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先生送的啊?”
欧韵致毫不掩饰,眼中带着小小的得意。这高调的姿态落入一些有心人眼中;便显得格外刺心。很快便有人将这则消息发布到网络上;引得好一番热议。然而;欧韵致并不在意。
时至今日;她早已练就了一身铜骨铁皮,更何况,她与周世礼的关系在世人眼中愈亲密;对她的孩子就愈有利。
她活得潇洒而肆意。怀孕并没有令她放弃享受生活的权利。每天早晨;她从家中出发;通常都会到小区的游泳馆里游一会儿泳;然后再到医院上班,下了班,或到相熟的健身中心练一会儿瑜伽,或到美容院做一次美容,或使司机载她到郊外兜一会儿风……总而言之,生活十分多彩多姿。
周世礼百分之百认真地扮演着他为人夫为人父的角色。通常情况下,只要有时间他都会来医院接她下班,然后先陪她去健身、消遣、吃饭,最后再送她回家。
也不觉得烦,她一堂瑜伽课通常要耗上一个多钟头,难得他竟也有耐心,安安稳稳地坐在教室一隅的圆桌旁等待她。做按摩就更不必说了,他是一向不太喜欢被陌生人触摸自己的身体的,所以每次光临总是在进门处的花厅里她,一面安静地喝茶,一面翻阅报纸杂志,偶尔处理一些公事。
出色如周世礼,自然走到哪儿都是众人围观的焦点。有好几次欧韵致都劝阻他:“其实你不必陪我在这里浪费时间的。”但是周世礼坚持,他认为这是他为人父亲应尽的责任与义务。
他是真的很喜欢孩子,表现不止于此。海乔旗下的庆隆广场6楼有一个规模极大的儿童乐园,集儿童游戏、亲子娱乐及高档母婴用品于一层。有一次,商场总经理于怡敏的秘书无意中于这里邂逅了自己的大老板及大老板的太太,当即发短讯报告自己的顶头上司,当时于怡敏正在用餐,收到简讯后立即放下筷子,飞奔至6楼聆听圣训,却不想自己那满头大汗的模样倒让欧韵致及周世礼吃了一惊。
自此,庆隆广场的工作人员就常看见自己的大老板陪自己的“太太”来购物。明明离预产期尚有一段时日,可周世礼却已迫不及待地开始准备婴儿用品,除去衣衫铺盖外,他还为自己的宝贝亲自挑选了一辆极拉风的座驾,那是辆绝顶昂贵的婴儿车,纯白色的车身,全手工的缝制,视野开阔,舒适性一流,只是远望已知价值不斐。欧韵致十分喜欢。
另外,周世礼搬了家。他的新住所位于这个城市的中心位置,离欧韵致的家不过几分钟的车程。并非是金光闪闪、令人望而兴叹的奢华,但是宽敞而舒适,尤其婴儿房布置得十分用心,是由原来的书房改造,与周世礼的卧房仅一墙之隔。周世礼曾抽空带欧韵致去巡视过,但是欧韵致没有发表评论。
看得出,他是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当一个好的父亲。只是,她和她的孩子都并无打算住在这里。
她已不再至医院坐诊,也减少了参与手术。只逢有重大病患时才至医院参与讨论、协助,更多的时间则花在教学和理论研究上。事实她已不再打算替人打工,恰时下政府正大力提倡民间资本进入医疗卫生领域,她已意愿另起炉灶。
从无到有地创立一家医院实在是桩过于繁浩的工程,而收购一家医院也不是件容易之事。周世礼为此,特派出自己手下的得力干将丁伟富参与协助,为她选定目标,招揽人才,并给了她许多恰如其分的建议。逢有商业应酬,或听取下属汇报工作,或拜会国内高官要员,也总把欧韵致带在身边,令她迅速学习成长。但同时他也十分注意分寸,对于欧韵致的父母交给她的产业,他连问也不问。
这令欧峥嵘感到了一丝欣慰。本来她已为欧韵致选定了左膀右臂,但是周世礼如此,倒让她觉得多此一举,更何况韵致还在待产期。
一转眼,已到了九月。六月底的时候,周世杰的外室柏莹如愿在香港养和医院为他产下了一个儿子,论起来,这还是周家的长孙。周世杰的喜悦之情可想而知,就连周永祥,前阵子出现在人前的时候也是眉眼俱笑,春风满面。
但,即便再喜欢,周永祥也断没有到不顾颜面的地步。他没有出面承办长孙的满月礼,甚至没有在周世杰为儿子举办的满月礼上露面。只凭周世杰和柏莹个人的颜面,又是个私生子,出席他长子满月宴的嘉宾可想而知,这场原本应该高朋满座的盛会变成了港城富二代与演艺圈明星的大联谊,普罗大众瞧着热闹,落在真正有身份的眼里却着实是一场笑话。
