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跨出一步时,一阵灼热感划过她手臂,枪声立刻引来不少鹰帮兄弟,其中包括由前门进人,堵住她去路的石碣,以及脖子缠绕了一圈白布佯伤的安恬华。
言醉醉的眉,皱得像虫,人太多了。
空气好闷。
***
“仇大哥,你快命人杀了她,她是鹰帮的仇敌留不得。”
新仇加旧恨,外带少女的暧昧情愫,安恬华对身为法医的言醉醉是恨之人骨,巴不得抢过仇琅的枪扣下扳机,让她永远的消失。
女人天生有一种敏锐的第六感,尤其对于情敌的气味,她要霸占推一心仪的男子,不被妖精抢走,赶跑了方姮静她会是他下一任的床伴,她计划好了要谋夺他的心,成为鹰帮的帮主夫人。
年纪小不代表她好欺负,论起心机她比谁都能使,为求目的不计代价,她不想和大哥一样落得死后萧条,没留下令道上人称颂的伟大事迹。
她有野心和宏大志愿,权和势她都要掌握在手中,与她心爱的男子共同打理一方天地,称霸全台湾的黑帮,甚至是全世界。
童年的穷苦她刻骨难忘,好赌的父亲与嗜酒的母亲带给她无尽的皮开肉绽,她发誓要摆脱悲惨的一生。
一把火了结了所有恩怨,至今她仍然忘怀不了点火时的兴奋,父母的哀嚎声让她有种沸腾的快意,她享受着杀人的乐趣。
可是大哥偏送她到加拿大念书,一心要她洗净黑帮的色彩,放她孤单一人在异地求学,忍受空虚和寂寞。
他的死亡终结了她的苦难,没人知道是她向警方通风报信,手机的便利让人得知亲近人的去处,她的本意是调开他,好借此理由回国。
只是事情出乎她意料之外,她要人陪葬。
“仇大哥你别心软,她仗着救你一命处处摆高姿态为难人,分明不把你放在眼中,瞧不起鹰帮。”
言醉醉微笑的拿起仇琅放在面前不用的茶包,神情自然的符合她的指责,不把任何人瞧在眼底的重泡了一杯茶,身体往后靠在厅中的梁柱。
黑帮的闹剧不瞧可惜,过了六七天的无聊日子,早该搬上场演他个几回,多少有些人气少些死寂。
要当坏女人不难,难在做好女人不动气,置身事外的她喝着茶还得依据剧情走向,不时以行动表现出“瞧不起”,免得小女孩演不下去。
“你看,你看,什么态度嘛!我帮你杀了她以绝后患。”安恬华动手要抢枪解决眼前忧。
仇琅沉凝着双瞳收起枪枝。“恬华,你还没学会教训吗?几时鹰帮轮到你作主?”
“人家是为了讨你欢心,像她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早该一枪毙了她。”她撒娇的偎向他刚包扎好的伤口,被他一把推开。
“我允许你碰我了吗?分寸拿捏好。”她被宠刁了,目空一切。
吸着嘴,安恬华摆出妩媚的姿态。“我是处女,仇大哥不妨考虑一下,你不是只碰处女。”
噢——原来他的僻好是原装货。若有所悟的言醉醉半垂下眼皮,似笑非笑地。
好像是她高中导师吧!一个刚毕业的小菜鸟,当兵前的第一体验,两人都满愉快的,他还打算打破师生恋的禁忌娶她为妻,可是她理智的拒绝了。
听说他退伍后不久就结婚,对象是他再教的高二学生,人门已大腹便便,标准的奉子成婚。
当初献身的动机很单纯,因为她的孤僻、不合群引发他初为师表的热枕,一天到晚在她耳边唠唠叨叨青春岁月的可贵,所以她勾引了他。
记得他有点拙,意志不坚又强调为人师者规范,反叛期的少女是听不进劝阻,他还是被她给吃了,一脸羞腼地直说要负责。
好在父母了解女儿的叛逆,未接受他突如其来的提亲,不然她可能是好几个孩子的妈,不能做她所喜欢的解剖工作。
“恬华,我已经找到暖床的对象,收起你的刻意讨好。”仇琅的一双黑眸直瞅柱旁佳人。
安恬华不高兴的眼眶盈满泪光。“她是害死我大哥的凶手,我容不下她。”
“容不下就滚,鹰帮不养器量狭小的废物。”文不成,武不济,只会挑拨是非。
