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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雅心里想埋怨,但刚才的疙瘩还没有解开,又不知如何开口。便用眼角瞟了一眼蓝煜星,只见这个家伙跟个没事人似的,完全是一幅事不关己的态度,正在欣赏窗外的月色呢,嘴角,却有那么一丝掩饰不住的得意的笑。
“好啊,你耍我!”怒不可遏的林清雅抓起沙发上的一个抱枕,用尽全身的力气向蓝煜星砸去。蓝煜星连忙轻轻地把抱枕接了过来,笑吟吟地:“这可不怨我,谁让你那么着急。”
“那你也是存心的,看我打电话也不阻拦一下,害得我在吴副厅长那儿丢脸。”发泄完了,林清雅也出了一口气,脸色开始多云转晴,语气中居然有了点撒娇的味道。两个人之间刚才的那一点点不愉快,早已烟消云散。
“那是你们领导之间的事情,我怎么好干涉?”蓝煜星得了便宜还在卖乖,不过,凡事适可而止,过犹不及,蓝煜星游刃有余地控制着局势:“时间差不多了,车子应该快到了吧,你收拾一下东西,我也要回房间拿一下包。”办案点的驾驶员也十分配合,蓝煜星话音刚落,林清雅的手机就响了,车子已经到了,请她下去。
两个人赶到办案点,办案人员住的房间此时灯火通明,办案点的几名技术人员正在对证据进行鉴定,包括吴国同在内,一帮人也在紧张地忙碌着。但是,蓝煜星进去以后,却发现大家的神色都很凝重,看来,进展肯定不顺利。
林清雅一进门,便焦急地问吴国同:“吴厅长,怎么样?”
“很难说啊,唉!”吴国同叹了口气:“就目前查验的证据看,几乎找不到任何证据,所有的保险柜里的东西和小偷包里的东西,都没有许昌平和他家人的指纹,更没有使用痕迹。十几张存折和卡上的资金大约在三百万左右,但也没有他本人和家人的名字。当然,即便是有,也不能说明问题,现在虽说实行了存款实名制,但银行控制得并不严格。各商业银行揽存现象比较普遍,只要有人存钱,特别是大额定期的,存款人说一声身份证没带,但能提供一个身份证号码,就算这个号码是假的,银行职员一般也不会把这样的储户拒之门外的。这还是国内的,国外的银行就更不管这些事情了。”
~第二十章 证据(下)~
这个狡猾的老东西!蓝煜星心里暗暗地骂了一句。
吴国同的话并没有完:“还有,许昌平一再宣称,他是遭人栽赃陷害。而且,据我们分析,这种情况不是不存在,因为,我们接到线报的时候,小偷还没有放弃赃物,报案人怎么会知道他们家的保险柜里藏着什么东西,小偷拿了哪些东西?无非是两种可能,一种是栽赃陷害,还有一种就是小偷故意要整许昌平,在发现赃物以后才报案。所以,在这样一种情况下,许昌平说自己被栽赃就很有说服力,而且,从我们公安方来讲,也会把这个问题作为侦破的一个重点。”
蓝煜星知道,提前报案,这是个计划里唯一的漏洞,但是,这个漏洞却是无法弥补的。在目睹了那天的追击以后,蓝煜星更加确信,自己当时的决定是正确的,就应该这么办。那两个保安,极有可能和安永江他们一样,都是训练有素的特警战士,是那批失踪的三十五个人之一,大冯和他们两个一旦纠缠的时间过长,难保不马失前蹄,万一被他们扭住了,很有可能会来个黑吃黑,让这批证物永远不见天日,自己的计划可就彻底泡汤了。还有,那两个人追得那么卖力,甚至不惜暴露身份,就更加让蓝煜星毫不怀疑。他要的结果就是把许昌平先弄进来再说,至少,第一步的计划已经实现了。
“有人会拿三百万来栽许昌平的赃?他有那么值钱吗?”林清雅试图寻找这里面的疑点。
“当然,的确是有些不可思议,其实,无论那批财产是许昌平的还是栽赃者的,都不止三百万呢。三百万的资金,现在银行肯定是冻结充公了。还有那些珠宝首饰名表什么的,刚才验了,可都是真家伙,也值个一两百万,加起来大约在五百万左右,如果可以证实这五百万的确是许昌平的,最起码也要判他个十五年以上吧。不过,许昌平这个位子,市长啊,大权在握,从某种意义上讲,还是值五百万的。呵呵!”说到这里,吴国同笑了一声,这个笑声,有点无奈,还有点玩世不恭。
