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可蔷文集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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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可蔷文集二- 第2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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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前夫。」
  「前夫?」梁以聪挑眉,「我记得你说过,他人在国外。」
  「他前阵子回台湾了。」
  「他昨天在那个火灾现场?」梁以聪猜测,「你是不是在电视里看到他了?」
  「嗯。」
  「他住的地方起火了吗?他受伤了吗?」
  她摇头,沉默半晌才哑声解释:「电视上不是说吗?有个男人冲进火场救一个小女孩。」
  「就是他?」梁以聪惊愕地挑眉。
  她点头。
  「你前夫是消防员?」
  「以前是。后来他到国外接受训练,加入国际性的救难组织,正确地说,他现在是个救难员。」苍白的唇噙着讽刺的弧度。
  梁以聪深思地望着她,许久,才低声道:「所以你昨天是因为担心他,才会哭得那么厉害了。」
  她一震,脸色阴晴不定。
  「看来你还深爱着他。」梁以聪叹息。
  「我没有!」她尖锐地反驳。
  「如果不爱,不会为他哭得那么伤心。」梁以聪幽幽道,「你知道吗?我好几次都差点以为,你要哭得断气了。」
  「我才没有!」她惊恐地从沙发上跳起身,「别那么夸张!」
  「我夸张吗?」梁以聪苦涩地扯扯唇,走向于香染,轻轻按住她发颤的肩,「告诉我实话,香染。」
  「什、什么?」
  「那个男人现在是不是住在你那里?」他低头看着她,「他跟你还有你儿子住在一起吧?」
  「你、你怎么知道?」于香染慌乱不已。
  那么,果然是真的了。梁以聪心一沉,「我猜的。也许你自己没发现,可是你最近真的变了不少,比较活泼,比较乐于跟人交际,甚至还常常能拨出时间跟我约会。我想,你跟我说最近帮你儿子请了个家教,指的就是你前夫吧!」
  「他的确是。。。。。。他是跟我们住在一起没错,不过你别误会,他睡在客房,而且我只是因为他回台湾休假三个月,才暂时收留他的,因为轩轩。。。。。。我儿子想多跟他爸爸相处。。。。。。」仓皇解释至此,于香染忽地一顿,想起昨晚儿子对她说的话,心房又是一阵疼痛。
  「你不必跟我解释,香染,我相信你们现在是清清白白的,否则他也不可能任由你出来跟我约会了。」梁以聪顿了顿,似在思索该用什么样的言语表达心情,「我只是在想,也许你没认清楚自己的感情。或许你不肯对自己承认,但我想,你还是爱着你前夫的。」
  「我说了我不爱他!早就不爱了!」于香染激动地否认,高亢的声调与其说是想说服他,更像是想说服自己。
  这强硬的否认不仅丝毫没安慰梁以聪,反而令他一颗心更加低落。自从他认识她以来,何曾见过她情绪如此激动过?仅有的两次,都是为了那个男人。
  他望着她,深邃难懂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陌生女子,他不禁要想,也许自己从没了解过她一分一毫。
  他这样的眼神震撼了于香染,她后退一步,有种遭人看透弱点的狼狈感。
  「你、你弄错了,以聪,我怎么可能还爱着立人?我不可能。。。。。。」
  「弄错的人,是你吧?」他表情深沉地打断她。
  她惊怔当场。

  第八章

  于香染傻傻地坐在喷水池边。
  中午十二点多,办公大楼外人来人往,上班族们盼望了一早上,终于捱到午餐时间,三三两两结伴找餐厅去,唯有她,孤单一人坐在水池边发呆。
  梁以聪不许她继续待在公司,要她回家休息,她提着公事包走出办公室,却不知何去何从。
  这么多年来,她总是忙碌,不是忙工作,便是忙家务,还得时时为孩子的一切打算,即使是假日,也从不得闲,如今,平白得到一天休假,她竟不知如何是好。
  她拿出手机,期盼着哪个人会打给她,可今天不知怎地,她的客户们竟也像全体跟着放假去了,整个早上她的手机不曾响过一回。
  而那个昨夜被她赶走的男人,以及也跟着负气离去的儿子,竟也不曾打过一通电话,她茫然,心痛,也忍不住愤慨。
  就算轩轩因为跟她赌气,不肯跟她联络就算了,他这个做父亲的从她身边带走儿子,难道也不会打电话给她报个平安吗?
