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脱光了身体暴 露在空气里的时候,斯拓雅斜斜依在床边,破碎的月光挥洒在他消瘦纤长的身躯上,绝色妖魅的脸浮着银白,那双我终其一生也再无法忘记的眼,是那么璀璨,是那么碧玉,通透的如同草原上,最美的霹雳河上的莹亮。
他冷玉的手慢慢在我的身上描临,频频停在我身上那些深浅不一的伤痕上,那里鞭痕交错,狰狞可怖,可是,也许今晚的夜色太过素白,披沥的莹玉把我的肌肤完好的地方透射出一缕靡霏的白,倒映在他翡翠的眼里,透出一丝幻惑,还有我的那双极度惶惑惊惧的眼。
他突然附下来抱住我,将他冰冷骨立的身体紧紧贴在我身上,在我的肩头深深战栗,带着浓浓的哭腔喃喃:“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反复念叨着这三个字,反反复复,开始清晰,续尔颤抖,再渐渐低沉,直到沉寂。
他的身体突然逐渐滚烫起来,他突然开始亲吻我的唇,带着一点点肆虐,一点点绝望,一点点眷恋,交缠在我的口里,然后,一路向下,顺着我的脖子,到达胸口。
他的呼吸渐渐粗犷,他突然含住我的饱满,用舌描绘着图案,无比眷恋留恋往返,然后,继续向下,一路亲吻过每一寸伤痕,每一寸肌肤,如同扎萨教最虔诚的教徒,一寸寸膜拜过我的肌 肤。
然后,他更紧的抱紧我,仿佛要把我揉进他的身躯,他一阵阵摩擦着我的身体,带来剧烈的疼痛的同时,却带给我极度的绝望和悲伤。
他终于在我的身上剧烈的颤抖,发出似迷乱似释放的叹息,他仰起他极美的脖子看看我,惨白的脸有一抹晕红,衬得他仿佛罂粟绽放了最妖娆和最致命的美丽,迷离的眼,浅浅深深,醉软着一世的芳华。
那一刹那的美丽,惊心动魄,把我的心深深震撼,我无法动弹,只有任他摆布,可是我的心却如同煮沸的水,翻腾不已,更有种伤痛,割得我生疼。
可是,他的美却如同流星,划过一天的极致,归于无言,然后,再低头,他又如同一个孩子一样低低哭泣起来。
也许是一世,也许只是刹那,他终究还是恢复了沉默,带着一种不舍,看着我的身体,然后将一瓶药沾了他没有干枯的血抹在我的伤上,每一处都细细涂抹。
然后,他拿出一件轻软的薄衣来,给我贴身穿了,那质感,正是我那件早被宁古颐剥落的宝衣,卓骁让谢悠然裁制成我的身形,一直让我贴身穿着的:“呵呵,这件衣服是件宝衣,记得不要轻易拿下来!”他微微一笑,才把外衣给我穿上,细细盘好我的发,把我打扮妥当。
“我听说,每一个女孩都喜欢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等待心上人的迎接,你看莫诺儿,雅哥哥给你打扮的如何?等你的卓侯爷来的时候,你一定是最美的。”
斯拓雅半卧在我身边,用一种慵懒而浅笑的话语对我道,整个人如同一株绽放到极致的绝美,手却慢慢摸下去,就在我想到卓骁的刹那,腿部传来剧痛,几乎把我痛昏过去。
“别哭,莫诺儿,你的腿长歪了,雅哥哥给你正骨,重新弄断了接好,以后,你还可以跑,相信我!”
他冲着我烂漫的一笑,几乎用尽了他的芳华,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他摸索了半天,突然又抱起了我,将一盘肉汤递到我口边:“来,乖,莫诺儿,吃了它,吃了它你才能等到卓骁来!”
我即便无法动弹,又如何还能吃得下这肉?