蓝煜星十分明白吴国同最后那玩世不恭的笑声里包涵的意思。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处在许昌平的这个位置,要想捞个五百万可太容易了。应该说,吴国同的分析在逻辑上是成立的,但逻辑上成立是一回事,思想上认同是另外一回事。现在必须说服吴国同,至少要让他在思想上认定,许昌平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贪官,这样,下面的案子才好办。办案的态度和立场对办案结果的影响非常之大。蓝煜星看得出来,因为那个提前报警的电话,吴国同现在在思想上倾向于许昌平是受陷害的,或者是一半对一半,这是一个不好的苗头,所以,蓝煜星开始提醒吴国同:“值是一回事,花五百万来搞一个人是另外一回事。人家为什么要花这么大的代价来裁他的赃?无非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为了利益,一种是为了仇恨。如果说是为了仇恨,与其花五百万来买他坐几年牢,还不如花笔钱找杀手把他干掉拉倒,干净,解恨,还省钱。”
蓝煜星的话让吴国同暗暗点头,说的是啊,干了这么多年的刑侦了,他当然知道现在杀一个人,包括许昌平这个级别的是什么价位,绝对不值五百万。如果栽赃的人真的是为了报仇,那么,这种报仇的法子性价比也太低了点,出钱的人要么钱多得烧得慌,五百万在他眼里和五块钱没多大区别;要么就是太愚蠢,但是,愚蠢的人又哪来的这么多的钱。所以,基本上应该排除仇恨的可能。
“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利益。”蓝煜星继续分析:“现在行政上有种情况也比较常见,有些人为了升职,常常会采取一些手段,把压在自己头上的人搞倒,比如告状啦上访啦什么的,甚至极个别还有买凶杀人的,这就是为了利益了。但是,采取这种方式的就有点想不通了,五百万啊,就算能够取许昌平而代之,什么时候才能收回成本啊。而且,市长是省管干部,就算是许昌平不干了,预备人选还多得很,搞不好会从其它的某个市调一个过来,不确定因素太大,这钱不就打了水漂了嘛!除非他已经打通了上面的关系了。话又说回来,如果能够打通上面的关系,再加上五百万的力量,全省比S市市长好的位子多的是,为什么偏偏要费那么大的力气来搞许昌平呢?这不是损人不利已吗?”
蓝煜星林清雅的轮番上阵,让原本就有些怀疑许昌平但又不是十分确信的吴国同打消了最后的一丝疑虑:“小蓝说的不错。其实我刚才也在想,许昌平这人八成有问题,别的不说,就他们家那保险柜,要不是小偷把它打开了,真让咱们去搜,还未必能查得出来呢,他要是没做亏心事,搞那么隐蔽的一个保险柜干嘛呀。可是,现在最大的麻烦是取证啊,如果这些证据被推翻,我们真的很难定他的性。在定不了性的情况下,24个小时之后,可就得放他走人了”
“那把枪呢?那可是军用枪支,他私藏枪支也是犯法的,可以判年三年以下有期徒刑的。”对这一块的法律界定,林清雅倒是十分熟悉。
“呵呵,林主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当然,我们现在勉强可以认定他非法私藏枪支,特别是这种勃朗宁手枪,不是咱们国家正式列装的东西,极有可能来路不正。但是,这种枪又十分珍贵,搞不好是某部队领导的馈赠也未可知。所以,即便是可以认定他非法私藏枪支,情节也十分轻微。因为许昌平还兼任着S市武装委员会的副书记,像他这种职务,是完全有条件办理持枪证的,我们现在还不能确定他究竟有没有办。但有一点,在具体处理中,对有条件办理持枪证但没有办理的人和正常的非法持枪者的处理是不同的,就像刚参加工作的警察,虽然持枪证没办下来,但由于种种原因,他非法配枪了,也不能说他犯罪,最多只能说他违反纪律,许昌平目前就是这种情况。”
吴国同的一番话,让林清雅又有点垂头丧气,难道,这事情就这么完啦?
