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可蔷文集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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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可蔷文集二- 第1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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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取这样的英文名字?
  一个年轻的男人,曾经这样问过一个比他更年轻的女孩。
  因为,我希望有个阿波罗。。。。。。
  女孩羞怯的心声让夜风给吹散了,吹远了,却穿过了茫茫时空,朝现在的他直击而来。
  戴芙妮!
  路柏琛忽地战栗,猛然推开怀中佳人。
  李相思让他粗鲁地一推,一时重心不稳,差点摔倒在地,她抓住椅背,慢慢站起来,挺直腰板。
  她眯起眼,打量面前的男人,见他原本让情欲给占领的眼眸逐渐清明,心下了然,冷哼一声。
  「看来你理智还把持得很定嘛!」她冷笑,伸手拉拢浴袍衣襟。
  路柏琛直视她,一字一句,撂下话。「我不可能跟恬雨离婚。」
  「为什么?」他坚定的宣言似乎并没影响她的情绪,表情依然淡漠。「怕对不起你老婆,还是怕影响你大好的政治前途?」
  他不语。
  「如果她不是殷世裕的女儿,你还会娶她吗?」她技巧地进逼。
  他蹙眉。「我已经娶了她了!」
  「所以呢?你不能背叛她?」她娇媚地微笑,笑意却不及眉眼。「别给我这种老掉牙的借口,我不相信。」
  「你信不信,随你的便。」但他绝不会跟恬雨离婚,不会亲手毁去她一心向往的爱情神话。
  他的戴芙妮,傻傻地相信自己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阿波罗,虽然,他其实并不是。。。。。。
  一念及此,路柏琛紧紧地咬牙。
  「好吧,就算你是娶了殷恬雨,可是你并不爱她,你爱的是我,不是吗?」李相思腻声问。
  他默然不语。他不确定自己是否爱她,但至少,有种奇特的迷恋。
  「我也爱你,柏琛。」她自作主张地将他的沈默当成是默认,倾身向前,挑逗地拉起他领带。「你是个很优的男人,我这辈子,就在等你这样的男人,一个能与我匹敌的男人。」
  他瞪着她弥漫着水烟的媚眸。「你的意思是,一个不会轻易被你诱惑的男人吧?」
  「或许吧。」她不以为意地耸耸肩,浅笑的容颜看不出是嗔是喜。「我很讶异你居然没有直接把我扑倒在床。」
  「你以为我不想吗?」他自嘲地问。
  她笑得更灿烂了。「我知道你想,但你克制住了自己你是不是怕一旦跟我上了床,我就会缠着你跟老婆离婚?」
  「。。。。。。」
  「你不是舍不得你老婆,你舍不得的是你的前途。」她再度自问自答,语气满是嘲弄。「你怕爆出外遇的丑闻,会伤害你的形象,选民会唾弃你,你年底就别想竞选连任了。」
  「。。。。。。」
  「可是,你还是很想要我,对吧?」她拉扯着领带逼他靠近自己。「那就离婚。」银白的牙贝在红唇后闪着珍珠光泽。「我给你两个礼拜考虑,否则我就跟殷樊亚上床。」
  她说什么?!路柏琛愕然。她这意思是在威胁他吗?他若不肯跟恬雨离婚,她就跟樊亚上床她是有意撩起他的妒火吧?
  这女人若不是太蠢,便是对自己的魅力太有自信。
  他懊恼地皱眉,扯回领带,一把抄起西装外套。「我先走了!」
  她没拦他,由他走出温泉套房,唯有柔哑的嗓音,追在他身后,考验他的耐性极限
  「路柏琛,我说到做到喔!」

  第四章

  他落了下风!
  开车回家的途中,路柏琛一路狂飙,藉由速度来宣泄心中的焦躁与自我厌恶。
  是的,他厌恶自己,厌恶自己在游戏中屈居下风。
  李相思开出的游戏规则,完全出乎他意料,他没想到她竟要求他跟妻子离婚。
  活了半辈子,他不记得哪个女人胆敢如此威胁他、试炼他。。。。。。
  真该死!
