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过山如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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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过山如画-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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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七不愿意!
  那羊是十七精心喂养的。
  她从桑尺大妈的羊圈里挑了最肥最美的羔羊抱回来,她每日都带着它们到水草最丰美的扎休措湖边吃草,给它们喝她从天连山雪池里汲来的冰泉。她闲来无事还给它们吹箫助长。
  因此,这几只羊数量虽然不多,每一只都是精华啊。
  十七打算自己留着秋天吃的。
  她已经采好了满满两大袋雪白的口蘑,放在太阳底下晒干,就等入了秋炖羊肉。光想想那个滋味就够十七流口水的,岂能容他便宜了别人?
  她表面不漏声色,心中早有打算。
  第二日,十七趁夏泠还在熟睡,便悄悄离开小毡包,带上武器去干一点“没本钱的买卖”。
  天连山下,沙匪众多。
  赵十七就是如今名不见经传的一个小沙匪。
  她将一块黑色的布巾罩上脸,于后脑处扎紧一个结。然后,握紧羌零人常用的弯刀蹲□。
  此事乃临时起意,加之前几天也没空去踩点,十七趴在山石后面等得甚是无聊。她深谙此道倒也不嫌枯燥,取下面巾,从口袋里掏出瓜子花生等碎嘴慢慢吃着。
  忽然,在兜底摸到一个山核桃。
  她最爱这东西,一见之下大喜过望,拿那刀柄反过来磕核桃吃。
  十七吃核桃有个习惯,抓一把塞在口袋里一个个吃过来。因此,往往容易磕开的先吃了,不容易磕开的重新放回口袋有空再吃。
  此枚核桃留在袋底,显然历经“筛选”,端的是一枚敲不烂、砸不扁、磕不开、响珰珰的“铜豌豆”。惹发了十七的好胜心,专心敲着那核桃。
  忽然有人在大叫:“有沙匪!”
  十七悚然站起来,忙将黑色裹面巾扎到脸上,心头暗道,不知什么人她还未曾发现对方,对方却已经识破了她的行藏。
  夏日的酷热烧燎着沙漠,黄沙漫天中一队骆驼队在远处。
  根据十七的经验,这个骆驼队颇有油水。
  风卷起衣角,一道流光从她的刀刃弯弯而闪,赵十七酝酿起浑身的杀气开始准备吓唬人。
  ——“呔!此山是我开,此路有我在……”
  咦?十七还不曾开口呢,怎的就有人抢了她的词儿?十七停下脚步凝神一看,三个黑衣蒙面人手持羌零弯刀站在驼队之前。
  十七看见同行,不由以她的目光来进行一番审视:沙漠中青天白日的穿了一身黑衣服……他们不知道一旦逃起命来,茫茫的沙漠之上,仅有的几点黑色会成为活靶子么?
  再听他们说话的声音,那一口腔正字圆的南煦话……他们没看到面前的驼队领头之人从腮帮子都头发都打着棕色的毛卷卷,分明是一支西甘人的驼队。
  西甘人来自大漠以西三千里地,由于长期适应了大漠穿梭,常常组建驼队为各国商旅送丝绸瓷器等货物。他们与天连山各路大沙匪关系盘根错节,经常敢接一些大单子。
  自然,也不是容易吃下的主儿。
  十七无比怜悯地看着那几个人生地不熟的小沙匪:他们连路道都不曾摸清,岂不要被人生吞活剥?
  此时的沙堡之下,西甘驼队随着一阵驼铃乱响,队形发生了变化。领头的西甘人头上包着镶嵌着宝石的红色头巾,满脸的卷胡子都吹得飞了起来:“这里是迟丹兄弟的地盘吧?怎么疏于管理了,飞鹰队!扎卡利亚奇!”
