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着珠子,一边咯咯笑道:“这原是青阳堡之物,我家与刘家是世交,当年我母与刘伯母同时有孕时,说好了若生下一男一女的话就结为亲家,谁知道是我和彩月两个女孩,看看亲家结不成了,他们就打起了我哥的主意,这不,就送了这串璧舍利。只是后来又不知哪儿来了个算命先生硬说我哥二十岁之前忌玉,家里就把那串璧舍利拿给我戴。我爹隐居后,两家联系减少,联姻一事就搁下未提,这璧舍利我倒一直戴到了现在。”
雨淇瞧了瞧默默无言、若有所思的青婵,猛然想起了什么。
“呀,青婵,你可千万别多心,联姻之事不过口头说说罢了,璧舍利也并非什么正经信物,我哥早说了他一直将彩月儿当妹妹看待的……青婵,我哥的一片心可……”
“看你说什么呀!……我多什么心……”青婵低了头,声音也越来越低。
“呵呵呵,还不好意思呢……快走,哥该等急了。”
青婵回过神来,猛地站住,看看竟已到了章家小院门口。“咱们这是去哪?”
“我哥那儿呀,他这几日很不好呢。”
“怎么?”青婵惊道,不觉加快步子:“他怎么了,毒已经完全祛除了呀,难道……”
“不是,我哥说这阵子总没见你的影子”瞧着青婵满脸的关切,雨淇笑着凑到青婵耳边低声道;“他惦记你的很呢,我听他梦里都喊你的名字,只是没法下床走动。”
“……”青婵眼光沉寂下来,停住了步子:“哦,对了,我,我还有些事,恐怕……还是改日再来吧……”说着,急匆匆的掉头就走,任雨淇怎么喊也没听见似的。
雨淇在门首呆了半晌,看来哥说的果然没错,青婵分明就是在躲着哥哥,可是为什么呢?看她开始时的神情明摆着是很在乎很关心哥哥的呀。
丢下雨淇,青婵一路上极力抚平心绪,尽量少见伊凡,少见伊凡!要做的事情还多着呢。回房前,她将自己紫水晶坠挂在了房后的竹林里。
一切如她所料,今夜又是个云淡风清的月圆之夜。月光洒在竹林间,竹叶的影子映在地上如鬼脸般摇曳,紫水晶在月下折出一缕淡淡的幽紫,投在暗蓝的天幕上,是一抹隐约的难于察觉的忧郁。白燕山庄已经酣然入睡了,只剩下丝丝悠游的梦境,据说梦都是可以预测未来吉凶的,只可惜天明时它们已稀薄的难于打捞了。
林间一道青影闪过,停在水晶坠子前。
“即已到了,还不出来!”
身后竹枝摇晃了几下,跳下一个人来,一身黑色夜行衣装,向先到的青衣人纳头便拜,仅管青衣人以背相对,并没有要转过身来的意思,来人的神情却始终是毕恭毕敬。
“属下参见护法!”
“是你,你主子呢?”青衣人低沉的声音透出迫人的威严。
“禀护法,主人临时有差事调开了,由属下专门负责联系回话。”
“也好,穿云蚤,你转告帮主,就说两颗幽明珠已有些眉目,可能不在白庄而在京城。刘彩月明日动身去京,你差两人暗中盯住,但一路上无我的命令不得造次。”
“是!”
“另外安排人手京城待命,不得露了身份。司空探德是京城首富,此人名义上是个商人,但据我所知他背后还另有隐情,与青阳堡的故堡主也曾有些秘密交往,此事或许与他有些关联,去打探打探,这三天内,赶在刘彩月到京之前把探知的情况告诉我。”
“是!”
“这白燕庄守备颇为森严,一般情况下无我召唤不得轻易露面,但有什么差池我决不轻饶。如有要事告知我,就在这颗竹子下磊石为记,一块为一更,两块为二更,明白了?”
“是,属下记下了!”
