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仁辅看了看我和妖女,恭声问道:“大人,这两位是,还有大人的几位亲卫呢?”
夏元吉眼神一黯,“本官在今早也遇到了伏击,四个亲卫,除了王汉,其他人都殉职了,多亏这位徐公子还有唐姑娘出手相助,要不白大人就见不到我了。”
白仁辅闻言大吃一惊,“竟有此事,大人,你说会不会是同一伙贼人所为,他们竟然连连攻击朝廷大员,实在是太目无国法了。”
“两件案子是不是同一伙人所为,还有待查证,不要过早下结论,还是先去现场再说。”
当下白仁辅领着我们几个人前往那个什么王钦差遇害的书房,守门的衙差见到白仁辅连忙打开了房门,房中一片漆黑,夏元吉吩咐道:“点上灯。”
“且慢,大人。”这时门外进来一个中年捕快,看样子就是刚才夏元吉要白仁辅去叫的李捕快了,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猥琐老头,应该是午怍了。
“哦,来的可是李捕头,为什么不能点灯呢?”夏元吉发出了与我同样的疑问。
“启禀大人,虽然卑职没有进过现场,但听白大人说王大人是昨晚晚膳后进房的,那么王大人应该是点上灯才能在夜晚视物,但是今天我问白大人,大人说进来的时候灯就是灭的,事后我去问过府里的下人,他说昨晚在王大人进书房前他是加满油的,既然如此,说不定我们可以由剩下的灯油来判断灯灭的确切时间,也就是王大人遇害的时间。”
“为什么灯灭的时间就是王大人遇害的时间呢?”夏元吉又与我发出了同样的疑问。
“启禀大人,在夜晚的时候如果房中的灯是亮的,而外面是漆黑的,房中的人影就很容易映到窗上,这样如果外面的侍卫发现里面有两个人影,很有可能进来一看究竟,但门外的侍卫都无所觉,说明凶手很有可能是先灭了灯再在黑暗中行凶,当然也不排除是王大人自己熄了灯想休息一下,但这至少是一条线索。”
“分析得真是丝丝入理,不愧是当朝的四大名捕之一。”夏元吉赞赏道。
想知道灯灭的时间问一下门外的侍卫不就行了,何必这么拐弯抹角,这叫什么四大名捕嘛!
“多谢大人谬赞,本来想知道灯灭的时间问一下门外的侍卫就行了,但是他们说只是注意盯着屋外,没有注意到何时灯灭,才不得不用这个办法。”
“既然如此,那就另拿几盏灯进来,李捕头还有午怍就开始调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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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很快就拿了进来,屋内可以说是一片狼藉,倒在地上的那个应该就是什么王大人了,留了不少血,书也被撒了一地,其它的倒是不见什么异样。
那个什李遥李名捕还有另外几个捕快就忙碌开了,又是看这里,又是摸那里,折腾了好一会儿才走到夏元吉和白仁辅面前,禀报道:“启禀两位大人,现场已经查验完毕。一共发现了四处疑点。”
“哦?哪四处?”夏元吉问道。
“第一就是门栓,门栓是被外力从外面生生撞断的。”
这时白仁辅插嘴道,“那是本府今早发现王大人可能出了事,叫守门的侍卫撞开的。”
“白大人也与卑职说过这点,但这不是很奇怪吗?如果门是从里面栓住的,那凶手又是如何进得屋来,又是如何出去的呢,卑职刚才检查了一下窗户也是从里面栓住的,并且没有被破坏过的痕迹。”
夏元吉点头道:“这的确是个疑点,其实昨晚门外一直有王大人的亲卫守着,凶手想不知不觉进到屋里又出去,本就是不太可能的。”
“想进一间屋,并不一定要通过门窗的。”这是妖女竟然忽然发话了。
“唐姑娘有何高见?”夏元吉问道。
妖女并没有回答,而是径自一腾身飞上了屋中的大梁,然后在上面指了指屋顶道:“只要来人在外面揭开瓦片,再从空隙中跃下也是可行的。”
“李捕头有何意见?”夏元吉问道。
“这的确也是一条可行的方法,卑职刚才已经吩咐属下去搬梯子,想查验一下上面,如果凶手是从屋顶进入,首先就要揭开足够多的瓦片,才能容身体进入,这段时间房中的王大人很可能就会发现动静而呼喊侍卫,当然凶手也可能先将迷香之类的东西吹入屋中,等王大人昏迷后再进来。但是不管是怎样,要从屋顶进来,必定会留下两条线索,上面的那位姑娘,稍微一动一下身体,看看脚下有什么。”
妖女闻言照做,“李捕头是说脚印。”
“请问除了姑娘的脚印是否还有第二个人的脚印?”
