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兴味盎然地挑眉。「有道理。」
「那你呢?」她反问。「你相信童话吗?」
他愣了下,没料到她也会问他这问题,心念一动。「我以前不相信。」
「现在呢?」
现在嘛。。。。。。他再度仰起头,眺望远方那美丽的城堡。「我有点希望自己能相信。」
「为什么?」她诧异地凝视他,他的回答大大出乎她意料他应该是个很精明现实的男人,不是吗?
他不语,只是淡淡笑着,而她看着他的笑,心湖悄悄漾开一圈圈异样的涟漪。
黄昏,两人搭车回到慕尼黑,适逢闻名遐尔的啤酒节开锣,只见许多德国人穿着传统服装,兴高采烈地朝特蕾西亚草坪广场赶去。
殷樊亚不放过凑热闹的机会,拉着李相思也跟去啤酒节会场,广场上搭起一顶巨大的彩色帐篷,蓬下一桌桌坐满了人,举杯狂欢。
两人感染到节庆的气氛,心情也超High,挤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空位坐下,殷樊亚要了两杯黑啤酒,端过来。
「干杯!」清朗的声浪压过鼎沸人声,精准地在李相思耳畔掀起波澜。
「干杯。」她举杯与他相碰,喝一口。
他却是豪迈地一口气灌了将近半杯,她愣了下。
「副总,你酒量不是不好吗?这样喝很快就醉了。」
「别担心,我好得很。」他眨眨眼。
李相思蹙眉,还想再说什么,邻座的德国男子忽地站起来,引吭高歌。他失态的举动并未引起旁人侧目,反而一群人都跟着唱。
「他们在唱什么?」殷樊亚好奇地问。
「好像是一首德国民谣。」
「什么?」他听不清。
她向前倾,拉近两人的距离,他正巧也往前,两人顿时面对面,呼吸只有一寸之遥。
她怔住,忽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玫瑰唇瓣轻颤。
他盯着那唇,有股冲动想狠狠蹂躏一番,终于还是克制住,痛饮剩下的半杯啤酒,俊颊迅速漫染一片醺红,但磨人的饥渴,依然焦灼着他喉咙。
同桌的德国人喝到兴起,见他们两个是东方人,好奇地凑过来攀谈,其中一个还盛赞李相思长得漂亮,说殷樊亚有这样美的女朋友真是好福气。
「他说什么?」殷樊亚问。
「他误会了,他以为我们是情侣。」
「是吗?」他好整以暇地欣赏她微窘的芳容。「你跟他说,我配不上你。」
她瞪他。「你在开玩笑吧?」
「嘿!我可是认真的,小姐。」他挽起衣袖,抗议地拿啤酒杯往桌面敲了敲,还故意摆出一副横眉竖目的表情,颇有几分古维京海盗粗野的神韵。
粗野?她不禁噗哧一笑。她竟把这样的形容词冠在这个俊美贵公子身上,他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更怒吧?
「你笑什么?」他眉头攒得更紧。
「没什么,我只是。。。。。。」她收不住笑声。「没想到你也有这么无赖的一面。」
他注视着她朗朗的笑颜,剑眉舒缓了,眼神温暖,唇角也扬起。「只要是男人,都有无赖的时候。」
他毫不介意她的评论,自顾自地又喝干一杯啤酒。
她见他喝得不知节制,索性也开怀畅饮,反正他一定比她先醉,呵,就喝个痛快吧!
喝到淋漓处,两人又划起酒拳来,同桌的德国人见了很是新鲜,嚷着也要学台湾酒拳,两人笑着把规则解释给他们听。
结果一伙人就这么吆喝起来,赢了大笑,输了干杯,人人玩得乐不可支。
回饭店时,李相思已是神智微茫,水眸氤氲,殷樊亚却依然神清气爽,稳稳地将踉跄的她收在怀里。
「奇怪,」她不解地盯着他。「你脸这么红,应该也醉了啊,怎么好像没事的样子?」
「脸红了不一定表示喝醉。」
「可是不对啊!」她眯起眼,努力理清散乱成一团的思绪。「我记得那次跟你去应酬,你喝没几杯就不行了,还要劳动我送你回家。」
「呵呵。」他但笑不语。
她歪着脸蛋,迷惑地打量他,脑中灵光乍现。「难道你那时候是在演戏?」
他哧声一笑。「你真聪明!」
「你好奸诈。」朱唇噘起,像一朵在水溶溶的夜色里含苞待放的玫瑰,妩媚地诱惑着他。
她不是有意的,绝对不是,她喝醉了,他不该轻薄她!
