淡淡莲香含混其中,更加刺激到所有人的唾腺,使得不自然分泌。
阴动天咽著口水,问道:“此为何肉?”
“貂肉。”庄六郎笑道。
阴月腹中雷鸣大起,道:“好香啊!”
那二片门一开,风月斋燃烛而现,冷道:“想吃的都进来。”
转身进步,又停下道:“碗筷!”
“有准备。”庄六郎高声道,并朝阴家兄妹使了一个眼色,快步进入‘医心小筑’。
那一地上所有不能动不能说话的人全都後悔起来,尤其是闻过肉香的,口水直流不断,几乎塞住气管。
︽︽︽︽墙角下,每个人的身影被摇曳的烛火照得闪动不停。
这宵夜吃得沈闷。
没有人在进入屋後说过片言半语。
阴月吃没几块就停筷不吃。
阴动天客气著,动作不大,更要喂那张著嘴的张就。
庄六郎态度豪放,碗碗连连,口口未断,亦不理阴月也在身旁瞧著。
风月斋就极端不雅,甚至有点恐怖,大夥儿全坐著,单他一人蹲著。
这蹲姿是他专利,是他商标,没有人和他抢。
他蹲著吃东西的样子,倒有点像是鱼肉乡民的流氓地痞。
狼吞虎咽的啧声,不禁使人联想到他究竟有多久没有吃东西了。
饿鬼,也不外如是。
汤舀至碗中,也不管它有多热、多烫,他咕噜咕噜的送下肚。
肉在口里嚼著,也没几口,就咽吞入腹。
只要看他吃东西的样子,谁都会饿了起来。
半晌。
锅中剩不到三分之一,几近一半入了风月斋与庄六郎的嘴里。
一阵清香传布著屋内。
门口,白衣美女乍现,是她!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银玉珠润,清脆天真的声音著实令人感从心底爽悦,她道:“好香呀!”
除了风月斋和张就外,所有的人听到这句话後齐吓一跳,侧首张望。
而张就虽然身体无法动,不过那两颗贼眼滴溜溜转动不停,到底捺不住美音的诱惑。
风月斋是第一个发现她的人,打从她走近这‘医心小筑’十丈内,他就查觉到她的气。
气,是非言语所能形容。
一般来说,流窜在身体内部,大周天、小周天循环不休的气,叫‘真气’。
真气依修链程度有深厚轻薄之分称为‘功力’。
功力达到一定程度可施放於外者称为‘风’‘劲风’。
单以纯力量,以技巧击发之力称为‘劲’、‘劲力’。
劲风强到可以打伤人的地步,则称为‘气劲’、‘劲气’。
气劲深厚到令人难以逼近,并可无形中伤人,则叫‘罡’、或‘煞’。
罡、煞运行,可转化无形为有形,外表上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