  他该不会。。。。。。他不会从此一去不回了吧?天啊!于香染蓦地站起身,掩住几欲逸出唇间的尖叫。她为什么一直没想到,说不定他会借机带着轩轩远走高飞了呢?
  他该不会从她身边抢走儿子吧?天啊!天啊!一念及此,于香染顿时手足无措,在原地急得团团转,却不知该怎么办。
  姚立人甚至连手机都没有,她根本不可能联络上他,以他过去的纪录,他如果不交代一声,谁也不可能得知他的行踪,他很有可能。。。。。。真的可能就此消失。。。。。。
  「你怎么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肚子饿了吗?」半戏谑的声嗓忽地在她身后扬起。
  她猛然旋身。是姚立人!他站在她身后,穿着运动夹克与牛仔裤,依然是一副潇洒不羁的打扮,他对着她笑,墨黑的眼中眸光闪烁。
  「我帮你带便当来了哦。」他举高一个大大的餐盒,献宝似地说道,「五星级饭店的便当,呵呵,你一定很想吃吧?」
  他没离开,他替她送来便当,他还在台湾。。。。。。强烈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于香染身子蓦地一软,微微摇晃。
  姚立人赶忙揽住她肩头,将柔软的娇躯护在怀里,「香染,你还好吧?」
  「轩轩呢?」她抬眸看他,嗓音发颤,「他人呢?」
  「他去学校上课了。」
  「他真的在学校?」
  他挑眉,「不然你以为他会在哪里?」
  「我、我不知道,我还以为。。。。。。」她心慌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仰望着他的眸,凝漾泪雾。
  姚立人目光一沉,嘴角嘲谑的笑意敛去,「你以为我带着他离开了。」他温和地接口,「对吧?」
  她没回答,滑落颊畔的一颗清泪却泄漏了她的心思。
  他心一扯,小心翼翼扶着她在喷泉边缘坐下,「我不会这么做的,你相信我,香染。我不是说过吗?我只是带着轩轩在饭店里住几天而已,他现在情绪还很激动,我会慢慢开导他,等他想通了就带他回去。」
  「你真的。。。。。。会让他回到我身边吗?」她不确定地问。
  「会的。」他在她身边坐下,轻轻握住她的手,「你相信我。」
  他要她相信他,他说绝对会让轩轩回到她身边。她能相信他吗?她敢相信他吗?
  于香染鼻一酸,一股难以形容的委屈忽地在胸臆漫开。为什么啊?她这么多年的付出,竟然还要担心这个男人会不会将她最心爱的孩子送还给她?为什么老天要如此捉弄她?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立人,我做错了什么?」她含泪问他,是心酸,也是不甘。「轩轩是我一手拉拔长大的,我喂他喝奶、替他换尿布,他半夜睡不着,我爬起来抱着他哄他睡;他小时候身体不好,老是生病,是我背着他上医院,是我在床边守着他照顾他;他上幼稚园,上小学,我想尽办法让他上最好的学校,受最好的教育,不管花多少钱,不管我要怎么拚命赚钱,我都甘愿。。。。。。我这么对他,为什么他只想着要爸爸?为什么他不要我了?」话说至此,她不禁哽咽,双手掩住脸,藏去不争气的泪水。
  见她如此哀伤,姚立人也忍不住心痛,他横臂揽住她颤抖的肩,低声劝慰她:「他不是不要你,香染,轩轩很爱你的,他真的很爱你。」
  「他真的。。。。。。很爱我吗?那为什么你回来不过一个多月,他的心就整个被你收买了?只因为你对他比较好吗?你让他打电动、教他踢足球,你不像我管他管那么严,所以他的心就整个飞向你那边去了。我觉得不公平,立人,真的好不公平。。。。。。」她啜泣着控诉。
  「香染。。。。。。」
  「我可不可以求求你。。。。。。」她忽地转过泪痕交错的容颜看向他。
  他一楞,怔怔望着那写满哀伤的眼瞳,「你要求什么?」