  “卡桑!”霹雳般的怒吼声中,一队黑色的铁骑从驼队之后,仿佛天兵天将奔腾而至。
  他们马速极快,杀气十足,应当是西甘驼队豢养的骑士。
  这些经过严格挑选与训练的西甘骑士面对这几个小沙匪,简直就是杀鸡用了宰牛刀。
  那翻腾的沙尘在马足下幻成深黄色的迷海,将驼队周围绞得一片昏黄。
  三个小沙匪木木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似乎还在反思为何温柔无害羔羊般的驼队,忽然蹿出了一群黑色的狼。
  这些黑色的西甘骑士身上黑衣轻甲,手中的钢刀弯如明月、疾如闪电;相形之下那几个小沙匪的武器如废铜烂铁,衣着比要饭的强不来多少。
  西甘骑兵刀光胜雪马蹄如雷,向三个小沙匪猛扑而来。
  可怜三个人吓得魂飞魄散,看着面前的这团黄雾冲到了眼前,方始知道丢下手中的劣刀,狼狈逃窜。
  人腿如何跑得过马腿,西甘骑士大声喊着:“嘎桑略多!”白刃劈空,向着沙匪的脑袋砍去。
  眼看着即将血染黄沙,只听得半空里一声长长的龙吟凤啸。
  翻腾的黄沙之上忽然出现了一条人影。此人手中一把飞沙撒出,打前的西甘骑士但觉身子沉重一挫,身下的坐骑,便嘶叫着再难以向前。
  此人升空之势已弱,手中一把弯刀挥得如光照月灼,仿佛银龙搅海一般在那烈奔的骑队之前飞过。
  众骑士纷纷觉得眼前一花,身下的战马此起彼伏地长嘶起来,再也不肯前进半步。
  马前的黄沙渐渐落定,一名灰衣人淡淡站在众人的面前。
  此人黑巾扎面,身上的灰衣破烂溜丢。那人将黑巾略开一线,冲着手上轻轻一吹。
  那人好似吹得并不用力,手上的无数断毛已在空中飞舞了起来。众骑士借着日光一看,心中大骇:此人吹起的是一把马毛,低头看一下自己的坐骑,果然每一匹骏马的头顶上都少了一缕马毛。
  这是什么身手?竟然可在一瞬间便将七八匹战马的毛割断,还能将马都一一惊退。
  西甘驼队的领头人排众而出:“这位英雄,不知山高水长有何见教?”
  “这位大人,”赵十七淡淡一拱拳,行了半个西甘之礼,憋粗了喉咙,“这三个人是南煦的受苦边民,有眼无珠冲撞了大人。还请大人饶他们狗命。”
  “英雄与他们是亲是故?”
  “非亲非故。”
  “那为什么?”
  “水至清则无鱼。”
  西甘领队人是个三十来岁身骨精干的汉子,他看了赵十七道:“既然英雄开口,好说。”
  赵十七回头对三个沙匪道:“还不快些滚蛋!”十七生怕那些西甘人继续为难这几个人,站在驼队面前依然还未走。
  “英雄还有何见教?”西甘领队人问道。
  “英雄”赵十七与他们十分的有些“见教”。今日她就是专门出来做一桩“没本钱的买卖”的。眼看大半日过去了,再不寻半两银子出来,只怕夏公子真把她的羊给卖了。
  十七略微走近他们一步。
  “锵啷!”西甘骑士方才看到了她的盖世武功,而且又是帮着那些沙匪的。立即刀花一烁,将她严严实实地防备起来。
  十七其实并没有要动杀念的意思,她看看四周,白沙茫茫,万里无人……嗯,正可商量正事。
  “锵啷!”十七回头,发现西甘骑士们的动作再变,他们似乎以为她在观察地形打算出手。
  十七双手举起,示意他们她并无恶意。
  “锵啷啷……”西甘骑士变换了三个刀阵了。
  赵十七暗想,武功太高果然不能炫耀于人。十七便直接开口:“我说这位大哥……”
  “英雄有何难处,小的若有可襄助之处,必不懈怠。”毕竟是领队,那西甘汉子十分的有眼力,看穿了赵十七的真实用意。
  十七被他说穿,脸皮厚着干笑一声:“英雄是不敢当,确实有一件为难之事,想要请你帮个忙?”
