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可蔷文集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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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可蔷文集二- 第2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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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个月。」
  上个月?已经过那么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忙着准备联考,我不想拿这种事烦你。」
  欧阳一时惘然。
  虽然他个人很讨厌那个没跟他打声招呼便拐走她的小偷,但他知道,她对那家伙用情甚深。
  胸口怒焰陡起。「为什么要分手?是不是他劈腿?有第三者?可恶!他答应过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压抑的低吼从齿间进落,眼眸射出的光芒锐气而凌厉。
  童羽裳骇然。「你别激动,不是他的错,是我。。。。。。是我不好。」
  「什么?」他狠狠拧眉,不信她竟为那负心汉说话。
  「是我让他透不过气。」她涩涩地解释,苦笑。「我太黏他了,他说没几个男生受得了女生这样。」
  「他嫌你黏他?」这什么见鬼的理由?
  见他依然忿忿,她试着拉他手臂,两人一起在沙发坐下。
  「从去年底开始,他就忙着准备考研究所,学校的报告跟考试也要顾,他很忙,偏偏我总是在他身边跟前跟后,打扰他念书。。。。。。也难怪他会受不了我。」她自嘲。
  他咬牙,看着她唇畔那一痕苦涩慢慢地由淡转浓,心窝跟着一阵阵揪紧。
  「童老师过世后,你很寂寞,对吗?」他哑声问。
  她骇然扬眸。
  「为什么不找我?」他紧盯她,沙哑的语气掩不住责怪。「你想找人陪,可以找我啊!」
  「可是你要准备联考。。。。。。」
  「联考又怎样?」他浑不在意。「我可以一边读书,一边陪你。」
  「不行,那样会妨碍你。。。。。。」
  「你这样一声不吭,什么事都瞒着我,才叫妨碍我!」他恼怒地低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欧阳。。。。。。」她鼻尖一酸。
  原来这世上,还是有人关心她的,原来她的喜怒哀乐,还有人如此在乎。
  「你这笨蛋。」他握住她颤抖的肩膀,斥责她。「女生不是最会撒娇吗?为什么你这么痛苦,却不找我分担?」
  「我」她惘然望着他,剔透的眼泪,无肋地陷溺在眼窝里。
  「你可以跟我说的。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我是你弟弟吗?既然这样,你就应该来找我。」
  「对不起。。。。。。」
  「说什么对不起?」他轻轻推开她,又气恼又无奈,后脊仰倒,深埋入沙发椅背里。「你根本把我当外人。」
  她蒙胧地凝视他英挺的侧面。「你生气了吗?」
  「没有。」闷闷的嗓音。
  他生气了。她苦涩地牵唇,轻拍他肩膀,清柔的声嗓轻轻拨弄他心弦。
  「别这样嘛,我不是把你当外人,我只是怕影响你考试,联考很重要的。」
  「研究所考试就不重要吗?」他冷冷撇嘴。「你宁愿惹恼那家伙,都不愿来找我?」
  「因为我。。。。。。怕你生气啊。」
  「那你就不怕他生气?」
  她默然。
  他懊恼地转过头。「干么不说话。。。。。。」初生的言语,活不过转瞬,便黯然死去。
  他怔望着她,望着那一颗颗,成串跌下的泪珠。
  她哭了?他顿时着慌。是他惹她哭的吗?
  他瞪着她弥漫着水烟的眼,瞪着那初雪似白透的颊,以及那仿佛禁不住秋风吹打,颤然欲落的唇
  他惹哭她了,除了她父亲病逝那时候,他不曾见她流过眼泪,但现在,他把她气哭了。
  是生气吗?她对他生气吗?她会不会从此不理他了?
