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得,我教你,跟着我唱啊,天上的星星不说话。”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地上的娃娃想妈妈。”他在唱,只是声调破碎,太多的沙哑中加进颤音,象哽着什么,堵在嗓中央,不上不下。
“夜夜想起妈妈的话,闪闪的泪光鲁冰花。”“......”唱啊,勇哥,你光瞅我干嘛,这么简单都唱不会?罢了罢了,朽木不可雕,我自己来就好。
“成,你不唱,我唱。”调整呼吸,我对着陈勇,轻轻歌唱:“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夜夜想起妈妈的话,闪闪的......”奇怪,怎会连我也唱到跑调,眼前陈勇愈渐模糊,揉揉眼,揉出一手湿,有些慌,遮遮掩掩转头吸鼻子,再扭回,冲着陈勇笑:“刚才没准备好,重唱,重唱。”“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夜夜......”再次哽住,清清嗓,我给自己打气,没关系,失败是成功的妈。“天上的星星,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地上的娃娃......”“天上的星星,星星......”短短四句歌词,让我唱到支离破碎,我一遍遍的重复,一遍遍的努力,可嗓子不听话,它背叛我的意志,说不唱,就不唱。直到男人揽我入怀,在我耳边痛苦低吼:“够了,恩生,够了!”我才停下,木偶一样任他用发抖五指下下耙着我的发,任他抱着我,流着泪大声说:“恩生,别唱!”
眼睛很涩,却没有泪,我窝在他的怀里哆嗦,如枯树的叶、将死的蝶般无助的、绝望的哆嗦。
“恩生,老公知道你难过,哭吧,别挺着,哭出来吧。”哭?那种奢侈的液体早让我用光了配额,我只是有一个问题,它一直一直烦恼着我,让我每天焦躁,吃不下,睡不香。抬头,拉拉男人的袖:“勇哥,你说宝宝会不会想我?他会不会夜夜恨我啊?”
“恩生!”扳起我的下巴,陈勇只叫了一声,就再无法继续,他就那样痛楚的盯着我,大颗泪珠从眼眶滑下,滴落我的脸颊,潮湿热烫。勇哥你这样不对,大好的男儿,怎么可以常常掉泪?脑子有些乱,心思集中到那泪珠上,越看越碍眼。手被男人攫住,一时半会儿用不上,想了想,干脆整个人凑过去,脸贴着脸,慢慢蹭。蹭掉他的泪,蹭掉他的伤,我对着他的耳朵说话,轻轻的,用心抚慰:“勇哥,不哭,不哭......”
时间,静止,他抱着我,我抱着他,我们在彼此的怀中,互相安慰。“对,不哭,不哭。”好象过了很久,又好象只有短短几秒,他松开我,扭头胡乱擦擦脸,再转回时,泪痕犹在,面上却已阳光灿烂。“恩生别乱想,臭小子要敢恨你,我这老爸第一个打他屁股!”揽过我,他固执的把我重新塞进怀里:“一直没跟你说,前些天,我做了个梦。”顿一顿,他拉高被子,将我严严盖紧:“我梦见咱们儿子了,他穿着白衣裳,长着天使才有的小翅膀,扑啦啦飞得别提有多欢实,他就跟我说啊,‘嗨,老头儿,上帝这边事儿太多,我得先回去帮着忙活忙活,不过我考察了,你家不错,等过些日子忙完了,我一准儿再来,你跟我妈说,叫她放宽心,没事别瞎寻思。还有,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替我照顾好她,要是回来见她瘦了一星半点,我就找你算帐。’”离开寸许,陈勇那好看的眉毛皱起:“老婆你瞧养儿子有啥好,他叫你妈,可叫我呢,老头儿!而且他居然还敢威胁我!哎呀我在这个家还有啥地位,老婆啊,你可得替我作主。”
