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天南地北,形同陌路。
可是,可是,我仍然舍不得啊……
即便是小小的幸福,小小的希望,也想把它牢牢抓在手中,绝不轻言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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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到底发生什么了?难道有人劫船?”无心刚掠上画舫,便见到四处一片狼藉,龙帝和墨尘面前,还倒了一个受伤的青年。
“不要多说了,无心,你快去准备药草和清水。”墨尘瞥见龙帝扶起九炫,就要给他疗伤,忙阻止说,“潋,你现在给他灌输自己的真气只会害了他。”
待墨尘仔细查看过九炫的伤势,不由蹙着眉说:“他的内脏受到严重损伤,而且,你那一掌的龙气现在还在他体内四处流窜,不把它们引导出来不行,如果你再用真气给他续命的话,只会加速他的死亡。让我来吧。”
龙帝担忧地看着九炫,似乎并不相信墨尘的话,但又不知如何是好,一脸无措的神色。
仿佛安慰他一般,墨尘微微一笑,“别忘了,我现在的法力可比你强许多,如果我治不好的话,就真的没有办法了。来,我们扶他进去舱里吧。”
龙帝喃喃地低语了一声,像是自言自语:“他为什么在最后撤去护身的真气呢,这个笨蛋,到底在对掌时胡思乱想些什么?”
船中,无心已收拾好房间,正忙着调配疗伤的草药。
墨尘示意龙帝把九炫扶到床上。
“好,我现在要用元灵狐珠来给他疗伤,无心,你到门外去,好好守着门口,没有我的召唤,不得进来。”墨尘深吸了一口气说,“潋,狐珠一旦离开我的身体,我便丧失自卫能力,你坐到九炫前面,要千万留心不要让其他事物过来骚扰。嗯,那我们开始。”
生死攸关,气氛霎时凝重起来。
墨尘见龙帝把九炫扶好,便微微阖上眼帘,凝神运气。不一会,隐隐可见他身体中有一道七彩流光,由胸腹间缓缓升起,然后移到颈上。
他双唇轻启,似乎有意无意地吐了一口气,倏地,那道七色流光便带着股烟氲也似的气从他口中流了出来。
霎时,光芒大甚,整间小室都被仙气华光笼罩着,流光的中心,隐约可见一颗龙眼大的墨色琉璃珠,在悠悠旋转着,同时还能嗅到似兰非兰的清香慢慢弥漫开来。
凝结了墨尘万年清修的元灵狐珠,自是天下无双的疗伤圣物。
感觉到元灵已离体,墨尘抬眼微笑,“我让狐珠把九炫体内剩余的龙气逼到一处,然后你借机把它引回自己身上。”
“好。”龙帝甚为配合地点头。
那颗墨色琉璃珠仿佛通灵的神物,在空中绕了一个圈,带着华光仙气飞回了墨尘身旁,然后便在九炫头顶盘旋起来。光芒流动,耀若晨星。
不一会,墨尘又道:“潋,握住他的右手,我已经把龙气引回他的手上,现在就看你的了。”
龙帝依言拉起九炫的手,触手冰凉,沉冷,似乎生命已经从这个躯体中一点点褪去。感觉到被引导至他手臂中的气,如山泉潺潺地奔流着,慢慢向手掌处逼近。
近了,近了……
在龙气接触到手掌的一霎,龙帝用力握紧九炫的手,心念随之而动,一吸气,如同海纳百川一般把那股气吸了过去。
“好了?”
“嗯……”龙帝望了九炫一眼,那张脸依旧苍白如纸,抽走龙气只不过暂时缓解了伤势恶化,并没有让他好起来。
“现在,我要用真气冲开他被淤血堵塞的经脉,做了这些之后,他才可算是把命保住。不过这个时候非常危险,因为经脉受损,在我为他清理淤血的时候,他会很痛苦,也许一口气接不上来就去了。潋,你最好和他说说话,让他尽量保持清醒。”
墨尘用柔劲在九炫背心一拍,九炫身体一震,发出“啊”地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银色的发,银色的瞳,犹如工笔描绘而出的清秀眉眼,那张朝思暮想的容颜此刻就在咫尺之遥,触手可及。一切,不是梦境吗?