“嗯,”青衣人略一沉吟,将手一挥,那个叫穿云蚤的便起身弯腰缓退了几步,这才嗖的重新跃上竹枝,消失在竹林深处。青衣人取下紫水晶,稍作顾盼,也随之消失在了沉沉的夜幕中。
竹林又恢复了平静,依旧的月光朗照,依旧的竹叶斑驳,似乎从来未曾发生过什么。一切不过像一个不经意的梦的气泡,还未曾碰一碰,便散落得无影无踪了。
正文 第二十节
彩月他们接到的的确就是京城司空探德的信,信上言辞恳切,除了哀悼刘家罹难痛骂天矶帮外,还追述了自己与刘堡主的交情,末了竟告知彩月刘家的幽明珠原在自己手里,现愿完璧归赵,急盼彩月前去。
青阳堡的两颗幽明珠下落不明本来就是大家百思不得其解的事。何魔破堡之日并未得到幽明珠,大约珠子当真不在青阳堡。那么按理说刘宏啸当日既知自己性命难保,嘱咐彩月潜逃时应该会把幽明珠的去向告诉唯一的亲生女儿才对,可是彩月却极口否认,竟是毫不知情。珠子就这样不翼而飞了,岂不是咄咄怪事。如今突然接到这么一封信,竟有人将这稀世之宝送上门来,这更让人惊疑不定了。
“司空探德不是京城的首富吗?一个商人,怎么会和刘堡主有这些交情?”金越拿着信反复推敲了几遍,道。
“商人本就是江湖之人,和武林人士交往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有些商人自己本人就是练家好手。只是,”章远山想了想向彩月道:“我与令尊交情非浅,十多年前几乎是日日聚在一处,怎么就从来没听说过令尊那时就认识这个司空探德呢?”
“我也不清楚爹与此人十多年前是否真有这样深的交情,很少听爹提起这个名字,更不知道爹爹竟会把幽明珠交给他来保管。”
“很少?那就是说仍听到过喽?刘伯伯提这个名字时都说了些什么呢?”伊凡道。
彩月望着仍躺在床上的伊凡想了半天,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真的不记得了,只是有印象确实提到过。”
章远山皱眉沉思了片刻向江一春道:“看这信上说的恳切,或许刘兄真的认识司空探德也说不定。虽然不知道刘兄为何要将珠子交到他那儿,但现在人家既然主动提出要归还珠子,我看不管是真是假,咱们都该去走一趟。”
“章兄说得不错,去了才知道究竟,好歹有这线索总比没有强。”
抱着试试看的心理,章远山、刘彩月、金越结伴朝着京城快马加鞭的赶了五六日,到三人进城时已是掌灯时分了。天子脚下实在繁华,虽时已至此,街上仍然人来人往不见一点冷清。三人按信中所写,果真在城西的一条街上找到了一家熙春客栈。客栈很大,布置得也相当华丽雅致。一二楼是个饭庄,可供住宿的客人一日三餐享用,路过之人打个尖什么的也很方便。二楼以上就是客房,按规格分为上下两等,上等天字号,下等地字号。彩月三人到时客栈饭庄里满是人,十几个伙计跑里跑外的忙得不亦乐乎,唯有柜台后一个掌柜倒显得颇为悠闲。那掌柜的四十上下,戴着顶瓜皮小帽,一张黑脸上两撇八字黄须,已经发了福的身体把件暗黄色绸衫撑得鼓囊囊的,他正对着一本帐簿儿慢悠悠的拨着算盘珠子,还不停的打着呵欠,仿佛一百年没睡够的样子。
“喂,掌柜的!”彩月将手中的宝刀往柜上一按,照信中的约定冲那掌柜的作了个手势“住店的。”
“哦?哦……”那掌柜的抬起一双朦胧睡眼,将眼前的姑娘打量了一番,又扫了一眼她身后的一老一少,“可是刘姑娘到了?就三位?……房间已安排好了,这边请,这边请!”他满脸堆起笑,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丢下了算盘,殷情地为三人引路。
上到三楼,他亲自打开了左边连着的三间房,陪笑道:“当家的老早就让我们在此专候着,因为不知道白庄会有多少位英雄来,这天字号的房就全空着呢。前些天来了几个山西的客商愿意出高价租这些房,我们当家的都硬是没有答应。”
“真让贵当家的费心了!”章远山抱拳道:“不知我们何时可以去拜见贵当家?”
