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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以为,她会那么好心放你们走么?”吉尔伽美什的声音,从洞穴边缘的黑暗深处传来。刚刚复活的银尘,不动声色地站在他的背后,面容隐没在黑暗里。
特蕾娅目光转向他,吉尔伽美什那张尊贵俊美如同天神般的容貌,时隔多年,再一次映入她的瞳孔,她心底深处,一丝寒意升起。
“你不用害怕我,我不会找你们报仇,至少不会现在找你们报仇。”吉尔伽美什看着特蕾娅,嘴唇绽开一个优美的弧度,他仿佛完全看穿了特蕾娅的想法,“我现在和你们站在一个战线,不管怎么说,风源也是外人,你们就算和我有数不清说不完的深仇大恨,我们也算是自家人,自家人的帐,总可以慢慢地算,不是么?”
特蕾娅的后背一片冰凉的细密汗珠。在这之前,幽冥曾经在她猜出自己的想法时,问过她一个问题,“特蕾娅,你的魂力探知能力,究竟到了一个什么地步了?”,那个时候,特蕾娅就知道,其实幽冥想问的是,她的魂力探知,能否达到探知人的情绪和思想的地步,当时的幽冥是恐惧而惊慌的。而今天,特蕾娅发现此时此刻的自己,面对着吉尔伽美什,已经变成了当年恐惧惊慌的幽冥。
“吉尔伽美什,你到底想说什么?”幽冥朝前走了两步,和特蕾娅并肩站在一起。
“我是说,西鲁芙之所以愿意放你们走,并不是她心地善良不愿杀人,而是,此刻,对阵实力已经发生变化了,而且在这个密闭的地下空间里,能够使用的风元素极其有限,她没把握可以赢过我们这边联手出击的阵容,所以,她才想先让你们离开。你们几个,就算此刻走了,日后她想杀你们,也是一如反掌的事情。她今天的目标,是我。”吉尔伽美什抬起头,看了看西鲁芙,一脸淡然而优雅的笑容,“我说得没错吧,西鲁芙?”
“怪不得,他们说你是整个亚斯蓝里,最难缠的一个对手,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我啊,确实是对现在的战局有一点担心,本来在他没有加入进来之前,我可是有非常大的把握的呢,可惜遇见这么一个搅局的人,还这么棘手……真是麻烦啊。”西鲁芙用一只手撑住太阳穴,不紧不慢地说着,目光软软地在众人身上流转着,神情似笑非笑,妩媚动人。
“你指的是谁?”幽冥问。
“当然不是你,你算老几。”伊赫洛斯冷哼一声,嘴角扬起一个不屑的讥笑。他的目光充满敌意地落在吉尔伽美什身后的银尘身上。
“我说的,是吉尔伽美什背后的那个家伙。”西鲁芙叹了口气,抬起头看着银尘,继续说,“喂,我说,你究竟是谁啊,怎么会拿到‘湮灭’的呢?”
【西之亚斯蓝·约瑟芬塔城·密林河岸山崖】
天束幽花望着山崖下的河岸草坪,刚刚眼前的巨大坑洞,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悄然合拢,仿佛之前天塌地陷的惨状只是自己脑海里的幻想,然而,绿油油的草坪中央那块巨大的看起来像是被翻耕过的黑色土壤,清楚地证明着刚刚的一切都不是幻觉。
“刚刚……发生了什么?” 天束幽花的声音像被雨水冲击的叶子,颤抖不已。
“看来吉尔伽美什想要下杀手了。西鲁芙遇见大麻烦了。”阿克琉克瘦削的面容上,笼罩着一层阴森。
“刚刚西鲁芙不是还说一个都别想走么,她应该是很有自信对付吉尔伽美什才会这样说的吧?”天束幽花站起来,发现包裹自己的透明球形气壁,已经消失了,那两条叫做“盗声”和“借影”的虫子,已经被阿克琉克收进了铁盒子里,放进了腰囊中。
“西鲁芙的大麻烦,并不是吉尔伽美什。已魂力来说,西鲁芙和吉尔伽美什,应该是在一个实力级别上,当到达他们那个段位的魂力高度时,谁赢谁输,真的就要看当时的对阵情况和彼此的战术谋略了,胜负及其难以预料。我说的大麻烦……”阿克琉克停了停,说道,“我指的是刚刚带着‘湮灭’降临的那个人。”
“那个人的名字叫银尘,是我们亚斯蓝的七度王爵……可是,他应该是死了啊,否则麒零不可能从使徒蜕变成王爵啊。”天束幽花皱了皱眉头,突然想起什么,抬起眼看阿克琉克,脸上是无法接受的表情,“就算他复活了,可是,他也就是一个七度王爵,如果你说西鲁芙连吉尔伽美什都不怕,那为什么要怕银尘呢?还有,你刚说什么‘湮灭’,是什么东西?”