“你答应大哥要照顾我一辈子,你想对兄弟出尔反尔。”安恬华的表情充满惊慌不甘,不惜搬出他与死人的承诺稳定地位。
“只要我活着永远有效,但是……”他不喜欢女人的咄咄逼人。
警告的眼神是如此明显,安恬华再刁蛮也懂得适可而止,只是这两年养成的骄气无法轻易吞咽,人一旦某种特异的个性定了型就难以扭转。
她可以容忍心上人的言语约束,可是心头的郁气还是得找个出口,她把苗头往旁人身上一栽,先除绊脚石为快,否则心不安。
“人家会很乖的听话,不过死去的大哥的仇不能不报,仇大哥要坐视仇人对你的不敬吗?”她一副大仇未报,含辱愤慨的模样。
“她救过我,这件事就此了结,不许你再找她麻烦。”恩怨一笔勾销。
“我不同意,刚刚你不是朝她开了一枪要她抵命,这哪能一句话就算了,我大哥死也难瞑目。”哼!功过难相抵。
仇琅因她的不驯不快。“尊卑之分你忘了吗?你在跟谁说话?”
“我……”咬咬唇,安恬华满心的怨恨,射出的眸光淬满毒液。
成为目标的言醉醉泰山崩于前仍不改其色,杯子优雅的一举,你再接再厉,国父革命十一次才成功,要有百折不挠的精神。
“我和她的事轮不到你插手,你要敢找她麻烦,小心我拆了你双手。”他撂下重话,以确保某人的不受干扰。
存心挑战他底限的安恬华表面像是忍下仇恨,突地一跃而起袭向悠哉佳人,两柄短刃握在手中,每一刀都是下足劲道要实人于死地。
这次没人上前去阻止,鹰帮的人本来对言醉醉就颇有微言,她的冷淡和疏离拒人于外,不识好歹的四下游逛不为帮主换药,还多次害他伤口崩裂,死了不足惜。
看似无大碍的仇琅是提不起气喝止,他的伤势绝对比想象中来得严重,强行下床装作若无其事的原因,不外乎稳下众人浮躁的心。
另一方面潜藏的敌人尚未现身,他必须佯作无恙以防敌人趁机坐大,蚕吞他打下的基业。
“小孩子不要玩刀,非常危险。”言醉醉端着一杯茶,柔中带刚的扬脚一踢,一把利刀差点削过一旁石碣的头皮。
“我不是小孩子,你还我大哥的命来。”安恬华不顾一切的耍狠,私心驾御了理性。
两人只能留下一个。
铁窗岁月你是避不开了。”积沉的戾气太深,她是回不了头。
杯子往下一抛,言醉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凌厉招式打落安恬华手上的刀,脚尖一挑勾起刀柄,划破她的手背。
老虎不发威是想给她进命的机会,但执迷不悟是她自找苦吃,教过无数的警大学生,她的伎俩生嫩得不足为俱,她不留情地给予真正的“磨练”。
能救一人是一人,救不了就让她自生自灭。
杯起杯落之际,二度受制于人的骄蛮女孩更加怨恨,手背上的痛比不上眼底卷起的风浪,在众人面前落败是她一生最大的耻辱。
“早晚有一天我会杀了你。”恨语似蛇,盘结于心。
茶冷了,有些苦涩。“仇先生,鹰帮应该累积了不少不义之财,买些好茶叶是你可改进的待客之道。”
“当我的女人能喝到最上等的好茶,你有成为富婆的资质。”她的身手好得让他咬牙切齿。
那表示驯服的过程将倍感艰辛。
“祸不是祸,福不是福,别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我离处女的年代已然久远。”明丽清眸中闪过淡淡狐样笑意,照样忽视令她不舒服的人群。
“给我说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冷然的怒气浮现在他眼里。
“你能指望二十七岁的女人还清纯无邪吗?”雨打菊花心,贞操薄如纸。
女人也有追求感官快乐的权利,不再是男人专享的天下。
“谁?”仇琅当场捏碎~只陶杯。
往事已杳,无迹可循。”轻轻一拨,她不谈过往情事。
动心吗?