“没有。”
“凶手可以将自己的脚印擦去,或是包块布什么的,就不会留下脚印了。”关于如何应对脚印,我是老手了。
“这位小兄弟说得好,在地上也许可以,但是这是在大梁上就未必了,无论一间屋子人们打扫的多么勤快,但是大梁总不会天天都去擦的,上面必定蒙着一层灰尘,如果凶手在大梁上行走过,不是自己的鞋子会不会留下灰尘的问题,而是大梁上的灰尘会不会被擦掉的问题。上面的那位姑娘,本人可是说得对啊?”
“的确如此,大梁上有一层很厚的灰尘,只有我走过的地方的灰尘被擦掉了。”
这李捕头还真是神啊!
“这是第一条凶手可能留下的线索,还有第二条,其实从屋顶进到屋里并不是一定要经过大梁的,凶手可以直接跃下,但是还是灰尘的问题,瓦片之间虽然排的很紧密,可还是会有缝隙的,外面的灰尘不是屋里可比的,这些缝隙间必定会充满灰尘,如果有人动过这些瓦片,那必定会有蛛丝马迹留下来的,既然这位姑娘武艺如此出众,能否到屋顶上去看看有没有哪块瓦片与瓦片之间特别干净,或是灰尘特别少呢?”
妖女闻言从上面跳了下来,又从外面上了一次屋顶,但是如李遥所言,瓦片间充满了灰尘,甚至还有青苔,但是都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李遥点了点头,“这样我们就可以排除凶手是从屋顶进来的可能性了,但这也使得本案更加扑朔迷离。”
白仁辅道:“那李捕头说得另外三个疑点呢?”
“启禀白大人,第二个疑点就是屋中的一个木箱被撬开,里面空空如也。”
夏元吉接口道:“这个箱子是王大人用来装佛经用的,这些从江南各处收集的佛经是准备献给皇后的,这些撒在地上的应该就是佛经了。”
“原来如此,卑职想说的第三个疑点就是撒在地上的书,多谢大人指点。那么只剩下最后一个疑点,经卑职初步勘查,发现王大人身上有多处伤口,除了胸前一道伤口也就是致命的伤口比较深之外,其它都是一些长而浅的伤口,不致于致命,但能给人痛苦,可能是凶手曾经逼供或是折磨过王大人。”
白仁辅愤然道:“凶手真是猖狂,不仅谋害朝廷钦差,还手段如此残忍。”
夏元吉沉吟道:“那么凶手想从王大人口中知道什么呢?”
“不过卑职肯定凶手没有成功。”
夏元吉有点诧异,“李捕头何出此言?”
李遥走到死者身旁,拿了一盏灯照向地上道:“两位大人请看,王大人用自己的鲜血在地上写了八个字‘忠心不二,君恩已报’。”
白仁辅嗟叹道:“王大人真是忠心耿耿,面对酷刑,面不改色,还留下这么正气凛然的八个字,给了凶徒当头一棒,真是我辈之楷模。”
这白知府可真是肉麻,我和妖女对视一眼,都感到有些好笑。
夏元吉凝神摇头道:“不对。”
卷二 密室探疑 第六章 字体之惑
“什么不对?”白仁辅从感叹中醒了过来。
夏元吉指着这八个字道:“这八个字不对,白大人有所不知,王大人身受皇上信任,自然是因为他忠心耿耿,但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皇上很是赏识王大人的一手颜体书法,丰润浑厚,这八个字虽然是用手指蘸着血写的,但很明显是柳体 ,王大人怎么会舍弃擅长的字体呢?”
