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才说:“爱是什么?能吃吗?能喝吗?”他笑了笑,突然间抬起头来看着她,“我以为只有那些情窦初开的小女孩才会整天把情啊爱的挂在嘴边。这世上有多少对夫妻是真正因为爱而走到一起的呢?韵致,我以为我们男才女貌、门当户对,而这就已经足够了,我不需要爱情那东西。”
“周世礼,”欧韵致盯着他瞧,“我是否可以认为,你这是在向我求婚呢?”她神色有些吃惊。
周世礼微微尴尬。他硬着头皮迎着她探究的目光:“有何不可?”
欧韵致简直难以置信:“就为了一个孩子?”她甚至抬手拍了拍肚皮,那动作,怎么看都有些小孩子气。
周世礼的目光从她的小腹上轻轻滑过,很快就又收了回来。
“对……”他违心地说。
“周世礼,”欧韵致实在忍不住站了起来,对着他大叫,“你莫不是疯了吧?这个孩子就已经是个错误了,如果我们再因为它而结婚,那就等于是把错误坐实到底!你知不知道,一旦坐实,以后我们连想回头都难了。”
周世礼语气淡淡地答:“为什么要回头呢?韵致,”他看着她的眼睛说,“我对这个孩子的到来欢迎之至,我没什么好后悔的!”
欧韵致冷冷地“哼”了一声。
她讥诮地盯着周世礼:“你是为了你父亲?”
周世礼牵了牵嘴角。
“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无能的人吗?”他说,“时至今日,竟然还有人以为我还需要靠一个孩子来讨我父亲的欢心!”
“那是为了什么?”欧韵致尖叫起来,“你如果想要孩子,这世上不知有多少女人可以为你生,为什么一定要为难我?还是,”她忽然间明白过来,“你是为了华贸?”
周世礼看着她,与她的目光相对。
他没有虚伪地反驳。
华贸集团的偌大江山,谁人不想要呢?但是他从没想过要靠自己的婚姻去获得。
因为不值得。
可是如果他能在得到她的时候因此而受益,他也不会拒绝。
所以他不会反驳。
“就算是吧。”他点了点头说,顿了顿,忽然间又补充,“想必换了你父亲,他也会和我作一样的选择。”
欧韵致凄凉地笑了笑。
她相信他说的是真的。论到用婚姻交换利益,翟九重将这项本事可谓是发挥得淋漓尽致,无论是对岑叶爱,还是对她母亲。
她缓缓地站了起来,缓缓地上了楼。
周世礼没有动。
一夜无话,早晨他去客房看她,她半边脸紧紧地贴在雪白的床单上,两只手放在颊边,睡得香甜,连他进来都没有察觉。
真像个小孩子,天大的事情头只要一沾到了枕头就立即扔到了一旁。
他站了起来,出门的时候吩咐林嫂:“等一会儿就将她摇醒,不要让她睡得太迟,早餐务必要按时吃……”
林嫂忙不迭地点头,一面小心地伺候他出门一面笑说:“我知道周先生,您放心吧!我的两个儿媳妇怀孕的时候都是我照顾的,现在孩子长得不知道多好……”
周世礼套上外套,回头看了她一眼。
真是要多谢周家其余人等的大肆宣扬,现在人人瞧他不是为了孩子就是为了权势。
周世礼叹了口气。
大步流星地走进公司,一路上众人瞧见他,无一例外地或停下脚步或站了起来与他打招呼,他脚步如风,大步从众人身边经过的时候,忽然间停了下来。
“你身体怎么样了?”他问那个姓岳的女秘书,表情看上去居然有几分和蔼。
那女秘书一怔。很快就又反应过来:“很好,很好!谢谢董事长关心……”样子很有些受宠若惊。
周世礼微微点头,这才抬脚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这个工作日一如既往的忙碌。他开了一场接一场的会,正在会议室里与投资发展部的职员一起讨论近期筹备的项目时,就见明绍康捧着电话匆匆走了进来。
他问什么事。
林嫂在电话那头惊慌失措地说:“周先生,欧小姐被人带走了……”
周世礼握住电话的手不期然一抖,厉声问:“是谁?”