  「童童!」他慌然喊,捧住她的脸,眼看那泪水如决堤,似乎没有干涸的一天,一颗心也在那样的泪海里直往下沉。
  「你知道吗?欧阳,其实我也很想跟人撒娇的。」在浪里浮沉时,他听见她哽咽地说:「从小,我就一直很想跟我爸撒娇,可是。。。。。。从来没有机会。」
  她停顿,举袖拭去眼泪。「其实我是个胆小鬼,我很怕一个人,真的很怕。」
  他心一扯。
  她靠在他肩头,嘤嘤啜泣。「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欧阳,我现在除了你,没有别人了,我不希望你也对我生气。」
  真诚的坦白拧痛了他的心。
  「我不会对你生气的,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需要我,随时都可以找我。」他低语,好似被程序封住情感的机器人,小心翼翼地保持平静的声调。「任何时候都可以。」
  任何时候?她不敢相信。「可你不会觉得烦吗?」
  「我不会。」他很坚定。「你不用担心会打扰我,反正我时间多到用不完。」
  他在说笑吗?怎么可能有人时间多到用不完?
  她抬头,酸浪,再次在她眼里泛滥成灾。「所以你才改名叫『太闲』吗?」
  「被你猜中了。」他微一扯唇,笑意很浅,韵味却深。
  她好喜欢他那样笑。
  浅浅的、仿佛只打起溪面一圈涟漪,却又深深的、宛若包容了整个广邃的海洋那样的笑,她想,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第六章

  一辈子忘不了。
  幽蒙的思绪,缓缓地,从回忆的彼岸荡回来,激起的一圈圈涟漪,还倒映着当时他迷人的笑。
  童羽裳长长地、梦幻地叹息。
  「现在想想,难怪中秋节那天,你会问我可可好不好喝。」
  「什么?」欧阳定定神,也跟着将出走的思绪给拉回岸边。
  「你啊,根本是学我说过的话。」她伸出食指,调皮地点点他的头。「那时候我拿可可当例子,告诉你人生多美好,没想到让你偷学去,在我失恋时安慰我呵,这么多年了,原来你一直有记得我说过的话啊。」
  她低俯身子,俏脸歪着望向他,明眸莹然灿亮。
  他一窒,脸颊烫上暖意。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他面无表情地装酷,敛下眸,借着将水晶跑车收进礼盒里的动作掩饰突发的窘迫。
  她抿着嘴笑,明眸落在他身上,须臾不离。
  他感受到那灼人的目光,牙齿几乎发痛。
  「对了,我那时候写给你的信呢?」她忽然问。
  「什么信?」他装傻。
  「就是你在少年辅育院时,我写给你的信啊!你还有留着吗?」
  「早就丢了。」
  「什么嘛!你知道那些是我花了多少时间慢慢写下来的吗?结果你居然一封也没回,还把信丢掉,真气死我了!」她气呼呼。
  他隐约地勾起唇。「那些信我都有看过。」
  「当然要看过啊!你要是敢连看都不看,我杀了你!」玉手来到他颈项,作势掐住他。
  他完全感受不到一丝威胁,只觉得她指腹的温度暧昧地烫着自己,呼吸于是不争气地断了。
  「我差不多该走了。」
  「咦?这么快要走了?」她讶然松开手。
  「快十一点了。」他嗓音沙哑。「你刚飞回来,应该很累了,早点睡觉吧。」
  「可是我还不想睡嘛。」她撒娇,拒绝他的提议。「好久没跟你聊天了,你就再留一会儿嘛。」
  「你还想说什么?」
  「不知道。」有好多好多话想说。她不舍地抬头望他挺拔的身影,脑中灵光一现。「对了,你今天晚上留下来吧,反正明天礼拜六,你应该没什么事吧?」
  「我下午约了委托人见面。」
  「那也是下午的事啦。」她兴高采烈地跳下沙发。「你留下来跟我一起睡吧,这样我们就可以尽情地聊了。」
  留下来?