殷樊亚紧绷地别过视线,命令全身的绅士细胞进入备战状态。「这是教训你,千万不要随便相信一个男人。」他开玩笑似地告诫她。「就算他一喝酒就脸红,也不见得表示酒量很差。」
「不用你教我。」她可爱地斜着眼。「我从来就。。。。。。不相信男人。」
「为什么?」
「因为男人说爱,其实都只是色欲。」
「是吗?」他意味深长地望她,良久,一声叹息。「那你就不该放纵自己喝这么多酒,相思,瞧你现在一副毫无防备的模样,如果我想对你怎样,你还有力气用柔道对付我吗?」
「我以为你会比我先醉嘛。」
「傻瓜,我是千杯不醉的。」
傻瓜,她是吗?
李相思昏蒙地眨眼,试图认清在他眸底闪耀的星芒。
那是什么?是嘲笑吗?还是一种说不出的爱怜?
「你想对我怎么样吗?」他也跟那些男人一样,想占有她吗?
他身子一绷,两秒后,俊唇苦涩一句。「我尽量克制自己。」
「是啊,你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当然克制得住自己喽。」性感的嗓音如丝,在他耳畔厮磨,似是嘲讽,又似蕴着几分哀怨。
他心一跳,深吸口气,扶她进饭店电梯。
她娇笑着探出手指想按楼层键。「咦?我们是住几楼?我怎么一下忘了?副总,到底是」
来不及吐落的言语教他一口承接了,咬碎。
他一手搂住她纤腰,另一手护着她后颈,方唇在玫瑰瓣上肆虐,热烈的男性气息瞬间烫暖了她全身肌肤。
她暧昧地嘤咛,唇瓣轻启,毫无防备地回应他的吻,他突如其来的侵略,他浓烈如酒的情欲。
他们狂野地拥吻着,谁也料不到这激情会来得如此石破天惊,谁也想不到该有人喊暂停,他们只是吻着,在几近绝望的饥渴中品尝彼此、蹂躏彼此、将对方的味道深深地刻进自己骨血里。。。。。。
叮!
清脆的声响,如暮鼓晨钟,刹那间敲醒了殷樊亚的理智,他愕然抬眸,瞪着电梯门缓缓开启。
一对老夫妇走进来,见两人紧紧相贴的姿势,鄙夷地挑了下眉,充分表现出对时下年轻人不知检点的行止的不以为然。
殷樊亚苦笑,无法辩驳老人批判的眼神,下意识地将李相思的脸护在怀里,不让外人瞧见。
到了两人住房那一楼,他迅速拥着她出电梯,在她皮包里找出房卡,刷了,扶她进房,替她卸下风衣,将她安置在床上。
她眨眨眼,若有所思地望着他。
他回避她的目光,蹲下身,替她脱了高跟鞋,艳红的鞋身搁在他大掌上,显得异常娇弱,他彷徨地看了好一会儿,才把它们整齐地摆上鞋架。
然后,他打开茶几上的矿泉水,斟了一杯,在床沿坐下。
她静静躺着,似睡非睡,秀眉是天上两弯月牙,墨睫是月牙衔着的幼鸟,刚长好美丽的羽毛,天真又脆弱。
他扬唇,轻轻推她。「相思。」
「嗯?」羽睫颤颤地拍打着。
「起来喝水,你要多补充些水分,不然明天起来头会很痛。」
「嗯。」她点头,挣扎着起身,上半身一歪,偎靠在他胸膛。