林嫂急得几乎要哭出来:“……说是什么……翟先生。周先生,对方人多势众,保镖根本拦不住他们……”
周世礼放下了电话。
身边的韩博高打量着他的神色,问他:“出了什么事?”
周世礼挥了挥手。
屋里除明绍康和韩博高之外的人立即站起来,动作迅速地退了下去。
“韵致被她的父亲给带走了……”周世礼缓缓地说。
韩博高皱眉:“竟然这么快?”又说,“你可是担心翟九重连面皮都不要,狮子大开口吗?”
周世礼摇了摇头。
“不,”他竟然一本正经地说,“其实我只是吓唬她,并不想让她成为我和她父亲博弈的筹码……”
韩博高简直无语。
真是天大的笑话,向来我行我素的周世礼居然沦落到吓唬一个女孩子的地步?说出去岂不笑的掉人大牙?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他简直要忍不住叹气。
“我也不知道。”周世礼眉头深锁,缓缓地摇了摇头说……
几个小时后,港城的一座遍地锦绣的豪宅里,欧韵致正坐在自家巨大的落地窗前悠闲地喝着咖啡,翟九重从厨房里面闪出来,笑容满面地看着女儿说:“怎么你现在还喝咖啡?”
欧韵致一脸顽皮地冲他眨了眨眼:“为什么不?”她说,一副理所当然。
翟九重笑了笑,端起桌上的水杯送到她手里:“喝这个,咖啡喝太多对身体不好。”
欧韵致摇了摇头:“我不想喝白开水。”
翟九重表情无奈:“你呀你,”他点了点女儿的脑袋,“都这么大了还这么任性,眼看着都要嫁人啦……”
欧韵致毫不犹豫地打断他:“我并没有打算嫁人……”
翟九重神色吃惊:“哦?”他说,“为什么?你不喜欢周世礼吗?”
“这只是一方面原因。”欧韵致坦诚不讳地说,“看看你,再看看妈妈,有时候再看看你的那位正室夫人,或者,放眼我们所谓的上流社会那么多对夫妻,爸爸,我觉得婚姻并不能够让人快乐。最起码,它不能够让我快乐。”
翟九重笑起来,他的这个女儿,聪明漂亮得不像话,透彻得也不像话,他看着这双似极欧峥嵘的眼睛,笑着说:
“有时候我们不能单从快乐不快乐的角度来讲,循循,”他说,“这世上的很多男女都并不是为了相爱才在一起的,人活在这个世上,总有很多的无奈,我们总要学着为现实妥协。”
“所以,”欧韵致看着他,“你是为了什么才跟妈妈在一起的呢?”这句话她早就想问问他了,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可以让一个男人如此坦然地享受一个女人的爱恋和付出,而不懂得同等回报的呢?
“我?”翟九重点着自己的鼻子,显然没料到女儿会问自己这个问题,“我当然很爱你妈妈。”他口气啼笑皆非地说,“当年我和你妈妈一起在剑桥读书,我们在那里相爱,然后一起风风雨雨地走过这么多年,我从未想过要与她分开。”
“可你也爱林如悠,”欧韵致打断他,今天既然问了,索性有一说一,“你爱你身边莺莺燕燕每一个美丽的女人,除了岑叶爱,因为她实在是太丑了。除此之外,你还爱你的江山,爱你的王位,你的面子,你爱得太多了,所以就只能让爱你的人伤心,是不是这个道理?”