低头,微温的吻落到额上,他说话,声音象夜空下清澈的河水:“恩生,宝宝现在只是在天上等待,他会再回来的,老公向你保证,等过几年条件成熟,他一定会回来的,宝宝不可能恨你,因为他知道你是为他好,他很爱你,很爱你,很爱你......”细碎声音合着细碎轻吻落至我的发我的颊,感觉好象有什么东西融了,我在男人怀里,快要化成一汪春水。宝宝真的不怪我吗?他真的托梦给陈勇,告诉他几年后再回?很舒服,舒服到想睡,生锈的脑子转不动,与其思考艰深问题,不如选择相信我的丈夫,相信这个伤得半点不比我轻,却还要强言欢笑的,世上最最温柔体贴的好人,陈勇。
抬头,我也亲亲他的下巴:“老公,从今天开始你要吃肉,外加每天煅练身体,不这样不行啊,宝贝那样的淘小子,不变强壮,就等着让他欺负你。”“啊?”他笑了,眼睛眯眯的,弯成两轮新月:“恩生,你想通了?”“那,你吃肉?”“好,我吃,只要你没事,让我吃啥我就吃啥。”原来聂恩生这三个字是如此好用,为了我,他的潜力竟能无限拓展。早知就再多加几条了,他该添件新衣,如果刚才说出,不知道能不能被允许。眼睛快要合上,嘴角渐渐勾起,我就要睡着了,睡在软被褥,睡在暖怀抱,象无忧无虑的公主。
宝宝,几年后再见,妈妈等着你。本章完
马路情歌(上)
天气极好,街道被罩在落日光线中,象小时透过糖纸所见的世界,金灿灿温暖甜腻的颜色下,什么都漂亮。拎着包裹走在街头,心情很轻松,包挺沉,却不觉得累,哼着歌颠啊颠的往前走,不时停下逗逗路边让主人牵出遛弯的小狗,再在狗狗们凑上来嗅闻我手中包裹时躲开,笑着解释句:“乖啊,这些不是给你们吃的。”老公还饿着呢,小可爱对不起,没你们儿的份儿。是的,我要去给陈勇送饭,他就在不远处出烧烤摊,为我俩的小家而奋斗。
一个月前,陈勇辞去了出租司机的工作,刚开始他只是在家专心照顾甫流产的我,但坐吃山空不是办法,合计来合计去,我们决定:勇哥出山,重回老本行,就从卖肉串做起。
这其实是个计划已久的主意,靠着那纸煨料配方和陈勇打拼多年的经验,我们应该能把这个买卖干好,只是当初手里一毛没有,全部精力只能都放在解决温饱问题上,如今经过这段时间的努力,虽说仍不富裕,但买肉买调料的钱总可以集齐,本还想再攒攒,起码租个小房挂块招牌,可经过流产这事儿一闹腾,没奈何,肉串方案只得提前施行,买辆二手三轮车,我们开始练野摊。
陈勇说,这叫以小搏大,今日的三轮车,终会成就明日的高楼大厦。咽下酸楚,我回他甜笑,还能对这打不死的小强男人说什么?唯“我信他”三字而已。
“再来二十串?成!哥们咋样,我这肉串不错吧,呵呵呵,就是就是,当然独家密制,我这可是专利,得,冲您这识货劲,勇子再白送您两串,咱们交个朋友,吃好下次再来。”
热热闹闹的喧哗声响在不远处,一听就知道,那是我的丈夫,小老板陈勇正在招呼客人。
赶快紧走几步,果然,不远处的马路边,我看见了他。夕阳下,烟袅袅,烤槽后,三轮旁,我黑衣黑裤的良人长身而立,笑得爽朗。
嘴角不觉上勾,忽起了玩心,转身躲进角落,痴痴盯着他看,象发花痴的萝莉。
