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一会。
他叫我:“舒夏!”
“啊什么?”我转正眼睛看着他。
他眉头微微皱着,放下报纸深深地望着我,硬朗的线条和英挺的鼻梁在柔和的灯光下也渐渐温柔下来,他看了一眼桌上的两百块,然后抬起头看我:“你哪来的钱?”
生日的礼物
我坐在回家的公交车上跟着车子的律动摇摇摆摆,脑袋晕晕沉沉地想吐。车子颠簸中,我靠着窗户在一片汗味中回想起前天晚上。
华灯初上,外面的夜景无限好,我陶醉了一下,然后回过神,霍辰表情深邃地看着我,当我都以为他要向我真情告白了的时候,他瞬间翻脸地看着桌上的两百块钱:“你哪来的钱?”
那语气简直就像盘问刚抢完银行花钱大手大脚的女儿,于是我想了想,严肃地说:“我抢银行抢来的。”
霍辰狠狠瞪我一眼,表情凝重,语重心长地又问:“舒夏,你到底哪来的钱?”
他这个样子不像老父亲了,完全就是个老父亲!我显得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你管这么多干嘛呀,反正我赔了你水管了。”说完我突然想起件事:“我用用你的电脑不介意吧?”
这个喜怒无常的老男人又不高兴了,自顾自地走到阳台。我当他是默认了于是也不理他自己走到书房开机,第一时间查看卫南晋在没在线。刚一打开QQ,莫倩倩这个死丫头还没等我缓过劲就狂发了几条消息过来:
【舒夏!夏夏!小夏夏小虾虾夏子瞎子!】
我满脸黑线地看着这一排的错别字,还没等我回复,她的消息又过来了:
【你准备打算怎么过生日?你已经要步入二十岁的老女人啦,哈哈哈哈哈……】
生日?!我猛然惊觉,我竟然快要过生日了,穿越过来发生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儿我都忘了我的生日。我看了看屏幕下面的日期,原来我的生日就在后天了。以前不管是卫南晋还是莫倩倩老是嘲笑我的生日,5月20日,520。恶俗的日子配我这个恶俗的人。我突然想起后天答应了盗版老妈要回家的,结果她今天打电话来问我喜欢吃什么蛋糕原来是为了这件事。
我回复莫倩倩:【后天要回家啦。】
【我晕!我还告诉卫南晋你要过生日了呢,你竟然不珍惜这个机会?】
我靠,这家伙真的是个积极分子,我都还没告诉卫南晋呢她就先登一步了。我说:【后天我答应了家里要回去的,要不这生日就算啦?】
【你这个没品的女人!!】莫倩倩发了个恼羞成怒的表情过来。
我只好在这边干笑两声,正想卫南晋聊天呢,猛地,身后窜出来一个幽灵的声音,低沉如同鬼魅(好吧我知道这么形容有点夸张),他不解风情地打断我的网络约会:“去睡觉,我要用电脑。”
霍辰在我身后皱着眉头看我,我也皱着眉头看他,我觉得他今天就像个疯子,我说:“你不是有笔记本吗,干嘛还和我抢电脑!?”
他不要脸地挑挑眉:“你的电脑还是我的电脑?”
我完败了,我垂着脸,洒着泪一边说着:“你大爷的电脑你大爷的电脑。”一边默默回到自己房间。
(……)
现在我坐在这个可爱玲珑的公交车上,大中午豪迈地往家里赶。可爱的公车慢悠悠地一站又一站地停下来,我在昏沉中终于坐到了终点站,站在我第一天穿越过来的地方。
依旧灰色的石砖墙,依旧坑坑洼洼的黑石子路面,几家店面极小的小卖部和挑着自家蔬菜卖的大妈大叔。
和一只大黄土狗。此刻我站在胡同口正和这只挡着我去路的大黄狗大眼瞪小眼,它用它殷勤的大眼睛看着我,我用我楚楚可怜的眼睛看着它,我楚楚可怜地眼神表达了一个重要的思想:大哥,给条活路行吗?
显然,它听不懂。黄狗大哥不为所动地杵在路中间,对我咆哮了几声,我吓得一哆嗦退后几步,又不知道这狗的名字,我只好别扭地对着一只狗说话:“狗娃啊,让让行吗,你舒姐姐要回家呢!