“你看见刚刚银尘带来的七把金黄色的战枪么?它们分别是七把传说中,曾经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顶级的神枪,但是这七把抢如果合并在一起的话,却会变成一把剑,一把名叫‘湮灭’的剑。”
“这把剑这么厉害?”
“这把名为‘湮灭’的神剑,是十二个白银祭司当年的十二把佩剑之一,而且是代表力量之神的祭司,也就是你们亚斯蓝三位祭司中的一位佩剑,因此,这把剑拥有无可匹敌的力量,所以它才拥有这样一个名字。”阿克琉克站起来,目光凝重地望着悬崖下黑色的土壤,那一块仿佛是被烈火焚烧之后留下的焦土,“‘湮灭’之所以凌驾一切,无可匹敌,是因为构成它的每一把枪,都曾经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神器,曾经拥有它们的,都是当年叱咤风云的显赫骑士,有些甚至是传说中的神袛……当‘湮灭’拆分为七把枪之后,它们互相之间可以魂力共振,形成一个叫做‘黄金骑乘枪阵’的枪阵。在这个阵法里,有两把枪至关重要,其中一把,就是你刚刚看见的,插在五芒星正中位置,银尘脚踩着枪柄的那把巨大的枪,它是传说中的【圣枪·隆基努斯】,它占阵法的中央位置,提供永恒的守护加持。而另外一把,就是刚刚被银尘持在手里的【永恒之枪·纲古尔】,它负责杀戮和摧毁,负责粉粹一切。而另外五把枪,则围绕着核心‘圣枪·隆基努斯’,负责提供魂力共振,它们彼此的效果是叠加在一起,所以形成的伤害输出判定方式不再是简单的力量相加,而是相乘,力量叠加力量之后,以几何倍数般狂暴的幅度增长,同样,它所产生的守护力量,也是一样,这也是‘黄金骑乘’这个名字的含义……”
“所以……刚刚银尘让他们所有人都握紧身边的枪身……”天束幽花震撼得无以复加。
“对,在这个阵法守护之下的人,等于披上了一层世界上最强大的守护战甲。”阿克琉克叹了口气,他似乎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
“你想说什么……”天束幽花看到了他神色的忧虑,锲而不舍地追问着。
“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这把剑可以在这个世界上出现,因为没有人觉得,可以将这七柄战枪收集齐全,要知道,这些战枪中任意一把,都足以在魂器里排名第一阵容,而且它们都早就在这个世界上遗失了,只能从传说或者古籍记载里,找到它们的踪迹了……就像是我们因德帝国传说中的那把叫做‘风津’的圣剑一样,它是我们因德帝国三位祭司中,那位【天空之神】的祭司的佩剑。我们从小到大,都可以在宫殿的雕刻上,魂术书籍的记载上,各处都可以看到它的形状和样貌,然而,从来都没有人看见过它,我们都怀疑它是否真的存在。其实在整个大陆上,十二把神剑,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出现过,而今天‘湮灭’降临了,这一定预示着什么……”阿克琉克的瞳孔里没有任何光亮,沉沉的一片灰蒙。
“等等……”天束幽花看着阿克琉克阴郁的脸,轻轻地朝后退了一步,她停了停,然后问,“你如果只是一个七度使徒的话,为什么知道这么多?而且,西鲁芙是你们的女王,难道你不应该去保护她吗?为什么你会和我在这里隐匿着窥视他们,却不现身?”
