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还嘴硬:“我怎么不知道?不就是进了很多球的那个嘛!”
研究生们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几欲跌倒,阿兽指着他们说:“你们笑个屁!他说的是失了很多球!不算守门员,不带老婆孩子,还不就是十个?”
一研究生边笑边说:“我猜你们是三校区的吧?”
阿兽惊诧莫名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人说:“除了三校区,上哪儿找这么脓包的人啊!”众研究生对这句严重揭人伤疤的话报以哈哈大笑。
大家无地自容,只想一走了之,阿兽说:“放屁!我们是北大的,走!不踢了!他们城狐社鼠之流,鸡零狗碎之徒,不配跟我们踢。”
一研究生喊:“喂!三校区的!别走呀!高考考了几分呀?”另一人说:“多着呢!比你的零头儿还多!”“干嘛急着走啊?家里死了人了?”说着又是一阵哄笑。而阿兽们已经听不到,只能“回看血泪相和流”。
出了操场,大家来到逸夫图书馆,各自散了,五点多钟,小淹和阿兽走出图书馆,去西区食堂吃饭,由于两校区所有食堂都是联网的,所以三校区的饭卡可以在一校区使用。两人在规模宏大的西三食堂里转了一圈儿,阿兽突然没电似的一动不动,小淹沿着他的目光望去,立刻谈虎色变,只见范名伍龙骧虎视的走了过来,见到二人后,笑道:“在这泱泱大学里,我们竟然又见面了,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哪!”
小淹忙道:“是!是!”说完垂手侍立。
范名伍慢条斯理的说:“你们吃了没有?”
小淹知道唯命是从准没错儿,又说:“是!是!吃过了!正准备走呢!”
范名伍说:“这里的饭菜还可以吧?说实在的,清华北大都没咱这条件!”
小淹又说:“是!是!这里的饭菜太好吃了!咱们学校太有钱了。”
范名伍说:“那都是前任校长的功劳,国家每年才给江工一个多亿,能干成什么事儿?我们学校的教职工每年的科研收入还有两个亿呢!去年前任校长临去之前,与朱鎔基会谈,开口就问朱鎔基要三十亿,朱鎔基竟然给他了!所以学生间流传,江工历史上有两个校长是彪炳史册的,一个是第一任校长,他给江工留下了一百多万棵树,另一个是前任校长,他给江工留下了三十亿。”
小淹很想对前任校长评价一番,但口舌凶场,是非恶海,言多有失,孔子曰:“三思而后行。”况且前任校长学而优则仕,现已在中央做了一手遮天的大官,如钱钟书在《围城》中所说:“中国是世界上最提倡科学的国家,没有旁的国家肯这样给科学家大官做的。外国科学进步,中国科学家进爵。在外国,研究人情的学问始终跟研究物理的学问分歧;而在中国,只要你知道水电、土木、机械、动植物等等,你就可以行政治人——这是‘自然齐一律’的最大胜利。理科出身的人当个把校长,不过是政治生涯的开始。”
小淹三思而后说:“是!是!他竟然开口就向朱鎔基要三十亿,真是狮子大开口,不过,我们的学习环境也因此有了超出想象的改善,相信过不了几年,江工就会成为世界一流大学。”
范名伍哈哈大笑,嗤之以鼻,说道:“能否成为世界一流大学,并不是看学习环境,江工在很多科研领域都落后于欧美一些大学,能在十年后成为世界一流大学就已经很不错了。所以关键还是看你们,你们一定要好好学习,光宗耀祖,兰桂齐芳,将来当个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什么的,使未来中国科技水平位居世界前沿,那样的话,我们自然就是世界一流大学了。”
小淹说:“是!是!”心中想我白日做梦,范名伍真会拐弯抹角的讽刺人,把坏话寓于好话中,他江小淹要是成了中科院学部委员,范名伍保准一百个不信。
范名伍继续道:“我们这一代科技工作者,算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小淹暗道:“我比你更心有余而力不足!”嘴上却说:“不!不!范校长英雄盖世,神武明哲,一定可以在科学领域上取得突破性进展,拿个诺贝尔物理学奖还不是举手之劳!”小淹明为拍马屁,其实暗含讽刺,好让范名伍知道恶有恶报,心里想:“你要是拿了诺贝尔奖,我第一个不信!”