  「我求你,不要跟我抢轩轩好吗?」她认真地、祈求地说,「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他了,我求求你,不要跟我。。。。。。抢他。。。。。。」她气息一促,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自睫畔坠落。
  姚立人惘然。她真的很害怕,自从两人重逢以后,她对他的态度总是强硬,也从不在他面前流露任何一丝软弱,可今天,她却哭着求他。
  是他,让她如此恐慌惊惧吗?瞧她肿得像核桃似的眼,她昨晚,想必也哭了一夜吧!都是因为他,若不是他,她不必承受这样的折磨与痛楚。
  「都是我不好。」他懊恼地自责,再次揽过她,将她泪湿的容颜轻轻压上自己的胸膛,让她不停发颤的娇躯,在他怀里找到温暖,「别哭了,香染,你放心,我不会带走轩轩的,我不会再伤害你。」他哑声哄她,「嘘,别哭了。。。。。。」

  午后的河滨公园,水面洒落一片金粉,波光粼粼,在冬阳的烘耀下,显得温暖而宁馨。
  微风轻轻吹来,撩起于香染鬓边细发,她坐在河畔的草地上,曲起双膝,膝头上搁着姚立人特地送来的便当,丰富而精致的菜色,送入嘴里,每一口都是绝妙滋味,她品尝着,方才苍白的唇,此刻红润了许多,明眸也不再弥漫水雾,清澄通透。
  放肆地痛哭过后,她的心情似乎舒坦多了。姚立人微笑注视她,修长的双腿在草地上大剌剌地劈开,相对于她优雅的坐姿,他显得散漫而随便。
  「要不要喝点果汁?」他拿起一杯刚从摊贩那里买来的柳橙汁,「现榨的,应该不错。」
  「谢谢。」于香染接过,啜了一口,香浓的果汁在唇腔散开,她感动地眯起眼,轻声叹息。
  他禁不住朗声大笑。
  她觉得奇怪地看他,「你笑什么?」
  「瞧你这副样子,像几天没吃东西了。」他柔声取笑她。
  她脸一热,不情愿地竖起眉,恶狠狠地瞪着他。
  「好,我不说了。」他笑着举手投降,「你吃吧!」
  她横他一眼,这才继续享受午餐,吃了好一会儿,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你吃过了吗?」
  「现在才想到要关心我吃过了没啊?唉。」姚立人夸张地感叹,「会不会太晚了一点?」
  「少废话!你如果还没吃的话,剩下的给你。」她把吃一半的餐盒递给他。
  「不用了。」他摇头,恢复正经模样,「我吃过了,你吃吧!」他温声道,笑吟吟地望着她,眼中有说不出的温柔。
  这样的温柔,轻轻揪拧了她的心,她想起方才曾窝在他怀里尽情地哭泣,而他像哄着小女孩一样哄着她。。。。。。她想着,桃腮热烫,连忙垂敛眸,继续吃便当。
  他静静在一旁坐着,不打扰她,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她吃罢午餐,收拾好餐盒,拿出面纸来秀气地擦了擦嘴,端起果汁有一口没一口地啜饮着。
  他一直看着她,她终于受不了了,扭过头,瞪他一眼,「你干嘛一直看着我?」
  他只是微笑,笑意明明温煦,可落入她眼底,却成了某种嘲弄,「姚立人!」她恼了。
  「我看你,是因为你看起来很可爱。」他终于开口了,嗓音微微沙哑。
  「可爱?」她脸颊爆红,「你不是。。。。。。你之前不是还说我老了吗?哪里可爱了?」
  「老人也有可爱的啊!」姚立人眨眨眼,毫不在意她娇气的指责,他坐近她,弯下头来,淘气地由下探望她嫣红的秀颜,「你没见有很多女星明明年纪大了,还喜欢扮年轻装可爱吗?」
  她呼吸一窒,玉手盖住那张令她心烦意乱的黝黑脸庞,「我才不会装可爱!」
  「我知道你不会,你不需要装。」清朗的嗓音自她指间逸出,「你不用装,在我眼里就是最可爱的了。」
  「你。。。。。。」她心跳一乱,说不出话来。为什么他可以随口说出这样的甜言蜜语?为什么她还要因这样的胡说八道心神不宁?