“不会久,不会久!过不了一两天,当家的定会派人来接各位,这几日就委屈各位先在客栈里住下,有何吩咐喊鄙人一声,鄙人姓叶。我们当家的还说,为保险起见,还请各位这几日尽量不要外出才好……”
“这个好说。叶掌柜,你有事就先去忙,不必为我们耽搁工夫。”彩月道。
“那好,姑娘,二位,咱就先告辞了,晚饭立刻备好。以后的一日三餐我们也有准备,各位只管住下不必费心。”说着又唤来一个眉清目秀叫做来幸儿的小厮,一再吩咐要他好生看待。
“掌柜的放心,我照顾得来。”这来幸儿机灵的厉害,一边打发走掌柜,一边又陪着笑安置彩月三人。
三人就此在熙春客栈里住下,每日除了三餐很少下楼。楼左边的天字号房自他们来后就任人住宿了,叶掌柜原说的那几个山西的客商第一个住进来,就要了彩月他们旁边的几间房。彩月三人有来幸儿和叶掌柜殷情服侍倒也住得省心,只等司空探德派人前来,谁知一连等了两天也不见动静,问那叶掌柜,只说是临时有些事情耽搁了,让耐心再等个一两天,三人也无可奈何。
到了第四天早上,彩月坐不住了。
“不行,这样等下去要等到何年何月!章叔,我看咱们不能光坐在这里,信里分明写得很急,现在却这样一拖再拖,里面定有蹊跷。”
“先别急,他既然主动来信邀我们,总不会将我们白晾在这里。再说这京城里咱们人生地不熟的,胡乱走动也不好,为今之计静观其变才是上策。”
“章叔说的是。幽明珠事关重大,武林中人对它本就极为敏感,司空探德不让我们直接去他府上,又不叫四处走动,也可说是为了谨慎起见掩人耳目。如果我们冒冒然行动,反而可能误事。不过彩月,你再好好想想,你爹提到司空时可真得是很有交情的模样?”
“事隔很久了,这名字听来有印象,好像是提过一两次,可为什么提,都说了些什么却一点也记不得了。”彩月皱着眉道:“就是围堡危急之日也没听爹说到幽明珠,更没提起这个人。”
“这就怪了……”章远山摸着胡子沉思了片刻,“按理说不应该呀,这么重要的事,刘兄怎么会没个交代!”
“哦,对了!爹提及司空探德时言语间好像颇为高兴!”
“就这些?”
“现在只记得这些。”见两人都颇为失望,彩月有些不好意思。
“高兴?但愿他与你爹真的如信中所写曾经是好友才好。也许刘叔闭口不谈他的姓名就是不想让人多留意这个人,这样幽明珠才能更安全。”
章远山看了金越一眼,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这样拖拖也好,仕原已会知风雪老道,不日就会赶到这里,他曾在京城待过些时日也许知道些关于司空的情况。”
“是风雪道人翁郁泰吗?仕原好本事,把他也请动了!”金越笑起来。
“风雪道人,风雪道人……”彩月皱着眉头念了两遍,猛然道:“是呀,怎么忘了,爹提起司空探德时好像也一并提过风雪道人这个名字的……”
正这时,来幸儿上来告诉他们早饭已备好了。
三人下得楼来,挑了张对门的桌儿,小伙计依次上了几样点心,有水晶包子、枣泥馅儿的糯米糕、荠菜和火腿丝儿卷的春卷儿、还有当地特色的羊乳大葱烙饼;粥却是红豆小米粥,端上来扑鼻的香;三样下粥的小菜也精致得很,一盘酸酸辣辣的白笋丁,一盘卤味的双色小牛肉干,一盘黑山菇片烩的醋鱼丝。
“叶掌柜,这几日日日如此丰盛,连早饭也不例外,让我们如何过意得去。”
“章爷说的哪里话,三位是当家的朋友,区区饭菜算不得什么,鄙人还恐有所怠慢呢,三位慢慢用,慢慢用。”
客气一番,叶掌柜退回到柜台后面打他的算盘了,仍然是一个呵欠接着一个呵欠。
彩月吃吃的低声笑起来:“也不晓得这姓叶的晚上做什么去了,呵欠连天的,司空探德用这样的人替他照管客栈,怕不常出错帐!”
