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可蔷文集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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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可蔷文集二- 第2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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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当然是认真的!」他冷啐一声。「不管那小子怎么想,他终究是我儿子,我的事业再怎么样,还是得由他来继承。」
  「你想利用他?」
  「说什么利用!他是我儿子!我要他回来帮忙我,不行吗?」
  她默然无语。
  「你以为自己是谁?凭什么插手我跟我儿子之间的事!」他厉声斥责,凌锐如刀的眼光不客气地在童羽裳身上剜割。
  她毫不畏惧地迎视他。「我是欧阳的姊姊,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他愕然。「你说什么?」
  「我是他姊姊。」她一字一句、不疾不徐地声称。
  姊姊?欧阳耀祖茫然。那小子什么时候多了个姊姊了?但她说得好认真,丝毫不以为有何不妥之处,他不禁想起,多年以前,当她初次前来找他时,也是如此天经地义的神气。
  她不怕他,很难相信一个未成年的少女竟然在他面前毫不退缩,但那时候的她,确实义正辞严地把他教训了一顿,还说他这样冷血的人,不配当人家的父亲。
  她当时的悍然,正如今日的坚决,同样教他难以置信。
  「你如果希望欧阳回来,就好好地待他,他是个人,不是随你摆弄的玩具,不许你伤害他。」
  「你说。。。。。。什么?」他瞪她,惊愕莫名。
  「我说,不准你伤害他。」
  「你!」这丫头究竟以为自己是谁?凭什么用这种口气对他说话?欧阳耀祖气极,如狼似虎的眼,像恨不得撕裂她。
  童羽裳气息一颤,好不容易堆起的勇气,差点崩塌。
  她知道自己话说得太呛了,知道欧阳耀祖必然觉得莫名其妙,一个陌生女孩竟前来教训他该如何对待自己的儿子。
  她知道自己是不自量力,或许在对方眼中,显得可笑。
  但这些话,她无论如何,都得说。。。。。。
  「你知道吗?欧阳一直很尊重你这个父亲。」
  「他尊重我?」欧阳耀祖冷笑。
  「他如果不尊重你的话,你早就被打趴在地了。」她冷冷注视着满脸不以为然的男人。「你知道他其实是空手道高手吗?」
  「什么?」他吃惊。「他什么时候学会空手道了?」
  「很早就会了。在你只要一不顺心、就揍他出气的那时候,他就会了。」
  「怎么可能?」他不信。「他既然会空手道,干么不反抗?」
  「你还不懂吗?」她伤痛地瞪他。「因为你是他爸,所以他才任由你打。」
  「。。。。。。」
  「因为他尊重你这个父亲,所以才骂不还口,打不还手,你以为他真的那么瘦弱矮小吗?他要是认真起来,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字字句句如铁钉,敲进欧阳耀祖心里。
  他惘然,一时无语,思索着童羽裳话里的真实性。
  其实他的确曾隐约觉得奇怪,记得当时校方跟警察曾几次告诉他,他儿子经常在外头跟人打架,号令一群青少年为非作歹。
  他觉得好笑,不相信在家里总被他痛扁的儿子在外头能有什么出息,想必是校方跟警察搞错了,现在想来,或许错的人是他自己。
  「他一直在让你,可你却从来感受不到,感受不到他其实一直」童羽裳蓦地顿住。
  「一直怎样?」
  她别过眸,深深地、深深地呼吸,许久,才沙哑地扬声。「他一直渴望着你的爱,希望有一天,你能像别人的爸爸爱儿子那样,疼他、关心他。他从小就没有妈妈,只有你这个爸爸,你就是他最重要的家人,他最爱的人。。。。。。」
  「我是他。。。。。。最爱的人?」欧阳耀祖迷惘地重复,眼前像弥漫着一帘雾,他看不清。
  「可是你却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他!你知不知道,你每打他一拳,都是打在他心上?你知道他的心碎了吗?你知道他曾经一个人倒在床上,流着血,希望有个妈妈来抱抱自己吗?」
  「。。。。。。」
