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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节
前方就是天矶山!
此时夜幕低垂,寒月如水,天矶山山色凝重,似一团抹不开的浓愁。哦,不,不!人间之愁,浓也好,淡也罢,总多少有几分如诗如画的忧柔、婉丽,让人心痛到泣血也不忍骤离。而今呢,你看:这潜在浓浓夜色里一声儿不响的天矶山分明更像一头隐而待发的困兽,浑身涌动着让人颤栗的阴沉与诡秘。
天矶山周围方圆六七十里都是渺无人烟的荒郊野岭,凄寒的月色下,那些古里古怪的秃木、烂石、荒坟,还有沉寂了也许已上百年的各色兵刃碎片都或明或暗地泛起逼人的寒意,偶尔会有一两只老鸦不小心划破这死一般令人窒息的沉寂,结果却是为这片荒芜之地更添了几重阴森。真如老江湖们所唱:
孤魂泣,夜如磐,
寒星冷月月儿弯,
阴司尚得轮回转,
断无生望天矶山!
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夜晚,或许会有三五个饮恨的幽灵愿意来飘荡徘徊吧。人,是不会来的,不愿来,也不敢来!
但是,听——什么声音?是否地狱之门真的就开在夜的最深处呢?如果是,那么现在这队人马定是从那儿来的吧。看,确是一队人马!百来人的队伍前,为首三人都骑着马:一个是彪雄大汉,铁塔一样的身子压在一匹瘦骨嶙峋的老马上,不过马倒真是好马,承载如此重压依然精神抖擞。与这人并排而行的却是一个干瘪老头儿,龟缩在马上恰似只风干多年的茄子,摇摇摆摆一幅风吹即倒的模样。可是千万别小瞧了他,只需看看他那对眼睛,一般的江湖人也知道这是个不好对付的人物。那眼睛深陷在皱纹叠着皱纹的脸上,冷冷地射出两道寒光,内力之深可想而知,然而更让人心下要暗暗提防的却是这眼光中时时闪动的一些难于捉摸的东西,这老头儿的奸险心机只怕比他的武功更令人心寒。在这两人的正前方是一匹青灰色坐骑,彪雄大汉也好,干瘪老头也好,这会儿都只顾着低头小心翼翼地控马而行,决不敢让自己的马超过前面那匹马半步。再看那马的主人,由身形判断竟然隐约是个女子,一身宽大的灰白丝缎长袍裹着夜风微微翻腾,头戴斗笠,斗笠上也铺着灰白色丝缎面幔,浑身上下见不着半寸肌肤。世上总有这样一种人,既不愿世人识其面目,也不屑于窥视世界,他们若为剑客,则我行我素不计后果;若为杀手,则冷血无情不顾是非,因而江湖中人但凡遇着他们几乎都避之唯恐不及,这又注定了他们没有朋友,孤僻寂寞。与这三人的沉默、严谨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们身后的一群喽罗,喽罗们一色的黑衣打扮,排着两列歪歪斜斜、勉强成行的队伍,眼看到家门口了,想起才打完的胜仗,将到手的赏赐,他们困顿疲惫的脸上明显升起亢奋之情,笑骂声、争吵声、种种粗俗、下流、不堪入耳的话都低一声高一声的飞了出来。
终于,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忍无可忍了,她停下来,与之同时,身后的两人立刻扯住了自己的马,然后是喽罗们也疏疏散散的陆续停步。她转过头,两道寒如冰、锐似电的目光仿佛已刺穿面幔,刺到每个人的脸上。瞬时间鸦雀无声,人们沉沉地垂下头去几乎要摒住呼吸才好,就连天边的冷月也悄悄隐入了云层。
队伍又前行了,铁塔汉子一边控着马,一边绷起脸向后骂道:
“奶奶的,快走,快走!再吵,老子就┅┅”
然而未等骂完,已听前面面幔里传来一声轻微的冷哼,铁塔汉子忙住了声,垂下头去,催马紧跟了两步,赶上干瘪老头儿。那汉子偷眼望了望前面的背影,又转眼瞟到了干瘪老头儿脸上挂着的一丝冷笑,不由得脸一阵儿红一阵儿白,当下向老头儿瞪起了铜铃巨眼,扯了扯嘴角,但却始终未敢再出一声。
她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无心再理会身后的跟从者们,霜一般的月光静静泄在长袍、面幔上,透过面幔她看了看天边的孤月,又将目光移到前方山间的几点火光上,眼中流淌出无限的困倦。此次她又顺利的替帮里铲除了“青阳堡”,这可是一个让帮中人人振奋的消息,然而在她却毫无趣味可言。这本也不奇怪,多少年来的杀手生涯,她早已信任了自己孤寂、漠然的心境,早已忘怀了诸如得意、欣喜、兴奋等种种感情。不过今天她一向漠然的心境中竟渗入了几许说不出的无奈和失落,便是她也说不出其中的缘由。如今她已没有精力去多思考这些了,只想赶快回到家中沉沉的睡上一觉,忘掉所有的血腥,忘掉青阳堡一百多人绝望仇恨的眼光┅┅那是第一次竟会使她也感到莫名失落的眼光。可是,可是哪里才是家呢?是那山中火光燃起处吗?如果是,为什么那火光不能给她一丝丝暖意,反而让她想远远的遁去呢。如果不是,她又为何而来!