在这种情势下,欧韵致的肚皮就变得格外引人瞩目。不过,老实说,欧韵致真半点儿也没将别人的意见放在心上。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最好能生个女儿。
只是,周世礼只怕会很失望。
随着产期临近,欧韵致开始慢慢减少自己手上的事务,变得清闲下来。实质上,随着腹中的孩子越长越大,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其实并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发生。这一天欧韵致午休完毕,便照例从家中出发,步行至不远处的健身中心练习产妇瑜伽。周世礼派过来的几个保镖远远地跟着,并不打扰她的闲情雅致。
间中周世礼还给她打了电话,问她:“晚饭都想吃什么?”
欧韵致整睡了一下午。整个人都有些脱离,闻言声音软软地答:“不想吃,我什么胃口也没有。”
周世礼一听,心头就发软。
到了怀孕后期,她已没有余力维持先前水泼不进的精刮形象,而渐渐地对他有些依赖,尤其是在吃穿这等无关痛痒的事情上。
他的声音一瞬间就变得十分温柔,告诉她:“那你再好好想一想,等一会儿想好了,再打电话告诉我。”
其时他刚结束了一场营运会议,正握了手里一路往办公室里走,于是一大批的海乔员工都得以欣赏到他们老板那迷人的笑容。
总裁办的那个叫岳明生的女秘书已经休了假,并于上月诞下一名男婴。作为总裁办的一员,秦洪波特请示过周世礼,还包了封大大的红包给她。
知情人不免就要叹:“人强强不过命。”岳明生放在他们这些社会精英之间,实在算不上怎样出色。但只因和老板的太太差不多时期怀孕,就格外得秦洪波关照。又有人聚在一起八卦,猜周太太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男是女,还为此打了赌。这是绝对犯忌讳的事情,秦洪波为此狠批了两个人,还将其中一个调离了总裁室,自此公司里再没人敢把老板的私事公然挂在嘴边。
周世礼对这样的事情自是毫不知情。眼看产期将近,除了工作外,他的心思都放在了欧韵致身上。别看欧韵致外表看着强悍,实质上是个娇滴滴的小姐。她是极怕痛的,早几个月就已与他商量,无论如何要进行剖腹产,绝不受那分娩之苦。
周世礼自是随住她。实质上,并没有几个男人能体会女人自然分娩到底有多痛,周例会也不例外。他只是知道会很痛,但究竟多痛,他没有体验过,也不大可能体验。
下班后,他换上衣服,如往常一样去接欧韵致。但欧韵致并不在瑜伽馆,她去了医院。
战翃谋的千金战蓓蓓于年前接受了心脏除颤手术。术后半年内恢复得还算不错,但是半月前,她因发烧导致肺部感染,又再次被送入医院。医生为她静脉滴注了阿奇霉素进行治疗,但是虚弱的身体令她不堪重负,她于治疗的过程中出现不良反应,经过几轮抢救,至今仍住在ICU里。
其实战翃谋也知道孩子是不行了,在欧韵致到之前,侯嘉上已委婉地告诉他要做好准备。但作为一个父亲,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隔着一层玻璃,他看得见重症监护室里欧韵致及她的同事们所做的努力。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直至已是午夜,孩子却没有任何醒转的迹象,他看着躺在急救台上的女儿,一瞬间泪流满面。
是用尽了毕生所有的力气才说出那句话,他嘴唇哆嗦着,颤抖地说出一句:“算了吧,我知道你们已尽了力……”
似开恩一般,屋子里有人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而欧韵致则浑身发抖。
她甚至没有悲伤的力气,抓牢了手边的金属栏杆待那种灭顶的巨痛过去,好半晌,才成功地直起腰来拜托身边紧张兮兮的同事:“麻烦你,请替我给我的先生拨个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猜,周大少会得个公子还是千金???(*^__^*) 嘻嘻……
