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有人说话。
以我的直觉,屋里应该是有人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开始有点着急了。算时间,给张大妈下的药应该是快要过劲了,万一她醒来看见我不在,或者更倒霉的:万一她一醒来正好看见我一身夜行衣的撞进来。那我估计真要死定了。
该死的蚊子生命力真是顽强,无论在哪里都有这种东西存在。不一会儿的功夫,我露在外面的脑门上就被咬了好几个包。又痛又痒,还不敢伸手去挠。
门吱呀一声推开了,两个黑色的人影一前一后的走了出来。
跟在后面的那个忽然低声说:“爷,严氏跟着您也有十来年了,她……”
前面的那个人冷冷的打断了他的话:“我已经决定了。”
听他的声音,这人应该在三四十岁之间,冷冰冰的声音听起来好象冰块在撞击着水晶杯子一样,虽然悦耳却带着说不出的寒意。
跟在后面的那个人叹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走在前面的人突然停住了脚步,朝我藏身的方向扭过头来。我立刻就感觉到了一股冷冰冰的杀气。没错,就是杀气,因为这样一种压力当头袭来的时候,能让人清清楚楚的知道他已经动了杀念。
我的脑筋疾速的运转起来:跳起来先发制人?还是赶紧夺门而出?
好象都不是什么好办法。
我的身边忽然响起了一阵簌簌的声音,然后从很近的地方传来一声宛如天籁一般的吟唱:“喵呜”。
一个浅色的毛茸茸的家伙飞快的从我身边窜了出去。
压得我透不过气来的那股杀气立刻就消失了。难道是杀气惊扰了猫咪的好睡?
两个黑衣人一前一后的出去了。我继续潜伏在旮旯里。直到这时,才明白真是学到用时方恨少,如果我也是个武林高手……,如果我也可以象电视剧里的大侠那样飞檐走壁……,如果我……
我暗暗发誓,如果我活着出去,我一定要找个好老师。
找谁呢?宝福?
好象有点跑题了。我悄悄的钻了出来,摸进了严氏的房间。
月色不是很亮,只能影影绰绰的看出房间里的摆设,靠墙一张大床,床边一架宽大的梳妆台。然后就是几只衣箱,一套桌椅。
床铺附近、家具附近、墙上的挂画后面仔细看过,没有密道。衣箱里摸了一遍,也没有什么异样的东西。我站在房间中央凝细想,这些女子如果藏东西,一般会藏哪里?我现在不确定能找到什么,但是以她如此诡异的身份,应该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
我小心的摸到了梳妆台,抽屉里是一些大大小小的盒子,有几样首饰,还有一些散发的香味的东西,估计是化妆品。铜镜下面的盒子里有两层小抽屉,上面一层装着几件首饰,下面一层是几张硬硬的叠在一起的纸。银票?收据?夜色里什么也看不清,只好先塞进怀里再说。
当我终于平安无事的在张大妈的鼾声里摸回自己的被窝里时,天色已经微微有些泛白了。
我从严氏的房间里摸出来的东西是两张当票,出自同一家叫做“顺隆”的当铺。当的是一些小首饰,但是当的金额都很大。我不太了解首饰在这里应该当什么价钱才正常,所以犹豫再三,还是悄悄的给了林伯,让他想法子转交给了罗大人。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就在我夜袭的第三天,罗大人就派人把我接回了刑部。
“为什么?”我紧盯着罗进的双眼,因为过度气愤,手都微微的抖了起来。
罗进叹了口气,低着头来回踱步。从他办公室的窗户望出去,正对着的是刑部衙门的后院,一个头发灰白的老头子正在伺弄花花草草。
办公室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所以我一点也不用顾忌自己的形象,跳着脚又追问了一遍:“为什么要结案?明明案子里有这么多的疑点……”
罗进又叹了口气,在我的面前蹲了下来,他这样和我平视的时候,让我有种错觉,好象我们真的是两个正在研究案情的同事。
“你虽然是个小孩子,但是跟你说起案子的事感觉却再正常不过,”他困惑的摇摇头:“真是奇怪。”
我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抒情:“你跑题了。”
罗进摇摇头,再叹一口气:“严氏已经服毒自尽,留下了一封认罪书。”
我的脑海里快速的闪过严氏的院子里那两个黑衣人的对话,忍不住叫了起来:“她明明就是一个替罪羊……”
罗进一把捂住了我的嘴,眼神也在这瞬间变的前所未有的凌厉。
他的表情吓着了我。
“你最好忘记这一点。舞潮。”他十分严肃的警告我:“李良的案子已经结案了。”
我心里隐约的猜到了什么了,我平静的望着他,说:“我也一定不会忘记这个案子。但是我一定不会跟任何人说起这案子。我说话算话,只请罗大人给我一个解释。”
罗进的眼睛里又浮起了困惑的表情,沉默良久,他低低的说:“因为你送来的当票。”
我愣愣的看着他,那是什么意思?