  西甘领队示意手下散开:“英雄请说。”
  “这个……”十七跟他们小声商量,“英雄最近手头有点紧……”
  “嗯?!”凡是能够听得懂中原话的西甘人都直了眼睛。
  十七胆怯地竖起两个手指:“二两银子足矣。”
 
    沙枭

  十七在心中暗道,她不曾抢不曾抢……
  夏公子已然对此表示深刻的厌恶,她岂能做出毫无顾忌的蠢事来?十七只是与人小声商量而已。
  她方才看准形势才出手,将西甘骑士吓唬一番后,此时又做出小媳妇的样子,避免凶神恶煞地依旧被归类在“劫匪”的行列之中。
  西甘领队人大惑不解:“只需二两?”
  十七肯定点头:“只要二两。”西甘人让手下给他拿来一个小银包:“这里约有六七两散碎银子,英雄请。”
  十七心头舒怀,笑道:“如此,丢过来吧。”
  西甘人抛出钱袋,十七收入手中。
  两下里错开,各自让开道路,双方皆礼貌又和善。眼看着此事即将得到善了,忽只听得远处传来马蹄得得。大家又互生戒备,向那马蹄传来处观望着。
  十七听得出是夏泠骑到草原上来的那匹青菊马。
  马倒是好马,可惜被他一路上骑坏了,休养了这些日子逐渐恢复了一些,但那马腿也有些残了。在毡包休养的那几日,青菊马终日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
  不过,宝马自有宝马的气质,青菊马大约感到了此处有许多牲畜,便摆出了良驹之态。
  西甘骑士均是马背出身,识得来人身法马如龙人如山,似乎甚有来头。
  那西甘领队更看到十七看得很带劲,疑惑他们之间认识。悄悄做出一个暗手势,西甘骑士便将架势改作同时防御赵十七与夏泠。
  青菊马渐渐近了,一个瘦修的老人面容便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西甘人看到那骑马“老人”黑沉沉一张脸虽看不清面色,却分明“矍铄”异常,还带着怒气。
  风从赵十七的身后吹起了衣角,那灰衣早已破烂薄软,被狂风吹得贴着她腰身猎猎作响。那西甘领队人见她虽然身形高挑,衣衫破洞处显出的身材却颇为纤细,好似是名女子。
  他蔚蓝的眼睛落在十七的腰间,原来是一位姑娘?
  夏泠的马渐渐近了,还可看到他身前坐着一个小小孩子,孩子的脸上也遮了一层黑布。
  西甘领队心头抽紧,沙漠之中最难缠的就是那些武功高强的女子、老人,甚至一些莫名奇妙的孩子也很可怖,方才那女子所露一手已足以可视为劲敌,此时老人、女人、孩子三样俱全,还不知会遭到什么毒手。
  十七很问心无愧地问道:“你来做什么?”
  夏泠心中哼一声:“是否要劫了他们?”
  “哪有这样的意思?”十七摇头,“你误会了。”
  夏泠将目光转回到西甘人的驼队上:对方表面和气平顺,隐约却有杀意,就连驮货的骆驼也是分成雁翅状。这是西甘驼队受到严重威胁之后才会摆出来的阵势。
  他看了看十七手中的小小银袋,还有双方站立之处。
  往日里十七说起自己打劫经历那付神采飞扬的模样又出现在他的面前。现在的十七穿着他的破衣裳,一付看着他唯唯诺诺的样子,忽然让他很不舒服起来。
  “你是不是比较喜欢打劫?”
  “啊?!”
  西甘人和赵十七同时吓得倒退一步。西甘骑士将驼队越发封锁严密。
  十七慌得双手摆出了风声,“不喜欢不喜欢,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如何使得?”
  夏泠半垂着眼睑:“喜欢打劫就打了吧。”
  “不不不,你别生气,不是你所想的。”正义英雄赵十七严词拒绝。
  “这只‘肉鸡’还挺肥的。”夏泠提点她。
  “是挺肥的……”十七打量着驼队,连忙正色,“什么肉不肉鸡的?哪里有鸡?”
  夏泠看着那西甘领队:“领头的大哥看起来,应该是一个知情识趣的人。”
  领队之人面色一颤。
  十七说:“他已经答应给我钱了,这位西甘大哥的确是好人。”
  夏泠前因后果问清楚了,忽而冷笑了一声:“不知道,这位大哥给了她多少钱?”