“父亲……”九炫喃喃说。
“嗯……是我……”
那个人用清澈的声音答话,让人恍如梦中。
九炫张张口,刚想说些什么,忽然背后一股大力涌了进来,心肺间一阵剧痛,仿佛有无数把刀子在里面乱刺。猛地,一口血就要喷出来,却怕污了潋的衣裳,不由咬紧牙关,硬生生又咽了回去。
墨尘向龙帝打了个眼色,龙帝心领神会,遂凝视着九炫缓缓说道:
“最近常常想起你小时候的事,不知你还记不记得?那时你的性格十分执拗,凡事都喜欢和我作对,我说东,你偏向西。我让你念书,你却跑到村子里找人打架。脾气是出了名的差,人也顽皮得不得了。自从你一口气气跑了五个教书先生后,就再也没人敢上门教学了。没有办法,我只有自己教你读书写字。我自己是很讨厌这些文雅无趣的玩意,所以无心教你,害得你现在也和我一样识字不多,实在是我的过错……”
这什么和什么啊……墨尘虽然在专心运气为九炫疗伤,不过空闲的一只耳朵听到龙帝的话,也不禁莞尔。这对有趣的父子啊。
九炫却听着听着,脸上不由露出窘迫的神情,仿佛一个小孩子,被人当着长辈的面数落他的丑事一样。
龙帝见九炫专心在听,便顿了顿,继续说:“后来,你趁我不在的时候烧掉了池子里的莲花,还不知跑到那里去了,我当时气坏了,心想如果让我抓到你,一定要狠狠惩罚不可。这样的小孩不好好管教,长大还得了?可是当我见到你,我竟打消了这个念头。”
龙帝似乎轻轻叹了口气,“原来,你不过是一个想要人注意的小孩。是我太疏忽了,我不懂你喜欢什么,也不知怎么做才算是对的你关心和爱护。让你觉得我冷落了你,其实并非我本意。我想,也许教你剑法,教你一切防身的技能,就算是对你好吧……”
九炫一面听着龙帝的话,一面忍着揪心的痛楚,额头上不时已布满密密的汗珠。然而,听得龙帝说到动情处,他也不由露出悠然神往的眼神。只是眼前又开始模糊起来,耳边那缕清亮的声音也逐渐飘远了,意识随着沉入无边无际的虚无之中……
“炫儿,炫儿!”龙帝忽然发现情况不妙,九炫的眼睛正要阖上,苍白的脸上呈现出安详平静的神情。
“摇醒他,不能让他睡!睡过去就没救了。”墨尘忙催动真气,在他心脉处一口气冲了过去。
“啊——”九炫浑身颤了颤,似乎因疼痛意识又恢复了一些。
龙帝急了,他只觉一股火气冲上心头,心情郁闷难舒。他猛地腾出一只手来揪住九炫的衣领,把他拉近自己,一时也顾不得身份语气了,大声吼道:“告诉你,小子!身为九玄龙帝,我从来没有花费这么多心思去考虑怎么对一个人好,怎么可以在不伤害他的情况下离去。该死,我烦够了!你若还想跟着我,就先让自己强悍起来,我的身边向来没有弱者的位置。像你现在连这点痛都忍不住,死得这么窝囊的话,我不到三天就将你忘个一干二净,这样也好,省得整天让我忧心忧肺的,睡也睡不安宁!”
“我……”九炫心神一震,一张口,却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瞬时喷染上龙帝一身白衣。
龙帝猝不及防,被迎面洒了满头满脸的血。
九炫的身体随着向前倾倒,四周迷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在擦过龙帝的手臂倒下之际,他挣扎了一下,口中吐出几个含糊的词语。
龙帝清楚听到一声“父亲”,而后低低地,微弱而绵长的一句却是——
“潋……”
难道还是救不了他吗?这个原本年轻鲜活的生命就这样被自己失手杀死?他倒下前,明明还挣扎着唤过自己的名字,他的血,淋在自己身上还滚烫得让人心悸。
然后,现在说,他死了?