黄狗大哥它还是听不懂又冲我咆哮,我一气之下想要硬闯过去,又惊觉地发现胡同口太窄这只狗大哥太壮太肥大,我身上扛着硕大的背包根本挤不过去!
这样危机的时刻,这样尖峰的时刻,我只好卸下偶像包袱,冲着胡同巷子的深处撕心裂肺地大叫道:“妈!~~~~出来救我!!”
不知道是我妈的耳朵太厉害还是我的声音太具有穿透力,总之在我嚎叫了第二声之后我妈就惊恐地穿着拖鞋跑冲了出来,那表情简直就像听见我被强…暴了一样。我站在巷子口挥着手:“妈~快把这只狗扛走。”
我妈手上还拿了一把青菜,愣了一下,走过来:“你这丫头平时不是和黄黄挺好的吗?”
我撇撇嘴:“我哪知道啊,它今天吃错狗粮了呗。”我又瞄了眼眼前人高马大的黄狗,还小黄黄咧,叫老黄黄还差不多,长着个金刚的样子却叫芭比的名字,没狗性!
我妈伸手把我背上的背包提过去:“你爸今天做了一桌吃的,全是你爱的,你看看,现在也成了一大姑娘了,以后做事别大惊小怪的了,你说你和一只狗叫什么劲呢。”
我傻眼,怎么又扯到老黄黄身上去了,我说:“是它先挡住我的路的!”
我妈无奈地摇摇头,几个坐在旁边地上擦皮鞋的中年妇女看见我妈都开始熟络地打招呼,又看到我,擦擦脸上的汗:“哎这不是夏姑娘吗,这多久没回来啦。”
我“嘿嘿”两声,“也没多久啦。”
我妈在旁边拍拍我的背,笑着说:“这丫头今天过生,我跟他爸特地弄了一桌吃的。”
我们两人一路走到巷子深处,我又一次扭曲着一张脸看着我家门口的铁楼梯,又一次怀着要死的心情踏上去。打开房门的时候,我本来以为会看见上次那样“鸡飞狗跳”的客厅,却没想到这次比上次干净了许多。墙上明显重新刷过,沙发的花布套子也洗得挺干净,厨房依旧香气四溢,这次的菜都摆在了一个木桌上而不是茶几,虽然还是这样简陋,但回头看见我妈殷勤的眼神,我心中一热。
这时从厨房里冒出来一个人头,是老爸那张傻乎乎的脸:“哎哟我家宝贝回来了,等着啊,爸再炒几个菜。”
我哭笑不得地看着他满脸的油光,想告诉他其实这桌菜已经够了,我抿了抿嘴唇看着他满头大汗,真的够了。
老妈把我的背包放进房间里,我坐在沙发上心里有些唏嘘,却不知道为什么。白白的没有任何修饰的墙壁上挂着他们俩的结婚照。是黑白的,边框已经有些泛黑,框里的妈妈头发扎成两个小辫,原来妈年轻的时候头发这么多,笑起来有一颗小虎牙。右边的爸爸整个一傻小伙,眼睛都笑眯成一条缝了,抱着妈妈看起来特别兴奋。
妈妈不漂亮,爸爸不帅气,但却比以前看过那些金夫人龙摄影的任何一个婚纱照都温馨,爱情的味道是不需要华丽的背景和高超的摄影,也不需要昂贵的婚纱和精致的妆容。需要的,只是两人一个默契的眼神,一个甜蜜的笑容,足矣。
我发现那些昂贵高调的爱情永远抵不过这样的相濡以沫,我忽然想起了我和卫南晋。
生日的蛋糕
我还没进入伤感的状态,门铃就响了。
站在门外的是一个不知名的大妈端着一盘不知名的东西,我看着她,她看着我,我凝重地说:“周阿姨你找我妈妈吗?”
不知名的大妈古怪地看我一眼然后大笑一声:“夏丫头坐车坐晕了吧,我是你王婶啊。”
原来姓王。这时老妈从房间走出来:“哎这不是王姨嘛。”
王婶应了一声捧着那盘东西进来:“今天不是小夏二十岁生日嘛,女孩子过生要办整,你们可要大办,这不我自己炒了盘泡椒内脏给你们端过来!”