白仁辅闻言捋着胡须,神情有些激动,“夏大人,你看有没有可能是王大人为了表示自己的一身铮铮铁骨,就用了秀颀挺拔的柳体呢?王大人这份忠心真是可昭日月啊!”
夏元吉摇了摇头,“我看不太可能,其实如果王大人有机会留下遗言的话,为什么不写下凶手的有关信息呢?李捕头,你有话尽管直言。”
李捕头恭声道:“卑职有一点想法供大人参考,其实凶手要逼供王大人的话,必定是塞住王大人的嘴巴,采取你书我写的方法,要不然只要王大人一叫,就会惊动外面的侍卫。所以这八个字有可能是王大人在与凶手交流时写给那凶手看的,而不是留下的遗言,即便留下什么遗言的话,也会被一旁的凶徒擦去,从凶手有时间翻箱倒柜这一点来看,凶手必定是有充裕的时间的。”
夏元吉点了点头,“李捕头说得在理。但本官还是觉得王大人会改用柳体有些奇怪。”
“大人怀疑的是,以上就是卑职发现得所有疑点,等会儿就送王大人的遗体给午怍进一步检查,还有卑职查验了原来房中的灯油,发现所剩颇多,应该是前半夜熄的灯,而且书房中唯一可以休息的椅榻上十分整齐,说明王大人并没有休息过,这房中的灯确是凶手所熄。”
“那对于缉拿凶手可有什么线索?”白仁辅还是比较关心凶手的着落。
李遥迟疑了一下道:“暂时没有,只是肯定凶手是有目的性的行凶,不会是普通的飞贼案件。”
夏元吉当机立断,“王大人是皇上特派的钦差,此案滋事体大,必须动用一切力量尽快破案。李捕头你现在放下手上所有案子,三班衙役皆受你节制,整个杭州城必须仔细搜查,杭州是通衢大镇,况且离案发已经快有一天,闭城门可能为时已晚,但是进出的人还是要严加查问,附近的乡镇发下警戒令,凡有可疑人物即刻报来。白大人,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大人考虑周全,李捕头,这件大案就着落在你身上了,还望不要辜负了夏大人的期望,听到了吗?”
“是,那卑职这就去布置。”李遥闻言就要告退。
夏元吉又唤住了他,“你稍待片刻,小兄弟,唐姑娘,你们可有什么发现?”
哈哈,我对于查案一窍不通,能有什么发现,正要摇头,妖女道:“小女子对于此案没有什么发现,但是日间袭击大人的那伙凶徒倒是有些头绪,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与大人说。”
夏元吉喜道:“快说!”
“日间袭击大人的蒙面人很可能是‘追魂十六煞’,是江湖上一伙手段狠毒的大盗,每个人都是用朴刀作为兵器,配合默契,只是已经有些年头没有听到他们的行踪了。”
“‘追魂十六煞’,”李遥吃了一惊,“他们又出来作恶了吗?还袭击了夏大人?可是据我所知,他们由于手段过于凶残,终于惹怒了正道英雄,已经被逼入了‘海市蜃楼’,怎么可能又重现江湖呢?”