“爸爸,”欧韵致坐直身体,突然间一本正经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结婚吗?就是因为我不愿意将来有一天我的丈夫也这样一面深情款款地对我说‘我爱你’,一面又转过头左拥右抱,莺莺燕燕的爱个不停。又或者,他总能找到借口要求我的牺牲,叫我委曲求全,那样的爱情比不爱更让人感到绝望!无论如何,”她说,“我宁愿一个人孤独终老,也绝不会和一个不相爱的男人结婚……”
翟九重的脸色忽青忽白。
他没料到女儿竟这样尖锐。虽然他很想板起脸来将她教训一顿,可是,他又不得不承认女儿说得有道理。
“所以,”他缓缓地呼出了一口气说,“你并不想嫁给周世礼?”
欧韵致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么你想嫁给谁呢?”翟九重的突然间转了话题,“那个叫谭明朗的小伙子吗?傻孩子,他根本不爱你。”
欧韵致没有说话。
“如果,”他说,“你有一个非君不嫁非卿不娶至死不渝的对象,那我一定不会做棒打鸳鸯的大棒。循循,你要相信爸爸一直很爱你。可是,你并没有对不对?”
欧韵致没有反驳。
“周世礼其实是一个很不错的对象。”翟九重又说,“放眼整个香江,也只有他能配得上你。循循,你有这样的缘分,爸爸很为你高兴。”
欧韵致两手紧紧地握住手中的杯子,指尖微微发白,她一动不动。
好半晌才下定了决心似的说:“如果我还是不愿意呢?”
翟九重有些无奈:“为什么?”
欧韵致答:“很简单。因为我绝对不会把自己的命运交付到别人的手里。”
翟九重张了张嘴。
他的这个女儿,一直以来都太要强,她太习惯做自己的主,没有人可以轻易左右。
灿烂的阳光从巨大的橡树顶端洒下来,穿过明亮的玻璃窗,洒了父女俩一身。翟九重沉默了半晌,才说:“循循,爸爸以为你不是这么不听话的孩子。”
欧韵致忍不住一哂。
真是顶不错的帽子。一番语重心长的谈话下来,到最后还是要以孝道压人。
她索性不再绕圈子,干脆直截了当地说:“爸爸,财富和权势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
翟九重望住她:“循循,很多人都有这样质问我的权利,但是你没有。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你从小就生长在这两样东西的光环内,你不能够一边享受它,一边还要说它不重要。”
欧韵致无言以对。
这天下从没有白吃的午餐。她既享了常人不能享的富贵,自然有分担责任的义务。哪怕是赔上自己的终身。
她突然间感到胃里极不舒服。
跌跌撞撞地冲上楼,只来得将呕吐物吐在马桶里。
好半晌,她才能够成功地直起腰来,扶着墙壁一步步地爬上床。
闭上眼的时候,眼泪就掉下来。
怎么会这样呢?她如此自强,如此勤力,到最后仍是别人手中的棋子。除了母亲,没有人真心实意地爱她,包括她的亲生父亲在内。
她想到欧峥嵘,突然间振作起来,自从上次和翟九重翻脸之后,欧峥嵘一直长住新加坡,短时间内似乎没有回国的意思。
她擦干眼泪从床下爬起来,摸过床头的电话想要找母亲求救,可是电话无法接通。
手机也不见了踪影。
欧韵致突然间感到浑身发冷,她赤着双脚站在空荡荡的房间内,这下子实在忍不住,失声痛哭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文章停更的时间一久,要重新找到感觉就很难。现在终于慢慢上手了,感觉顺了很多。留言少了很多哦,潜水的筒子们都在干吗?
☆、第三十四章
安顿好女儿;翟九重离开欧家;乘车到了深水湾的一处大宅。
这座大宅依山傍海;气势非凡;住客正是如今最得他宠爱的红颜知己林如悠。翟九重到的时候,林如悠已站在主宅前的甬道上,笑颜如花地恭候住他。
坦白说,即便是悉心装扮过的年轻人;林仍不能够在气质甚至是外貌上比拟欧峥嵘之一隅,但她的优点是够听话;而且足够笨——用精准一点儿的话说,林如悠其实就是个草包!