“这些情报,都是西鲁芙掌控之下的【风音】所搜集到的,你也许并不知道西鲁芙在因德帝国是一个什么地位,她的势力到底有多么强大。这么说吧,除了一度到三度王爵和使徒之外,从四度开始,一直到七度,低位的王爵和使徒,都曾经是属于‘风音’的一部分。他对我们的控制权限,几乎等同白银祭司对我们的控制,有时候,她的命令甚至还高于白银祭司的命令……”
“曾经属于?”天束幽花捕捉到了他话里隐藏的信息。
“对,曾经。”阿克琉克说,“所以,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会在这里窥视他们了吧。”
【西之亚斯蓝·约瑟芬塔城·密林河岸地底】
银尘望着西鲁芙,没有回答她的话。他只是安静而顺从地站在吉尔伽美什的身后,他的脸上是无限忠诚而镇定的神色,只是在那些萦绕着他挥之不去的黑色魅影之下,显出一丝怪异的感觉来。不过,那些黑色怨灵般的黑影,在逐渐淡去,他白皙的面容渐渐显露出来。
吉尔伽美什也没有接话,他和银尘都沉默着看着西鲁芙。
“西鲁芙,我们同意你的提议,你现在让伊赫洛斯解开‘神风织索’,漆拉会做棋子,我们立刻离开这里,至于你和吉尔伽美什有什么恩怨,你们自己解决,他本来就已经不是亚斯蓝的一度王爵了,准确说来,他应该算作刚刚逃狱的囚犯,所以,你们如果要杀他,我们作为水源的王爵,不会插手,也不会视为对水源的入侵或者宣战。”特蕾娅看着他们的对峙,已经无心再蹚这趟浑水,本来,白银祭司的命令就是营救漆拉,只要能带着漆拉离开,就算完成了任务。至于吉尔伽美什如何,西鲁芙如何,这群令人毛骨悚然的风津猎人如何,完全不用考虑,也不是她和幽冥能够考虑得了的。她转过头,冲着漆拉说:“漆拉,做一枚棋子,我们离开这里……”
“看来,你还是没有听懂我的话啊,既然你这么想死,那你就走吧,我也不拦你,只是啊,奉劝你们,下次遇见西鲁芙,不要早早的放出你们的魂兽哦……”吉尔伽美什叹了口气,把手抱在胸前,脸上流露出无可奈何般的笑容。
“吉尔伽美什!”西鲁芙一声暴喝,脸上瞬间笼罩起一层肃杀的寒气。
“什么意思?”幽冥转过头来,他对刚刚吉尔伽美什言语中对自己魂兽的羞辱依然无法释怀。
“因为啊,西鲁芙的天赋可是【附灵】哦,你如果放出魂兽来,就等于给他的灵魂,找了个寄生用的壳子啊。”吉尔伽美什轻描淡写的,丢出这样几句话来。
西鲁芙眸子里的光亮,瞬间熄灭了下去。
“‘附灵’?你的意思是说他能操纵魂兽?”幽冥眯着眼睛,想了想,忍不住戏虐的咧开了嘴角,“我当初能捕捉‘诸神的黄昏’,现在就算他能操纵他,我也一样能摆平他,有什么好值得害怕的。她的‘附灵’再厉害,也只能把灵魂附身在一只魂兽上吧?操纵一只魂兽有什么了不起,当年在雷恩海域,鬼山莲泉兄妹催眠了一整个海域里的魂兽和我们厮杀,我们一样活到现在。吉尔伽美什,你也太大惊小怪了,还是说,你多年不出来,已经不知道我们外面的世界,魂术实力已经发展到什么级别了么?”