  「你不知道,你光只会怨天尤人,找他出气,你根本。。。。。。不配做人家的父亲,不配拥有这么一个好儿子。」盈盈泪珠,在她眼睫上摇摇欲坠。
  欧阳耀祖怔望着,忽然体会到眼前这个不识相的丫头有多在乎他儿子。
  一股复杂的滋味,在他胸臆间翻滚。
  「你很爱他吗?」他突如其来地问。
  童羽裳胸口一震,愕然扬眸。
  他回望她,眼神很难得地趋于温和。「你是不是爱着我儿子?」
  「我。。。。。。我只是把他当弟弟。」她强调,声嗓却像有些塞住了,涩涩的。
  「只是弟弟?」他调侃。
  她气恼地横他一眼。「你不用管我跟他的关系!」深吸口气,平复情绪。「我今天来,只是想告诉你,你有一个很棒的好儿子,希望你要懂得珍惜。」
  「我知道。」
  「什么?」她愕然,没料到他应得如此干脆。
  欧阳耀祖别过眼,略显窘迫。「只要他肯回来,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对他的。」
  「是吗?」她恍惚地问,嗓音轻轻的、细细的,犹如一缕捉不住的烟,转眼要消逸。「那太好了。」
  真的太好了,经过这么多年的分离,他们父子终于能再重聚了,抛去过往的一切恩怨,重新开始。
  真的,太好了。
  童羽裳思绪漫然,不知怎地感觉全身虚软,她转身离开,步履却轻飘飘的,恍如走在一团云上。
  流云,是虚无缥缈的,一个踏不稳,她就会跌下去,摔得递体鳞伤。
  她会掉下去。。。。。。
  带着满腹惊惧,她踉跄地走着,摇摇晃晃的,与一个结实的身躯撞满怀
  「欧阳?!」

  「你是不是都听见了?」童羽裳低声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离开那幢富丽的宅邸后,欧阳便牵起她的手,走向附近一条长长的绿荫道,月光从林荫间洒落,剪出两道相依而行的身影,他也如那影子一般沉默。
  「我比你早到。」月娘,让一朵浓云掩去了半边脸,月下身影晃动,他总算也开了口。「你来以前,我便在楼上了,本来是跟他在书房里说话,后来佣人说有个小姐来找他,他才下去见你。」
  「所以你就一直躲在楼上,偷听我跟你爸说话?」她咬了咬唇,有些不甘,却有更多窘迫。「你很过分耶。」
  他叹息。「对不起。」
  她扬眸,夜色黯淡,衬得他炯亮的眼分外璀璨他嘴上道歉,看起来却像毫无歉意,仿佛还有点探得什么秘密似的,掩不住喜悦。
  他在高兴什么?她迷惑。她自作主张跑去找他父亲呛声,他不生气吗?
  「你不怪我吗?」
  「怪你?」眉苇讶然飞起。「为什么?」
  她敛下眸。「我没告诉你一声,便跑去找你爸。」
  他没答腔,握住她的手紧了紧。
  她感觉从他掌心烫过来的热流,芳心一动,声嗓也跟着发颤。「你今天去找他,是跟他讨论回家的事吗?」
  他摇头。「是别的事。他公司有一些法律上的问题要处理,我只是给他一点意见。」
  「这样啊。」她轻声应了一句,不再言语。
  他却听出她有千言万语待诉,低下头,眸光锁住她雪白的侧脸颊。「你那么希望我回去吗?」
  「嗄?」她震动一下。
  他单手捧起她的脸,拇指在她冰凉的颊畔抚过。「你很希望,我跟我爸能和好吗?」
  「我」她气息窒住,眼色变化多端。「你爸的身体看来不太好,我在想,你回他身边帮忙可能比较好。」
  「嗯,我也发现他老了很多。」欧阳微颔首,目光黯下。「没想到你那天在飞机上救回来的人就是我爸。。。。。。为什么你不告诉我?」
  为什么?她又是一阵震颤,脸色更白,菱唇也失血。
  他察觉她不对劲,担忧地蹙眉。「怎么了?童童,你不舒服吗?」
  「不是的,我很好,我只是」她闭了闭眸,苦涩地牵唇。「其实我本来也想告诉你的,只是后来想想,还是作罢。」
  「为什么?」
  「我本来以为我是不想让你烦心,才不跟你说,但现在想想,好像并不是那样。」
  「那是怎样?」
  「其实我是。。。。。。害怕。」她惘然低语,渐渐领悟自己复杂的心思。「我怕你知道你爸身体不好,会不顾一切冲回家去,我怕你。。。。。。丢下我一个人。」
  「你怕我丢下你?」他愕然。
  她知道他不相信,她自己也不相信。
  「我是不是很自私?」她急促地问,强烈的自我厌恶在心海泛滥成灾。「欧阳,我真没想到原来自己是那么自私的人!」
  他没说话,望着她,深邃的眼渐渐地浮起一层领悟。
  「你不自私。」他微笑,「你虽然害怕,还是为了我,跑去找我父亲,苦口婆心地劝他,你怕他像以前那样伤我,对吗?」
  她咬唇不语。
  他却明白自己猜中了。「谢谢你,童童,你对我真好。」
  童羽裳惶然扬眸,惶然凝视着他温煦的笑脸,那样韵味无穷,浅如涟漪,又深若海洋的笑唉,为何他总要对她这样笑?