  众人同时将目光汇到他身上。
  “很多了。”十七挡在西甘领队面前帮着说话,掏出钱袋给他看:“足足七两有余。”
  她将钱袋举给夏泠看,夏泠斜着眼睛扫视着,那模样倒活似一个贪心不足的老土匪,果然,稍顷他道:“岂有此理,你们是将我孙儿,当作叫花子打发么?”
  “呃?!”
  十七差点将自己的舌头吞下去,他才孙儿,他才叫花子呢,她喝问他:“你要干什么?你要抢劫吗?”
  西甘领队见赵十七将自己的词儿抢走了,也就只得保持住沉默了。
  夏泠挑着眉,尽量让自己带上一些土匪的邪恶之气:“好眼力!”他将青菊马带着后退几步,对着驼队道:“呔!此山是我开……”
  十七暗道:此处无山……
  “此树是我栽……”初次为匪的夏大公子只管挑押韵的念。可是公子啊,这里是沙漠,没有树啊……十七觉得,他喊得还不如方才那三个小沙匪合情合理呢。
  “要从此处过,呔,留下买路财!” 
  十七看着天上有灰鸟飞过。
  西甘领队饶是经验丰富,也呆愣在那里,因方才与十七英雄长英雄短谈得还挺欢,于是西甘领队侧首,将手拢在唇边,问赵十七:“英雄,你们是否打劫?”
  十七寻思,当家男人在那边已喊得声嘶力竭、上气不接下气的,她说一声“不打劫”,未免太丢夏公子的面子,也传声回去道:“你也看到了……就打劫吧……”
  西甘领队看着那“老头儿”也不像个打劫的模样,又对十七道:“你们打算如何打劫?”
  十七看着夏公子如此做法当真贻笑大家了,便远远道:“我家爷爷头脑有些问题……”夏泠瞪她一眼,十七憋着笑,:“你们多给些钱便可……”
  双方商量得有鼻子有眼的。
  西甘骑士们看着心寒,自己的头儿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与人商量是否打劫自己的队伍。
  十七将弯刀一闪,存心给夏泠显摆似地道:“各位,路子今日既然已经砸下了,没有点分量是不能通了。兄弟在这里给诸位叨个饶,咱们可各行方便。”
  这段黑话一出,西甘领队立即双手一展,压制住自己手下的蠢蠢欲动:这可不是平常的打劫用语,是迟丹给自己收过保护费的驼队特定的暗语,大致意思是破财免灾,但是不会将驼队伤根伤底。
  这话儿亦不是普通小沙匪说得出来的话。赵十七曾经深入了解过迟丹,对于他在此处的各种买卖还是很知道一些的。
  夏泠在旁边看着,他的十七果然还是巧取豪夺之时来的霸气十足,方才那份小媳妇劲儿他都快不认识她了。
  西甘领队本来就不想亏待赵十七,听她如此一说,便掏出一个装了金子的囊袋:“这点金子,英雄看够不够?”
  “丢过来。”十七神情平淡,不愧是大沙枭的模子。
  一大包金子呼啸着向十七掷来,十七抄手接下,打开一看果然是金灿灿的颜色,取一条放在口中咬一咬:“成色很好。”
  “三十两南煦正库金条,在各处钱庄都可兑换使用。”
  “路宽天高,来日再会!”十七再次端出十足的匪道黑话,与这些西甘人就此别过。
  十七对着夏泠仰起头:“所向无敌的匪爷爷,你初次打劫大获成功。”将金子交到他手中。
  夏泠低下头:“原来打劫的银子如此好赚,那你在沙漠之中那几年熬得面黄肌瘦的做什么?”
  “好赚?”十七立起眉毛,压低声音,“这拨人势头大我不跟你计较,改日我们去抢些普通旅人,你就知道好不好赚了。”
  “自己没本事吧?”
  驼队从他们身边徐徐而过,两个还在打情骂俏之人便转过身。
  夏泠拉她上马:“卖羊你不愿意,为何不说出来?”
  “你也是没了法子才选中我的羊吧?”十七在他身后抱住他的腰,“其实也是想杀来吃的,只是不想给别人吃。”
  “是习惯了缺什么就自己去弄吧?”
  “本来不就这样?”十七嘟哝,跟他在一起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哪一天敢靠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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