  不,更该死的是他自己,他根本不该让今日的状况有机会发生,不该让那女人有机会对自己施展魅力。
  他昏了头了。
  路柏琛阴郁地拢眉,扭开广播,找寻音乐放得最激烈的频道。
  他漫无目标地转着,音符一个又一个从音响里凌乱地跳出来,有的高亢、有的低沈,连成一串,成了最奇诡的声响。
  难道没有一台能听吗?
  他火大了,几乎想握拳捶打音响,忽地,一道如水的嗓音轻柔地流泄
  「主持人、听众朋友晚安,我是殷恬雨。」
  他愣住。
  恬雨?她怎么会在广播频道里出现?
  「欢迎殷小姐来上我们节目。」主持人清爽的声嗓接口。「我们知道,殷小姐跟路柏琛立委可说是一对神仙美眷,每次社交场合一定见你们联袂出席,很多听众都说羡慕你们俩结婚那么多年了,感情还是如胶似漆。」
  「哪里。」
  「今天我们邀请殷小姐来,主要是想请你跟我们听众聊聊夫妻的相处之道。。。。。。」
  接下来,主持人还说了些什么,路柏琛已然听不清了,他怔怔地缓下车速,在脑里的资料库搜寻着妻子今晚的行程。
  对了,她几天前仿佛跟他说过,她答应了去上一个夜间广播节目。
  记得当时他还调侃了她几句,说她清柔的嗓音在空中播送,肯定会迷倒一群男性听众,把她逗得粉颊生晕,对他大发娇嗔。
  原来就是今晚啊。
  路柏琛浅勾唇,伸手调整音量,一面开车,一面听妻子和广播主持人的对谈。
  女人聊天的主题,不外乎时尚或男人,他一向没什么兴趣听,但今夜,他格外聚精会神。
  胸臆熊熊烧着的燥火,慢慢让那道清婉似水的嗓音给灭了,只留一股大火烧过后的温暖。
  「。。。。。。可不可以跟我们听众分享一下,你最爱你老公哪一点呢?」主持人忽然笑着提问。
  他倏地挺直腰板,身躯不知不觉僵硬。
  对这个问题,殷恬雨并没立即回答,路柏琛几乎能想象妻子窘红着一张脸,手足无措的可怜模样。
  「呵呵。」主持人清脆的笑声似乎也隐喻了殷恬雨的羞涩。「那我换个方式问好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发现自己爱上路立委呢?我们都知道路立委生得一表人才,殷小姐该不会是对他一见钟情吧?」
  「不是。」
  「不是?」
  主持人微感好奇,路柏琛却是大为震惊。
  恬雨不是初次见面时,便爱上自己吗?他一直很有自信,她是在那个他刻意接近的社交宴上,对他一见钟情。
  难道不是吗?
  「是因为有一次。。。。。。」
  ※※ ※※ ※※
  那天,是母亲的生日。
  早在一个月之前,母亲便交代她了,要她在生日晚宴上演奏一曲,让她一展精湛的琴艺,也算是将她再一次正式介绍给社交界。
  她很明白母亲的言外之意,所谓「再一次」就表示母亲对她这些时日的公开表现并不满意,希望一切能重来。
  那一个月,她被迫重新接受礼仪训练,上自太过清纯的发型,下至不够亮眼的脚趾甲,整个进行大改造。
  「你就是太学生样了,才会整个人被海蔷她们比下去。」母亲如是下结论。
  其实母女俩都心知肚明,重点不在她的穿著打扮,而是她天生便长得不够清丽出色。
  但无论如何,一个母亲总是相信自己的女儿还能变得更好更迷人,总是不情愿认定,自己的女儿不如别人家的。
  母亲坚持她能完美地亮相,她也只好顺从。
  她像个没有主见的洋娃娃,随人摆弄,他们要她烫发她便烫,要她在指甲上镶亮片她便镶。
  甚至连弹什么曲子,都是由钢琴老师决定,不能是磅责的进行曲,也不能是哀伤的小调,要高贵、优雅,符合她身分地位的曲子。
  无论什么建议,她都照单全收,只盼望这一回,不要再令家人们失望。
  因为从小到大,她让他们失望太多次了。
  但到了当天,她还是胆怯了,紧紧巴着特意来陪她的海蔷堂姊。
  「别紧张,恬雨,你可以做到的。」海蔷堂姊频频安慰她。
  她摇头,脸色发白,胃绞痛。
  「就像你平常弹琴那样,放松心情就对了,你弹得真的很棒。别紧张,来,跟我一起深呼吸,吸、吐、吸、吐。。。。。。很好。」
  在堂姊一再温声鼓励下,她终于还是上台了,在一室胶着的注目下,她找到了站在角落的他,他送来一抹温暖的微笑,那令她忽然有了勇气。
  她战战兢兢地完成了演奏,虽然不如平时感情丰富,至少琴音流畅,一曲弹毕,也赢得热烈掌声。
  坏就坏在,竟然有人起哄要她代表致词,祝贺自己的母亲生日快乐。
  可她说不出口。
  她像只受惊的兔子,无助地站在大厅中央,吞吞吐吐,急得冷汗直冒,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父亲震怒,母亲难堪,而她,恨不得能当场死去。
  再一次,她又让殷家人颜面扫地,能言善道的政治基因,为什么会生出她这么一个不擅言词的异类呢?
