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那些人是冲着我来的,你不用担心,他们知道我们没有关系,会放你走的。”陈恬的声音略有颤抖,并非因为害怕,只是夜里太凉。
傅令听她将两人关系撇得一干二净,大为光火,他忍了又忍,憋了一口气,脱掉身上的外套报复似的重重地披在她身上。陈恬本能一挣,奈何傅令执意不松,倒是把她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他的手理所当然地搂着她,美其名曰:“扎堆暖和。”
陈恬歪歪嘴,对着不知道是什么颜色的屋顶翻了个白眼,她本就很冷,这样狗皮膏药贴上来的暖和既然甩不掉她也不矫情了,只在心里嘀咕这人现在事业有成怎么还是一副痞子相……
也是贪恋吧,贪恋他身上熟悉的气息,这样的温存今后是难有机会了,周围太暗,是她看不清楚,就让她骗自己一回。
傅令也感慨万分,总算进了一步,抱是抱上了,只是情景好像不太美……
万物静悄悄,冬季消沉,天亮之前更是静得可怕,只为最后的苏醒做无谓的挣扎。外间屋子时不时传来时高时低的呼噜声提醒他们此刻并非放纵心绪的时候。
傅令无赖地把头搁在陈恬肩上,双手又锢着他,倒像抱着个裹得严严实实地大蚕蛹,竟还舒服得拱了拱她的颈窝。陈恬嘴抽了抽,心里狂呼:“大哥,你心里素质真是太丰满了……”腹诽归腹诽,一抹淡淡的笑容撷在她嘴角,她自己也没有察觉。
两人依偎在一处,倒有些相濡以沫的味道。陈恬并不害怕,她清楚是谁把她掳到这儿,一切等到天亮自有分晓。傅令更不放在眼里,刚才救人失败只是个……意外,他绝不承认是自己失手了。这几年的阅历让他处事愈发沉稳,绑走他们的人既然现在都没有动静,自然是要等到能主事的人来的。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傅令的名牌外套质量精良,陈恬一阵耳热,她极力稳住心神,不断骂自己没出息,但还是耐不住傅令呼吸间喷在她耳廓的热力。突然陈恬身体一僵,不由自主地在傅令怀里扭了一扭。傅令已有些昏昏欲睡,也立刻睁眼问到:“怎么了?”
陈恬在心里哀号天要亡她!她紊乱的大姨妈也太心血来潮了,要么离家出走两三个月,要么一个月里串两次门子!明明才来不久,现在又感觉□一阵汹涌澎湃,按理说第一天不应该太过澎湃,可是她就是澎湃了,你能找谁说理?可是现在是什么情况,尿尿还可以忍一忍,这个要怎么忍,又哪里去找卫生巾?难道真要让傅令观摩她血染的风采!
陈恬没有回答,不由自主地夹紧双腿,就要脱出傅令的怀抱,焦急道:“你撒手!”
傅令腾出一只手极其自然地摸了摸她的脸,说:“怎么了,不舒服?哪里不舒服?”
陈恬心急,大姨妈一浪高过一浪,不由自主语气拔高:“你先撒手!”
“你怎么了?”傅令莫名其妙,手上不清不愿地松了。
只听一阵窸窸窣窣衣料摩擦的声音,她很是往边上挪了些,房间本就逼仄,其实并没有避开多少就到了墙角。想了想,她将他的衣服三两下抖落扔还给他,舔舔嘴唇说:“我不冷。”光是手上这么抓了两下,就能感觉出外套材质格外舒适,傅令现在有头有脸,衣装的价格肯定也一样有头有脸,是想她要是在这样有头有脸的材料上染上大姨妈,估计她就得挣钱挣到没头没脸才还得上。
这一系列动作在傅令眼里全都敲在四个字上:“避如蛇蝎。”他无奈摇头,刚才的温情像梦一样不真实,一时间情绪翻涌,恼恨、愤怒、还有淡淡的酸楚,他自暴自弃地叹一句:“你就这么讨厌我,和我靠近一点就不能忍受?”