新加坡航空港。
就在蓝煜星他们为案件的下一步进展绞尽脑汁的时候,深夜,三个人正在登机,其中一人,正是远赴新加坡学习的许枫。
今天的许枫,再也不象以前那样风流倜傥、潇洒自信,而是垂头丧气,萎靡不振,让跟随在他身边的两个保镖打扮的人忍不住地提醒:“许公子,精神点,我们现在是你的保镖,可你老这么无精打采的,别人还以为我们绑架你呢,可别让警察看出什么来,万一有什么麻烦,吃亏的可是你。”保镖的语气尊敬而客气,但话语中却流露出赤祼祼的威胁。
许枫无奈,只好把精神振作了一些,可他怎么振作得起来呢。保镖?天下有对主人这么牛气的保镖吗?也许,一天之前他们还有可能真的把自己看成是主人,至少是上司或是上司的儿子来看,可今天,一切都变了。老子这边刚出了事,自己也就成了人质了。他心里只有暗暗地祈盼:“老爸呀老爸,你这辈子再为儿子做最后一件好事吧,在里面可千万别把什么事都说出去,你说出去了,儿子可也就完啦。”
许枫曾经想过,因为要登机,他们现在都没有带枪,也没有带任何凶器,在遇到警察的时候大声地呼救,然后让警察把自己和这两个极度危险的家伙分开。但是,他也清楚,这一招绝对行不通,因为,对这两个人的实力,许枫可是再清楚不过了。他们本身就是非常危险的凶器,就算有警察拿枪指着他们的头,他们也有时间在子弹射出到洞穿他们脑袋之前,赤手空拳地取走自己的性命。怀疑他们的杀伤力,就是拿自己的小命不负责任。
刚才接完老爸的电话,许枫连一分钟都没耽误,急急忙忙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这个鬼地方,刚出房门,这两个家伙就迎上来了,互相还打趣了一下:“许公子可真是配合啊,咱们正准备接他回家呢,你看,他东西都准备好了。”于是,真的像这是来接自己的一样,两个人很自然地接过了许枫的行礼箱和小背包,护送着许枫,离开了寓所,直奔机场。
“老爸在他那个组织里混得可不怎么地啊!好像人家压根就没信任过他,原来,自己在这里上学,也是时时都处在一种被监视的状态之下。地球可真的小了点,当初老爸要是把自己留学的地点选在南极洲估计现在会安全些。”在被拦住的那一刻,许枫没忘记幽自己老爸一默。
~第二十一章 恶梦(上)~
已经是上午九点了,许昌平依然在极其难耐的煎熬中等待着。
从深夜开始,他就被带到了这间套房里,老实说,条件不错,一切都是星级宾馆的标准,有客厅有卧室,24小时的冷热水,室内温度刚刚好,不冷不热,还给他摆了一盘新鲜的水果,如果再来束鲜花,可就是高规格的接待了。另外,还有两名高大帅气彬彬有礼的“服务员”,寸步不离地候着,见许昌平不睡觉,坐卧不宁的样子,他们不时还招呼着:许市长,给您冲杯咖啡?麦氏咖啡,味道好极了。许市长,您要不要来点宵夜?给您泡一桶康师傅红烧牛肉面?好吃看得见!