  听闻她毫无心机的提议,欧阳身子略僵住。
  第一次在她住处留宿,就是在她毕业典礼那天。
  父亲去世,男友也分了手,他怕她一个人闷出病来,借口在她家比较能静下心来读书,经常一待就是一整天,甚至留宿。
  那时候,他会和她睡同一间房,她睡床上,他睡地板,两人关了灯聊天,彼此相伴入眠。
  后来,他考上大学,她也考进航空公司当空姐,他不再每天赖在她住处了,偶尔太晚了才留下来。
  「你不觉得这样很好玩吗?很像毕业旅行跟同学一起睡通铺。」她笑道,一面打开橱柜,翻找寝具。
  好玩吗?他只觉得那是最甜蜜的折磨。
  他犹豫地望着她忙碌的背影,拒绝的话语如鱼刺,鲠在喉头。
  她看来兴致高昂,他真不想泼她冷水。
  何况,不知从何时开始,对这个女人,他就毫无抵抗的能力了,任何事只要她开口,他不曾摇头。
  「有了!」找到一套深蓝色的寝具后,童羽裳兴高采烈地拖出来。
  那是专属于他的寝具,是她特地拉着他一起到量贩店选购的。
  「哇,好重!」她笨拙地抱起寝具。
  「我来拿。」他自然地从她手上接过沉重的寝具,随她进房里,将凉席和棉被在地上铺好。
  于是,各自洗过澡后,两人换上睡衣,…人睡床,一人睡地板,就像从前一样,关上大灯,只留一盏点着玫瑰油的香精灯在静夜里幽幽地散发香气。
  「对了,你好像没参加过毕业旅行?」童羽裳在床上侧过身来,透过香精灯,迷蒙地望着欧阳俊秀的脸孔。
  「嗯。」
  「为什么不参加?」
  「不想参加。」
  「你这人,不会到现在还是那么孤僻吧?」她叹气。「要多交些朋友啊!我看你整天除了工作,也没什么休闲娱乐,有空多跟朋友出去玩啊。」
  「你不会又要说教了吧?」他作势掏耳朵,摆出无奈的姿态。
  「就是要说教。」她瞪大眼。「我是你姊姊,关心你也是应该的。」
  「是,你怎么说都对。」大男人不与小女子计较。
  「什么嘛!」她自然听出他话里的揶揄意味了,秀眉微颦。「说真的,你除了跟我们这几个人偶尔会混在一块儿,我很少听说你有什么私人聚会。」
  「我当然有。」
  「跟谁?」是那个洋娃娃吗?她好想知道。
  他但笑不语。
  「好吧,你不说就算了。」她不再追问,虽然胸口闷闷的,横亘着一种无法形容的滋味。
  原来这个和她最亲近的男人,还是有她无法介入的部分生活。。。。。。唉,他当然要有,毕竟他也长大了,是该交个女朋友,拥有自己的爱情。
  他的生活,不会再只有她一个女性了。
  童羽裳萧索地瞪着天花板。「想想我们从认识到现在,都超过十年了,你二十六了,我也快三十。」
  他蹙眉,听出她话里藏不住的惆怅。
  「有时候觉得自己好老了。」她自嘲地牵唇。「都三十岁了,怎么还一事无成?」
  「你想怎么有成?」他转头想看她,却因为高低视差,看不到,只能从她说话的口气揣测她的情绪。
  「你知道我们公司是日系的航空公司,很少有年过三十还在外勤服务的空姐,再过几年,我就算不辞职,也得被迫转内勤了。」
  「做内勤不好吗?这样你就不用那么辛苦,每天四处飞了。」也不会遇到那么多男人,动不动就塞给她名片。他在心里暗暗补充。
  「转内勤确实比较轻松,可是」
  「怎样?」
  「哎,人家不想承认自己老了嘛。」她娇声抱怨。「每年新进的后辈都是一些比自己年轻漂亮的美眉,看她们就会觉得自己好老喔。」
  原来她是怕老啊,他不着痕迹地弯弯唇。
  「你前阵子不是还说吗?熟女有熟女的魅力,你不愁没人追。」
  「可我每一次恋爱都失败。」
  「那是因为那些男人不懂得珍惜你。」
  「。。。。。。」
  无言的沉默,却似音乐家的手指,在他心弦上调弄着音律。他试着揣想她曲折的女儿心思。
  「你是不是想结婚了?」所以,才盼着快些找到那个正确的人。
  一念及此,他心弦揪紧。
  「还好,不特别想。」
  绷紧的弦,略略松了。「想换工作?」
  「我喜欢这份工作。」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