  她对他,才不好呢,他对她,才真叫好!
  若不是他,她今天怎会成为这么一个爱撒娇、耍无赖的女人?都是他惯出来的,都怪他太宠她,什么都听她的,什么都为她想,所以她才会如此舍不得放开他。
  神智,在他如海一般的笑容里晕了船,她昏昏沉沉地怨起自己。
  「我。。。。。。我一点也不好!我是个自私又任性的女人,我吃你爸的醋,吃赵铃铃的醋,我怕你有了他们,就顾不得我。」
  「怎么会呢?」他奇怪她的想法。「而且这关铃铃什么事?」
  「她喜欢你啊!」她昏然喊。「她说迟早有一天你也会爱上她。」
  「我爱她?怎么可能?我只把她当朋友啊!」
  「你现在或许没爱上她,但有一天会!」她迷蒙地瞪他,满腔难以宣泄的气苦。「有一天你会结婚,成立一个新家庭」
  「我什么时候说要结婚了?」他打断她,拧眉。「我不结婚!」
  「你会的!」激动中她听不出他的宣言里带着多少决绝,她只知道,一思及这个可能性,自己就快发狂。「你迟早会结婚,我可能也会,我们会各自」
  「你要结婚?!」欧阳再度截她话,顿时也被她逼得快发狂。「跟谁?那个T先生吗?晓梦今天打电话给我,说那家伙离过婚,还有个小孩,你真的打算跟他在一起吗?你疯了!」
  愤慨的咆哮如雷鸣,刹那间敲醒了她的神智,她茫然眨眼。「我没说是他。。。。。。」
  「不许你跟他再见面!」他紧紧地,攫住她纤细的肩。「你听见了吗?我、不、准!」
  她吃痛,诧异地望着他燃烧着烈焰的眼眸。他看来很生气,是真的生气了。。。。。。她已经好久好久,不曾见他对自己如此动怒了。
  认出她眼底的惊慌,欧阳才警觉自己一时失去了理智,他懊恼地咬牙,试图平复自己过于激狂的情绪,良久,那一场在他眼底烧起的火灾终于熄灭。
  「不能是我吗?」他黯然望她。
  「嗄?」
  「你刚刚说错了一句话,我最爱的人,不是我爸,是你。」墨黑的眼潭幽幽深深的,卷着危险的情感漩涡。
  她摇摇欲坠,感觉自己似乎随时会跌进去。
  「为什么不让我当你的家人,又做你的情人?如果我有一天要结婚,那对象也只能是你,你懂吗?」
  他说什么?她在那漩涡里挣扎。
  「我知道你怕,太多次恋爱失败的经验,让你不敢把我当成恋爱的对象,可难道你就不能考虑一下吗?」
  考虑什么?他到底在说什么?