怎会有人这么好看,漆黑的眉,点墨的眼,身材如松,动作如风,烤串姿势万分潇洒,就连找钱,都是帅气无比。“刘德华最帅啦。”“刘德华算什么,周杰伦才好看。”叽喳声音打挠我的欣赏,扭身望,原来是旁边站台,两个小学生在那里为了心中偶像而争,有点烦,心说那些明星算啥,真人版帅哥就在眼前,这些小孩咋都看不着?怎么想都不甘心,干脆歪头凑过去,我要纠正他们的观点:“小同学,刘德华鼻子大,周杰伦眼睛小,都不是帅哥啦,你们看前面买羊肉串那个人,他帅不帅?”“......”咦?他们为啥用看怪兽一样的眼光看我?正搞不清状况,车来了,没人搭理我,小学生们径自上车,就在要观门的时候,落在后面的那个突然转身,涨红了小脸对我吼:“周杰伦,周杰伦最帅,他眼睛才不小!”瞧吧,热脸贴上人家冷屁股,这就叫自讨没趣。耸耸肩,重新站回去,看着远处陈勇犯嘀咕,明明是帅嘛,别人为啥不承认?难道,真的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居家好男人陈勇硬生生比过明星大腕,成为我心中最美?所谓最美几成定论,可情人嘛......这个沉沦的、暧昧的、肉欲的称呼不能完全代表我和陈勇,似乎在这之上还有很多很多象是坚定、扶持、容忍、共生之类的词组掺在其中,形成复杂新概念,而那个新概念,是属于所有下里巴人的阳春白雪,是柴米油盐中诞生的香,俗虽俗,却让人离不了。我们是夫妻,不是情人。“轻轻敲醒沉睡的心灵,慢慢张开你的眼睛......”悠扬歌声在耳边响起,这是陈勇新给我设的专用手机铃:明天会更好。他说他和这铃是一体,跟着他,肯定明天会更好。
想到这儿,又要开始笑,眉眼弯弯,我接起。“喂,勇哥。”“老婆,今天过的怎么样?”“挺好的,对了勇哥,我的工作有调整,今天总经理通知我,下星期回会计部,重新当出纳。”
“哈!太好了,我就说俺们恩生一定行,老婆,等老公明天给你好好庆祝庆祝。”
离的不远,我轻易就能看出陈勇那发自内心的高兴,这个笑的见牙不见眼的家伙就快舞之蹈之,连上个肉串,都滑出了探戈步。“勇哥,不是说今天城管有检查吗?”这消息是祥滨透露的,没办法,城管和占道经营小商贩那是绝对的猫鼠关系,不找个内部人儿根本经营不下去,我们的优势在于祥滨是正管这片的城管干部,在他的照顾下,自然顺利许多,所以说关系人人有,拼得只是接治不接治,其实谁不想安份做生意,努努力得块守法商户的光荣匾,说到底还是一个钱字,没钱啥都是白扯,动歪脑筋,实是迫不得已。“没事,祥滨给我打电话了,他说今儿他们集中整治东区,离这儿三站地呢。”
“是这样啊,祥滨真够意思。”“那可不,我这几个朋友个儿顶个儿的够意思,等以后咱们生活好了,一定得重重谢谢人家。”
“那还用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困难时帮过我们的,我们都该记住。”
“哎呀差点忘了正事,老婆,饭在厨房微波炉里放着,热热就能吃,我这边儿出完摊再回去。”
“那我过来帮你?”“不用不用,就你那小体格儿,还是快点在家歇着吧,恩生听话,我......”停下哈啦,男人声音快速转为热情四溢,如同我们第一次见面,小饭店的帅老板,见面三分笑,客气又周到:“四串鱿鱼头,行,8块钱,老妹儿您稍等,马上就好,哎,这位大姐您要点什么?”
拿着手机等他,看前方,歪脖子夹电话的身影异常忙碌,烤串、上串、收钱统统一人完成,很明显的,这个逞强的家伙快要手脚不够用。他就是这样,典型老黄牛性格,信奉万事不求人,就算忙死也不会开口叫人帮忙,怎么不想想,自家人帮着张罗张罗能累到哪去?真是,一点不值得同情!“你忙,我摞了。”“别介,再唠十块钱儿的......好勒,二十串排骨串,您稍等......老婆,今天咱们生意可火了,我也没细数,现在差不多能有四百吧,这才几点,到撤摊肯定上一千五!”