是的,在当年她的确曾扯动了年少芳心,只是不足以让她牺牲未来。
“我要杀了他。”没人可以染指他的女人,她是他的。
轻笑出声,言醉醉以调侃的语气说:“我以为你中意的是处女。”
仇琅的表情是五味杂陈,僵硬的直瞪着她,仿佛她说出大逆不道的话令人难以接受,掺杂着愤怒与叫人捅一刀的矛盾心情,他握紧双手想掐住她线条优美的颈项。
到最后他迁怒的命手下抽了安恬华十鞭,在鹰帮他才是做主的人,任何人敢违抗他的命令都该接受处罚,尤其是女人。
第五章
他对女人的不屑态度似乎由来已久,大概周游女人圈被趋炎附势的女人惯坏了。
鹰帮不算好地方,受限甚多,他们自成一套处事方针,视法律为无物,将司法践踏于地,公然蔑视执法人员,以自身的标准为标准。
若在古代或许是行侠仗义的名门正派,可惜在现今二十一世纪变成警方的头痛人物,抓与不抓都是背上的芒刺,黑暗力量如同大火烧过野草堆,再生力不减反增,余烬反成了助生的养分。
以当今的帮派来分析,鹰帮算是浊流中较淡的一支,至少不走私毒品和人蛇买卖,也没有强制收取保护费、反而是商家主动献金,请求他们多费点心“巡逻”。
很可笑的现象,流氓维持治安,警察贪污,仗势与不肖分子勾结,到底谁才是公理?
要不要提起告诉呢?她倒是犹豫不决。
“喂!学妹,亲爱的小学妹,魂归来兮,魂归来兮。”三魂七魄快归位。
一枝笔在眼前画图,言醉醉睨了睨孩子气举动的“学长”。“检察官的兴致真好,手中的案子全解了?”
“除了鹰帮那档事,我正等着你的解答。”邵之雍探着她的口风。
“你在暗示什么,怕我让你升不了官?”拿着头骨做比对,电脑的扫描资料证明了她的判断。
女骨,年约二十五岁上下,死期将近一年,死因是后脑遭重物敲击,凹痕宽度六公分大小,有焚烧过的痕迹,判定他杀。
“半个月前你失踪好些天,放着案子不管,我很难向上级交代。”而那四具未验的尸体似乎也牵扯上鹰帮。
“职业倦怠症,我放自己几天的假期,隐居深山不成吗?”她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干脆当没那回事。
“小学妹,你让我很难做人,令舅要我给他一个交代。”她的舅舅正好是他上司,官方称谓是法官。
言醉醉由小猪扑满倒出十块扔给他。“胶带一卷十元,你叫他省着点用,别太浪费。”
哭笑不得呀!”言法医,你存心开我玩笑也找个不冷的,你真要我尝法官大人鞋底的味道呀!”