范名伍哈哈大笑,说:“我一定会辜负你的期望的,后会有期吧!”
阿兽始终低着头老老实实的站着,遵守着“万言万中,不如一默,使口如鼻,至老不失”的古训,一句话没说,此刻听他道别,喜从天降,猛的抬起头,和小淹一起说:“先生之风,山高水长,再见!”头也不回的走了。
两人空着肚子从西三食堂虎口逃生,西一、西二也不敢去了,怕吃完饭出来后又碰见范名伍,于是一口气跑到一公里外的东一食堂,这才吃上放心饭。
回到三校区已是日薄西山,江工大一新生即将报到,所以远远望见一条马路上摆起一张张桌子,联营数百米,每张桌子上都放着块牌子,上写“××××学院”,于是小淹想象到第二天大一新生排队登记的情形,由此联想到屠宰场点牲口的情形。
第二天上午又有范仲明的课,大家怀着期待已久的迫切心情,准备聆听他盖棺定论哪个大学算个屁。在同学们无聊的等待中,范教授奋不顾身的姗姗来迟,文质彬彬的正经说一通后,开始讲题外话,“我发现有一位同学,总是无精打采,面色苍白,可见,他晚上一定学习到很晚,是个用功的好孩子,我就喜欢用功的孩子,所以这位同学应该得到我的表扬和呵护。”
二百多人听说后,不约而同开始左顾右盼,前瞻后瞩,面面相觑,看到底是谁没精打采,面色苍白,并热切盼望这个人就是自己,如果能得到范仲明的赏识,以后就可以考他的研究生。
最后,范仲明点名表扬道:“这位同学是谁呢?对了,他就是俄总统普京同学。”
范仲明开始以后就无有已时,大脑迸射着思想的火花,嘴巴滔滔不绝絮絮叨叨说着跑题的话,最后量变积累为质变,由一般题外话演变为信仰自由女神前提下批判现实主义的黑话:“……”
乐以天下,忧以天下,大道之行,天下为公的范仲明食其禄而杀其主,惑乱黔首,以非当世,破坏完安定团结的政治局面,联想又丰富起来,开始讲中国高校的暗无天日,学生黑,教授更黑,考试黑,招生黑得无法再黑,一切一切全部黑,不在黑暗中爆发,就在黑暗中灭亡。
同学们深深感到,他马上就要说哪个大学又算个屁了,阿兽是急性子,等得不耐烦了,又于昨天与小淹一起碰上范名伍时从小淹身上学到了溜须拍马,逢迎权贵,随机应变,八面玲珑的厚黑学,更加迫不及待要对范仲明拍一回马屁试试,便在台下出风头,引异性,先声夺人,振臂高呼道:“南京大学算个屁!”
立即引起排山倒海般的哄堂大笑,范仲明大怒道:“你竟敢骂我们南大!你小子给我站起来!”
阿兽如堕五里雾中,战战兢兢的站起来说:“您不是也这么说吗?”
范仲明怒道:“我这么说可以,你这么说就不行,我的孩子我愿意怎么打就怎么打,你来打我的孩子我就不能容忍!”
阿兽没料到马屁拍在了马腿上,心想原来南京大学是他的孩子,呆站着,不知所措,和范仲明王八瞧绿豆——对了眼。范仲明瞪视片刻,突然笑着说:“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事,这样吧,你讲个笑话,咱们的恩怨一笔勾销。”
于是阿兽拼命酝酿笑话,突然想起一事,道:“多年前我弟弟问我:‘和漂亮的女生接吻是吸还是吹?’我发火道:‘你他妈见谁家接吻是吹来着?’他继续有理道:‘为什么一定要是吸而不能是吹呢?’一下把我问得无从回答,只好举实例:‘哪天你泡上一个美眉,她如果同意和你接吻,你就在亲上的时候对着她的嘴吹,自己试试好了。’”
同学们立即哄堂大笑,范仲明纹丝不笑,摸着下巴木然道:“一点也不好笑,味同嚼蜡,重说重说!”