天矶山的火光燃起处,就是近年来使人谈之色变的天矶帮所在地。而这些年天矶帮之所以声势大振,几能横扫江湖,踢破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黑木堡”、“朱家堡”、“银月堡”,其原因不仅在于帮主雷寄予奸险狡诈,善于经营,更是由于帮中大胆起用了人称“何魔”的何辛荑。
今夜冷月无声,空山寂静,然而刀光剑影、血雨腥风的江湖中几曾有过真正的寂静!寂静总是虚的,不过是又一场惊天动地的爆发的前奏。明天,明天这凶险莫测的江湖必然又要哗然一遍了。辛荑在匆匆进入天矶帮“聚蛊堂”时又冷眼望了望头顶的寒月,也许只有遁入远离红尘的月中才有真的清静吧。
正文 第二节
“什么?你们还不知道哇,一百多口人,一个活口也没留下!”
玉山郡裕昌酒楼上一个身穿黄土布短衣的小伙子手里端着碗酒,一只脚踏在长板凳上,正汇声汇色地描述着天矶帮攻破青阳堡一事,见对桌的几个汉子似有不信,当即停下来睁圆了眼睛嚷道,将一幅惊异的表情很夸张地挂在脸上。
“就是!伤天害理呀,这何魔的心也太狠了┈┈”立刻有人出来应和。
“唉,想不到青阳堡最终也难逃灭门之祸!┈┈喂,我说,这消息真的可靠?”
“怎么不可靠,你老兄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何魔整个儿端了青阳堡,这样的大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了,还能有假?听说白燕庄为祭奠刘宏啸刘老堡主都穿起了重孝,现在正到处联络人手,发誓找那魔头报仇呢。再说,那魔头做事一向是心狠手辣,以前的三堡不也是一锅端了,斩草除根一个不剩!”黄衣小伙子向对桌那个仍存疑惑的汉子扫了一眼,有些不耐烦的撇了撇嘴:“我‘千里顺风’什么时候传过不可靠的消息,也不打听打听……”
“白燕庄此举其实也是为了自保,四堡已灭,接下来的不就是他们了吗,唇亡齿寒那。”这时又有一老者缓缓叹道。
那千里顺风一听来了劲儿,撇下汉子接过话头继续道:“不过天矶帮出了这号魔头,实在是难于对付。我听说,这次铁鬼和岐山老怪围了两三个月,青阳堡都安然无恙,可那魔头一到立刻土崩瓦解。白燕庄早就得了消息赶去支援,可你们猜如何,硬是被何魔拖住,怎么也靠不近青阳堡,心有余而力不及!只可怜了刘老英雄的一世英名。”
“这位老兄,话虽如此说,但此次白燕庄倡导联合对抗天矶帮总归好事一件,我万某头一个赞成!那魔头再厉害也终究斗不过天下英雄。四堡已灭,再没有个人出来挑头,这江湖可真成天矶帮的了,到时候可就是生灵涂炭哇!”说话的又是个小伙子,二十上下,借着酒劲拍着桌子,激动得满脸通红,周围的人们被他的话激起来,一片唏嘘赞同。
当然也有例外的。
“唉,罢了┈┈罢了,整日打打杀杀何时是尽头!┈┈天矶帮赢了,白燕庄赢了,风头是他,他们的,我只有酒┈┈啊有睡,优哉游哉,一,一生足矣!人生如梦啊,费尽心思的你争我斗,到头来还不是,呃,还不是一抔黄土,空空┈┈空空如也┈┈”
“喂,你这人怎么说话的!这哪是风头不风头的问题,你这是┈┈”姓万的小伙子有些不高兴了。
“我怎么了,实话实说,世上本无事,庸人┈┈庸人自扰之┈┈”
“好好好!我们都是庸人,你清高!哼,江湖上就因为有你这号人,才一盘散沙,天矶帮才有恃无恐!”