早餐也很丰盛,中西合璧,豆浆油条,牛奶面包,还有水果和什锦咸菜,摆满了一个小餐桌。许昌平装模作样地坐在了餐桌前,在两个人的伺候下用他的早点,不吃,岂不是心虚,愁得连早餐都吃不下啦?可是,他现在就是愁得连早餐都吃不下了。
相当于被一把刀子捅进心脏,更可怕的是明知有一把刀子会捅过来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捅过来,也许就是下一秒,也许要很久,许昌平就是处在这种折磨之中。无论表面上享受的是什么样的待遇,许昌平都清楚,自己不是一般的人,纪检和公安上的人轻易是不会让他进来的,可是,只要进来了,也绝对不会轻易就让他出去。从他们现在对待自己的态度,可以看出,他们显然还没有拿到可以办到的证据;可他们又没有及时让自己离开,那也说明,这个证据能不能拿到就是眼前的事情,否则,他们就不会到现在还扣着自己了,如果没有希望,估计在他上班之前就会有人来履行一下手续让他离开。所以,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候。
现在的确是最关键的时候。省厅的几名专家带着有关设备天没亮的时候就到了许昌平的家里,现在,一切正在紧张测算之中,蓝煜星等得着急,林清雅等得着急,可有人比他们更着急。
省纪委书记汤怀炎,副书记严明,还有公安厅的厅长,都已经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了,问他们这边的进展情况,要求只有一个:能否拿到可以判定许昌平受贿的铁证,如果不能,就赶快让他回去上班。在证据并不充足的情况下,传讯一个市的市长,全国人大代表,省人大常委,他们面临的压力太大了。就这么一夜,他们已经接到无数个电话了。这些电话,就是许昌平作为一个市长的人脉。
有些人打电话来询问是理所应当的,比如省委、省政府分管J北工作的副书记、副省长,还有已经兼省委常委的S市的市委书记黄柏强,许昌平是他们的直接下属,于公于私,他们都要关心一下,甚至为许昌平说一些好话,尽管话说得很保留,语气也是建议和片询的口气,大体的意思是:到目前为止,我还不知道许昌平这个同志曾经有过什么违纪违规的行为,但就我个人所了解的情况看,许昌平同志不失为一名好公务员,好干部,是曾经为地方经济发展作出过突出贡献的,仅仅凭一次盗窃案件而且在尚未定性的情况下就把人给扣了,传出去影响不好,省纪委在办理此案的时候是不是应该慎重一些。
这是比较客气的。还有一些是很不客气的。比如一些在北京的曾经身居要职的老干部,他们说话就不客气了:“胡闹嘛,无凭无据的,怎么就能把一个堂堂的市长给扣了呢?你们J省的纪委做事太草率,太欠考虑了嘛。”
最可怕的是那些看起来客气但实际上一点也不客气的电话,这些人,身居要职,大权在握,但在工作上和许昌平没有直接的关系,他们的电话要含蓄得多,却也有份量的多:“哦,X书记啊,你好你好啊,呵呵,哪有什么指示嘛,就是跟你打听个情况,听说S市的市长许昌平被纪委弄进去啦?只是协助调查?哦,没什么没什么,我就是随便问问,我和这个同志也没什么私交,普通朋友,普通朋友而已。只是听说这个干部能力还是蛮强的,工作成绩也比较突出,平时的口碑也挺好,怎么就忽然进去了呢?有点惊讶而已。哦,还有一件事,上次你跟我说的那个项目现在正在办,有点小难度,但如果没有什么大的意外,应该是可以办成滴。哪里哪里?谈不上是关心,我堂弟的小舅子也在J省工作过嘛,算起来,J省是我的第二故乡啊,能为家乡做一点事情,我个人求之不得啊。呵呵,有空一定去,一定去,再见再见。”
八点半,负责鉴定的专家们终于回来了,吴国同迫不及待得拿过他们的鉴定,看完之后,满脸喜色,当即对林清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