可是我被制住了穴道,无论我如何不愿意,那肉终于还是连汤灌进我的胃,尽管我一阵阵恶心,可是他依然用强势的力量为我推筋活脉,愣是不让我吐出来。
人不论经历着什么,山水不会依人的意志而改变,太阳照常升起,月亮,照常明亮,世事的沧桑轮回不止,江山的妖娆亘古永恒。
我被困在这孤图草原山岗上,被斯拓雅用他的血肉维持着生命,而眼睁睁看着他的生命因我而渐渐消弭,终我一生,再也没有什么可以给我如此的震撼,终我一生,我再也无法忘记那双邪魅和寂寞共存的碧玉翡翠眼。
五天,在人生的漫漫长河里,不过是沧海一栗,在宇宙的浩浩无垠里,不过是渺如尘土,然而,对于我来说,它是我人生刻进灵魂的伤痕,它是漫长的,如同亘古永恒!
人生,最大的遗憾,也许就是在一种绝望里睡去,又在绝望里重新醒来。
我一次次从迷茫的昏睡里醒来,一次次再次的绝望,整个小小的斗室里血腥味浓郁的缠绵着一室的朝阳和月光起舞,我身心,都被一种绝望紧紧包裹,然而,斯拓雅那逐渐细微的生命迹象一次次又让我心如刀绞。
终于在我们被困在这个地方第十一天的早上,天光熹微,万物在初夏的时节生机勃勃的季节,那个燃尽了最后一滴油的烛火啪一声断灭在余烟袅袅里。
透明苍白,消瘦绝美的斯拓雅抱住似醒非醒的我,喃喃在我耳边低语:“莫诺儿,你说过我不懂得爱,是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教过我,什么是爱,但是,你教我懂得了,我爱你,我爱你!!!”
“莫诺儿,愿来生,你不是你,我也不是我,我们再相识,相爱,好不好,好不好……”
好不好,好不好,在他一声低过一声的问语里,我终于无法再抑制自己的情感,干涩的眼里顿时蓬勃汹涌起惊涛骇浪,无可曳止的喷薄而出。
我无法动弹,只有任由那一行行热泪一遍遍洗刷过我的脸庞,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双原本浓绿翡翠的眼渐渐变得薄绿,淡淡翳如,通透的映照着我纤弱绝望的身影。
那曾经绝美肆扬的不羁身躯在我怀里渐渐冷却,他是那么安详,如同一个寻找到温暖的婴孩,无助而无辜的拥着我,那没有了肆虐奸佞的脸白的如同美玉,长长黑黑的睫毛下,是青青深陷的眼窝。
我终于在一种极其疲累震惊里耗光了我所有的力气,在他那再次凉冷的寂寞怀抱里,我沉入一种极度痛苦的黑暗里。
我试图冲破那层包绕我的意识的薄茧,可是,那千百道丝,万亿条革层层缕缕,无论我如何挣扎,那可大可小的茧总是无法被我挣破。
“寒羽,寒羽!”我一遍遍无助的呐喊,一遍遍痛苦的哭泣,我所有的体 液,都转化成我的泪,滚滚涌向体外。
我的身体终于在又一天后得以解脱,可是我根本无法动弹,我只有被斯拓雅冷却的躯体压着,仰望着朝起朝落,月隐月明。
我不知道我是生是死,不知道是亮是暗,不知今夕是何夕,不知外面是个怎样的世界,不知道又过了几天。
终于有一天,我在似昏未昏的神智里,听到耳边传来剧烈的轰响,一抹刺眼的光将所有的景物消弭在强光里。
“想想!!”好遥远的呼唤,好陌生的呼唤。
前生多少个日月里,我听到过这个呼唤,可是那些最疼我的人已经早早作古,就在我的身边,给我最深的伤。
这世,多少次,我盼望着这样的呼唤,可是,我等待太久太久了。
有一抹隽永的身影出现在我仰视的视野里,几乎是颤抖着抱起我。
呵呵,是白无常么?我又来到地狱阎王这了?
“呵呵呵,无常哥,你来接我了?这回我终于可以投胎了么?我再也不要去做人了,这次你们可以答应我了吧?”
白无常将我紧紧的拥住,颤抖着,痛苦着,几乎抽泣着,把我无力柔软的身体抱了起来:“想想,想想,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来晚了!”
那个声音好好听,如同浓腻的巧克力,香甜而馥郁,催动着我陷入沉沉的黑暗里,终于,可以放心的睡一觉了!