  她身上流着的,真的是殷家的血液吗?
  那夜,她仓皇转身上楼,逃回房里啜泣流泪。
  那夜,就算她将自己紧锁在一片幽暗里,仿佛仍能听见楼下传来的,毫不留情的讪笑碎语。
  她蒙头哭泣,怨上天让她投错了胎,不该生为殷家人。
  正当她怨天尤人的时候,有个人,一把抓开了她紧抱在怀里的棉被。
  她泪眼蒙眬地抬头,惊愕地望入一双幽暗无垠的眼眸。
  「你、你怎么进来的?」
  虽然他今夜受到了邀请,但也只是跟着立委老板来参加,家里的佣人不可能允许一个陌生男子擅入她香闺啊。
  他默默地指了指窗外。
  她悚然抽气,不可思议地瞪他。
  他爬窗户进来的?从一楼爬到二楼?!
  「这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他淡淡地解释。「我以前常这样爬上爬下。」
  为什么?她想问他,嗓音却在唇腔里破碎。
  正如她破碎不堪的心。
  「你不用这么难过。」他在床沿坐下。「在公开场合讲话,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不懂!」她哽咽地抗议。「对殷家人来说,这是本能。我哥哥、我三个堂姊妹,他们都是从小就代表学校参加演讲、朗读、辩论比赛,只有我、只有。。。。。。」
  「只有你会在台上紧张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静静地接口。「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她揉眼睛。这还用问吗?她丢光了殷家人的脸!
  「你们殷家人,很了不起吗?做什么事,都高人一等吗?」淡漠的嗓音里,隐隐流刺。
  她怔然,望向他讽刺的神情。「我不是这意思。」
  「我知道妳不是。」他放松了紧绷的脸部线条,淡淡地微笑。「我只是想告诉你,不是只有你害怕在公开场合说话,很多人都有这个毛病,很正常。」
  「你也会吗?」
  「以前我讲话还会结巴呢。」他自嘲。「也是练了好久才改过来。」
  「真的吗?」她不太相信。
  「真的。」他坚定地颔首。「相信我,演讲是可以训练的,只要多练习,就能克服害羞,我会帮你。」
  「你要帮我?」
  「嗯。」他笑望她,眼神好温柔。
  她忽地一阵羞赧,不觉垂下头。
  「好了,别哭了。」他靠近她,单手轻轻将她揽在怀里,暖热的气息在她敏感的耳畔搔痒。「你知道吗?你弹琴真的很好听。那是什么曲子?下次有机会再弹给我听好吗。。。。。。」
  ※※ ※※ ※※
  那是李斯特的〈爱之梦〉
  后来,她弹了无数次给他听。
  她也是在那一夜,赫然惊觉自己深深地爱上了这个男人,而且,可以义无反顾地爱他一生一世。
  她愿意倾尽所有来爱他,无论他能不能以同等的深情回报自己。
  他不必回报,她也不求,因为他待她,够好了。
  节目结束后,殷恬雨和主持人又聊了片刻,这才步出电台大楼,踏入清泠月色。
  凉风习习,调皮地勾惹她肩头细发,她站在风里,等着司机开车来接。
  但来的,却是她意想不到的人。
  她讶异地望着停在街边的深蓝色宾士,望着墨黑的车窗滑下去,露出一张俊逸好看的脸孔。
  「柏琛?你怎么来了?」
  他没回答,静静地望着她,那深奥难解的眼神,宛如磁石吸引她的心韵乱了调。
  然后,他开门下车,走向她。
  「我来接你。」他低语,揽着她臂膀,将她送进车厢。
  「你不是说晚上会开会到很晚吗?」她迷惑地看着他在身边坐下。
  「嗯,提早结束了。」他没看她,发动引擎。
  深蓝车影,以蒙太奇手法,在暗夜里,淡入,淡出。
  一路,路柏琛沈默不语,殷恬雨察觉到气氛诡异,亦是哑然。
  他不对劲。
  殷恬雨偷窥丈夫的侧面,他沈郁的脸色像一把最犀利的弓,拉扯她柔软的心弦。
  他是不是。。。。。。想跟她说什么,却不敢说出口?