天际渐白,灰白的光线下,陈恬靠坐在角落,她感受到傅令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抬头果不其然撞上他熠熠的黑瞳。他眼里的受伤那么明显,像控诉又像乞求,如孩童一般,竟和小丙磨她时有些相似。自从有了小丙以后,她最受不了谁用这样可怜兮兮的目光看着她。
她将一切归结于母性大发,咬咬牙,视死如归地说:“我来月经了,没有卫生巾。”
绑架(二)
陈恬抱着手上一大坨卫生纸站在破破烂烂的卫生间里,哭笑不得。
这还是要归结于她不懂事的大姨妈还有那句信息强大的“我来月经了,没有卫生巾。”
她早不是课间上厕所要把卫生巾藏在袖子里的小姑娘,傅令也不是纯真无知的小少年,两人做过夫妻,小小一个大姨妈还没有什么脸红心跳难以启齿的。
说话的她很淡定,傅令也很淡定,只是当下的环境不淡定。
哪里去弄卫生巾,这是个难题。看守他们的是绑匪,别指望他们人道主义体谅妇女生理期。
“卫生纸可以吗?”傅令很认真地想了想说。
“勉强。”陈恬思索两秒点头道,条件简陋只能一切从简了。
陈恬话还没落,傅令就已经移到门边,啪啪几下猛拍。按理说,干着杀人越货的勾当都应该是警醒的,至少也应该睡不着吧。
不得不说,外面两个真是绑匪界的奇葩,呼噜声跟对二人转似的。
傅令朝门上猛踹了几脚,终于听见外面有动静了。
两朵奇葩的起床气显然很大,经典国骂连珠炮一样在门外响起。饶是陈恬这样从前“脏”口就来的,都只感叹前浪已死在沙滩上。傅令还好一些,男人在一起脏话哪有听得少的,只是近两年来他鲜少受这样的鸟气,一时间牙龈咬得死死的。
外面的人没有打开门,瓮声瓮气地嚷嚷:“吵什么吵,吵什么吵!再吵,小心老子阉了你的家伙下酒喝!”另一个附和着笑开。
陈恬瞟见傅令的侧脸绷得紧紧的,典型要发火的前兆,要换到以前,外面两只铁定不是傅令的对手,现在……难说,不是她刻意诋毁,实在是傅令当着她面被轻而易举地撂倒,何况他这两年少不得养尊处优缺乏锻炼……
她几次想要开口让傅令算了,又憋了回去,这大姨妈确实有些太不羁了,她控制不住,傅令受这窝囊气,她又实在是看不下去。
“开门,上厕所。”傅令命令道,丝毫没有人为刀俎他为鱼肉的自觉。
“妈的,屎尿多!给老子憋着!”外面清清嗓子咳一口浓痰。
只听铁门声音咔咔两响,外面又多了两个人的声音。傅令皱眉,如果只有两个人的话,趁着开门的空当,他还有信心拿得下,再多两个,就太勉强了。
一个没有听过的娘娘腔开口了:“大饼,你这死胖子,自己拉不让别人拉!威哥让你看着她,可没让你憋死她。”
傅令拉长了脸,没有注意到陈恬听见这个粘糊糊的声音时,霎时间脸都白了。
“我这不是怕她跑了么?”大饼弱弱地嘟囔两声。
“你个大老爷们还怕个娘儿们!”娘娘腔哄笑,其他几个也跟着笑起来,接着一个荤段子,又是一阵奸笑。
傅令已经不耐烦,喊道:“叫你们老大来说话,赶紧开门。”
“哟哟哟,这怎么还有一个。大饼,你这单可捞着了,绑一个带一个啊!”娘娘腔将公公威力发挥到极致,“开锁,免得尿了裤子熏了咱们哥几个。”
大饼又骂骂咧咧几句,哐啷啷几声,才将门锁打开。
“哟,小田七,不给哥哥介绍一下,这位是?”娘娘腔看着屋角的陈恬,冲着傅令挑挑下巴。本来妩媚的动作却猥琐无比,试想一下,一张月球表面版申公豹的脸附加尔康的鼻子装嗲发骚是个什么效果?
