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可蔷文集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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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可蔷文集二- 第2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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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恋辰简直看呆了,好半晌,才找回说话的声音。「老、老师,吃了这些饼干,我反而好像有点饿了,我可以做些东西来吃吗?」
  「随便你,冰箱应该还有东西吧,厨房随你用。」
  「谢谢。」她慢慢站起身,走向装潢走后现代路线的厨房,一尘不染的摆设,看得出除了菲佣偶尔来煮晚餐外,这里很少使用。「老师要不要也顺便吃一点?当宵夜?」
  「不必了,我不饿。」他拒绝她的好意。
  「啊!电锅里还有一点剩饭。我来做蛋包饭好吗?」她兴冲冲出现在厨房门口。「我爸妈都说我做的蛋包饭很好吃呢。老师也吃一点吧?」
  唉。她方才没听到吗?他不想吃啊。
  「恋辰,我说。。。。。。」
  「老师吃一点嘛,一点点就好。」她软声央求,明眸璀亮晶灿。「我一直想做些什么给老师吃,就当是给我个机会?」
  他发现自己很难拒绝这样的她。「好吧。」
  她立即展露笑颜。「好!那老师等等,宵夜马上来了。」说著,便一头钻进厨房,边哼著歌边忙碌起来。
  他搞不懂她在兴奋些什么,只隐隐约约明白,她似乎很想为他做些什么,也许是为了报答他收她为徒的恩惠吧。
  看著她过於清瘦的背影,他神色蓦地一沉。
  其实她不必报答他的,他的有心栽培并非真的想帮她什么,而是为了一己之私。。。。。。
  「老师,你喜欢吃起司吗?在饭里加一点起司好不好?融化了以后,口感会很棒的。」
  「都可以。」
  「好,那我加罗。」
  炒了香起司饭,她开始用另一只平底锅煎蛋皮,待半熟后,挑动锅铲翻面,手却颤了一下。
  「我来帮你。」明白她是练琴练到手软,他直接握住她的手,主动帮忙。
  「啊,谢谢。」她的脸又漫上绯红。
  於是他出力、她移动,两人终於合力将蛋皮卷上炒饭。
  关上炉火,看了看成果,白谨言有些惊奇。「你的技术不错嘛。现在的年轻女孩还会这样煮饭的不多吧?」
  「这是在家政课学的,我回家做给爸妈吃,他们都很喜欢,所以我有空时都会再做给他们吃。」
  「哦?看来你跟你父母感情不错。」
  「当然啦,他们只有我一个女儿,从小就很疼我呢。要不是爸爸的公司倒了」罗恋辰黯然一顿,「我们家以前很快乐的,每年全家都会出国旅行。还记得在维也纳的乐器行里,我看见一台好漂亮的蓓森朵芙,一直吵著要爸爸买给我。」甜蜜的回忆勾起她唇畔浅笑。「一台两百万的钢琴呢,爸爸脸色都变了,一直拜托我饶了他。」
  他听著,也微笑了。
  「所以我第一天来老师家时,看见那台蓓森朵芙真的好激动,那真是好美的琴啊!当时我好想马上弹弹看,可是」
  「我不许你弹。」他接口。
  「因为我的手太粗糙了。」她回眸,朝他吐吐舌尖。「我能了解老师的心情,如果换成是我,也不愿意让一双粗手来碰我的宝贝钢琴。」
  「是吗?」想起好友对他此举的评语,白谨言微笑更深。「有人倒是对我这么做很不以为然呢。」
  「谁?」
  「我的朋友,楚怀风。你见过他一次。」他补充。
  她不由得楞然。「我见过?」
  「就是帮你说情、让你进会场参加比赛的那个人,也是他把比赛的录影带拿给我看,极力跟我推荐你。」