  她傻了,整个人呆呆的,教他又心疼又忍不住觉得可爱。
  「我想做你的情人啊,童童。」他忽地叹息,低下头,性感好看的唇,眼看着就要覆上她的。
  她骇然,热浪在体内翻滚。
  「不要靠近我!」她猛然往后跳开,惊疑不定地瞪着他。「你。。。。。。你为什么要说出来?你既然知道我怕,就不该说出来,为什么还要说出来?我们、我们绝不能是情人,你是我最重要的人啊!我永远也不要失去你。」
  「你不会失去我的,我保证。」他上前一步,焦急地想说服她。
  她却往后又退了一步。「你要怎么保证?你能确定我们百分之百会成功吗?万一失败了怎么办?万一哪天你觉得我不适合你怎么办?」
  「童童,你相信我,难道你不相信我吗?」
  「这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难道你不懂吗?」她沉痛地呐喊,这回,换她眼底烧起大火。「因为如果是你,我没办法有格调啊!如果。。。。。。万一我失去你,我会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以前失恋了,有你陪在我身边,如果连你也不要我了呢?如果连你也离我而去」她倏地沉默。
  未尽的言语,在两人心中,敲打着伤感的余韵。
  「我不会离开你的。」他明白她最深的恐惧,却不知该如何说服她,只能低低许诺。
  「你不懂。」童羽裳摇头,望着他的眼,漫着绝望的轻烟。「失去别的男人,我顶多感觉懊恼,难过伤心个一阵子也就算了,我还是可以做自己,做那个每天对你撒娇要赖的童羽裳,可是。。。。。。如果失去了你,我失去的就不只是一个恋人,而是家人,是最亲的人,是生命中最重要的另一半,我失去的,会是。。。。。。会是半个自己啊!」她哽咽地坦承,语音破碎。
  所谓失恋要有格调,也只不过是针对那些说到底终究是外人的恋人吧?若失去的是自己的骨血,是自己本身,还能谈什么格调吗?
  她泪眼蒙胧,忽地双腿一软,站立不住,幸而他及时展臂拥抱她。
  「我懂,童童。」他轻轻点头,凝望着她的眼,缭绕着说不出的柔情与理解。
  她呼吸断了。「你真的懂?」
  他微微一笑,趁她心神恍惚时,低下唇,吻去一颗憩息在她嘴角边的泪。
  那柔软至极的碰触,像一根羽毛,搔痒她心房,她霎时不知所措,粉颊如秋枫染霜。
  见她羞红了颊,他似乎也有些窘迫,别开眼去,俊颊隐隐浮漾红潮。
  气氛,暧昧。
  正当她以为,两人就要这样尴尬到地老天荒时,他忽然哑声低语:「你以为只有你怕吗?童童,其实我比你还怕。」
  他比她怕?怕什么?她怔仲地望他。
  「所以,我会给你时间。」
  「给我时间?」她茫然。「给我时间做什么?」
  「等我。」他转过眸,炯炯眸光直直望进她眼底。「我去帮你把勇气找来。」
  「勇气?什么勇气?」
  「跟我恋爱的勇气。」

  第十章

  他去旅行了。
  在那夜与她深谈过后,他说,关于是否要回父亲身边帮忙这件事他还要考虑,但有件事,他要先去做。
  他要先去替她找来与他相恋的勇气。
  「什么?」她听得迷迷糊糊。「你要去哪里找?怎么找?」那勇气,是能找得来的吗?
  「我也不确定自己找不找得到。」他说得好玄。「但总之,我要出门旅行一趟。」
  于是,在处理完几个手边的案子后,他暂时关了事务所,放小李大假,自己也背起行囊,出国流浪去。
  就这样,把她一个人,留在台湾了。
  「欧阳搞什么?!」两个好姊妹听罢童羽裳转述的来龙去脉,都是大吃一惊,庄晓梦更忍不住开炮。「你是说他跟你说了那一堆话后,就一个人跑去旅行了?」
  「是啊。」
  桌上一壶花茶差不多喝干了,童羽裳添了些干燥花办,重新冲过,然后给前来拜访她的庄晓梦和沈静,一人斟了一杯。
  沈静捧起茶杯,浅啜一口,深思地嗅着淡淡的玫瑰香。「他说要出门去帮你找勇气?那要怎么找?」
  「我不知道。」童羽裳苦笑。「他说得不明不白的,我也听不懂。」
  「奇怪了。」庄晓梦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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