☆、第四十章
其实根本不必,周世礼就在她的办公室里。
欧韵致的预产期就在最近;实质上除了她;他已不太能心无旁骛地专注任何事情。
她的电话一来;他就接起来;几乎迫不及待的,应答她:“喂;韵致……”
“世礼……”欧韵致的声音饱含痛苦;强忍着告诉他说;“你能到医院来一下吗?我就要生了……”
周世礼当然能。不待她挂断电话;他已飞奔上了楼。她已在同事们的帮助下躺到了急救车上,正由重症监护室往楼上的产科而去。他一见,立即大步流星地追上去;抓牢了一边铁栏;唤着她的名字:“韵致……”
她的眼泪突然间就掉了下来,表情从未如此软弱过:“世礼,我害怕……”
周世礼面部的肌肉冷不防“突突”一跳,抓住铁栏的手一瞬间攥得紧紧的,他看住她的眼睛:“别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你……”
她的眼泪一下子落得更凶了:“不要……”她哭着说,“那实在是太丑了……”
相信她,女人生孩子的惨状绝对不比上刀山下油锅漂亮多少。生儿养女,繁衍子嗣固然是件值得称颂的事情,但,其状可怖,还是尽量谢绝他人观摩的好。
他一瞬间又有些哭笑不得。眼下都已经痛成这样了,她还不忘维持她英明神武的形象。他忍不住恼起来,训斥她:“都已经什么时候,你竟然还想着这个……”
欧韵致十分坚持。
她坚决不肯让周世礼陪她进产室,坚决谢绝周世礼欣赏她痛到有可能哭天抢地的模样……任凭周世礼及她的同事们怎样劝说,她也不同意!
急救车很快被人推入了产室,那坚固的大门随即被人关牢,周世礼被挡在了门外……
他的双腿根本不能移动,好半晌,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站在大门外,看着虚无的方向发呆。
胸腔里有好多话要对她说,脑子是清楚的,除了不能说爱她,他其实还是有很多话是可以对她说的,比如,电视剧里常演的:“要加油,我等着见我们的孩子”,比如:“别害怕,我会一直在外面陪着你”……此时此刻,别人家的丈夫是怎么安慰自己的妻子的?可惜他没有演练的机会……
虽然等这一天已等了很久了,可是事到临头仍感手足无措。好像没有做足准备便进考场一样,深恐自己表现太差,待会儿拿到试卷若是这一题的答案也忘了那一题的答案也忘了,那岂不糟糕?他感到由衷的紧张。
倒是产室里的欧韵致稍好些。上一波的阵痛过去,她已能恢复镇定,勉强咬牙与负责麻醉的同事商量麻药的剂量及其他生产诸事。负责为她接生的是妇产科的值班医生胡芸,她与欧韵致的关系向来不差,一面替她测量胎心一面打趣她:“这下你的那些准备都白费了吧,人算不如天算。”
可不是!早两个月她已拟定了生产计划,打定了主意要剖腹产,并约了德国一流的妇产医生,还订了最好的月子中心……可是现在,一切似乎都用不上了。
欧韵致是个十分懂得权衡利弊的人。绝不会在熬了半宿的阵痛之后还选择再挨一刀,并没有怎样难以抉择,她很快便做出了自然分娩的决定。
那令人痛不欲生的疼痛又来了!她艰难地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喘气,泪水将颊下的枕头打湿,她死死地攥住了枕头的一角……
相较许多孕妇来说,她的表现其实可以称得上好。并没有怎样的大喊大叫,她整个产程都十分争气,绝对配合医生的嘱咐来呼气吸气,力气运用得相当好。但,仍是痛苦的,即使隔着一扇门,周世礼也能听见她偶尔难以压抑的□□声。
时间开始变得难熬。他不停抬手看表,但,越是分分秒秒地盼着,越是不得解脱。好不容易盼到产室里有人出来,他立即迎上去问:“怎么样了?我太太怎么样了……”大家都是知道欧韵致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对周世礼及周家来说意味着什么的。如此几次,便有认识他的人促狭地提醒他:“您可以进去看看,没关系,隔着一道帘子呢,欧医生不会发现您的!”