龙帝缓缓阖上双眼,昂起头,那血蜿蜒地流过他紧闭的双眼,染红了他的双颊,然后从下颔滴答滴答淌了下来。虽然不见他露出哀伤的表情,但那白皙的颈项袒露在空气中,无由地,却有一种绝然而又悲戚的味道。
“他还活着。”静默中忽传来柔和的声音。
乍一惊,低眸便望见墨尘那双微笑的眸子正绕有幸味地注视着自己,波光粼粼的墨色双瞳,甚是美丽。“放心,他还活着。虽然还未清醒,不过总算把命保住了。”
龙帝长长舒了口气,而后皱起了眉头:“刚才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害我以为……”
“我顾得了他顾不了你啊。”墨尘呵呵笑着,瞥见龙帝一头一脸的血,又说,“你还是先去换个衣服吧,这个样子好像刚斩过人似的。我在这里收拾善后就好了。”
“无心,无心……”墨尘扬声唤了起来。“快点带龙帝下去更衣。”
临走前,龙帝不忘悄悄握了九炫的手一把,感觉那脉搏缓慢而有规律地跳动着,心头一直悬得高高的大石这才算落了地。
********
夜色如墨,远处的天际悬着几颗黯淡的星子。画舫在岸边停泊着,江风很大,吹得江岸上的草发出阵阵沙沙沙的脆响,摇曳着一波又一波的绿涛。
墨尘走出舱外便看见龙帝那一袭白衣在船头冷冷凝着,像黑夜里另一道月光。
很久以前就听说,龙帝这身白衣在天界的战场上,是让异族闻风丧胆的标志,骁勇善战的龙族帝王,一拿起天刀就像变了个人,冷冽、决断、残酷、无情,整一个战场上的冷面修罗。
曾经“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人物,面对生死早该是习以为常,而他却在误以为九炫死去时,露出那种近乎悲戚的神情。十几年凡人的日子,是不是在龙帝心里,留下了一些不可磨灭的痕迹?然后那颗高傲的心,才有了些许变化?
悄悄走近他身后,墨尘方出声问道:“这么晚了,还不去休息?”
回头时,龙帝的表情让人觉得有些漠然,没有答话,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这个应该是你的吧?帮九炫换衣服时从他贴身的衣裳中发现的。”墨尘瞥了手中的信笺一眼,然后笑着在龙帝眼前扬了扬,“说实话,这字有点……咳咳……”
“我的字那里不好了!”龙帝一把抢过信笺,苍银色的眸子恼怒的时候总是瞪得圆圆的,墨尘一直觉得他瞪人的眼神特别有趣。
“虽然字不漂亮,他可是小心翼翼藏在最贴身的地方呢。”
……
龙帝垂下眼帘,有半响没吭声。
“你慢慢看,我先去休息了。今天施法为九炫疗伤,现在有些疲倦。”
“嗯……谢谢……”
“啊?”那个性格极其别扭的龙帝会向人道谢?奇了……
“我说谢谢你救了九炫。”龙帝仿佛有点不好意思,眼神左右游移,清了清嗓子又继续说,“始终我欠了你一个人情。”
“呵呵……如果你硬要这样想的话,那等我有难的时候,你来帮我就是。”墨尘的低语在风中带着淡淡的笑意,余音未了,人已消失了踪影。
啧,这只狐狸……
微黄的信笺,只写了简简单单几个字:“我走了,不要来寻我。”
狂草的字迹,像天际的浮云一般无拘无束。
那是自己离开时留给九炫的。没想到他一直带在身上。纸被压得很平整,纸上却布满了无数纵横交错的折痕。只有一次次将纸揉皱了,再摊平,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因为痛苦,把信笺揉成一团,却又不舍得丢,只好再次把它压整齐,一次次的重复,最后还是藏在贴身的地方了。
忽然间,龙帝有些明了九炫的心情……只是……他终是要回水晶宫的。在人间,毕竟呆不了长久,这个脆弱的身体也不允许他无限期依附下去。