他看看我,接着说:“顺隆当铺,是二王爷的产业。”
我“哦”了一声。
那就不奇怪了,不奇怪。在我们那个民主法制的社会还有这种狗屁事呢,更何况这个皇权至上的社会?
我转身往外走,心里出奇的平静。
一只大手按住了我的肩膀。
但是我执拗的不肯转身面对他。罗进在我身后微微叹息:“你对我很失望?”
我没有说话。他说的是事实,我还有什么好反驳的?
“等你长大了,有那么一天你会明白我的。”
“等我长大了,有那么一天希望我有这个能力做你不敢做的事。”象赌气一样说完这句话,我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刑部衙门。
正午的大太阳暖洋洋的洒在我的身上。我耷拉着脑袋慢慢的沿着街道往家走。
秋天的风里带着桂花的香味,淡淡的,幽幽的,让我情不自禁的想起了自己被顾新一枪轰下山崖的那一个瞬间。
同样的一种挫败感。
只是现在更多的是一种无能为力的失望。
自从来到了这个世界,我刻意的不去回忆自己的失败。但是此时此刻,在这围绕着我的密不透风的失望里,我不得不承认,那一次的任务我的确是失败了。因为我逞英雄,觉得自己对所有的情况都有把握。所以,在后援没有到达的情况下我就只身去追那两个毒贩子,一直追进了顾新的陷阱里。
我死活掺和进罗进的案子里,其实说白了,就是潜意识里想要扳回一局。想要在一个新的开始里证明自己。
我靠着一户人家高大的院墙坐了下来。觉得再也没有力气往前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双温暖的手臂环住了我的小身体。
我抬起头,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记老爹那双温暖的眼睛。
“走不动了?”他轻声问我。我摇摇头。
记老爹把头低下来,用脑门顶了顶我的脑袋。这样亲昵的动作,让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记老爹也笑了,他转身把我背了起来,说:“回家吧。都等你吃饭呢。”
他没有说怎么找到我的,我也没有问。抱着他的脖子,心里只觉得安稳,安稳得仿佛天塌下来了都不用害怕一样。
“老爹?”我轻轻喊他。
记老爹答应了一声。
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于是又喊:“老爹。”
记老爹又答应了一声。
我的眼泪噼里啪啦的就掉了下来。
如梦令之天朝女捕快 正文 第十一章
章节字数:4327 更新时间:07…08…15 12:25
绿色石头雕刻的一群鸟,这叫什么?绿宝石?玉石?翡翠?还有白色石头雕刻的几条摇头摆尾的鱼,这又是什么呢?白玉石?白水晶?
不是鸟就是鱼,我们家又不开动物园。
再翻翻,珍珠首饰,还有金元宝。俗气!
不过转念一想,金元宝可是好东西啊,可以换成多少银子?多少铜钱?
身后传来一阵笑声。我回过头,看见正在绣花的张夫人、小娘亲和舞秀都在抬头看我,旁边的几个丫鬟也都笑眯眯的。
“你们笑什么啊?”我好奇的问,自从老爹说了我心情不好,她们几个就天天跑到我的房间里来跟我做伴,还把六王爷送来的聘礼都搬到了我的房间里让我验收。
张夫人笑着说:“你这孩子嘟嘟囔囔的,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眉花眼笑的,想什么呢?”
我冲她比划了一下手里的金元宝:“算帐啊。有了这些东西,以后敏之娶媳妇的聘礼不就够了吗?”
张夫人和我的小娘亲对视了一眼,都笑了。
我一回来就听说了,就在罗大人把我接走的那一天,六王爷带着二王爷和七王爷来我家里提亲了,里面好象有很多复杂的程序,比如说拿走舞潮的生辰八字,和明韶小王爷的生辰八字一起交给管理后宫的什么女官,宫里要记档。然后,记老爹也准备了一些值钱的东西回赠给了六王爷,做为记家的信物,其中就有六王爷亲手写了,记老爹拿去装裱好的那首送别诗。
张夫人微微叹了口气,说:“希望秀儿能象潮儿一样,将来有个好姻缘。”
舞秀低着头,脸立刻就红了。
我诧异的问她:“这算好姻缘吗?那个小王爷是圆是扁我都没见过。”
小娘亲白了我一眼,“明韶小王爷可是静王府的长子,按照天家的规矩,王爷们的长子将来要世袭王位。所以,他们的婚事都是由宫里安排,皇帝陛下亲自下旨赐婚。要不为什么六王爷府上的小公子反而订了亲呢?”说到这里,上下打量了我两眼,自言自语的说:“六王爷逾矩给自己的儿子订亲,这是前所未有的事。到底看上你哪一点了?”