“哈哈哈,你们?你们有几个呀!年轻人别激动,和我比你还太嫩了,世事┈┈世事你看过多——少,就,就信口雌黄,不知轻重,说┈┈说得英雄了得,怎没看你去白燕庄,┈┈都像我,像我,这江湖就太平了┈┈”
“你!┈┈”小伙子万没想到会被抢白一通,腾的站起来,脸憋得更红了,向着邻桌那个四十多岁喝得晕晕乎乎与他唱反调的家伙握紧拳头,怒目而视。
“怎么了,哈哈哈,就这点涵养,还在这儿开口闭口江湖大事!不如回去┈┈呃,回去┈┈”那家伙看都不看他一眼,趴在桌上,有气无力的抱着酒壶,灌进嘴里的酒倒有一大半顺着嘴角淌到前胸衣襟上。
“你找打!”也许是他的话也许是他的态度,小伙子火冒三丈,借着些酒劲,举起拳头就要扑上去。
“哎,好了好了┈┈这位公子,说归说,可别真伤了和气。”
“就是、就是,他醉了,管他怎的。来,喝酒┈┈喝酒!”
“真是只醉猫,哼!”
“哎,我说,千里顺风,接着讲,接着讲,那个何魔……”
幸得有众人七手八脚及时拉住,一场打斗才得以平息。
玉山郡是一个小郡,前前后后都是山,不过这也正使它成为连接南北的要塞,南来北往的商贾们,剑客游侠们翻了几座山,到了此处都要找个地方歇歇脚,再好接着赶路。一来二去,这小郡也就热热闹闹了,消息也颇便利。裕昌楼算是这儿一家大酒楼,途经此地的人们少不了来此喝上几杯,也不管认识不认识,多是他乡游子,聚在一起三盅下肚便打开了话匣子,什么江湖内幕,恩怨情仇的,只要不犯忌,不过头,添添油加加醋只图个乐和!反正是酒干人散,各自拍拍屁股走路,明天你不识我,我难顾你,怕怎的。再说,什么可讲什么不可讲,走江湖的心里都有本账,该谨慎时他们还是谨慎的很呢!
不过今天情况有些特殊,自从天矶帮在武林中崛起,人们都不约而同的把天矶帮的事放在基本禁谈之列,像如今这样热火朝天,明目张胆的谈论,甚至说出许多不恭之话只怕还是头一次。然而也怪不得这些江湖人今天都吃了豹子胆,江湖四堡中仅存的青阳堡几天前竟也给天矶帮的何魔灭了,这是何等惊人的大事!
谁不知道江湖四堡呀,武林中人谁能不知道江湖四堡!
想当年黑木、朱家、银月、青阳四家新玉台打擂,七战紫云山,击垮了无忧阁,铲除了虚灵子和飞影夫人,是何等的威风,何等的气派!几代相传的武林世家,人才辈出,风光无限,既维护着武林的正义、安宁,也挣尽了世间的名利荣华。他们就是这武林世界中的四极,纵然有人倾羡、有人嫉妒,也无可否认四堡在人心便有了定所。然而,谁曾想到就是这样声势显赫的四堡,几年工夫竟有三堡先后沦丧,人们在目瞪口呆之余,不约而同的将目光全聚到了青阳堡上,幸而它还“安如泰山”,如擎天一柱独撑着武林的天空,让人心下多少有几分安慰。可如今眼见得连这份安慰也没有了,叫人怎么不慌乱!