在这种情势下,他其实并不想窥探她的狼狈状,令她事后知晓了难堪。但,他心急如焚,不亲眼见证她平安无恙他实在不能放心。于是便听了那医生的话,挑起帘子的一角悄悄地看了她一眼。痛得实在是太久了,她额头上都是汗,头发被汗水打湿,胡乱地贴在脸颊上,她的脸惨白惨白,他甚至看不到什么血色。她的神智都已经不太清醒了,整个人极度虚弱的,见有人进来,只是虚弱地抬了抬眼,竟然没有什么反应。
周世礼撩起帘子一角的手轻轻抖着,几乎就要滑下去。突然间她惨叫一声,整个人都惊跳起来,他惊骇地瞪大眼,竟然发现她腹部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顶起,又再迅速落下去。整个过程极快,但已够叫他触目惊心,他转过头,几乎不能走出产室。
耳朵边传来欧韵致痛苦的□□声:“妈妈……”
周世礼的眼中隐有水光。
他慢慢地走出去,慢慢地坐到产室外面的长椅上,继续等待,背影挺得直直的,好久没有动一下。天色亮起来,又在漫长的等待中暗下去,欧韵致孕期他花了大工夫聘请的月嫂、育儿师,还有林嫂都赶了过来,各自尽各自的本分忙碌起来,有人好心劝他离开休息,他不能理解,怎么可能离得开呢?身为丈夫,身为父亲,怎么可能离得开?
时间在这样的煎熬中一点一滴地过去,终于,耳朵边响起一声响亮的婴儿哭啼。林嫂的眼睛亮起来,大声嚷:“生啦!”大家都凑过去,想要分享这得来不易的喜悦,周世礼的双脚动了动,却没能在第一时间成功地站起来。
产室里有人探了颗头出来,大声嚷:“生啦,周大少您再等一等,一会儿孩子会先出来。”
周世礼手撑住长椅的扶手,慢慢站了起来。
耳朵边有妇人嚷:“哎,你还没告诉我究竟是男是女呢!”
那护士头也不回,大声嚷:“女儿!”
林嫂的大嗓门戛然而止。
周围的月嫂、育婴师面面相觑,然后,仿佛心有灵犀,下一秒,包括林嫂在内的所有人都转头看了看周世礼。
周世礼没有说话,面皮绷得紧紧的,眉头紧紧蹙起。
众人再不敢多话,安安静静地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及至孩子被护士推出来的时候,众人已调整了思绪,但,空气里仍有些不可言说的味道。
他没有兴奋地扑过来,扑向自己的孩子,这仿佛验证了在场所有人心中所想的:周大少,对自己生了个女儿这件事情,是十分不开怀的。
他重男轻女得厉害!
周世礼的双腿僵硬。他慢慢地挪动双脚,一步步地走到产室门前,看着那紧闭的大门问:“请问,我太太怎么样?”声音低沉,听得出,并没有什么喜悦的成分。
如果这时有画外音,那么这里在场的众人必定是心里齐齐吼了一声:“看吧,这人果然重男轻女!”
“欧医生没什么。”那推着孩子的护士告诉他,“不过,我们还需要再观察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