娘娘腔的手指就要点到傅令的肩上,傅令快速闪身避开,眼神冰冷,表情嫌恶。陈恬是知道的,傅令最讨厌的就是死娘娘腔。
“你们谁要上厕所?”叫大饼的胖子,陈恬终于看清楚了,果然长了一张大饼脸,可惜了这张招牌脸,做个印度飞饼什么的说不定还能发家致富。
傅令没有理他,朝陈恬招招手,“来。”动作随便就先在自家地盘。
陈恬扭着身子站起来,一起身,就感到下身一阵猛烈的热流,估计保暖裤已经浸透了。
“靠,当老子是死人啊,一个一个去!”
傅令也没有反对,隔着娘娘腔一米远说:“卫生纸。”
娘娘腔倒是没有多罗嗦,爽快地给了纸。
陈恬是不想近距离接触娘娘腔的,她也确实是急,抓了纸,就往外间找厕所。
娘娘腔招招手,说:“大饼,进去看着她。”
陈恬自己还没有弄清楚这个“进去”是什么概念,就听见身后皮肉相撞的声音。再然后……主动出拳的傅先生就被群殴了……
“你傻啊,他们几个人,你就一个人还逞英雄!”陈恬嘴上狠骂,心尖直打颤,看着傅令顶着一只熊猫眼和无数瘀伤瘫倒在墙边,她怎么都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想偷看我老婆,揍他都算便宜他了!”傅令非但没觉得自己意气用事,还有些沾沾自喜,半躺着到没有一点被殴趴下的颓样儿。陈恬忽略掉“老婆”二字,手上的纸巾狠狠地搓了搓他额上的擦伤。
“嘶……轻、轻点。”傅令疼得直抽气。
“身上疼不疼?”陈恬说着按了一按傅令的胸腹,刚在胖子那几脚可是结结实实踢在傅令身上。
“就那死胖子,一身的虚肉还想给我整个内伤?”内伤有没有他不知道,但是腿骨估计脱臼了,动一下都钻心的疼,他到是掩饰得好,没让陈恬看出来。他顺势拉起陈恬的手,拇指摩挲她的手背,一只手轻轻碰碰她脸颊上的擦伤和指印,一改无所谓的调笑,“男人打架,你凑什么热闹,怎么还和以前人来疯,一有大家就往上凑,就你这小身板,能帮我挡几下?”傅令说得一脸嫌弃,其实心里都美得没边儿了,至少她还心疼他。
“傅令,这事儿都是我惹的,你犯不着蹚这趟浑水,先想想怎么让你出去。”说完,陈恬竟真缩到角落上正儿八经地思考起来。外面的人都是没有道理可讲的绑匪,总不能直接让他们放了傅令,这里至少十楼以上,爬窗户不予考虑……
傅令都要怀疑陈恬是不是几年功夫修炼了变脸,要不然怎么刚刚她还送温暖送关怀,现在就又和他撇得干净。
“我乐意,我高兴,我愿意,管得着么你!”一气之下,傅令也语无伦次了。
陈恬用一种“你别使性子”的眼神瞥一眼他,傅令顿时泄气了,竟有种上课做小动作被老师抓到的错觉。
阳光在不知不觉间静静覆盖,八九点的暖阳毫不吝啬温情播撒,灰扑扑的窗台上飞舞着金色的尘埃。
月经第一天,对陈恬来说最难熬,身上发冷,小腹胀痛,捂着热水袋猛喝热水才能稍微好过一些,当前别说热水袋了,任何取暖设备都不可能。一月份,即便金芒灿灿,却并不温暖。陈恬不自觉抱着肚子缩成一团,散乱的发尾凌乱地贴在颈项。
傅令艰难地拖着一只伤腿挪到陈恬身边,身边的大衣早就是灰扑扑皱巴巴了,他三两下折成厚厚的一叠铺在地上,拉着陈恬的手,说:“坐上来,别受凉。”
陈恬抬头,脸色雪白,感激地朝傅令点点头,没有抗拒,顺从地坐在他衣服上面。
已经一天一夜了,晨曦变幻,马上又是一个黎明。除了到时间进来放他们上厕所,给他们扔了些面包和水进来,就再没人搭理他们。傅令知道,他们是在故意耗时间,消磨他和陈恬的意志。陈恬也清楚,威哥不来,她和傅令就会一直被锁下去,只是不知道威哥来了,她是不是还有命活下去,现在她多的不想,只希望傅令不要被她连累。昨天晚上就没有回家,也不能打电话,田心现在只怕要到处找她了……
傅令摸摸她的脸,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安慰道:“别担心,有我呢。”
陈恬脸搁在膝盖上睁着眼睛发呆,突然一下她抓住傅令的手,像被开水烫了一样跳起来,扑到傅令身边,迅速伸手探向他的额头。她确实是被烫到了,傅令的手和额头散发不正常的高热。
“你怎么了,怎么会发烧?”
