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叫贼人劫了去,受了些惊吓,过些时日便会好的,君上不必担心,还是……”
“你的眼睛告诉朕,你失去了一个对你很重要的人。”闻言,我一震,我不知该说什么,该说他说中了?还是继续否认?他并没有看我,仍旧径自说着,“这样的感觉,朕也有过一次,那便是四哥过世的时候。”
“四哥?”
“是的。那一日,我有和你提过关于他的事情,他是因为我而死的,是为了救我。是他为我挡去了致命的一剑,否则,我怕是已经不在人世了吧。”他,是在和我说那些夺位的往事吗?我看着他,他的脸上又出现了那天我看到的心痛表情,他的声音缓缓的,沉沉的,“他,就这样死在我的面前,他是为了救我。我只是那样愣愣的看着他,看着他面带微笑的死了。我最最敬爱的哥哥竟是为了救我而死的,这远远比我自己去死还要难受。他是我的哥哥啊,这个世上最最亲的人啊。我当时真是恨极了自己,有了天下有什么用?面对自己哥哥的离去,我却无能为力,我算什么?即使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利,我活着到底还可以做些什么?什么都不能。”他痛得闭上了眼睛,使劲的咽了咽喉头,再度睁开眼睛时,他眼中的伤痛平复了一些,面容上带着些许暖意,“后来,竟是小菁骂醒了我。是啊,哥哥为我做的一切,甚至是他付出的性命,不过都是想要我能够继承帝位,能够做一个为百姓称道的好君上,若是我不能做到这些,那便是对他所作一切的最大侮辱。自那以后,朕便明白一个道理,朕是一国之君,在朕身边牺牲的人不计其数。朕没有时间去悲伤,没有时间去自怨自艾,唯有替他们完成他们无法完成的事情,那才是对他们付出的最好报答。”
他像变戏法一般的从怀里掏出一根玉笛,那是一根雕功精细的汉白玉笛。他轻轻摩挲着它,道,“这便是四哥生前送给我的玉笛了。朕给自己立了一个规矩,再大的伤心难过,朕只可让它存在一晚,因为在完成四哥的心愿以前,朕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他,便这样收了声,自顾自的拿起笛子,吹了起来。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他吹笛,心里没由来的一阵平静。那是自小舞去后,第一次我全身心的放松,那心底的悲伤似乎也渐渐淡去了一些。我趴在桌上侧着头看着他,他刚才和我说的,现在为我做的,都是想在安慰我吗?想到此,我轻柔的笑了。那样的侧影在许多年以后,我再记起时,仍是那样的清晰,那样的温暖。
等我醒来时,他已经离开了,就像他不知何时来到我的宫里一般。我的耳边依然回想着他的话语,仔细琢磨着。是啊,我的命是小舞的命换来的,我现在需要做的就是要替小舞更好的活下去,在任何时候我都不可以放弃,珍惜自己的生命。另外一件事,便是我眼前需要做的。手中握着她给我的玉佩,愣愣的有些出神,直到碧迩对我说,“娘娘,您的玉佩。”
我低头一看,那玉佩不知何时竟掉在了地上,接过碧迩递过的玉佩,问道,“哥哥还没来吗?”
“已经说过了,说是下了朝便会过来的。”
我点头,只听碧迩又说道,“娘娘,这玉佩怎么从未见过。”
“这是一位故人的,若不是她,怕是我已经不在这世上了吧。”
“原来是娘娘的救命恩人的啊。”
“是啊,”我复又低头看着那块玉佩,“我实在欠她太多了。”
“那有什么?娘娘如今回宫了,赏赐他点东西或是求君上给他个一官半职不就得了?”小定子在一旁插嘴道。
我苦笑一下,道,“人都不在了,还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似乎是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一般,他们蓦地收了声,我扬扬手,道,“都先出去吧,哥哥来了告诉我。”众人领命离去。
不一会儿,哥哥便来了。还着着一身朝服的他,还是那么英挺,我不禁一笑,道,“哥哥还是老样子啊。”
哥哥对我行了礼,在我身边坐下,“你的身体无大碍了吧。”
“快了,告诉爹娘不必担心了。”
他点头,继续道,“你记住,以后切不可再做出让人担心的事情了。你要记得,君上可以有许多的妃子,而你却是布而木家的唯一。”
我一愣,哥哥怎么忽然会和我说这些,这些话是一向讲究君臣之礼的哥哥不会说的。“是不是朝堂上出了什么事情?”
现在轮到哥哥愣神了,“没有,你不要多想。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说的是真话。你永远是爹娘的小女儿,永远是我最疼爱的的妹妹。当初送你入宫,并不是要你随便牺牲自己的性命的。”
原来是怕失去我,我微微一笑,“哥哥放心吧,以后再也不会了,原来那刀子插进身子里的时候,真的很痛啊。哥哥身上那么多的疤痕,当时一定也很疼吧?”哥哥也一笑,看见我皱眉的样子,伸出手摸摸我的头,“都嫁人了,还像个小孩似的。”
“哥哥刚刚不是说了?我永远都是你最疼爱的妹妹啊。妹妹向哥哥撒娇天经地义。”我对他吐吐舌头。
他无奈的宠溺一笑,摇了摇头。说笑了一阵,我对他说道,“其实今天要哥哥来,是想要哥哥帮忙的。”
“哦?是什么?”