  她知道他今晚不是开会,下午她曾打电话给他助理,技巧地探知他安排了个私人行程。
  这私人行程是什么,助理不清楚,她却猜得出来。
  他去见李相思了。
  她有预感,今夜,他跟李相思之间必然发生了什么,而他的心因此动摇了,也许,正考虑做某种决定。
  是什么决定呢?
  她隐隐似是猜到了,却不敢深究,急忙别过头,数一盏盏经过眼前的街灯。
  时间,以一种磨人的慢速,蹒跚地走过。终于,他们回到了位于市区的高级公寓。
  在她对着梳妆镜拆卸耳环的时候,他说要先洗个澡,她点头,从镜里目送他脱下衬衫,进了浴室。
  他有话要说。
  她想着,心惊胆跳。
  她站起身,恍惚地拾起他抛在床上的衬衫和领带,正想抛入洗衣篮时,眼角瞥见一抹淡淡的红渍。
  那是什么?
  她下意识地检查,翻开衬衫衣领。
  后侧内缘,清楚地留下一瓣唇印。
  呼吸,在剎那间停止。
  殷恬雨瞪着那宛如鲜血的胭脂色,心头,仿佛也让利刃给割出一道血来。
  是李相思留下的唇印。
  后衣领内缘,一个几乎不可能沾上唇印的地方,她想象不到是什么样的情况能让那女人不小心在此遗落偷情的证据。
  除非,是趁柏琛不注意时,刻意烙下的。
  这唇印,是李相思对她下的战帖,是一个情妇对妻子最冷酷的示威!
  危机迫在眼前了,由不得她继续逃避,不去面对,她再也无法假装柏琛并无外遇。
  她必须面对了,不得不面对。。。。。。
  殷恬雨脑子晕眩,眼前迷蒙,她踉跄着,一时辨不清方向,撞倒了五斗柜上一只养着彩色玻璃珠的玻璃盅。
  彩珠滚落一地,玻璃盅支解成碎片。
  她惘然瞪着脚边的灾难,好半晌,方寻回神智,搁下衬衫,一颗颗拾回四散的彩珠。
  一块玻璃碎片狠狠地嵌入她移动的脚趾,她吃痛,轻呼一声,楞楞地看着鲜血渗出,染上衬衫衣领,无巧不巧地,和唇印融合在一起。
  李相思的唇印,染上她的血,到时柏琛看到的,会是谁留下的记号?
  老天!她在想什么?
  脑海里荒谬的念头,让她想笑,脚趾尖锐的刺痛,却又令她想哭。
  不可以,不可以哭。
  她深呼吸,硬生生地逼回即将逃脱的泪水。
  「恬雨,怎么了?」
  急切的声嗓赫然在她身后扬起,她蓦地僵住身子,两秒后,才强笑着回首。
  「没什么,我不小心打翻玻璃盅了。」
  「你没怎样吧?」路柏琛蹙眉,随手系上浴袍衣带,便大踏步走过来,一见地上凌乱的玻璃碎片和染血的衬衫,呼吸一窒。
  「妳流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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