更何况青阳堡的实力在第三代堡主刘宏啸继任后正如日中天,远远胜过其他三堡。刘宏啸身长七尺有余,白面紫须,文武双全,不仅一柄青阳刀使得出神入化,早年单刀会九雄,可谓威震关东,而且还精通天文地理,机关阵法,五行六甲之术,是个难得的全才。在他接任青阳堡堡主之位后,将原来老的城堡建筑逐一改修,新修的青阳堡内外机关重重,号称“铜墙铁壁”,其精巧、坚固程度由此可见一斑。正因如此,天矶帮在“破四堡闹武林”计划中将青阳堡这块硬骨头列在了最后,也正因如此,天矶帮的两大高手铁鬼张铭、岐山老怪程木天在久围青阳堡,死伤无数的情况下,依然不能近堡一步。可即便这样,何魔一到,十几日功夫“铜墙铁壁”就土崩瓦解,实在让人心寒。更何况刘老英雄素有侠名,处事公正,性情谦和,急人所难,一诺千金,不要说江湖正道中人无不敬服,就是一些旁门左道也慑于刘老英雄的威名,义气,对青阳堡礼敬三分。而今英雄末路,一世威名落得如此下场,谁能不为之扼腕慨叹!
裕昌酒楼里江湖浪子们已是沸沸扬扬炸开了锅,人人脸上挂着或悲痛、或激愤、或感慨、或无奈的表情,于是相比之下,在靠街的窗下正自斟自酌的那位就显得很有几分打眼。此人中等身材,留着三缕美髯,面带风尘却两目如电,头上青布软帽,身着青布短袍,背着一柄三尺长剑,正对街默饮,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完全没把周围的吵闹放在心上。几乎半个时辰后,他扬了杨眉,将剩下的一点酒一仰而尽,接着把酒钱往桌上一搁,也不吩咐小二一声,头也不回的下了楼。
“哥,这人好像是赶了远路来的,怎么表情怪怪的”斜对面向南一张桌子上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子低声向身边一个俊美的年轻公子道。两人都是一身雪白装束,女子鬓边只斜插着一朵雪白的绒花,衬得一张粉脸更加清秀。
“雨淇,早说过让你不要老盯着别人看,你总不听┈┈”年轻公子略皱了皱眉,口气甚为不满:“各人有各人的事嘛”
那个叫雨淇的姑娘虽受了责备却并没生气,反而推了推她哥柔声劝道:“行了,哥,还不开心呢,爹那也是说的气话,未必心中就是那么想,你看这么多人都说要联合起来斗那个魔头呢!”
“唉,我是后悔早上把话说得太生硬了!爹的那脾气呀┈┈也许事情就坏在我的那句话上了。”
“呵,难得难得,你也有做错的时候哇”雨淇嗤嗤一笑“爹向来固执,服软不服硬。说实在的你今天的气性也是大了些,怎么好那么说爹,简直就是在威胁!”
“我哪敢威胁,我那是心急!”
“嘻嘻,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雨淇正想再接着取笑哥哥一句,却发现哥哥正没好气地盯着自己,忙乖巧的换了话题“其实也用不着懊恼,今天的事还没糟到那个程度。哥,依我看,青阳堡如今不在了,凭爹与刘伯伯的交情,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现在明显可见,个人之力无法与天矶帮与何魔抗衡,白庄是最好的联合人选,这一点爹心里一定最明白不过,与白庄联手还不是早晚的事!”
“但愿如此,只是怕爹迟迟放不下与白庄的恩怨,爹不复出,我们就得困在这小郡中,看着天矶帮坐大!”
“会吗,没那么严重吧。早上是谁斩钉截铁地说来着,即使爹不去,也势必要一个人去白庄?惹得爹上火┄┄”
“行啊,雨淇,这么取笑我!看来很长时间没教训教训你这小丫头了”那年轻公子也忍不住笑起来:“我只不过一时气话,哪还真敢与爹较劲┄┄雨淇,爹那头就靠你了,等回头气消了,你再从旁劝劝。”
“我劝?哼,刚刚还说要教训我,这会儿又要我帮忙,我可不干”雨淇假意撇撇嘴,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