我将手里的玉佩递给他,“我要找到这个玉佩的主人。”
哥哥端详着这个玉佩,“这个玉佩不是寻常之物,你从哪里得来的?”
“它的主人救了我的命,若不是她,我早就不在了。她唯一的愿望就是找到她失散多年的妹妹,唯一的线索就是这个玉佩。”
哥哥点头,“我会尽力的。”然后他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又道,“我是不知道你这次中间的曲折,不过我能寻到你,可不是偶然。找到你的地方,我们曾经找了多次,很久都没有结果,那天若不是我在梦里得到姑姑的指点,怕是还寻你不到呢。”
“姑姑?阿爹不是说她……”我有点疑惑。
“是的,是过世了,可能生前姑姑疼你,不忍见你受苦,才这样做的吧。”原以为这件事情便会告一个段落,哪里知道我竟因为这枚玉佩差点丢了性命。
正文 第四十二章
快要入冬了,早起时,空气中的寒意越来越浓了,屋外仍是一片漆黑,草地上的霜冻还未褪去,那逼人的寒意让人忍不住想要在被窝里多呆一会儿。不远处,打钟的声音响起。原来是他要去早朝了,呵,当一个帝王果然是不易的啊。想到此,我不禁莞尔一笑,好在侍寝的不是我,不然一个晚上被君上折腾了不说,一大早还要服侍君上去上朝,然后还要去给太皇太后请安。在我眼里,这些下来哪里还是容宠,根本就是受罪。
太皇太后看着坐在不远处的宁真,看着她那双熠熠的眸子,还有那充满了活力的样子,心里是止不住的高兴。这是她伤后第一次来请安,看她的样子,静养对她真的是很有帮助。前些日子看她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只觉得是在被劫的时候发生了一些事情,可是看着看着觉得不是那么一回事,想来想去只得去找先生,可是先生发来的消息只有四个字:时机未到。不过看到现在的她,心里也就放心了。
“皇祖母,您在看什么呢?”我感觉到她的视线,侧头问她。
“看着你又是精神熠熠的样子,我开心啊。这样,我走了也放心了。”
“皇祖母要去哪里?”
“祈福。”
见我还是一副不解的样子,她身边的肖嬷嬷道,“娘娘您有所不知,每年秋末冬初,太皇太后依例都会去庙里祈福常住,直到除夕前夕才会回来,为的就是保佑北颢皇朝岁岁平安的。”
我点头,问道,“可是要去一个冬天那么久啊。”
“是的,因为广安寺离京城遥远,除去路上行走的时间,其实总共祈福也不过五十天的时间。”嬷嬷必恭必敬的答着。
“广安寺?怎么要去那么远,我以为皇祖母就在京城寒安寺呢。”
这时太皇太后笑道,“我原本都是在寒安寺里的,只是这些年身体越来越不行了,京城里的冬天我实在熬不住,就是住在暖阁里,也是顶不住。奕儿就提议不如去到南方的寺院,一来祈福不受影响,二来也可以御寒。”
“那不是好几月都见不到祖母了,本来以为在京城我,我还能去看看祖母呢。”我有点失望的说道。
“傻丫头,不过几十日,日子很快就过去的,再说,奕儿不是还在这里吗?”祖母笑笑的摸摸我的头。
我眼珠一转,对她灿烂一笑,道,“祖母,不如我跟你去,可好?”
她显然是被我的这句话给震住了,然后才缓缓说道,“以前可没有嫔妃可以同去的先例啊。”
“皇祖母,规矩是人定的嘛,没有先例,创一个不就有了?再说祖宗家法里也没有说过嫔妃不可前去的啊。能去祈福那是好事情啊,能为国家,百姓祈福,那可是宁真的荣幸呢。宁真能跟在皇祖母身边,多一个照顾您,不也是好事?还有啊,皇祖母不也说静养对我有好处的?寺里不受人打扰,对我的调养会很有帮助的。”
在我的连番轰炸下,太皇太后似乎有点动摇了。“不过,也得问问奕儿的意见。”
“朕不同意。”
我猛地回头,看见他正踏入太皇太后的大殿,那鹰般的眼睛狠狠的盯着我。我又做错什么了?耸耸肩,然后决定忽略他的回答。
曜奕看着宁真,心里不禁生起气来。伤才刚好没多久,就又要出去。她,就这么不想待在宫里吗?她,就这么不想待在他的身边吗?