这话憋得我一口气没上来。
小娘亲还在纳闷。
我恶狠狠的继续埋头翻聘礼,好生意外的发现里面居然有一架古筝。一架黑漆漆的,看不出什么木材做成的古筝。而且是架十三弦筝。看到它,耳边立刻响起了《春江花月夜》行云流水一般的韵律。
忽然之间就有点神智恍惚。
我父亲生前最喜欢的就是《春江花月夜》,我小的时候也曾经被逼着去学过一段时间。他曾经无限向往的跟我说:“如果能亲耳听到我的女儿弹奏这首曲子,该是多么幸福呢。”
我的眼前不知不觉有些模糊。
伸手轻轻拨弄琴弦,灵透的音符立刻象一个个小精灵一样跳跃了出来。
小娘亲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却是对着张夫人说的:“听说这琴没有人认识呢,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得来的。”
没有人认识吗?那也许就是上天特意为我安排的吧。也许将来会有那么一天我可以满足父亲的心愿,真的为他弹奏出一曲《春江花月夜》呢。
我忽然想到这个时空和我们原来的时空是不是曾经有过一段时间的重合呢?无论是国家制度、民俗还是语言等等方面都有许多相似之处,总不能说这是巧合吧?
想不明白。
不过,我对它还真是一见钟情,它,也算是我的老乡吧。
投身六扇门,除暴安良的梦想夭折之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窝在家里,除了跟着先生读书识字,就是跟敏之和大黑小黑练习拳脚,再有点时间就是摆弄那架古筝。这里没有人认识它,所以我也没法子找老师,只能搜肠刮肚的回忆小时侯在少年宫学的那些内容。
难啊,我都扔了二十年的东西——而且还是兴高采烈的扔掉了二十年的东西,现在想要再想起来,谈何容易?
也有心灰意冷的时候。我上辈子都不是这块材料……
我就只能安慰自己:就算两辈子加起来都不是这块材料,那我也比这些不认识它的人有基础吧?好歹我也算知道它名字呀。
这就已经不容易了。
当初在鸿雁楼严氏的院子里,我靠一只猫逃脱了厄运。既然活着回来了,我理所当然的整天缠着宝福要跟他学功夫,他被我逼得死去活来,最后干脆有事也不进内院了。
没想到过了大半年,他竟然喜气洋洋的来找我。再过两个月就要过新年了,家里有很多事情,他和福嫂正是最忙的时候,我想不出他这时候找我能有什么事。
我一边摆弄琴弦,一边懒洋洋的抬头看他:“不怕我又缠着你啦?”
宝福笑嘻嘻的样子活象个狡猾的狐狸,他半真半假的看着我,一只手装模做样的捋着自己的短胡子:“你是不是真的想学功夫?”
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连着被人家拒绝了大半年哪,我的脸都丢尽了。
宝福狡黠的瞟了我一眼,不以为意的说:“我的功夫不行。现在,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你如果真心要学,我这就去跟老爷说。”
我还是半信半疑,不敢相信。
一直到我真的见到了容琴。
容琴大概四十上下的年纪,是个沉默寡言的女人。她有一张眉目清秀的脸孔,就是总好象满腹心事一样,从来也不笑。
初次见她,是宝福和福嫂带我去郊外山上的清水庵。他们管她叫师姐。她不温不火的只问了我一句话:“为什么要学功夫?”
我理直气壮的说:“没有功夫怎么除暴安良?”
我以为她会很感动,然后露出赞赏的笑容。但是容琴只是用很奇怪的目光上下打量我,然后淡淡的说了句:“那就留下吧。”
从此我就有了师傅。
从此我就开始了两头跑的生活,每个月的头半个月在家里接受常规教育,后半个月跟着她住在山里。还好这位师傅虽然性格冷淡,但并不是难相处的人。
福嫂总在爹娘面前夸我能吃苦,其实在我看来也没什么苦的,原来当警察的时候,经常会有各种特训。有一次把我们放到野地里去,最后几天断粮了,饿得半死不活的只能拔野菜抓虫子吃。相比较而言,这算什么呀。
再说我好歹心理上也是一个成年人,就算到了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我也只能咬牙忍着。总不能因为躲在幼小的皮囊里,就可以借机装脆弱呀。
但是福嫂的话很让老爹高兴,所以过新年的时候,他允许我提一个要求。我立刻把心里掂量了好久的一个想法告诉了他:“我要找最好的铸剑师傅给我做一套兵器。图样我自己出。银子老爹出。”
记老爹很痛快的答应了。
“醒醒,”一只温柔的手在轻轻拍我的脸。
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发现马车已经停了。坐在我对面的舞秀仍然规规矩矩的坐着,头发连一丝都没有乱。旁边的张夫人正在仔细的审视女儿的妆容。
我被小娘亲拽了起来,然后手忙脚乱的帮着我整理头发。张夫人也过来帮我拽裙子。没办法,没办法,起得太早了,我现在运动量这么大,难免会比别人需要更多的睡眠啊。
我的头发在她们手里,只能斜着眼睛问舞秀:“皇宫到啦?”
舞秀端庄的点点头。
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朝廷官员的女眷都要进宫去给皇太后和皇后请安。我做为记府的幼女原本是没有资格进宫的,但是因为我是六王爷亲自挑中的儿媳妇,所以宫里的女人们对我实在是好奇。
我对皇宫也实在是好奇。我只去过沈阳故宫,那样冰冷冷没有烟火气的地方很难想象人住在里面会是什么光景……
小娘亲仔细的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