内脏……其实我还挺喜欢吃心子的。
我妈连忙招呼着她坐下,我赶紧接过那一盘泡椒内脏:“谢谢王婶啊!”,刚把菜摆上桌,门口又传来几个嘻嘻哈哈地声音:“诶哟这都在呢,我们还说咱们肯定是第一个来的呢!”
门口站着刚才在胡同口卖自家蔬菜的一个老大爷和另一个不知名的大妈= =,手上也端了一盆飘满辣椒的红油油的东西。
不是吧,又送吃的?
这一边才把王婶安置好,老妈又跑到门口接过那盆“红油”谢谢谢谢地说个不停,老大爷爽朗地哈哈大笑把我招过去:“夏闺女长大了,我老头可是亲自下厨做的你最爱吃的酸辣鱼块,我还记得你小时候啊才丁点小的时候就喜欢吃这些麻辣的东西,你们看看,这一转眼就是十几年喽。”
我闻着空气中酸辣的味道,哈喇子流个不停,我露出我最谄媚的笑容:“我爱死你了马大爷!”
话音一落“马大爷”吹胡子瞪眼地说道:“死丫头!乱叫啥,你胡爷爷都不记得了是不是,找打!”
“就是啊,夏丫头刚才还叫我周阿姨呢。”王大婶在一旁插话。
我妈一个肘子冲我脑袋打下来:“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去叫你爸出来别炒菜了。”
“嘿嘿,我和你们开个玩笑嘛,现在最流行乱叫名字的玩笑了!”嘿嘿,我不知道你们名字就只有乱叫了嘛。
我走到厨房叫我爸:“爸,妈叫你别炒菜了,出来和胡爷爷聊聊天。”
忙得团团转的老爸把火一关:“咋都来了啊?好勒,我就出来,宝贝你快出去别在厨房呆着,油烟多别呛着了。”
我和爸一起走到客厅,我立刻傻眼,又来了一拨人闹哄哄地坐在板凳上聊天嗑瓜子。一见我出来,都对我招手:“哎哎小夏啊快过来!”
“你顾阿姨专门烧了一条鱼,女孩子呀要多吃鱼,长得漂亮又聪明。”
“哎哟,这个夏夏好久不回来,俺咋瞧着变水嫩了哩,俺要回去告诉俺家的傻小子去!”
旁边又有人插嘴:“阿夏可是学广告的高材生!来来来,阿夏快来把鸡汤端过去,我听你妈说你要回来,昨天专门去菜市场买回来炖的,平时上课累,喝了你赵叔的爱心鸡汤保管精神倍儿棒!”
“哈哈哈,鸡汤管啥事,你三舅的红烧肉才是正宗的好菜,夏夏快点去拿双筷子过来尝,你这个丫头这么久不回来看我们,我听你妈说周婆婆家的小黄都不记得你啦,哈哈哈哈哈……”
我呆若木鸡地看着这满满一屋子的人,老的少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我怀疑住在这条胡同的所有人都聚到一堆了,我被蹂躏地推来拉去,众人皆乐我独晕!周旋在各式各样地香气扑鼻的菜式中,搞得我都不知道吃什么了。放眼望去,小木桌摆了整整一桌子外加整个茶几,全是菜!烧的,烤的,煮的,蒸的,炒的,炖的……一个都没落下!
我嘴都要笑烂了,在两个桌子间跑来跑去,精神完全振奋,简直应接不暇。不过出于疑惑为什么今天“胡同大集合”集体送菜,我完全没意识到这是他们庆祝生日的习惯。我突破重围移到我妈旁边十分不解地小声问道:“妈,爸要去当兵啊?大家都来送行了?”
我妈手里端着炒豆芽腾不出手来摸我额头,于是用一种深邃沉重地眼光注视着我:“小夏啊,广告系的功课是不是特别重啊?”
我想了想和这个有什么关系啊,摇摇头:“不会啊,怎么啦?”