“反正有一就有二,少来烦我最好。”眼窝处有裂痕,死者生前曾遭受凌虐。
“咱们是站在同一道线上的人,好歹给我个线索。”黑道大火并会牵连无辜百姓。
她将先前该验却未验的解剖报告书推向他。“自己查,我很忙。”
真是太夸张。
她在鹰帮待了九天,急于查出正确死因的尸体居然就晾在冰柜里没人理会,一直等到她来上班,才由她继续开验,死者家属也顺应警方的决定。
一回来就有忙不完的工作,堆积如山的资料和报告乏人整理,学生助理张素清回学校补修学分,一间办公室顿时乱成一团。
尸体,尸体,验不完的尸体,法医不比千手观音,望着眼前的凌乱,不请个专属助手不成,这笔开销她会向上面申请补助。
“你不会犯了一般人质的通病吧!听说鹰带的帮主十分养眼。”属于能看的那一型。
他的长相……股什么印象。“左边的清洗液,谢谢,顺便拿一瓶LUGOI氏液。”
“小姐,你别一副云淡风清的表情成不成,司法界需要你。”邵之雍一脸无奈,双手各拿着她指定的药水。
就差那么一点,他能以现行犯的罪名逮捕鹰帮的几位重要人物,可惜在他调兵遣将的当头,她自行回到工作岗位上班,枉他费了好一番工夫去调查她的行踪。
她住的大厦不用说是男人止步,尽管有少数几位男士拥有进出权,他却只能望门兴叹不在此例,掏了一笔钱拜托怜怜妹上六楼探一下头。
一发觉人不在家,他动用大批警力搜查,根据停车场管理员的证词,当夜……不,是当日凌晨时分她并未取走车子,且有行迹可疑的人物在附近徘徊。
所有的蛛丝马迹全指向进帮,她失踪前一天正是部分鹰帮手下与人发生枪战,死亡人数七人,而他的目标锁定重伤者。
以其背景断不会上医院求诊,八成在医院门口错把她这法医当住院医生给带走,他很肯定自己的判断无误,偏偏某人的不合群叫他挖不出一点点的残渣。
饮恨呐!如果她晚半天归队多好,一口气破连环案。”
“邵检察官,你踩到我的软管了。”我思故我在,管他司法界缺不缺法医。
没见她忙得不可开交,从早到晚对她进行不人道的疲劳轰炸,他真是闲得令人眼红。
邵之雍低头一视赶忙跳开。“小学妹,你好歹透露一些,是谁受了伤。”
“拿着,按长短排好,陈检察官等着完整的骨骼比对。”大头骨的重量稍轻,风化的程度相当严重。
“陈心仪她怎么也找上你,第二法院没法医了吗?就爱凑热闹。”他埋怨地用报纸捧过一截人骨。
“若不是某人老爱吹嘘自己的学妹刀下无冤案,我就用不着这么辛苦了。”她的名气是他打响的。
笑得不太自在的邵之雍一手靠在她电脑上。“大家守望相助嘛!共同打造祥和乐利的社区。”
“社会局的宣传广告,你打算调职前先通知一声,我会去买串鞭炮为你送行。”庆贺苦海远离。
“你能不能稍微带点良心出门?我求了你老半天,还是无动于衷。”人生一大挫折。
“家里没货,你上便利商店问问,也许有装箱装瓶出售。”骨盘完整,尾閭骨少一块。
哪去了?是理查人员遗漏还是野狗叼走,或是变态杀手刻意取走了?
嗯!有深究的必要,待会得打通电话向调查此案的刑警询问,看看他们发现的骸骨是否整齐包裹或是散布荒野,弃尸环境不容忽略,其中隐藏了破案线索。
快四点了,心仪大概五点钟会来取件,她得加快手边动作好赶出来交件,今天又得加班了。
“言醉醉,你有气死圣人的本领,一堆死人骨头玩得不亦乐乎。”做人太不值得,没一根骨头值钱。”先生,这堆骨头代表一件冤案,检查官的正义感淹没在纸醉金迷吗?”言醉醉目光专注的集中在胸胛骨处的刀痕。
尖端细长的凶器该是短刀、鱼刀之类,或是十字锹,由于枯骨不存腐肉,无法判断伤口的形状,仅能大约的猜测刺入方位和握刀为道。
“拜托,这种话不能乱说,你想害我被上级的约谈呀!”他可是洁身自好的好男人,年届三十才谈过五次恋爱。
“那么请你好心点让我清静一下,门在右手边请自便,不送了。”头抬也不抬,她拿起放大镜研究起刀纹。
一脸屎样的邵之雍真是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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