他设法忽略那软玉温香抱满怀的绝妙触感,将杯缘抵上她的唇,喂她一口一口喝下。
喝完,他又斟来一杯,她乖乖地继续喝。
殷樊亚满意地微笑,将空玻璃杯搁到一旁。「睡吧,我们明天可是坐早上的飞机。」他重新扶她躺下。
「现在几点了?」她问。
「快十二点了。」
「你要回房了吗?」水眸凝定他。
「嗯,我该回去了。」
「刚刚那个吻,你后悔了吗?」
她问得好直率,好犀利,像一把尖锐的刀,直刺他胸口。
殷樊亚措手不及,只好认命地领受那痛的惩罚。「对不起,我不该吻你的。」他自嘲地低语,掌心顺着她脸缘摩挲,感受她肌肤每一寸纹理,以及教人发狂的柔腻触感。
老天!她一定醉得很厉害。李相思昏乱地想,因为她居然很希望他放肆的大手再往下探索。
但他没有,大手停在她的咽喉,不施一分力,却紧紧地锁住她的呼吸。
「我以后不会再碰你了。」他抛下承诺,大手同时离开她。
她顿时感到一阵凉意,芳心沉下,竟感到失落,她怔怔地望他。「因为魔法结束了吗?」
他一震,良久,深沉地颔首。「对,魔法结束了。」
过了午夜,他给自己放纵的期限也该到了,他没资格再耍任性。
他不能碰她,因为他给不起她任何承诺,因为他恋爱和结婚的对象只能是名门千金。
她凝视他,第一次,觉得自己似乎能看透那深不见底的眼潭。「因为我不是真正的公主,对吗?」
略显凄楚的声调,几乎要绷断他心弦,他咬了咬牙。「灰姑娘毕竟无法适应宫廷生活。」
能匹配王子的,终究还是有权有势的公主。
她很明白他的意思,也知道他绝不许自己以暧昧不明的态度伤害灰姑娘她懂得的,这男人的生存之道。
他跟自己一样,都不相信童话。。。。。。
她闭了闭眸,唇畔浅浅浮起的笑意,既哀伤又冰冷。「除非灰姑娘愿意不计名分,委屈自己当情妇,否则永远不能跟王子在一起吧?」
他震慑地注视着那诡异的笑
「我不认为你会愿意成为一个男人的情妇。」
第六章
她当然不愿意!
没有任何男人,值得她将自己委身于他,让他养在金屋里,每天盼他来访,曲意承欢,不敢求任何名分,只求能得到他一道赞许的眼神,一个温柔的笑容。
若是出自金钱考量,她不需这样的经济支援,她养得起自己;若是出自感情的依赖,那更可笑,因为人终究只是孤独的个体,谁也不能依赖谁。
要她当情妇?
免谈!
李相思讥诮地挑眉,打开刚买来的一包香烟,取出一根,衔在朱唇间,以一个优雅的手势擦亮火柴,点燃香烟。
很久没抽烟了,她深吸一口,让呛辣的烟雾直逼肺腔,然后干脆地吐出。
她站在一家名品店的橱窗边,曼妙的身躯裹一袭红色晚礼服,苍蓝的夜色里,那样的红犹如一团火,放肆地燃烧。
火红的她,吸引了无数路人的视线,好几个男人试着上前来搭讪,都让她清锐犀利的眸刃给吓了回去。
她用高傲的眼神,挑衅那些不知名的男子,她是带刺的玫瑰,谁不自量力想摘,就别怕流血。
他们一个个都却步了,只敢远观,不敢亵玩。
都是懦夫!