男人一旦功成名就,就不太能容忍自己的女人和自己站在同样的高度上。
翟九重进了屋。
林如悠端茶递水,将他伺候得服服帖帖。用完晚膳,翟九重又看了一会儿新闻,便回到睡房去,上床休息。
睡意正酣的时候,花厅里突然铃声大作,上了年纪的人一旦被吵醒就很难再入眠,林如悠生怕惹翟九重动怒,连忙下床去接,才“喂”了一声,便听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冰冰冷冷的女声:“叫翟九重听电话……”
林如悠吓得一个激灵。
这个声音,她即便只听过几次,也永远忘不了,这个声音的主人,即便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曾,可她还是怕她怕得要死。她怔愣了好一会儿。
翟九重犹带着睡意的声音响起来:“是谁?”
林如悠的手不期然抖了抖,声音怯怯地说:“是……是欧董……”
翟九重的脸色就变了变……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一转眼已大半个月,周世礼并没有像翟九重期待的那样,因为失去某个人而感到焦急,相反,他日子春风得意,简直惬意得不得了。就在上上个周末,香江某知名的八卦杂志爆光了他与本城女星宁慧雅的恋情,短短半个月过去,就变成了行将结婚的消息。
整个香江都为之轰动了起来。有媒体第一时间就得到了周永祥的表态,援引该家媒体的话说:“周先生本人表示十分高兴,他十分期待能早日喝到儿媳妇茶。”——有这么一句话,宁慧雅立时就成了两岸三地的女孩子们竞相追捧的对象,竟还有国内知名的某门户网站,花了整整一个版面去回顾这位“传奇女子”的一生,简直将她视作女子励志的典范。
实际上,宁慧雅今年满打满算也不过才二十三岁,连谈“人生”都为时过早,又谈何“一生”?!
当韩博高在办公室里看到这则消息的时候,简直就笑到人仰马翻!他放下报纸在心里头想着:这姓宁的女星看到这则新闻,不知道会不会感到羞愧?
时至今日,连他们这样立在社会顶层的人士都不敢轻易妄谈人生,何况一个连艺校都没有念满的女艺人?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无知者无畏”了。
他去了周世礼的办公室。
海乔总部的副主席办公室位于这栋大厦顶层的尽头,而这道走廊的另一头就是周永祥的主席室。韩博高敲开办公室大门,入眼是两幅巨大的落地窗,从这里望出去,整个维多利亚港的景色一览无余。
周世礼正站在窗前。
背影劲瘦颀长,只是微微有些落寞。
韩博高明白他在等待些什么。高手博弈,时机是很重要的。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翟九重总不能将已经身怀有孕的女儿关一辈子,时间拖得越久,翟九重就越着急,开出的价码也就越好商量。
只是,这里面尚有不确定的因素,其中最大的问题还是欧韵致本人的意愿。
如果她抱定了主意不要这个孩子,抱定了主意不愿意跟他在一起,不是没有可能鱼死网破的。
周世礼的担心一日胜过一日,一连几天,连一丝笑容也没有,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够支撑多久。
又一个周末过去,翟九重仍然没有动静,就连韩博高也开始吃惊:翟九重不像是这么沉得住气的人。
算一算,如果她腹中的孩子还在,应该已经快三个月了。有一次他无意中听到秦洪波和办公室里的女同事闲聊,她说她的长子在她怀孕14周的时候就已有了胎动了。
他不知道她或者他们好不好。
一个礼拜后,他开始频繁地接触翟九重。但,翟九重显然并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君子,他开始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对周世礼的频频示好视而不见。
在第一次的登门拜访吃了闭门羹后,韩博高终于忍不住发怒,他在周世礼的面前大骂:“翟九重这个老匹夫,胃口还真是大得很!”
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