  「是他推荐我的?」忆起当日对她伸出援手的英俊男子,罗恋辰感激莫名。「真是太谢谢他了!老师,改天我可以见见他吗?我想当面对他道谢。」
  「你们会有机会见面的。只不过他最近忙著准备到北欧摄影的事,可能要过几个月吧。」
  「到北欧摄影?他是摄影师?」
  「你可能也知道他,他去年出过一本摄影集,很轰动的。」说著,白谨言找出两个盘子。
  「啊,他这么有名吗?」罗恋辰一面将蛋包饭盛上他端捧的盘里,一面充满歉意地道,「我完全不知道。除了钢琴,我很少注意别的事。」
  「除了钢琴,你也不想注意别的事吧。」他淡声道,帮著她把餐盘餐具摆上餐桌,并拣了一张椅子坐下。
  她又为两人各斟了一杯加了柠檬的水后,才在他对面落坐。
  「不只摄影,我连电视新闻也不常看,同学在聊什么我都弄不清楚。」她拢了拢发绺,有些不好意思。「老师一定觉得我的生活太过狭隘吧?」
  他摇头。「跟我料想的一样。」
  「一样?」
  白谨言端起玻璃杯,闲闲啜一口柠檬水。「我早猜到你的生活重心只有钢琴,眼底也只看得到钢琴。」
  「这样。。。。。。不好吗?」
  「这样很好,这样才是我想要的弟子。」
  直视她的目光既深且重,压得她几乎透不过气。可她没有逃,定定回凝。
  「老师是因为这样,才决定收我当学生吗?」这问题从她第一天来到这里就想问了。
  「你说呢?」他不答反问,优雅地拿汤匙舀一口蛋包饭,送入嘴里。
  「好吃吗?」她问,企盼地望他。
  「嗯,不错。」他点头。
  罗恋辰兴奋地笑了,这才替自己也舀上一口。「我本来以为老师收我当学生,是因为我的音感比较好。」
  「是非常好。很少人能拥有像你这样的音感。」
  「啊。」第一次得到他的赞赏,她脸红心跳,几乎要晕了。
  「可是音准还很差。」赞赏之后,随之抛下一句严厉批评。「知道为什么莫札特的乐谱看来都很简单,却很难弹得好吗?」
  「。。。。。。为什么?」
  「因为要弹好莫札特,琴声绝不容许有丝毫差别。同样的音符不能出现两种琴声,正因为曲子不复杂,所以琴声要更透明、更清澈,偏差一点点都不行。他的曲子很能考验弹琴者运指的功力。」
  运指的功力?
  罗恋辰张开双手,怅然瞧著。「所以像我现在这样,是绝对不行的吗?」
  「没错。」
  她失落地叹了口气。
  「我收你当学生,除了你的才能,更重要的是看中你对钢琴的热爱。」他悠悠道。
  如果那天她没有叫计程车跟上来,追著他在大街小巷绕,他绝不会收她为徒。他要的,不只是一个单纯向往学琴的弟子,而是一个为琴痴狂、除了钢琴,眼底容不下其他事物的极端仰慕者。
  「老师也是这样吗?除了钢琴,看不到其他东西?」她好奇地扬眸。「老师没有女朋友吗?」
  白谨言吃饭的动作一头,仿佛没料到她会有此一问。
  「老师应该有女朋友吧。」她低声说,脸颊微微发烧。「你长得这么帅,应该有很多女生。。。。。。」
  「我没有女朋友。」他涩涩地打断她。「我的恋人就是钢琴。除了钢琴,我不可能爱上任何人。」
  「嗄?」
  「你也是。」白谨言瞪她,语气忽地严厉。「在你达到我的要求以前,不许交男朋友,不许谈恋爱,懂吗?」
  「老师放心,我不会的!」她用力摇头,急切地表明心迹。「我跟老师一样,我的恋人就是钢琴,才不会爱上什么人呢。」
  「那最好了。」他微微一笑,笑意却不及眼眉。
  「老师不相信吗?」她放下餐具,激动地就要举手赌咒。「我可以发誓!」
  「不必了。」他拉下她的手。「这种事并不是靠发誓就能做到的,最重要的是『心』。」
  「心?」罗恋辰楞楞地看他。
  「只要你对爱情『无心』,自然就不会爱上任何人了。」
  「这样啊。」她恍然点头,仿佛懂了。
  他却明白她根本不懂。怎么可能懂呢?不过是一个十七岁的孩子啊。
  「吃饭吧。你不是说肚子饿了吗?」
  「啊,是。」她回过神,发现自己的手还被他握在手里,心跳为之漏跳一拍。「老师,我的手」
  白谨言也发现了,却没立刻松开,而是轻轻抚触她肌肤的纹理。「你的手还是太粗,待会儿不要洗碗,我来收拾就行了。」
