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全身隐在一层若有若无的黑雾中,只有那一双眼睛闪动着炽热的红光,就好像是一块黑炭里露出的两点火星,让兰度突然有一种想笑的冲动。
除了这两点火星,兰度再看不清黑影身上的任何一处细节,他只是一个影子,或是一个幽灵……伸手可及,却给人咫尺天涯的距离感。
“你猜猜。”黑影沙哑的回答道。
“好吧,你的灵魂很强大,甚至能潜入我的灵魂,可见你对灵魂能力的理解远在我之上。你的身体似乎带着某种雾化的效果,你对幽暗之主的其他领域显然也有涉猎,反正你比我强。”兰度犹豫了一下,又说道,“不过,我猜你未必有把握击败我。”
黑影哈哈大笑起来,向前走了一步。
兰度张口结舌的望着那个黑影,哦不,现在已经不能叫做黑影了,他清楚的看见对方的形像,那是……
那是他的顶头上司,幽暗之主的神像……显然这只是一个分身,就像祭坛上出现的大地女神一样。
“太奇妙了,我的陛下,您竟然能违反祭典的常规出现在物质界面?”兰度惊叹道,“天啊,为了召唤大地女神,我用了一个龙头做祭品呢。”
“你这个蠢蛋,你难道不知道,恶龙冰封是属于我的吗?”幽暗之主笑道。
啊?恶龙冰封,幽暗之主的宠物吗?得罪了自己的主神,那可是非常非常非常非常严重滴……
“不过没关系,反正,大地女神因此对我少了三分敌意,还破例赠送你属于她的领域力量。”幽暗之主微笑道,“在我看来,你比冰封更有用。”
“我的陛下,您有什么吩咐吗?”
“很简单,就是什么也没有。”幽暗之主学着兰度的样子耸耸肩头道,“这个动作很有趣……我不需要你做什么,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事与我无关,不过我希望你能给我带来更多的乐趣。”
“乐趣?”
“是的,你做的玩具很有趣,虽然在我看来它们不够强大,不过很有新意,数万年内我没有看见过任何一件造物能够拥有这样的疯狂创意……而且不是一件,你的想法似乎无穷无尽。”幽暗之主笑道,“拥有了冰封那庞大的记忆和知识之后,我希望你能创造出更疯狂的东西。”
“会的,会的,我还有很多新的想法。”兰度兴奋起来,指手划脚的示意道,“我还想制造巨大的飞空艇,能够在山地间行进的自走式四轮车,还有厚重的装甲战车……”
“很好,很好,不过在此之前,我想给你一些小小的指点。”
“不甚荣幸,我的主神陛下。”兰度连忙单膝跪地,开玩笑,由信仰的主神亲自指点?恐怕连教皇也没有这样的殊荣吧。
“你对力量的理解有一点小小的偏差。”代表阴谋的神灵邪恶的笑了起来,“真正的力量,是隐藏在平凡的外表下的,比如你掌握的灵魂能力……你能想像,无论多强的对手,剑圣,大魔导师,还是教皇,只要将他们灵魂剥离身体,那么,再强的对手都是一堆死肉。”
“这就是灵魂魔法的至高奥义,当然,以你现有的精神力,还不足以施展这样强大的魔法,那是禁忌之法……这也是为什么我所掌管的符文被称为禁断之符文,因为我的能力,全都是令人恐慌的能力。”
“我不能在物质界呆得太久,幽暗之书中有解答你疑惑的东西。”幽暗之主叹了一口气道,“对了,为了惩罚你杀死我的小虫子,我将禁止你使用其他的力量,直到你掌握灵魂魔法的精要为止。”
“不是吧?没有其他力量,单靠灵魂领域?”兰度大惊失色,灵魂领域……兰度现在所能使用的全都是辅助类的能力,比如灵魂之语,灵魂之眼。
“笨蛋,你不是还有那些奇怪的小玩具么?”幽暗之主笑道,“我等你掌握我的力量,真是丢脸,我竟然有一个这么弱小的神使,一个完全不懂得使用自己领域,而靠其他力量混饭吃的神使……耻辱啊!”