男人的语气象请功,黑眸子在烟火下闪着灿灿的光,孩子一般笑得无比骄傲。
看他这样,刚刚那丝将冒头的小火哪还能烧得下去,有点内疚,觉得自己挑理挑的挺过分,陈勇不容易,我这个闲人老婆此时闹别扭,真是纯属没事儿找事儿。还是保持关心路线吧,鼓励远比埋怨来得重要。“累不累?”“不累,一人儿忙活过来了。”“真的?”“当然真的,也不看看你老公是谁,一二十桌都不在乎,卖个肉串,纯纯小菜一碟......牛肉筋好了,谁的牛肉筋!谁的牛肉筋!”“吹吧你就,勇哥我说左边那几串排骨串你忘加糖了。““不能啊,我看看......哎,还真忘了。”顿一下,声音变得疑惑:“老婆,你咋知道我忘了加糖?”傻中带憨的问话让人止不住想笑,俺家男人就是这样,平日里的精明遇到自个儿媳妇儿就全成了摆设,干脆也不装了,直接从角落走出,对着不远处的陈勇招手:“老公,我在这里。”
谁能真听他的啊,老公受累老婆心疼,人手不够用,我不帮忙谁帮忙!夫妻店夫妻店,俩口子的事,没道理一人忙活。“恩生你看我不是说不让你来嘛,咋这么不听话!”隔着烟火,他咧嘴笑,一边说着不让不让,手却伸出来,接过沉甸大包裹,拉我过去,紧挨他站好:“这包分量可不轻,你怎么拎过来的?”“打车呗。”谎话说的脸不红不白,但那超级疼老婆的家伙如果听到我是走来的非炸庙不可,所以,善意的谎言,无伤大雅。弯腰打开包,边取出串好的串儿放在三轮车上,边闲闲交待:“我怕不够,又从家拿了点肉串,你新研究的那种烤法我试吃了一下,觉得再麻点会更好,这几串是多加麻椒煨出来的,你一会儿留意卖,观察观察效果。”“行,等下咱试试,恩生,你累不累,坐三轮上歇歇?”“刚来,累个啥,到是你,是不是一直饿着?”“我吃过了......排骨串好了,大姐您的排骨串!”就知道他得这么回答,撇撇嘴不置可否,直接掏出饭盒,塞到他手里:“瞧你那鼻子长的都快拖地了,总撒谎,小心叫狼给叼跑,吃饭去!这儿我替你盯着。”抢过他手里的排骨串,挤挤挤,挤开他,伸手对着客人笑:“一共30块,大姐慢用,您还要不要来点啤酒饮料?”跟这种人多说也是浪废唇舌,在他这儿,专政远比怀柔来得好使。“老婆,你也太野蛮了吧。”手抓饭盒,嘴巴快咧到耳根的男人笑得一脸阳光灿烂,搂着我的肩膀对前面客人哇里哇啦的显摆:“呵呵呵,这是我媳妇,瞧见没,我媳妇。”非逼得人家也回句:“不错不错,小俩口真恩爱。”才高高兴兴坐到三轮车上,一边打开饭盒盖,大口大口嚼着我给他带的馒头炒菜,一边伸伸大拇指,嘻皮笑脸的称赞:好吃,好吃!这都谁教的啊,鼓励教育法,看来他比我还明白。
马路情歌(下)
十分钟后。“老婆,累了就歇会儿,我来替。”“不累。”“老婆,这哥们儿是熟客,记得收钱时给抹个零头。”“好。”“老婆,别忘了那几个学生的羊肉串要少放辣椒。”“嗯。”“老婆,面巾纸多送两张没啥,你的给法实在太抠。”“......”“老婆......”啪!签子摔到地上,我快让这男人唠叨出一耳朵老茧,瞧他满面春风的拿着个馒头比比划划,直撇嘴,哎呀勇哥,你不嫌烦我还嫌累得慌!可是,望着他僵在脸上的笑和那咬掉一半的馒头,我又什么火都发不出来,瞪眼又瞪眼,最后也只是讪讪拣起地上铁签,含混解释:“那个,那个,食不言寝不语,我知道咋做,你少说两句!”
怎么临到头儿,反到象是我对不起他?论起来,这真是我的悲哀,似乎结婚越久,人变得越窝囊。表面上,我是家里的太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男人宠着惯着,只差没双手举着让我骑到他头上作威作福,但,事实如此吗?
他笑,我没主意,他愣,我没主意,甚至他一个沉吟一声叹,我统统的没主意,然后,执拗性子被掰平,被哄得舒舒服服的我乖猫般偎在男人怀里,任他梳顺蓬乱毛发,再在那迷迷糊糊的舒适里觉悟,原来所有我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