傅令嘴唇干裂,墨染一般的瞳仁即便透着疲乏和病态依旧笑意融融,“发个烧罢了,我个大男人还扛得住,七,给我点水喝。”
陈恬背过身去,抹一把眼泪,摸到墙边上靠着的半瓶矿泉水。
回过身来,动作急了,脚上一个不稳就摔趴在傅令腿上,即刻听见傅令狠狠地抽气,疼得闷哼一声。
陈恬吓得连忙爬起来,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连声问:“哪儿疼?”
过了大半分钟,才听见傅令喘着气说:“没事儿,瞎操心。”
陈恬将信将疑地又伸手碰碰他的膝盖,这次傅令倒是没有哼出声来,但她明显感到他整条腿都抽紧了。
“膝盖疼?”陈恬没等傅令说话,就动手把傅令的裤子撸了起来,傅令哼哼唧唧反抗。
这次轮到陈恬抽气了。傅令的膝盖一大块紫红,肿起半个馒头大小,摸上去火烫火烫的。陈恬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一串泪水顺着脸颊滑下来,“能动吗?你怎么不告诉我?”
傅令最见不得她哭,从小到大,她一哭,他就乱了,这会儿不知道是回答她好,还是安慰她好。叹一口气,他说:“小伤,你别哭。”他正想替她擦眼泪,却被她避开。
陈恬脱下身上的羽绒服盖在傅令身上,站起来,手背抹了一把眼睛。傅令还没有适应她情绪变化,她就已经狠狠地开始砸门。
安静的黎明,歹徒还是有所顾忌,陈恬没拍两下,门就开了。
没等他们反应,陈恬已经迅速爬到了窗台上,她一手拉开窗户,呼啦啦的寒风也像找到了避风港一般疯狂卷入。
“田七!”傅令嘶喊一声。
娘娘腔和大饼两个推门而入,看清陈恬的位置,也免不得一愣。
陈恬并不给他们开口的机会,说:“给我退烧药,棉被。”
“小田七,你长本事了,有话下来好好说。”娘娘腔吞一口口水,说道,虽然他干的是犯法的活,但也不想出人命。
“田七,你下来,乖,下来。”傅令颤抖着声音循循善诱。
陈恬只当没有听见他们说话,细瘦纤长的身子就像要融入身后浓稠的黑暗。她不想死,但她要傅令活。冰冷的手指紧紧扣住窗楞,她心跳加速,心脏都提到嗓子眼了。
“退烧药,金疮药,我现在就要。”她极力控制住颤抖的嗓音。
“小田七,你跳啊,你跳了,我立马宰了他!”娘娘腔阴沉道。
“我跳下去,你们什么也得不到,警察马上就会来,后面的事情我管不了那么多,左右都是死,就当我赔他一条命。”陈恬瞟一眼傅令,希望傅令能懂她的意图。
傅令已经不做声了,她想做什么他清楚,她那一眼已经让他确认她不会跳下去,但是仍然为她提着一颗心,这么高的地方,她怎么敢!
“要不这样,我找人把他送医院去,岂不更好?”娘娘腔打着算盘。
“最后一遍,退烧药!现在!”陈恬很怕,一阵阵风吹透她的毛衣,手指已经麻木,双腿也在颤抖,背后就是黑沁沁的深渊,她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
娘娘腔咬牙,朝大饼歪歪嘴,大饼会意,立刻出去了,几秒种后,就听见防盗门开关的的声音。娘娘腔和其他两人依然堵在门边。
陈恬僵硬地站在半只脚长的窗台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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