“你如果以为‘附灵’只是这么简单,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她的天赋,可以让她将自己的灵魂依附在于任何魂兽,强行占据魂兽的身体,这种天赋力量极其强大,理论上,她能够侵染任何魂兽的肉身,蚕食它们的灵魂,实现寄居,即使是上古四大魂兽这种级别的,也不例外。她的灵魂可以任意游走在数头魂兽之间,速度之快,完全没有停滞,所以,你也完全无法从辩,究竟哪一头魂兽,才是西鲁芙‘附灵’的那一头。你们都知道,魂兽天生就比我们一般人的魂力要凶猛的多,强大得多,与魂兽战斗,本来就不易,更何况,这头魂兽的身体里,寄居的是一个人的灵魂,也就是说,它具有的是人的智谋和战术,以及人的灵活多变,阴谋诡计,西鲁芙可以以人的意识,魂兽的形体来战斗,这种天赋,不可怕吗?”吉尔伽美什看着幽冥,叹息着继续说着,然而奇怪的是,西鲁芙却没有阻止,她反而低垂着眼帘,一动不动坐在原处。而伊赫洛斯、索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默默地退到了她的身后两侧,沉默地垂手站立着。
幽冥不再说话了,他低头沉思着吉尔伽美什的话。而他身边的特蕾娅,看似安静地站立着,但实际上,她藏在身后的双手,已经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因为她已经非常明显地,捕捉到了来自西鲁芙那边,如同寒冰似得念想和魂力暗涌。
“而且啊,你可知道,‘附灵’的终极秘密,并不止这么简单哦,‘附灵’最高程度的运用,是将自己的魂兽释放出来,然后将自己本身的神识附灵其上,这样,从某个意义上来说,西鲁芙就能模拟出一种无限近似【黑闇状态】的终极战斗形态来,这样的敌人,你以后遇见了,可得小心了啊……更何况,你可知道,西鲁芙的魂兽是……”吉尔伽美什说到一半,突然脸色一变。
“锵——”一个灰蒙蒙的残影突然携裹着一道闪电般的寒光划向吉尔伽美什,刀光在快要砍到他肩头的时候,撞击在一层七彩的霓虹光晕之上,那个灰蒙蒙的残影飞速地朝后撤退,回到西鲁芙的身后。伊赫洛斯手里弯弯的长刀,嗡嗡地兀自颤抖着。
“不得不说,你们风源发明的这种叫‘气盾’的东西,真的格外好用啊。”吉尔伽美什淡淡地笑着,面容上波澜不惊,一片悠然。
空旷的洞穴里,慢慢卷动起沉重的气流来。
西鲁芙站起来,她刚刚脸上妩媚的表情,戏谑的表情,肃杀的表情,暴怒的表情……种种表情全都消失了,她的面容仿佛一面明镜般的湖泊,她抬起水盈盈的眸子,空旷的洞穴里,她仿佛钢弦般尖锐的声音回荡起来,听上去如同一把抵在太阳穴上的冰凉匕首:“你们,差不多也说够了吧?吉尔伽美什,我说了,我不喜欢别人知道我的事情,既然你一定要如此,那我今天,就真的不让任何人离开了。既然你们拿到了湮灭,那我就让你们也随着一起湮灭吧。”
伊赫洛斯浑身金色刻纹暴涨,昏暗的洞穴中光芒大放,无数丝绸般的白色耀目光环,风驰电掣地旋动震荡,白色光芒漩涡之中,一匹巨大的雪狼傲然出现在西鲁芙的身边,它的脖子和后背上长满了银白色的鬃毛,它比西鲁芙还要高一个头,它的目光低垂着,温顺地站立在西鲁芙身边,西鲁芙轻轻地走过去,把脸贴在它的脖子上,亲昵地用脸颊轻轻摩擦着它的脖颈,然后,她转过脸来,眸子里温润的光芒,突然化成了冰冷的星芒。
“我和芬瑞尔,先陪你们玩一会儿吧。”
【西之亚斯蓝·约瑟芬塔城·密林河岸山崖】
天束幽花刚刚想要继续追问阿克琉克,却突然被脚下传来的震动打断了话音。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一下巨大的震动,震倒在地上,她脸红地迅速翻身立起,她没敢抬起眼睛看阿克琉克,然而,此刻,阿克琉克却完全顾不上看她,他已经趴在山崖边上,一动不动地死死盯着山崖下方的旷野。
天束幽花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立刻被眼前的场景震撼得张大了口:整块辽阔的河岸草坪,仿佛一面起伏的湖面一样,扭曲着上下起伏,绿油油的草地缓慢地起伏着,如同暴风掀起海面,几下起伏之后,正块地面轰然朝下坍塌,地面迅速地下沉,随之而来的,是约瑟芬河里的河水翻涌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