她冷笑,好整以暇地吞云吐雾。
这些男人,没一个比得上殷樊亚,他不怕危险,不怕流血,只有他有能耐挑起她毫无防备的回应,还有足够的理智在两人之间画下界线。
只有他,能在前一秒吻她,下一秒推开她,在前一刻让她开怀大笑,下一刻恨不得再也不要见到他。
只有他,能看透她的伪装,只有他能令她动摇。
魔法结束了,她不得不回到现实,她和灰姑娘一样,在慕尼黑丢了一只红鞋,却没有一个愿意千里寻她的王子。。。。。。
轻烟在李相思面前缭绕,迷了她的眼,手机铃声震醒了她阴郁的思绪,她瞥一眼来电显示,娇容瞬间凝霜。
「喂,我的水妹妹,你最近好不好啊?」透过无线回路跳过来的,是不怀好意的声音粒子。
她咬了下牙,强压下窜上心头的厌恶。「有什么事?」
「哟!口气干吗这么冷淡啊?没事就不能打电话来问候一下啊?毕竟我们是兄妹啊!」
「我现在很忙。」
「我知道,你什么时候不忙呢?那些大老板不好伺候吧!在公司压榨你,回家该不会也要你来个特别服务」
「有什么事,你就直接说吧!」李相思冷冷地打断兄长。
「好吧,既然你没时间跟我闲话家常,那我就开门见山吧!」几声短促的阴笑。「我最近看中另一家店面,位置很不错,房东也急着要脱手,价钱开得很合理,不过嘛。。。。。。」
「你手边现金不够吗?」她聪颖地接口,早料到兄长打电话来的目的。
「唉!其实我也很想去贷款的,不过你也知道,我在银行信用不太好啊,真要借的话,只能去找高利贷了。」
「你缺多少?」
「五百万。」
真是狮子大开口!李相思漠然寻思,不过这胃口也是她养大的,自从她一年前被这个多年不见的亲哥哥找到后,便不时要应付他的经济危机。
「我没那么多钱。」
「我知道这数目不能说太小啦,不过以你的能力,应该不成问题吧?这么一点钱,随便跟那些大老板嗲几声就有了!」
「你到底以为我是做什么的?我只是普通的秘书。」
「少来!我妹妹长这么漂亮,身材又一级辣,给人家当秘书,会不会太暴殄天物了啊?干么赚钱赚那么辛苦呢?你就跟老妈一样,靠男人吃饭就好了嘛!跟腻了这个,再去找下一个,不过你也要小心,千万别跟老妈一样傻,放真感情进去」
「你说够了没?」李相思声音结冻,如极地掷落的冰雹。
「我的好妹妹生气了啊?好、好,我不说了。」干笑两声。
「下礼拜我会汇一半进你的户头。」
「还有另一半呢?」
「你当我是提款机吗?我说了我没那么多钱,自己去想办法!」话语甫落,她立即切线。
萤幕上,闪着断线后微弱的冷光,好似濒死的病患,挣扎地喘最后一口气。
她默默瞪着那光灭去。
这就是她的哥哥,欠债时会想到拿妹妹去抵押,缺钱时会厚脸皮地跟妹妹要。
这就是她的哥哥,会若无其事地劝妹妹去卖身,冷血地讽刺母亲的痴情。
这就是她的哥哥。
这世上,也有这样的哥哥啊!
这世上,有那种会在妹妹临睡前,念童话故事给她听的好哥哥,当然也有这种不顾妹妹死活的坏哥哥。
没什么好奇怪的,她只是运气比较不好,碰上后一类型的而已。
只是运气不好。
李相思咽回打上喉咙的酸浪,眨了眨同样泛酸的眼。
她瞥了下腕表,时间差不多了,今夜为了庆祝殷樊亚就任「弘京科技」的总经理,公司特地为他办了个酒会。
身为新任总经理亲自提拔的特别助理,她有义务买一份礼物送给上司,聊表感激及祝贺之意。
她有这个义务。。。。。。
李相思涩涩地想,羽睫扬起,正巧与一对湛亮的眼眸相接。
湛眸,属于一个男人,一个英挺有型的男人,一个经常在电视萤幕上出现,极受选民欢迎,号称是金童立委的男人。
路柏琛。
他正深思地打量着她,眼神带着评断,却也掩不住惊艳。
路柏琛,殷恬雨的丈夫,她知道,当年他追求殷恬雨其实只为了利用殷家在政坛的影响力,帮助自己以最快的速度攀上权力顶峰。
说来殷恬雨也是傻女一名,竟会爱上这样一个男人。
李相思嘲讽地牵唇,水眸掠过一丝狡猾。她捻熄香烟,翩然旋身,走进店里。
她敢打赌,路柏琛一定会跟进来!
她在玩什么把戏?
殷樊亚瞪着电脑萤幕,脑海幽幽茫茫,翻滚着思绪。
最近她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