说着,幽暗之主的分身渐渐消失在空气中,转眼淡去无踪。
兰度耸拉着头,慢慢的向着马车的方向走去。果然,猫之纹身的力量消失了,全身的魔法力量也似乎被什么禁制了一般,无法聚集一丝魔法元素,就连大地女神赠送的藤鞭也被莫名的强大力量束缚在体内了。
四元素魔法……失败。萨满图腾……失败。生灵魔法……又失败。死灵魔法……嗯,这个成功了,看来它勉强算是灵魂领域内的副产品,至少兰度不用担心死灵空间内的宝贝们无法取出,那才是最大的问题呢。
“那么,没有了魔法能力,我该怎么追上那辆马车?”兰度突然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
沉默,发怔……最后,兰度不得不重重的叹一口气,凭着一双腿向着马车的方向追去。他指望着跑不了多远,维姬和若若会停下来等他。
可是兰度似乎忘了,驾车的是麦迪伦这个莽汉……
最后,气喘如牛的兰度只得放出模型飞机,以灵魂能力操纵着它将信带给若若和维姬。信中让若若保护维姬到晶石堡找特里?索亚斯,在那里等候自己。当然,兰度没有告诉她们自己的情况,只是有些私事要处理。
好了,替两个可爱而强悍的小家伙安排好行程,兰度不得不思考自己的前途了。
要领悟灵魂领域的奥秘,显然不是几天工夫便能够做到的,因此,兰度必须给自己准备一个新的身份。
想来想去,没有魔法帮助的兰度所拥有的武技仅限于欺负魔法师,唯一可以倚仗的死灵魔法,又偏偏在这个世界上被视为禁忌,因此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敌意。
“唉,煤团,我该怎么办呀?”兰度唤出煤团,苦笑着问道。
煤团哧哧笑着,变形为落月的样子,砰砰作响的在兰度肩头做出射击的样子。
“真聪明,我也知道落月和射日是我唯一可以倚仗的武器了。”兰度笑道,“可是我总不能装成西部牛仔吧?这个世界上好像没有这种身份。”
煤力显然不明白什么是西部牛仔,它翻了几圈,便很快失去了兴趣,自顾自的在兰度身上玩闹起来。
“不管怎么说,先得做一件交通工具……嗯,没有魔法能力的话,我恐怕做不出什么有效的工具来。”兰度一手支颐,想了许久,终于有了主意。
最简单的交通工具便是滑板和轮滑了。兰度打开死灵空间翻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他所需要的材料。
“煤团,刻刀。”兰度命令道,煤团立刻欢笑着跳入他的手中,变成一柄粗短的刻刀。
兰度抽出一张长方形的步兵盾,在光滑的弧面上刻下一个飘浮魔法阵。盾的下方则雕刻上一排小得多的魔法阵,它们的作用是喷射气体,就好像喷气式发动机一般。
踏上盾牌,轻轻踩上“喷气开关”,魔法的符号立刻唤醒了赭黄水晶的力量,一道细长的气流便从盾牌的下方,也就是滑板的尾部喷出,推动着滑板向前冲去。
兰度试了试新交通工具,稍稍修改了一下,这面步兵盾便成了世界上第一块飞行滑板。兰度踏上滑板,轻轻一触开关,欢快的风立刻推动着他飞离地面,全速前进。
驾驭着滑板前进,转弯,急停……兰度很欣喜的发现,自己的运动神经果然不算太差,原本不敢想像的花哨动作现在已经能够作得很是漂亮了,若不是考虑到偶尔可能路过的行人,兰度真想高声长啸两声。
限于自身力量无法发挥的劣势,这块飞行滑板的速度也仅仅比马车快上一线罢了,不过兰度已经很知足了。
魔法的力量无法使用,兰度便换下了魔法师的长袍,在冰封的收藏品中翻找着合适的衣物,最终,兰度看上了一件盗贼装束。
黑色的紧身衣柔软舒适,贴身而不紧绷,衣料的经纬中暗藏着用魔法线编织而成的一个风的魔法阵,能够令穿着者的行动更加轻快无声,果然是盗贼的风格。而身后飘飞的连帽斗篷很方便的可以将整个人包裹在黑暗中,斗篷上似乎还附有幻术的魔法阵。
“好吧,我就客串一回盗贼吧。”兰度笑着对煤团说。
脚下微微一踏魔法阵的核心,滑板哧的一声冲上半空,转眼间没入夜幕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