“海市蜃楼?”夏元吉显然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我也是闻所未闻。
“这是一个恶人走头无路时避风的地方,只知道大致位置在太湖上,但是没有人知道它的确切地点,正道人士几次想剿灭这个江湖中的毒瘤,但由于对方在太湖中飘忽不定,都是空手而还,所以江湖人给它起了‘海市蜃楼’这个名字,就是说它的诡异,但是逃入‘海市蜃楼’的恶人很少有再出来行凶的,好像是里面的首脑怕人泄漏了‘海市蜃楼’的准确位置和进出方法,对逃入其中的恶人都管制得很严格,所以正道人士除了与里面的人有深仇大恨,一般也不会去打搅这个恶人的养老之处。”
“原来如此。李捕头,这也是一条重要的线索,但毕竟两案没有太多的共同点,你斟酌着办吧。不要反而被其误导,毕竟王大人的案子才是现在的当务之急。”
“是,大人。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卑职就去布置了。”
夏元吉点了点头,李遥退了出去。夏元吉又对我和妖女道:“小兄弟,唐姑娘,你们劳累了一天,而且唐姑娘又是病体初愈,本官实在是过意不去,不如早些休息,明天我们再从长计议吧。”
当下由府中下人带着前往厢房休息,妖女就安排在我隔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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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床上,劳累了一天的我还是难以入睡,短短一天发生了太多事情,先是莫名其妙做了一次人墙去抵挡潮水,接着又解了别人的杀身之祸,而这个被救的人竟然是户部尚书,当朝一品夏元吉,然后又因为这什么王大人暴死赶回了杭州。这一切就犹如在梦中一般,杭州啊杭州,不知道金姐姐还好吗?
忽然,一阵风袭来,一道黑影闪电般窜到了我床的里侧,我正要高声呼叫,随即又放弃了这个念头,躺在旁边的不正是妖女吗?
“小子,你怎么看?”妖女开口了。
“怎么看,我觉得你这种行为简直是有伤风化,败坏伦常,恬不知耻,好歹我现在也是你弟弟,你大半夜的这是要干什么!”我还真有些愤怒。
“哎哟”,头上又中了一个暴栗。
“我是问你对今天的是有什么想法,狗嘴吐不出象牙。”
“我是狗嘴吐不出象牙,那你还问我作什么?好了,别动手,我说就是了,其实我也是一团迷糊,不过有些不明白,这王大人是什么来头啊?夏元吉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能让一个二品大员不顾自己安危,六个时辰马不停蹄的赶回来,这不是有些奇怪吗?”
妖女笑了一声,“你真是对当今朝廷之事一无所知,这夏元吉是二品没错,但他,却不是皇上也就是抢了侄子皇位的朱棣的旧部,只是朱允玟的旧臣,虽然如今也得到了重用,但总是隔着一层。而这个王大人顶着一个钦差的头衔,其实就是一个太监,虽然他以前也是服侍朱允玟的太监,但因为在靖难之役的四年中,就是靠着这些太监将皇宫中的消息传给燕王朱棣,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所以朱棣登基之后投桃报李,对这帮太监格外重用,但是太监不能入朝为官,而且太祖皇帝也就是朱元璋还特别镌了一块铁牌置与宫门曰:
‘内臣不得干预政事; 预者斩
’,所以朱棣就将这帮太监封为钦差巡查各地,一来是对他们的封赏,二来也是对各地官员的监视,毕竟改代未久,人心不稳嘛。所以夏元吉这个前皇旧臣在浙东治水期间,当今皇上的心腹太监却死在了杭州,朱棣又是个疑心很重,手段残酷的皇帝,夏元吉能不急嘛?”
妖女一番话,不得不让我对她重新定位,连百家姓都不会背,连严子陵都没听过的妖女,竟然对政事如此了解,还分析的头头是道,她到底是那路神仙啊?
见我不言语,妖女催促道:“喂,我是给你解了惑,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唉,我刚才不是说了嘛,我脑中一片模糊,况且那个什么四大名捕李遥不是分析的很好嘛,我看有他在,案子很快就可以破了,不过关于李遥我倒是真有点疑问。”
“什么?”妖女闻言连忙问道。
“你说天下人是不是有些无聊啊,江湖上就有个四大美女,刑名上就有个四大名捕,什么东西都弄个四大,大姐,你说真的就这么四个人特别出众吗,要是有五个人或是只有三个人特别出众,他们是不是一定非要删去一个,或是狗尾续貂的拉上一个呢?”
“哎哟”头上又中了一个暴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