  宛如情人般的温柔抚触震撼了她,连忙抽回手,紧张地找回过於细碎的呼吸。「可是、你的手、也很重要啊。你也要弹琴的嘛。」
  「我无所谓。」他冷冷回应,就连重拾汤匙在餐盘上滑动的声音,听来也格外冰冽。
  她咬唇看著他默默进食,犹疑著是否该追问,好半晌,她深吸口气,还是开口了
  「老师,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他绷紧身子,直觉猜到她想问什么。
  「为什么。。。。。。你不再弹琴了?」自眼睫下盯著他。「你的手,明明还能活动啊。」
  是啊,是还能动。
  「你的手好修长、好漂亮,弹起琴来一定很好看。」她著迷地说,「不愧是『钢琴之手』。」
  「已经不是了!」他拉高声嗓。
  罗恋辰吓了一跳。「对不起,我。。。。。。问了不该问的事吗?」
  白谨言不语,阴暗的思潮在脑海里反覆汹涌,终於,深吸一口气。
  也罢,迟早要让她知道的。
  他拾起餐巾抹了抹嘴,擦了擦手,然后走向琴室,掀开琴盖,坐了下来。
  有数分钟的时间,屋内一片静寂。他没有动,她也不敢说话,只是悄悄来到他身后,屏息等著。
  然后,他双手一落,敲下第一个音符
  是「吉普赛流云」!
  还没听完第一小节,罗恋辰立刻认出这正是她最锺爱的一首曲子,由白谨言亲自作曲,在前年发表的作品。
  这几年他创作过不少曲子,有专业的钢琴独奏曲、奏鸣曲、协奏曲,甚至包含一出独幕歌剧,可最深植人心的,仍是这首席卷全亚洲的通俗钢琴曲。
  吉普赛流云。
  正因为通俗,所以情感更深,更震撼人心。
  多么棒的曲子,多么棒的琴声啊!
  她双手合十,近乎虔诚地聆听是她的偶像弹的琴呢,她从来没想到有一天竟能站在他身旁,亲眼看他弹奏此曲。
  她真的太幸福了。。。。。。
  可不对,这里错了!
  待乐曲来到中段一连串的激烈琶音,她忽地颦眉,察觉到不对劲。
  拍子慢了,琴声变了。。。。。。这不是白谨言!
  可弹的人,明明是他啊。
  罗恋辰睁大眼,瞪著那跟不上速度的右手,总算明白为什么那本音乐杂志说他失去了「钢琴之手」
  他的右手,完全力不从心。
  「这样你懂了吧?」低哑的嗓音拉回她震惊的思绪,沉重又破碎的嗓音,让人听了,心口一揪。
  望著他一迳低著头瞪视琴键的背影,她的眸,慢慢窜上一股酸涩。
  那会是什么样的滋味?一个曾经被音乐界惊为天人的钢琴家,如今却连自己做的曲子都弹不好,他会是什么感受?
  一定很无奈,很痛苦!
  如果是她,遭逢这样的变故,说不定会失去继续活下去的勇气。而她居然还要求这样的他弹琴给她听,实在是太过分了!
  「。。。。。。快去吃饭,吃完了就去睡吧。」白谨言阖上琴盖,声调掩不住浓浓的倦意。
  可罗恋辰却不肯离去,依然定立原地。
  「怎么还不走?」他不悦地回头,跟著,神情一僵。「你哭什么?」
  「啊。」她一楞,右手笨拙地抚上面颊,这才发现泪水不知何时已占据了整张脸。「对、对不起,我。。。。。。」
  「你同情我吗?」白谨言尖锐地打断她,黑眸燃起的烈焰,足以灼伤任何一个人。
  她只能拚命摇头。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他气愤地咆吼,「我没可怜到要一个十七岁的孩子来同情的地步!擦乾眼泪,回房去!」
  「是、是。」她展袖拭泪,颤颤地对白谨言漾开一抹歉意的笑后,慢慢旋过身。可只一会儿,那轻盈的身子又飞奔回来,跪倒在他面前,抓住他右手紧紧握住。
  白谨言惊愕地瞪她。
  「老师,你听我说,我一定会弹出你的声音,一定会!你相信我。」
  他一语不发。
  罗恋辰扬起苍白的容颜。「我知道自己的天分没老师高,连基本指法都有问题,可是我一定会努力的,不论花多少时间,我都一定要弹出老师的声音,一定会的!所以请你。。。。。。不要难过好吗?」
  请你不要难过。
  她怎能用这样自以为是的口气跟他说话?凭什么这样安慰他?她以为自己是谁?不过是个黄毛丫头啊!