阿兽劳神苦思,困兽犹斗道:“上一次我在一校区,看到一个外国男留学生向一个中国女生求爱……”
范仲明打断道:“我最反感爱来爱去的!你能不能说一点深明大义,精忠报国,吊民伐罪,为民请命,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浩浩然之气的东西?别老是爱,爱,爱,全是些陈谷子,烂芝麻,千篇一律,殊途同归,跟琼瑶似的,你知道吗?你这是一种‘小男人文学’。”
于是阿兽又酝酿半天,然后振臂一呼道:“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同学们再次哄堂大笑,阿兽不再言语,范仲明道:“荡气回肠!但你这样就算完了?”
阿兽说:“同学们不是都笑了吗?不笑的是少数,没有十全十美的东西,也没有大家都笑的笑话。”
范仲明拿他没办法,点头道:“行,算你狠。”
阿兽眼睛一亮,说:“那么我可以坐下了?”
范仲明说:“没这么简单!你回答我一个三岁小孩都知道的问题,答对了,恩怨情仇一笔勾销。”
阿兽答应一声。
范仲明说:“《水浒传》里是谁倒拔垂杨柳?”
阿兽凝神回忆,但越想尽快想起来,越是想不起来,哪怕是记忆深刻的东西,捣鼓在一旁忍不住提醒道:“武松!”声音还不小,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他提醒的。
于是阿兽想都不想,脱口而出道:“武松!”
同学们三次哄堂大笑,范仲明对捣鼓怒道:“谁叫你提醒他的?就你好为人师?人家本来可以答对,叫你一提醒,答错了,不懂装懂!你既然这么喜欢答,就站起来替他答吧!”
捣鼓缓缓站起,心想肯定不是武松了,正不知如何回答,身边的小淹趴在桌子上,朝他说了一句,捣鼓大喜,想都不想,大声说:“潘金莲倒拔垂杨柳!”
同学们四次哄堂大笑,有人高呼:“潘金莲那是倒浇垂杨柳!”
这时阿兽猛然抬起头,大声说:“不对!我想起来了!是鲁达,鲁智深!”
范仲明说:“好,请坐,咱俩从此井水不犯河水。”然后将刚才积聚的力量全部释放,瞪着捣鼓说:“子曰:‘道听途说,德之弃也。’你不学无术,胸无点墨,如此大错特错!你请坐吧,我看不起你。”
树怕剥皮,人怕丢脸,捣鼓痛恨江小淹跟他瞎说什么潘金莲倒拔垂杨柳,又痛恨范仲明老小子当着二百多人的面挖苦他,虽然他从小到大被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挖苦惯了,但这些事情只能增加他对老师和成绩好的同学的仇视,而不可能增加他的喜悦,于是捣鼓想出一计……
第四卷 第二十五章 阴谋诡计
课后,同学们三三两两回寝室或外出,江工大一新生已陆续报到,负责接待的全部是一校区的一等公民,而三校区几千学生及其团学联机构全部被视而不见视若无物,宁肯累死也不让他们插一小指头,以免被玷污。
小淹在回寝室的路上碰到杨辉和肖伟,两人要去亚洲贸易广场,便一起走,一路上到处是新生和家长,带着来到新环境的小心谨慎和好奇,像没头的苍蝇,不知路在何方的走着。小淹看着这些萍水相逢的新生,不禁心生怜悯,孟子曰:“见其生,不忍见其死。”“人皆有不忍之心。”“无恻隐之心,非人也。”一个月后,玉人般的他们将变成黑色人种。
这时迎面走来一男生,后面跟着他爸爸,男生走到小淹跟前,说:“同学,请问计算机科学与技术学院在哪儿接站?”男生身后的爸爸咧开嘴朝小淹笑。
小淹抓着头皮皱眉道:“对不起,我不是一校区的,我是多媒体教育学院的,所以我也不太清楚。”
男生身后的爸爸超音速敛起笑容,皱起眉头,扭头九十度,再不看小淹一眼,男生道谢走后,小淹听到他的父亲对他说:“以后不要跟多媒体教育学院的学生打交道,这些人都是高考落榜生,也没有分数限制,什么样的人都可以去,整天不比学习比贫富,跟他们混在一起,出产不出好出产来,我跟你说你听见没有?!”