  她也不晓得。童羽裳怅然无语。
  她只是觉得。。。。。。迷路了。人生走了一半,她才恍然发觉自己根本不辨方向,曾经握在手里的似乎很多很多,仔细察看,却早就不知何时流失在指缝之间。
  她只是好怕,到头来,自己什么也抓不住。。。。。。
  「那你呢?你有没想过自己的未来?」既然厘不清自己那如毛线缠成一团的烦恼,索性先放下。
  「没想过。」他倒潇洒。
  「怎么可能没想过?」她不信。
  「我只想尽力办好每一个委托人的案子,不让他们失望。」
  挺认真的嘛。童羽裳微笑,低眸望向他的眼波荡漾着连自己也未察觉的温柔。
  「我听你的助理小李说了,你接了很多不赚钱的Case,等于是义务帮那些负担不起的人打官司,真的很了不起!」
  「没什么。」她毫不掩饰的赞赏,照例,又烧热了他的颊。幸好现在灯光幽暗,她瞧不分明。
  「除了工作,你没想过其它的吗?」她追问:「你有。。。。。。喜欢的女孩子吗?」不知怎地,这句问话,好像噙在喉间的一颗酸橄榄,很难吐出口。
  「干么问这个?」他似乎也不高兴听见这句问话,嗓音干干涩涩的。
  「到底有没有?有的话说来听听啊!上回我在路上,看见你跟一个长得好像洋娃娃的女生走在一起,她是你女朋友吧?」好不容易问出口,干脆就打破砂锅问到底吧。
  「你说铃铃?晓梦也问过我这问题,我已经告诉她了,铃铃跟我只是朋友。」
  「真的?」童羽裳半信半疑,试探地问:「她很漂亮啊,你真的不想试试看追人家?」
  「我干么要追?」
  「为什么不追?你也差不多该交个女朋友了。」
  「我还不想交女朋友。」冷淡的语气示意这话题就此打住。
  「喔。」她一时旁徨,还想继续追问,勇气却忽然离她远去。
  也罢,既然他不肯承认那女孩是他女朋友,那就当作没有吧。。。。。。
  「别说我的事了。」欧阳转开话题。「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曾经在露营的时候,跟同学一起躺着看星星。」
  「对啊,那次是跟大学社团同学,那可是我生平第一次露营呢。」忆起那个探险味道十足的夜晚,童羽裳慢慢地展露欢颜。「我还记得那时候山上的星星好亮、好多,有个学长很喜欢星象,还一一跟我们介绍。」她顿了顿。「不过后来我在雪梨过夜,才知道我那天在山上看到的根本不算什么,南半球的星空才真叫灿烂呢。唉,好想再像那样躺着看星星。」
  他沉默两秒,似是在思索什么。「有机会我也想去南半球看看。」
  「你是说雪梨吗?」
  「我想去南极。」
  「南极?去看极光吗?我也要去!」
  「你?」他转过头,她正好也从床铺上探下芳容,与他四目相对。「还是算了吧。那里冰天雪地的,不适合女孩子去。」
  「谁说不适合的?我要去!」她不悦地声称。
  他凝望她,灯光昏黄黯淡,她表情丰富的五官却仍是那么鲜明,打横的秀眉、噘起的粉唇,以及那流转在黑色琉璃里的彩光
  无须到南极,她变化多端的瞳采在他眼底,就是最神秘的极光。
  他收回视线,无助地感觉胸口那一下下不争气的悸动。

  隔天,欧阳睡到近中午才起来。醒时,头脑还有些晕沉沉,睡眠不足。
  这都该怪她,将他留下来,和他说说笑笑到半夜,结果,她独自香甜地睡去了,他却是辗转反侧,无法轻易入眠。
  一整夜,他盯着香精灯,听着她沉静的呼吸声,嗅着缭绕在她卧房里,极女性的香味,脑海思绪的起伏,正如那一波波席卷全身的热浪。
  或许,他是该交个女朋友。
  或许,只要身边有了别的女人,他就不会再对她产生那许多荒诞不经的绮想,不会妄想趁着黑夜之幕笼落下来时,偷偷地吃了她。
  他必须克制自己的冲动。
  会吓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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