格尔登附近的游荡强盗们倒了大霉,不知道为什么,在格尔登附近的村镇中突然出现一个全身裹在黑色衣物中的男人,专门和他们作对。
据说,事情的起因是因为某个强盗在抢劫村子的时候,很随意的踢伤了某个六岁的男童,那名黑衣人正好在附近,便出手阻止了他。
格尔登的游荡者们虽然一向以求财为优先,并不经常杀伤人命,但是这些久未受锉的家伙显然张狂得不知天高地厚,眼见黑衣人只有孤身一人,便召集同伴围攻上去。
黑衣人与游荡者们的战争,便因此而拉开了序幕。
令游荡者们无比痛苦的是,这位黑衣人的速度,力量都不过普通,但是,就是这个看起来普通的家伙,让游荡者团伙们头痛不已。
游荡者团伙之一,有四十多人的“毒蜂”,就是被这个神秘的家伙单枪匹马杀得一个不剩。没有活口,其他强盗们甚至不知道,这个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黑衣人是怎样全歼四十名骠悍的强盗,而全身而退的。
在强盗们的口中,这个黑衣人有了一个很响亮的绰号,“魔影”。
此时此刻,这位魔影正独自一人坐在丘陵山地间的某个洞穴内,一边品尝着香喷喷的烤鸡,一边微闭着眼回味昨夜的战斗。
一身黑色紧身衣,连头脸都包裹在墨黑的斗篷中,腰间那一对特殊的左轮手枪此时已然显露在斗篷之外……这个让强盗们头痛不已的家伙,就是兰度。
为了体会灵魂领域的精妙,兰度便很不客气的将这些招惹上自己的强盗团伙当成练功的靶子,几天以来,神出鬼没的兰度已经不知道干掉了多少游荡者。
为了尽快找回失去的力量,兰度刻意的没有使用射日和落月,只是凭着一身黑衣,和一柄不带魔法的锈剑与强盗们战斗。论实力,兰度最多比普通的盗贼们强上一线,但在几个盗贼头子面前,兰度的武力实在算不上出色。
但是,兰度拥有灵魂的力量,他已经很习惯在全力挥舞兵器,或是纵跳周旋的同时,维持冥想,以灵魂能力窃取对手的想法。
传说多年前,曾有一名武僧创造了“他心通”的奥义,并以此绝技成为当时最强的武者之一。那名武僧所用的方法,是在近乎自虐的严苛训练下,唤醒大脑的本能反应,是以类似预言术的秘法而实现他心通的奥义。
相比之下,兰度的灵魂能力要更轻松得多,只不过,在激烈的战斗中要保持冥想,对于兰度的控制能力是个大考验。
正是因其艰难,所得也更为丰厚。兰度从开始的手忙脚乱,到现在本能性的使用灵魂能力,其间的进步显而易见。
除了灵魂之语,他心通,兰度还试验出一种新的战斗方法,灵魂冲击。只需要将灵魂的能力凝集在一点上,便可以令敌人的灵魂产生针刺一般的痛楚,这种痛楚本身并没有什么杀伤力,却可以令对手的大脑在短时间内一片空白。
虽然只有两秒钟,但这两秒钟足够让兰度有机会杀死对手六七次了。
兰度突然自失的一笑,三下两下将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优雅的掏出餐巾在嘴上轻轻一抹,握着剑柄站了起来。
煤团变化成一头焦黄的烤鸡,笨拙的在兰度肩上踱着步,一边发出咯咯的叫声来。不过兰度此时已然没有心情看煤团的耍宝,笑着对煤团说道:“有敌人来了,做我的面具。”
煤团立刻跳上兰度的脸,将他整个脸严严实实的包装起来,只留下一双黑??的眼睛裸露在外。面具也是墨黑的,和兰度的装束一模一样,煤团的变色能力非常真实,就连细微的布料纹理也模仿得惟妙惟肖。
山洞外,五十多条汉子潜伏在树林,草丛间,成半圆形将洞穴包围起来。
为首的大汉肌肉虬结,手中提着一对二十公斤重的单手大斧,咬牙切齿的盯着洞口。身边的短小汉子正在向他汇报着情况,不过很显然大汉的注意并没有放在小个子的身上。
“头儿,就是这里没错,棍子和我在附近村子里守了三天,终于逮到他的尾巴………”矮个汉子低声絮叨着,冷不防肌肉大汉一个巴常扇了过来。
“少废话,说重点。”大汉盯着矮子,一字一顿的命令道。
“是是是……点子在村子里买了一只鸡,一些调味品,还大摇大摆的在附近转了好一阵子才走。棍子跟踪他,我便回营地报信……”矮瘦汉子显然是个罗嗦的角色,一开口就没个停,直看到头儿的脸色青白,随时可能爆发开来,这才连忙闭了嘴。
“棍子呢?”