“为什么?”我还是有点不死心的问道。
“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好,此行路途遥远,你还不适宜舟车劳顿。”
“我已经好了,不然也不会来给皇祖母请安了。”我嘴硬的说道。
他只瞥了我一眼,“身体好没好不是你说了算的。朕只信方太医,若他说可以,朕会考虑的。”
我微微一笑,道,“好,一言为定,宁真先跪安了。”对于方太医,我是很信任的,因为他不会对任何人说假话,这也许也是曜奕重用他的原因吧。
为了避嫌,我没有去召见方太医,当然也没有跑去麟沁殿去问结果,只是知会谷谦在有了结果以后,通知我。当然,答案不出我所料,方太医认为我的身体已经彻底康复了。也就是说,我拿到了可以去广安寺的通行证。既然可以去了,我便开始考虑起要带的物品,然后我却想到了一个困扰我已久的问题,我到底该不该告诉曜奕,曜杰要反叛的事情。
我站在麟沁殿的门口,不顾门口侍卫奇怪的目光,我知道,我已经在正门口徘徊了快两个时辰了。
“娘娘,你可是有事要找君上?需要臣为您通报吗?”侍卫实在忍不住,开口问道。
“啊?”我尴尬一笑,随即摇手说道,“没有,没有,不是,等等,不用管我,呵呵,不用管我。”
于是,在心中默念了三千下以后,我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走到殿门口,道,“我有事要向君上禀报,请代为通传。”
侍卫似乎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很快便有了消息,依然在谷谦的领路下,我见到了坐在上手,埋没在一堆奏折中的曜奕。
“朕还在想,你究竟要什么时候才会进来,总不至于要将朕这麟沁殿外的路给磨平了吧。”他略带戏谑的声音从一堆的奏折中传了出来。
“你早就知道我来了?”我有点窘迫的说着。
“这宫里有很多事,不需要朕去看,自然会有人告诉朕的。说吧,什么事情这么让你难开口?”
“我……”不知怎么的,刚才进门的勇气在看见他的一刹那便被抽的一丝不剩,已经到了嘴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你是来说,想和皇祖母一起去祈福的事情吧,朕已经听方太医说了,朕答应过,会考虑的。”
“不是这件事。”
“那是什么?”
“你能不能让他们先出去?”
他狐疑的看着我,但是还是按照我说的挥退了一干人等,而且他也放下手中的奏折,捧起一碗茶,掀开盖子,边吹着茶叶,边问我,“现在可以说了吧?”
“那个,其实,我只是想提醒你,你要小心宏屏王。”
他抿了一口茶,抬眼望我,“为何?”
“因为他……”想要杀你,想要夺你的位子啊。这句话我终是无法说出。我没有确实的证据,若是这样贸然说出口,怕是不妥当的。
“他怎么?”
“哎呀,反正你小心他就是了。”我跺了跺脚。
他走下来,站定在我的面前,眼中含笑的看着我道,“你是在关心朕吗?”
“啊?”没有料到他有这么一说,“嗯,算是吧。”
“你是在提醒朕,宏屏王要反叛了,他要夺朕的位子,甚至还要杀朕,对吗?”他事不关己的说着。
我却惊的愣住了,“你,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从朕坐上这皇位的第一日起,朕便算到会有这一日的。朕一直不希望这一天的到来,他仍是不愿放弃啊。”
“那,那天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朕总以为他的心已经淡了,对他,朕从来都不信任,可是也从来不对他设防。那日的劫持,倒是没有想到是他所为。本来也以为是冲着朕来得,却不知道原来目标是你。”
“对,他是想要我帮他,他告诉了我预言的事情,认为我是重要的人物,要我帮他。”
“朕原以为,你一直都不会提你被劫时候的事情了。”他轻轻一笑。
“我也不知该怎么和你说啊。不说吧,好像觉得挺内疚的,万一你一点准备都没有不是很吃亏?说了吧,也不知该怎么说,毕竟也只是他说的,没有真凭实据,难以下定论啊。所以我就一直犹豫到现在啊。”
“不过你还是告诉朕了啊,就这些了?”他的眸子有着些许的期待。
我不看他,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可我却不想再去揭那伤疤了,“就这些啊。我的相告不过是为了减少无谓的伤亡吧了。不过看来我又做了一件傻事,早该明白,你是君上,该是知道的。”我有点闷闷的说道。
他却大笑出声,“你可没有做傻事,看来朕的等待是值得的,至少让朕确定了一件事。”
“什么事情?”我好奇的看着他,他并不答我,只是那双深潭一般的眼睛就这样将我吸了进去,那温柔的漩涡是我不曾见过的,那炙热的眼神也是让我陌生的。
我瞥开眼,转换话题问他,“你既然都知道了,那你准备怎么办?”
“他一日不反叛,便一日是朕的宏屏王;只要他反叛,他便不再是朕的兄弟,朕对他不需要手下留情。”他的笑容瞬间敛去,严肃的神情和刚刚判若两人。
“我只是随便问问,你怎么都告诉我了?”忽然想起,后宫不得议政,我有点底气不足的说着。
“现在才意识到,是不是太晚了?”他好笑的看着我,见我不语,又道,“行了,先跪安吧,留着点话,晚膳时说吧。”
“晚,晚膳?”
“谷谦,传朕口谕,今晚朕去毓秀宫用膳。”他得意的看着目瞪口呆的我,不给我一丝拒绝的机会,说完之后,便命谷谦带我出了麟沁殿。
正文 第四十三章
我无精打采的回了毓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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