炫儿的愿望,是实现不了的……
龙帝盯着手里的纸许久,轻轻一松手,信笺在飘起的同时被一股锋利的剑气撕得粉碎,点点微黄如蝶儿般蹁跹而去,转眼散入暗寂的夜色里。
“你要跟来,就让你跟好了。只要你将来不后悔就好。”龙帝展颜一笑,宛如清风朗月的笑容霎时让四周光亮起来,苍银的瞳神光骤现,冷丽的眸色让天上的星子也黯然失色。
——虽然终须离别,但是,我在这儿的时候,可以尽量对你好吧。
九炫的绝地大反攻计划~~~^^
(以下纯属无聊恶搞,与原剧情无关,汗汗~~~~)
话说九炫和龙帝交往一年,两人仍处于相敬如宾的阶段。每日除了一同舞刀弄枪,就别无其他。一想到自己连龙帝的手都没牵过,九炫心里那个恨啊~~~怨念都快弥漫成背后灵了。
一日,墨尘闲来无事,晃到了他们哪,远远就看见水绘园上方乌云密布,怨气冲天。吓了一跳,后来才听说了九炫的遭遇,遂笑笑塞给了九炫一本秘笈,便飘然离去。九炫定睛一看,原来这本据说百试百灵的秘笈名为“绝地大反攻宝典”。
于是,九炫一连数日,对着宝典努力攻读,几乎废寝忘餐。终于让他学有所成。
一个云淡风清,月朗星稀的夜晚,九炫心想应该可以试验一下多日来所学的,便乘月色清明,冲进龙帝卧房。(可怜炫儿,一年了两人还是分居阶段,555~~)
龙帝也不奇怪,问了一声有事么,便用一贯冷冽的眼神望着他。
九炫期期艾艾的,欲言又止,靠近了龙帝身边,一横心伸手就想揽住他的肩。
不料,那苍冰色的眸子忽然向上一瞥,清亮的声音随着问道:“做什么?”
哎哎,自成年以后,九炫就养成对某人惟命是从的习惯,被他的眼一望,首先就心虚了。
所以他一个惊吓,手微颤了一下,姿式不变,却轻盈的从龙帝肩上拈起一条银色的头发,道:“父亲,你肩上落了一条头发……”
“哦,这样也让你留意到啊。”龙帝感叹说。
九炫手里拈着头发,心中欲哭无泪:555555~~~出师不利~~第二次……
换了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九炫偷偷溜进龙帝的房间,房间里很暗,没有灯火。龙帝看来已经睡了。
摸摸索索蹭到床边,九炫刚要伸手查探龙帝睡在那里,倏地只听一声怒喝:“大胆小贼,居然敢偷到我龙帝这来了。”
于是黑暗中乒乒乓乓一阵响声过后,九炫含泪顶着满头包包,仓惶逃下。
九炫的第二次尝试,至此宣告失败。
要成功,就必须有屡战屡败,履败屡战的毅力。宝典上是这么说的。
九炫的第三次尝试……
书上说,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开诚布公跟他坦白,让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于是,两人在晚饭后就一直对坐到现在,还是相顾无言……
“炫儿,你究竟想说什么?”没什么耐心的龙帝居然也能坚持下来,也算稀奇了。
“我……我想……”头越垂越低,脸越来越红,九炫说来说去不超过三个字。
龙帝暗暗叹了口气,这孩子,现在怎么越来越内向了,连话也说不全。咦咦……他的脸这么红?不会是……
龙帝嗖的一声站起来,一把拉过九炫的手说:“病了也不早说,你想看大夫是吧,没什么好羞耻的。我带你去……”
“不是,我,我是想……”
“不用不是的了。我们走!”龙帝心急便用上了法术,只见一道银光闪过,两人已经消失了踪影。
可怜的九炫,离反攻还早着呢。注定被某人吃得死死的。^^
第十话 流水游鱼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