  玉手不甘地垂落,露出一双定定凝视她的星眸。他看着她,好深情、好专注地看着她,年轻时谈恋爱的时候,他就是这样看她,看得她心醉神迷、魂不守舍,才会误坠他的情网。
  她曾经好爱他,曾经发愿与他相守一生,可是她再也不要爱他了,不要了。。。。。。
  「怎么啦?是我说错了什么吗?」姚立人忽地手足无措起来,焦急地问她,「你怎么又哭了?香染,对不起,我不该乱说话。」
  她又哭了?于香染抬手轻触脸颊,发现那儿又是一片水润,她牵唇,嘲弄自己,「我没事,我只是忽然想起从前。」她哑声道,「我想起我们年轻的时候。」
  他默然望着她。
  「还记得刚进大学那年,我完全不晓得要参加哪个社团,只是看班上每个同学都兴冲冲地投入社团活动,我才想,我也应该去找一个,修修社团学分。那时候,有个同学硬拉我到山地服务社。」于香染停顿下来,眼眸因回忆变得迷蒙。
  「我第一天去,便莫名其妙被一个学长点名加入他那一队,隔天就出发到部落服务。我糊里糊涂跟上了山,一面背着沉重的登山背包,一面在心里咒骂那个学长──人家根本还没决定加入社团呢,也不给她考虑的机会,哪有人这样不讲理的?」
  那个不讲理的学长,就是他吧?姚立人涩涩地想。
  「。。。。。。后来我跟那个同学打听,才知道这个学长在社团里可有名了,是人人都喜欢的人物。他常把一句话挂在嘴边,他说,立功、立言、立德算什么?『立人』才算真正了不起。他这个『立人』指的不只是帮助别人,一方面也是在吹捧自己的名字。那时候我就想,这个学长还真狂啊,这么狂傲又自以为是的人,我最好离他远一点。」于香染顿了顿,自嘲地弯唇。
  如果当时,她真的离他远一点就好了。
  「。。。。。。第一次到部落服务,我什么也不懂,笨手笨脚的,连生个营火,带小朋友玩游戏也不会。」她幽幽叹息,「我觉得那些原住民小朋友真调皮、好难搞,我也讨厌在山上吃大锅饭,觉得好凄凉,晚上在小学的教室里打地铺,我冷得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好。
  「我好气,气自己被骗来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宿舍被窝多温暖,我干嘛来这里虐待自己呢?我气得坐起身,正想躲出去偷哭时,那个学长忽然把他的睡袋抱来给我,他骂我笨,怎么上山来还不懂得自己准备睡袋?他要我睡他的睡袋,他睡我的地铺。他说我笨,我看他才笨呢,山上那么冷,他还把自己的睡袋让给别人。」
  她扬起脸,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他苦笑,虽然于香染没指明,但他知道那个捐出睡袋的人正是他。
  「。。。。。。一直到很后来,我才知道这种笨事不是他第一次做,也不会是他最后一次做。他这人就是这么傻的,一心一意为别人着想,一直都很傻。山上那些小朋友很崇拜他,社团的同学们也很喜欢他,大家都说,他是个好人,很好很好的好人,认识他,是值得高兴的一件事。」她停顿下来,容颜慢慢蒙上一层迷惘。
  他怔怔地看她。她的脸苍白,翠眉颦蹙,菱唇发颤,她看起来,十足地困惑,她像只迷了路的小猫,孤单而无助。
  是他让她露出这种表情吗?姚立人心一拧,满腔苦涩难以抒发,他探过手,握住她冰凉的柔荑。
  于香染身子一颤,「究竟是哪里出错了?立人。」她咬着唇,表情凄楚地问他,「为什么大家都觉得高兴的事,我却觉得痛苦?是你的错,还是我的错?」
  「是我的错。」他低声把过错揽在自己身上,「是我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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