第三卷完
一百一十六 心伤
人生有时候就是那么无奈,当你无论如何想着要活下去的时候,生命的尽头已经无可避免,而当你以为生命就此完结的时候,老天,却给你一个天大的玩笑。
是的,这一生,我如同一个不死的鸟,虽然浑身伤痕累累,我依然活了下来。
那日,来的,不是什么白无常,确是卓骁。
他带领十万兵力越过混沌山脉,在斡沦东线所向披靡,过漠龙关和挡驮关,占有了斡沦漠南二百三十部的绝大多数,而同时,东线的殷觞铁骑在百战老将张同章带领下,携雷霆之势横扫高原,将薛延毗南曾经的老巢连根拔起,掠获王帐金鹿角和黄金战衣,俘获十万奴隶,四万骑兵。
当初殷觞给汗爻皇帝通信,报斡沦挟持汗爻启荣公主,愿借道友邦,同讨斡沦,裴奎砾闻言大喜,调湖东,湖南两线四府十营共计十万兵甲由当仁不让的卓骁带领越过殷觞国界直捣斡沦南面,占得斡沦三分之一的土地。
而东面的战线,殷觞也是慷慨大度,将得到的土地和人员半数交由汗爻,汗爻再调同济,南邦,岳坤三府五万八千骑进驻泷狐城。
斡沦只余扎萨大汗幺子东贝熙王玉塔领三十二部曲迁移至漠北沙砾部曲,殷觞云,斡沦虽为控弓之国,然自古斡沦乃华裔子孙莒聪摇的后代,同宗同族,不可赶尽杀绝,故恳请汗爻皇帝陛下慈念,务使扎萨后裔北迁,以全莒聪摇后裔祭飨。
东贝熙王亦遣使官面呈汗爻皇帝,愿称外臣于汗爻,殷觞为兄弟邦,永贡赋税,岁岁来朝。
汗爻天罡皇帝允,遣使于斡沦,请朝于边。
自此,漠南无王帐!斡沦湮灭在历史长河之中,只余史笔聊聊数言。
而那个邪魅绝色,奇诡乖戾的男子,被冠之以佞臣鄙贪,恶暴逆枉,挟公主危天下之罪魁,史官铁笔,录入佞臣传!
汗爻历宗寰元年孟夏之月,殷觞老皇帝薨,太子殷楚雷即位,是为后世称颂的殷太祖,请命汗爻上皇,改元永平。
历史的长河里,有多少真相被湮灭,有多少的故事,被忘记!又有多少王朝更迭,都在兴盛中悠然长远。
而人,依然是历史车轮下的小小灰尘,可有可无,可悲可叹。
“想想,你看,太阳很好,我们出去坐坐好么?”卓骁还是那么温柔,岁月在他身上仿佛凝滞不前,他永远那么风华绝代,永远那么绝世独响,只是那眼里在看到我的时候,带着浓浓的悲伤和缱眷。
我被困在那个草原上大概有近二十日,仅仅靠着那点血肉维持了近乎气若游丝的生命,如果不是卓骁拼了命的输给我真气,不是谢悠然高超的医术,也许我真可以去见阎王他老人家了。
可是,我脆弱的生命禁不起颠簸,只被安置在漠龙关城以南二十里的关城定襄。
经过近十天的调养,我终得以维持住口气,但是……
我望望那就在眼前的黑宝石眼中反映出的那个我,瘦若骷髅,眼淡无光,也亏了卓骁还能不嫌弃我,连我自己都无法面对这么个没有生机的躯壳。
我无力的睁睁眼,表示了同意,不是我不肯说话,实在是无力说话。
卓骁白皙的脸有一丝喜气,他小心的抱起了我,如同对待一个易碎的娃娃,他那好听的嗓子在我听来确实是天籁:“想要吃点东西了不?我让如氲煮了薏仁红枣粥,一会端来喝点好不好?”