我妈也显得特别疑惑:“那你这丫头怎么突然变傻了还是怎么了?这是平安巷的习俗,只要有人过生日,每家都会送菜,送个心意吉利,你不记得啦,去年你七舅过生,那烤鸭子还是你给端去的。”
“哎呀我记得我当然记得,我就是一时短路了嘛。”我敲着她的肩膀讨好地说。
老妈打一下我的手:“快去外面陪他们去,一会就吃饭了。”
我只好傻笑着往人群中挤,一会这个大妈把我拉过去话家常,一会那个大叔给我讲烧菜经验,过了一会又被一群妈妈桑抓过去,竟然要介绍结婚对象给我!放过我吧,我才二十岁啊!我可是青春美少女啊!(实际上是二十五哩,不要脸!)
我呼吸苦难地在这个小房子里蹦来跳去,我很认真地思考了下觉得如果再来两个人的话这个房子连同外面那个楼梯全部都会爆炸!
这是个我从来都没有见过没有体验的感觉,十几个人挤在一间几十平米的房子里嗑瓜子话家常,每个人都带着自家做的拿手菜,你尝我的我尝你的,女人顺便聊聊附近的八卦,男人就开始吹牛皮的吹牛皮,聊足球篮球的端着小板凳坐在门口打算连饭也不吃了。
直到老爸喊了一声开饭后,几个大男人才陆陆续续地进来。家里的位置的不够,壮士的男人都端着碗筷站着吃,有些跑到门口蹲着吃。都是一些普通的菜色,可对有些人家来说却已经是很拿得出手的了,大家互相招呼着,互相夹菜。我捧着满满的饭碗眼眶莫名的有点润,尽管这些盘子饭碗都是有缺口的,偶尔还能割到嘴,我却一点也不恼。
胡爷爷坐在我旁边吃着吃着,突然大嚎一声,把我吓了一跳:“嘿!!我就觉得少了啥少了啥,现在想起来了,少了蛋糕啊!咱们闺女过生日,咋能少了蛋糕啊!”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就是就是,说什么也要让丫头吃上蛋糕吧。”
“哎也不知道巷子口那个面包店有卖的没?”
老爸立马跑过来安抚:“有蛋糕有蛋糕,当然准备了蛋糕。”说着便叫妈端出来。
我窃喜地扒饭,嘿嘿我的芝士蛋糕。
老妈一边吆喝着众人闪开,一边把蛋糕放在我眼前。我滞了两秒,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蛋糕,这是啥?芝士?
她一边插上最原始的蜡烛一边瞧了瞧我的脸色,温柔地笑了笑:“夏夏,这个蛋糕是你爸爸亲手做的,专门去学的。”
老爸傻乎乎地摸摸头:“夏夏要是不喜欢,那咱们吃别的,吃别的。”
我望了望他,又望了望眼前的蛋糕。原来是用鸡蛋面粉发胀后做的那种最为简陋的。歪歪扭扭地放在盘子里,奶油摸得凹凸不平,更别提什么芝士了。蜡烛斜斜地插在上面,最中间歪歪扭扭地写着:“爸爸妈妈祝小夏生日快乐。”
我心里一阵犯酸,看着这样一个根本不能称之为蛋糕的蛋糕和爸爸妈妈温暖的笑容,歪歪地字体,歪歪的蛋糕,歪歪的蜡烛,明明什么都是最为简单的。我却忍不住鼻子也跟着红了,眼眶里尽是雾气。从来没有人,从来没有人为我做过蛋糕,从来这么多人记得我的生日。
我以前的生日总是和卫南晋莫倩倩一起,也只有他们俩才会每年真心的给我庆生,至于家里的父母,有时会打一个电话给我,有时会打钱到我卡上,生日那天我从不回那个空荡荡的房子,十四岁以后我再也没有和家人一起过过生日。
我现在看着老爸亲手做的蛋糕,终于忍不住“哇”地哭出来,把其他周围的人吓得不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一边哭一边吃着这个奶油过多的蛋糕。
“夏夏别哭啊,不好吃咱们别吃了,都怪你爸做什么蛋糕!”
“就是,夏夏来喝鸡汤。”
我呜咽着:“不要!我要吃蛋糕。”
众人不解:“那你哭什么呀?”
“呜呜呜……奶油好多,蛋糕好少,吃完肯定要长胖两斤!”
众人吐血……
(……)
这一顿饭整整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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