“听见了听见了!”男生不住点头。
杨辉想回过头去反驳:“谁是高考落榜生?我们过了大专线了!我们学习是不太好,但也没去比贫富啊!”被小淹拉住说:“算了算了!人家瞧不起你,你反驳有什么用?我们自己瞧得起自己就足够了,傲至尊,蔑王侯,俯仰一世,快然自足!”
肖伟叹口气,抑郁的说:“他们为什么看不起我们呀?”言下之意是说不应该因为我们成绩不好就看不起我们。
小淹说:“一个人只有觉得某个人比自己差很远的时候才会产生看不起的心理,差距不大是不会真正看不起的。”
杨辉故作不屑道:“其实真正学习好的根本不在乎这些,真正春风得意的人,觉得无所谓,甚至更加爱护学习差的人,历史上流芳百世的人,哪一个不是加倍关心劳苦大众?只有那些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想争第一却无能为力的人,才会心理不平衡,牢骚没处发,而看不起我们。所以说我再也不去一校区了,三校区就是我的家。”说完张开双臂拥抱三校区。
走着走着,看到路边的一秀丽女生一脸悲伤的抹眼泪,一旁她的父亲不住的劝说着什么,小淹因其漂亮而大起同情心,于是忘了自己姓什么,不管三七二十一,走过去问:“同学,你怎么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助吗?”
女生说:“我通知书上明明写的是新闻传播学院,可来到后,我的名字却在社会学系的名单上。”
小淹说:“你想读新闻,不想读社会学,是吧?你去找他们了吗?”
女生说:“找过了,他们说通知书上写错了,我如果一定要读新闻,必须交一万块钱。”
女生黑不溜秋老实忠厚的爸爸皱眉道:“我们家是农村的,学费都是东借西凑,还在银行贷了款,哪儿有一万块钱啊?”转而对女生说:“听爸的话,咱们就读社会学,读社会学吧!”
女生跺脚道:“不!我就要读新闻!我咽不下这口气!”
女生的爸爸无可奈何,急得团团转,小淹这才想起自己祖宗的姓氏是什么,自知无法帮她铺谋定计,江工绝不是他江小淹能够左右的,不会随他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她父亲又是被侮辱与被损害的老实巴焦的苦难的农民,学校要欺负他还不跟欺负一只猪一样?因此小淹能做的仅仅是劝此小家碧玉放弃自己的记者梦,于是想起罗岚和韩小玉书房里贴着的史蒂芬·霍金的那句话,说道:“其实并不在于学什么专业,关键在于自己努力,任何人只要付出足够的努力,都会有所成就的。”
旁边的爸爸助拳道:“是呀!学什么不都一样吗?”
女生虽佳人肠断,也只好无能为力的接受现实,尽人事以听天命,对小淹说:“我明白了,非常感谢你,就这样吧。”小淹答道:“没关系,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嘛!”女生对父亲山盟海誓道:“爸爸!我一定会考上研究生的!”与小淹道别后,去社会学系的报名点报名去了。小淹正打算问她寝室电话,谁知她这样就走了,讨了一场没趣,怅然若失的回寝室了。
挨近中午,小淹去新投入使用的慧园学生公寓区的超市买杯子,然后吃饭,三校区目前有三个学生公寓小区,“孜园”和“聪园”早已有之,加起来共有大概七八栋楼,刚刚落成的“慧园”规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