我默然,只是任由他抱着来到中庭。
初夏午后的庭院还没有太热,只是金红的夕阳暖暖的照在我即便是夏天依然寒凉的身体上,我的身体产生不了热量,只有靠那大自然的给予添上点生机。
卓骁抱着我在一张大榻上坐下,小心翼翼的将我搂在怀里,把我固定在板子上的右腿放置妥当,用大氅裹住我,依靠在榻上。
他的怀抱还是那么温暖,我很想说我真的很怀念和留恋这个怀抱,可是我太累,无法开口,只有略略靠近他胸口,埋首在他宽阔的胸膛,无语。
卓骁紧了紧抱我的手,一手轻轻捋了捋我的鬓发,也一起沉默。
这边城的庭院当然无法和内陆的比,但是夏的繁茂依然可见,在春华秋实之间的夏,是热闹和茂盛的。
天,高高的,翳如着淡淡的云彩,远远的混沌山脉绵长起伏,如同巨龙。
山城,只有土黄,那余辉亦被涂染的浑黄一片,这城里最好的一处庭院,多少种着几株芭蕉和花花草草,依然被黄沙覆盖了一层蒙蒙的黄土。
只是我许久没有感受过自由下的空气了,即便它沧桑,即便它咸涩,至少它清旷寂阔,那份自在,也不知道我还能感受多久。
“师兄,公主的粥来了!”如氲的声音轻轻的插入这份空寂里。
“恩!”卓骁应了,接过碗,低头柔柔的道:“来,想想,吃点东西好么?”
我微微叹口气,虽然我知道所有的人都是好意,但……
“乖,来,这东西如氲熬了三四个时辰了,你闻闻,香着呢,吃点好么?”卓骁把一勺粥凑到我面前。
我无奈的张口,那热热的粥,轻轻的滑过味蕾,滑向食道。
刹那,一股火辣辣的疼顺着食道一路烧向胃,顿时痉挛起来!
那燎原的烧灼感直冲喉咙,顿时整个人都挛缩起来。
“想想!”
“公主!”
我只听到一声声惊恐紧张的叫声,伴随着酸涩的水喷涌而出,化成秽物,吐了个干净。
我整个人因为这样的痉挛而抽搐不已,胃明明已经吐空,还是抽动了整个身子用力挤推着胃往外吐黄水,整个人因为这样的痉挛而冷汗直淌。
仅仅几秒钟的呕吐将我所有的力气抽了个精光,胃还在抽动,浑身汗涔涔,眼前一片黑矒。
卓骁紧紧拥着无力瘫软的我,顾不得被我吐得一身的污秽,只一径的安慰:“没事了,想想,没事的,想想!”那言语里的悲恸和微弱的颤抖被我自身的颤抖所掩饰,却透着无尽的恐惧。
从我醒来,我就再也没有吃过东西,因为一旦吃东西,就会像刚才那样剧烈而可怕的呕吐。
我无法控制我的身体,排斥着一切食物,哪怕只是一口水。
卓骁和谢悠然想尽了办法,无奈我依然吃不下任何食物,如果不是那些个奇珍异药,趁着我昏睡时强行灌入,加上卓骁每日的运经活络,我大概早翘辫子了。
作为医生,药补不如食补的道理我最清楚不过,但是,我也知道,这厌食症是心病,我一时半会也无法克服。
虽然卓骁总是抱着希望逮到机会就让我试吃,可是一次次的失败和一天天的衰弱,让他那张风采斐然的脸越来越浮现出一种绝望,以及深深的哀恸。
他越来越喜欢抱着我,用那双深邃黑玉般的眼一瞬不瞬的看着我,总是不说话,我很想去抚平他那好看的眼上紧颦的眉头,可是,我越来越没有力气了。
我只能尽可能的朝他微笑,可是每一次如此,就会使他更深更紧的拥住我,无言的抚摸我的脸,然后埋首在我的肩头。
我从没看到他哭,可是,我却感受到他泣血的心在无言的呜咽。
“你疯了,现在炫璜河全线溃堤,你如何过得去?”
我越来越意识模糊,只有偶尔的清醒,醒来时,却听到谢悠然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硬朗,就在我床前的屏风前,隐隐可以看到他和卓骁的身影。
谢悠然道:“寒羽,你不是已经送信给师伯了么?何必再带想想去?”
寒羽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急躁和不安:“不,我等不及了,我不能眼睁睁就这样等着什么都不能做,我会疯的!”
“寒羽,你冷静些,我知道你急,可是,这一路上不要说可能意外重重,天灾人祸的,想想现在如何经得起颠簸?”
卓骁沉默许久,用一种带着哭腔的声音道:“如果不这么做,你告诉我,还有什么机会么?师傅他赶过来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