章远山抬起头来以目光示意彩月,彩月便不再开声,三人只管埋头吃饭。街面上的人越来越多了,各种吆喝声夹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此起彼伏。客栈里也越来越热闹,从楼上下来的房客还有外面进来的客人,很快就吵吵嚷嚷的占满了桌子。离章远山这一桌不远的一张桌子被那几个山西来得的汉子占着,他们正翘着二郎腿,旁若无人的喝着酒划着拳,怪声怪气的高声叫嚷。
突然门外一阵嘈杂,人们还未来得及伸长了脖子向窗外瞅瞅,就见一年轻女子带着哭腔闯了进来,原本吵闹喧哗的客栈这回顿时安静下来,没人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再看那女子不过十八九岁年纪,面目娟好,只是衣衫不整鬓发散乱神情十分慌张。“这不是醉君苑的酥酥姑娘吗?”内中有认识的低声道:“怎么这么狼狈?”那人话音未落,门外又冲进来四五个彪雄大汉,凶神恶煞般扑过去,为首一个黑脸汉子一把揪住了女子的一头青丝。
“妈的,跑!老子让你跑!”说着汉子就抡起了巴掌,可是还没等这一巴掌下去,只听哐的一声他自己倒先整个儿撞飞了,跌在墙边的大柱子旁。不仅那汉子,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再看他的一只袖子竟是被两只小小的竹筷牢牢钉在了柱子上。
“谁?妈的!是哪一个,有种的站出来,敢和爷爷玩阴的!”那汉子用力一扯,袖子破了,筷子却纹丝不动的插在柱子上,他一骨碌爬起来,也不知是被气还是被吓得脸色铁青,不过仍仗着自己人多扯着脖子骂起来,可左看右看也瞧不出那使筷子的是谁。他正乱喊时,门外又冲进来一群人,为首的一副贵公子哥打扮,头上戴着个金冠儿,衣饰十分华丽。
“怎样,抓到了没有?这臭娘们!”戴金冠儿的一脸气急败坏,挺着个肥胖的身子气喘吁吁的嚷道。等进门看到那女子正蜷在一个桌脚边低泣,这才缓了脸色。
“妈的,老子花了大把的银子,怎么,想跑!我看你往哪儿跑!”说着就上前揪住那女子。
“住手!”一声断喝,金冠儿被推了个踉跄。
“妈的!”金冠儿恼羞成怒骂了一声,挣脱扶住他的一群跟班儿就要发作,可是定睛一看,原来差点推倒自己的竟是个姑娘,十八九岁年纪,眉宇间颇有英气看起来比那个酥酥还更多几分姿色呢,不觉骨头都酥了一半儿,脸色也由阴转晴。
“哟,原来又是个小美人儿!我喜欢,哈哈。有些力气嘛,想和本公子玩玩?哈哈哈”金冠儿搓着手色迷迷的打量着面前的女郎,怪笑道。他身后的几个汉子也跟着大笑起来。
“哼,玩可以,就怕你玩不起!”姑娘鼻中一哼,她不是别人正是彩月。
“好大的口气嘛!”金冠儿正要上前,被一旁刚吃了一顿竹筷的黑汉子拉住,在他耳旁低估了几句。
“哦?”那金冠儿看了看插在柱子上的筷子,又看了看面前的姑娘,似有不信,看她柔柔弱弱的俏模样儿,就算手劲大些,也没那力道。当下仗着自己也学过些功夫,又嬉皮笑脸的凑了过去。
“那好,美人儿,本公子就陪你玩玩……”不料话没说完就被彩月轻轻一个扫腿竟扫出四五步远跌了个狗啃屎。四周立刻爆出了一片哄笑声。彩月双手抄在胸前,抿住嘴斜着眼立着,轻道了声:“脓包!”
那金冠儿何曾丢过这种脸,直气的额上青经突起,指着一群跟班儿骂道:“都是死人吗?还愣着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