“没发现他,我们看到他留下的暗号了,应该就在附近……要不我去找找他?”这名喽罗问道。
“不用麻烦了,他不在这里。”兰度施施然从洞穴中钻了出来,笑吟吟看着“门”外的游荡者们,背着手说道。
“魔影!”游荡者们下意识的将手按在武器上,警惕的望着那名全身黑装束的男子。奇怪的是,无论怎么看,这个神秘的对头都不像是能轻易将一个强盗团伙秒杀的高手,他的气质更像是个游山玩水偶然路过的贵族。
“你到底是什么人?”肌肉男沉着嗓子问道。
“你们不是叫我魔影吗?我很喜欢这个绰号,那么我就是魔影了。”兰度微笑着一抽剑柄,墨黑的锈剑哑然弹出,立刻隐在肘后。
这柄锈剑是从某个骷髅士兵手里抢来的,兰度费了不少工夫才将剑柄上厚厚的血渍除去,但是剑身上那混杂着血渍,锈痕的污迹,兰度却没有除去,反而用特制的药水交它们保护起来。
这柄剑不止是锈迹斑斑而已,它的剑刃已然多处缺损,也全没了当年的锋利。只是从剑的外形样式上勉强能够看出,这是二十年前泰西帝国的长弓手们佩备的防身长剑。
“不要怕,现在是白天,他没办法使用暗杀术的。”肌肉大汉给手下打气道,“毒蜂一定是中了他的暗算,否则凭他的能力,一定不是毒蜂老大的对手。”
“谁杀了魔影,赏金币十枚!就地官升一级!”大汉提起战斧,大吼道。
几名心急的喽罗提着砍刀就冲了上去,在他们的眼中,似乎已经看见亮闪闪的金币在面前放光了。
这几个家伙的配合相当不错,他们同时出手,无论兰度攻击谁,都会被另外几把砍刀重创,而兰度的速度,并没有快到能同时击飞这么多对手的地步。
兰度却不慌张,右手一振,长剑无声无息的点向当中的强盗。这家伙反应极快,眼见兰度挑中了自己,连忙煞住脚一个难看的翻滚闪在一旁。而另外几个强盗则大喜过望,全力扑上将手中的武器挥了出去。
兰度的瞳孔微微一缩,他等着的就是这个机会。哪怕不用灵魂能力,兰度也能看出这几头狡猾的强盗的扑击并没有尽全力,因此才能在自己反击的同时应变,而现在……他们自认为胜券在握,再没留余力了。
谁认为兰度的战力不强,那他就要为此而付出惨烈的代价了。在多次与游荡者的交手过后,兰度不仅熟悉了游荡者们的战斗方式,更通过灵魂能力吞食了败亡者的灵魂和记忆,此时的兰度再不是那个凭着几手入门级拳法打架的票友了。
兰度已经习惯了现在的战斗方式,他已经习惯了自己新身份,一个阴险的杀手。
长剑微微一颤,发出一阵清鸣,强盗们只觉得眼前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