  可为什么当他看著她那双蒙胧泪眼时,却恍然有种错觉,仿佛自己看到了一双天使的眼睛?
  他真的。。。。。。有那么绝望吗?他在心底自嘲,真凄惨到需要一个小女生来解救他?
  俊唇,逸出一阵嘲讽笑声。
  白谨言伸手抚额,这一刻,忽然觉得好累。。。。。。
  「老师?」
  「加油吧。」他低头望她,伸出手揉了揉她柔软的秀发,嘴角的笑意温柔,也苦涩。「我对你抱著很高的期望。」
  「嗯。」她用力点头,眼眸亮起决心。「我一定不会让老师失望的。」

  第四章

  「老师,该起床了哦。」
  天光透过水色廉幔洒进室内,在床上摇曳著粼粼波光。
  跪坐在床畔,罗恋辰近乎无奈地看著躺在床中央的男子,墨黑的发卷翘,浓密的睫刷上阳光的灿金色,锐气的唇微分,吐逸著规律气息。
  正是好梦方酣。
  罗恋辰悄声叹息,按下床头早尖啸十数分钟的闹钟。
  「老师,起床了啦,你的闹钟响得都快震破天花板了。」她俯下身,试著拍拍白谨言的颊。「快点起来。你今天有个重要约会啊。」
  回应她的是一声不情愿的呻吟,以及一个抱著枕头的缓慢翻身。
  喂喂!怎么好像愈睡愈熟了?
  她翻翻白眼,瞥了眼钟面上的指针,再看看自己身上烫得笔挺的端庄制服。
  不行,她非得赶快唤醒他不可,不然连自己都会赶不上参加今天的毕业典礼。
  「别怪我不客气了,老师。」她闭上眸,深吸一口气后,猛然双臂一层,毫不留情地掀起棉被。
  「怎么回事?」白谨言终於有反应了,茫茫然地坐起。晨起惯有的低血压让他一时搞不清状况,呆呆地看著跪在他身畔的女孩。「恋辰?你在这里干嘛?」
  「叫你起床啊。」她依旧紧闭著眼。「你忘了你昨天交代过,今天无论如何一定要让你准时起床吗?」
  「叫我起床?」还是状况外。「。。。。。。你干嘛闭著眼睛?」
  她再度叹气。「因为老师还没换衣服。」
  「是吗?」他眨眨眼,显然还没清醒,本能地翻身下床,一个转身却撞上了茶几。
  「小心!」罗恋辰惊喊,急急睁开眼,奔至白谨言面前。「老师没事吧?撞到哪里了?」
  「嗄?哦,没事。」白谨言后知后觉地瞥了一眼膝盖。「应该没什么。」迷蒙的黑眸落定前来扶他的少女,好玩的扯了扯她肩上的发辫。「头发怎么绑成这样?」
  「啊。」罗恋辰脸一烫,连忙抽回辫子,身子也跟著后退一步。「因为今天要拍毕业照,同学们说好要一起绑成这样的。」落下眸,他阳刚的体魄让她又是一阵心慌,别过头去。
  又是只穿著四角内裤他就不能换上睡衣睡觉吗?
  她暗自叹息,避开视线不敢看他,偏偏他毫无自觉,似乎完全不以为意。。。。。。
  「现在几点了?」懒洋洋的问话打断她的胡思乱想。
  「呃,八点半了。」
  「什么?八点半?」白谨言一惊,直到现在才真正醒过来,闪电般地冲进浴室。「糟糕!我跟教授约好九点去饭店接他。他最讨厌学生迟到的,以前在维也纳音乐学院时,上他的课迟到超过三次,二话不说,马上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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